第四十八章 高副团长

刚进了营房的大门,还没有上楼梯,季鹏成带着我先是向右拐进了第二个房间。

他一边缓缓的推开房门,一边轻声说道:“林烯,以后这儿就是你的房间了。”

我进门之前,抬眼看了下门上的铜色门牌“公务员室”,我也就没有多问。

在来之前的路上,他就已经和我说过了,公务员的职务只不过是我真实身份的掩饰。

季鹏成似是一个艹心费力的老妈子似的,又简单的说了一些日常用品都在什么地方,我一直点头随着他的指引一一看过。

之后,我们一起上了二楼,进了“团长宿舍”。

这时,我才知道,这栋楼并不是他平时办公的区域,而是他住宿的地方。

一进了门,他似是恢复了团长的威严,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沉声说道:“林烯,坐下聊。”

说实话,他怎么着也是我的领导,以后我也再不能和他没大没小。

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我还是略有耳闻。

我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季团长,我站着就可以。”

季鹏成嘴角勾起一抹叹笑,说道:“林烯,这儿又没人,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我见他也确实没有再继续端着架子,况且我这么僵持着接下来的谈话也会变得生硬,轻声应了一声,刚要准备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心里突然想起了林海枫曾经说起的一句话,“不要别人给你个台阶你就下,那只不过是客气一下而已。”

由于身份的悬殊,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我还是总觉得有些紧张,想了想我依旧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季鹏成见我仍有些局促,刻意更加自然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林烯,别这么生分,你是我亲自招来的兵,以后不要和别人一样离我那么远。”

我心里自知这只是一番虚情假意,并没有按他的安排坐下,而是站在原地,好奇的问季鹏成,“这栋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吗?”

季鹏成嗤笑了一声,说道:“林烯,这儿是司令部招待所,只供给团里的领导们住宿所用。公务员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四川籍的战士,只不过这段时间家里有点事,他回家探亲去了。”

一直以来,我从林家村出来以后就是到处住招待所。

没想到,来了部队还是招待所。

本想和季鹏成说一下换个地方住,可是想来想去,刚到了部队就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不太好,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并且在瑞城部队家属楼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季鹏成口中所说的公务员是和县政府、乡政府里的公务员一样,为人民服务,办理一些杂事碎事,甚至是调解老百姓的矛盾之类的工作,可是现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一栋楼里才两个公务员,还是在招待所里?

难以抑制心中的疑惑,我小声嘟囔的问道:“我平时都需要做点什么啊?”

季鹏成手指了一圈自己的宿舍,淡淡的说道:“打扫打扫卫生,顺便把垃圾倒倒,还是楼道里也要保持干净整洁……”

听到这里,我已经着实听不下去了。

分明就是一个打扫卫生的,怎么还污辱了公务员这个名字。

我林烯从小到大并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可是让我跑了几千公里,坐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的车程是为了伺候人,就算是杀了我也不干。

我正准备和季鹏成说,“老子这兵不当了!”

这时,季鹏成似是看出来我的心思,憨笑了两声,说道:“我的房间不用你打扫,你只清洁一下楼道和其它几个团里领导的房间行不行?”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可是不用说还要打扫这么多房间,现在,就连我自己的房间我都没有心情打扫。

我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季团长,这个兵小弟我不想当了,你的墨玉貔貅还给我,我自己回瑞城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听见我的一番严词拒绝,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当兵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扭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和季鹏成一样军装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剑眉星目的眼神里,似是要喷吐着愤怒的火焰。

十九年里,我只对林海枫唯命是从,也是因为他从小将我抚养长大。

这些一干对我无恩无德的人,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犹豫,扭回头望向了季鹏成。

至今,我无亲无故,想来则来,想走就走,谁还能拦得住我?

我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嗤笑,说道:“不知道是谁家的裤裆没憋住,放出来个你,我告诉你,今天我能来,我也能走得了!”

本来我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这么多年经林海枫的教育下,也是懂事的人。

虽然年纪不大,也一直得到了林家村乡邻的赞赏。

至少是卖菜的王大妈,还有修鞋的李大婶都说我是个乖孩子。

当然,其它人都不敢靠近我,和我多说几句,也就没有更多的评价。

我身后的男人似是有点耐不住性子,只听见他快走了两步。

顿时,我感觉到他是要先动手的意思,只身子稍稍向左挪了一步,这个男人一个横刀一字马摔在了地上。

我庆幸着长舒了口气,若不是这敏感的一躲,这一脚看得出来势大力沉,挨上去不住了医院,也要躺在**休息几天。

再侧目看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发现他十有八九还是第一次练这舞蹈家们的动作,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他的嘴里沙哑的叫了出来。

一路上,坐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的车程,我也着实有点困乏,让他这么一嗓子尖叫,叫得我惊醒了几分。

季鹏成见状,连忙将男人搀扶了起来,关切的语气说道:“高副团长,你这是动得哪门子邪火,他就是新兵战士一枚,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男人好似还有点不罢休的意思,刚站起身又要伸手打我一下。

我右手不太方便,侧了下(身)子,紧接着抬脚冲着他的小腹狠狠的来了一下。

就这样,季鹏成和男人一起倒在了沙发旁边的。

片刻之后,男人缓过点劲,怒不可遏的谩骂道:“哪家有爹生没爹管的野种这是,居然敢对老子动手?”

在我面前,说我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他的嘴里居然说起了我爹。

无论是亲爹,还是养父林海枫,我都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听到这里,我左手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拿了起来,一边晃悠着,一边冷笑着,冲着他走了过去。

“你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

此时,男人见我真要砸向他,居然一把将季鹏成推到前面。

我相信,这一定是他的潜意识动作,如若不然,他怎么敢把团长挡在他的前面?

季鹏成毕竟是这里的一把手,不仅仅我和他无冤无仇,更因为我还想从部队里全身而退,急忙收住了快要落向他脑门的烟灰缸。

男人就在这个空**里,猛地抬脚踹向了我的胸膛。

我的动作还在惯性的支配下并不能有所反应,也就这么扎扎实实的挨了一脚,向后踉跄了几步。

我感觉得到,他确实已经拉伤了筋脉,这一脚并没有多疼。

男人见我依然站在原地,并没有他预料中的效果,看来是心虚了不少,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你……你怎么……”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反问了句季鹏成,“季团长,你们这些当官的就这么对待新兵吗?不用说大红花,锣鼓之类的欢迎仪式,就连杯水都没有,只是这么一脚吗?”

季鹏成也觉得高副团长有点理亏,将男人扶在了沙发上,缓缓的说道:“林……王烯,你别这么冲动,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乎脖子上的那个墨玉貔貅,可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已经和一个副团攻动了手,即便我将来留在这里,也难免会有小鞋穿。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深吸了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季团长,这个兵我不当了,你看看他的样子,我要留下了迟早也得让他弄死。”

来到部队,说白了我就是为了活命。

现在,形势使然。我怎么还能不考虑到现状,随便听季鹏成的两句话就忘乎所以?

季鹏成还没有再说什么,高副团长抬眼看着我,怒喝道:“你叫王烯?我告诉你!你想走也不是容易的,来到部队在未满兵役的情况下,只有两种离开的可能,一就是你死了,二就是你当了逃兵。”

逃兵,自是我不可能做的事。

林家村的老少爷么们若有一天知道我林烯当了逃兵,岂不是真的从门缝里看我。

这么多年,我一直坚守着林海枫的教诲,说白了不就是为自己争一口气吗?

当然,死也不能说死就死。

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我好不容易倔强的活到现在,怎么能让他左右了我的命运?

听他一字字的说完,我没搭话,将目光移到了季鹏成的脸上。

这时,我隐隐的感觉到高副团长眼底的怒火,还冲着我不停的喷吐,这种怒焰让我觉得全身的不自然。

季鹏成站起身,连忙劝解道:“高副团长,你少说两句,你真把我请来的高人轰走了,那些事情你自己去查?”

我知道季鹏成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他已经在来时的火车上和我说了一通。

可是,我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个男人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