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坑道岁月
在坑道里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缺水。
没有人想得出好办法，就是秦明扬那被战友们当成神般尊敬的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所以，当第七夜袭组出发时，崔成仁拒绝了给他们做壮行酒的一碗水：“等我们回来再喝吧！”
他们沿着一条新的路线，绕了很大一个圈，来到了9号阵地后面的上山路线，他们没放一枪。直到他们回到坑道才听到，敌人的阵地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那是他带的人出去，在敌人上阵地的路上布的连环雷爆炸了。
崔成仁却说出了另外一个消息：阵地上全是南朝鲜士兵。
这显然让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南朝鲜军队无论是在装备上，还是在士气上，都比美军差！
然而，造物主总是会给不同的人不同的特点。比如可能给漂亮的人一个愚蠢的大脑，给痴呆儿一个超级健康的体魄。
那么他给了南朝鲜人什么呢？
26日，秦明扬他们尝到了滋味。
接替美军的是南朝鲜第二师。这些士兵对坑道破坏的办法，真称得上是毒辣。他们先用迫击炮吊射坑道口，封锁坑道出口。然后用毒气、硫磺熏，接着用巨大石块来堵住洞口。这还不算，他们在阵地上爬着，找坑道的通气口，然后用铁丝网绕成团堵塞住。再在坑道顶部凿眼打洞，装上炸药，进行爆破。
美国人忙乎了五天，什么破坏也没做成，南朝鲜一天就把2号坑道炸塌了30来米，使两名志愿军战士牺牲，六人受伤。
幸好，后方把75毫米的迫击炮前推，根据阵地指示进行炮击，才把南朝鲜人赶回了地堡。
不过，敌人的破坏也给秦明扬他们出坑道提供了更隐蔽的办法。
这夜，两个夜袭组沿着南朝鲜人炸塌坑道新出现的出口出了坑道。那第四夜袭组长李大山，打上了迫击炮的主意，六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迫击炮弄到那炸塌的乱石堆里。第八夜袭小组却是由一群神枪手组成的，他们循着被南朝鲜士兵炸得乱七八糟的阵地，直接靠拢敌人的地堡。
这下子，南朝鲜人自作自受，哨兵一个不剩，被第八小组的射手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待敌人机枪响起来后，迫击炮就开始了吊射，那是一射一个准。虽然迫击炮的威力不足以炸飞敌人的地堡，但是，李大山等六个人把那迫击炮使得跟步枪似的，不断地在乱石堆里转移阵地，却又能不断地射击。
乐得秦明扬笑开了：“这是给迫击炮安上了刺刀啊！”
在我军现在炮火相对较弱的情况下，给大炮上“刺刀”，显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也就在这天，志愿军决定加大上甘岭的兵力配置和炮火配置，准备消灭两个高地的敌人，收复阵地。
一时间，从其他军支援过来的97门大口径火炮向上甘岭方向开来。
更重要的是，正如秦明扬才写的散文诗《我要弹药好杀敌》里面所要求的，这次，志愿军单为每门炮准备的炮弹就是500发，在夜晚里，志愿军的运输兵为上甘岭战斗，抢运来了11万发炮弹。
但是坑道的困难已越来越厉害了。无论月牙儿怎么节约，粮食还是没有了，水也没有了。
美军对坑道和后方的交通线实行了越来越严密的炮火封锁，运输员的死亡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可是就是运上来的压缩饼干也因大家口腔和食道干燥，根本无法下咽。
为解决口干，他们甚至用尿来解渴。但严重的缺水，使人的尿液也越来越少。
“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战斗！”这是秦明扬和他所在的党支部提出来的。
2号坑道的夜袭没有停止过，战士们在不断地战斗，不断地杀死敌人，不断地作出牺牲。
夜间是志愿军的，而在白天，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从28日开始，15军就以无后坐力炮对597.9高地敌防御工事实施破坏射击，再以迫击炮轰击阻止敌军修复工事，为大反击创造条件，同时也使秦明扬他们的夜袭变得更容易。
工事遭到破坏的南朝鲜人在恐惧中时不时发出难听的怪叫。
面对着缺少药品救治的伤员，月牙儿已没有了眼泪，她那美丽的面庞也因为好久没有洗，变得有些丑了。她只是在不停地忙碌着，连秦明扬也不敢劝她停下来，他知道让她不断地忙碌，也许她的心里会好过一点。
坑道里没有了酒精，没有了纱布和绷带，月牙儿只能看着战友的伤口发炎溃烂。战友们都自觉地强忍着痛，一声不吭。有的战友牺牲了，口中却还噙着床单。
月牙儿不断地在坑道的各个角落里转，用棉花团收集角落的泥水，再挤出来，用纱布过滤，烧开水让失血过多的战友喝上一口。
第六夜袭小组的组长王刚实在受不了了，他是一个有着火一般热情的战士。他经常说：“有事情找我！”所以，很多战士都把他叫“及时雨”！
可是，现在他也没办法了。
虽然战士们和平常最喜欢撒娇的公主月牙儿都没找他，但是他还是受不了了。
这个夜晚他争到了夜间出击的命令。出去时，他对月牙儿说：“月牙儿，大哥没出息。今夜出去，一定给你做出个样子来。”
接着，他把一支用弹壳做的玩具手枪轻轻地放在月牙儿的铺上。
王刚战场抗命。在夜间出发袭击后，没有回来。
第二天白天，他和第六夜袭小组，向山上送给养的南朝鲜运输队发动了极其突然的自杀攻击。这当然是南朝鲜人没有想到的，袭击一下子就得手了。
可是，阵地上的南朝鲜人立刻对他们展开追杀。最后只有一个战士背着罐头回到坑道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气得秦明扬心痛地大骂：“狗日的，你们是要我们的心一辈子不得安宁！一辈子不得安宁啦！”
月牙儿捧着王刚用弹壳做的手枪，大声地哭着：“我知道，大哥，你这是为你儿子小龙做的，你要我交给他……”
在她的哭声中，大家的眼睛都红了。
伤员的死亡率越来越高，坑道里空间太小，只好把尸体在坑道的岔洞里叠起来放，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些尸体在温度高达30度的坑道里存放着，竟无一具腐烂！这是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奇迹，活着的人只能用英灵地下有知来解释。
秦明扬写了一篇文章《英灵有知，保佑我们去战斗》，但是只给自己坑道的战友念了一遍，又寄了一份给郝妹子，底稿一直个人收藏，没有拿出去发表。因为唯物主义者大约是不相信这个的。但是，战友们却相信，他们越战斗胆子越大！
“死了，我们去和战友的英灵在一起；活着，有战友的英灵和我们在一起战斗。”2号坑道里的战士记住了秦明扬文章中的这句话。
1952年10月30日，那个日子终于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