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舆论就是墙头草

一看到雷政富的大名,罗颖就眼前一亮,因为现在只要提到雷政富,人们自然会想到教主唐州,二者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牢不可破的关联性。在这种时候抛出所谓新证据,起码可以让唐州闭嘴。

1.鬼迷心窍,为爱颠倒

五月十三日一早,童喜军和几个亲戚朋友赶到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举着妻子姚爽和儿子小迪的巨幅黑白照片,默默地矗立在法院门口,他们的身影立即吸引了一众记者,童喜军立即被长枪短炮包围了。

“童先生,你希望法院会做出什么判决?”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我相信正义一定能得到伸张,我相信江海明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处罚。”

“你认为江海明应该得到什么处罚?”

童喜军沉默片刻,然后毅然说道:“我希望他死。”

童喜军说完,走进了法院,一个女子迎着他走来,他认出来那人是江海明的妻子,此前,她找过他希望和解,但是被他拒绝了。此刻,他愤怒地盯着她,罗颖沉重地说道:“童先生,对不起。”

童喜军冷冷地说道:“我跟你们家没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一定要血债血偿吗?”

“是。”

“放过江海明,也放过你自己吧。”

“不,只有仇恨才能支撑我活下去。”

童喜军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冷傲的背影,罗颖叹息一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上午九点半,宣判开始,审判长宣读了江城市中级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

法院认为,被告人江海明开车将被害人姚爽、童小迪撞倒后,为逃避责任而二次碾压致使受害人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准确。不过事后,江海明主动打电话报警并在现场等候警察到来,并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属于自首情节,故从轻处罚,判处江海明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另,判江海明赔偿遇害人家属童喜军六十三万四千六百元。

听到这个判决,江海明蹲到地上捂着脸哭,法警立即将他搀扶起来,童喜军则恨恨地握着拳头不发一言。

审判长问被告是否上诉。

江海明立即说道:“我要上诉。”

审判长又问原告是否上诉,公诉方尚未回答,童喜军抢先大声叫道:“我要上诉,江海明不死,则法律死!”

对这一判决结果,何少川并没感到意外,减少死刑是我国司法改革的方向之一,《刑法修正案》一下取消了十三种经济犯罪死刑罪名。像江海明的案子,在无期和死刑两可之间,法官一般也就轻判了。

何少川在办公室上网,关注着这次审判,他觉得童喜军已经彻底被仇恨吞噬了,这辈子难道他就要活在仇恨里了吗?童喜军是不是已经被舆论绑架了呢?当民意汹汹禁止和解,童喜军做出哪怕一点和解的表示,都会被认为背叛了民意、背叛了妻儿。如果没有铺天盖地的网络舆论,童喜军的态度是否会跟现在有所不同呢?

一审判决一出,网上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指责法官,并且想入非非地猜测法官肯定收了江海明的好处,并重弹江海明势力雄厚只手遮天的老调,说把江海明判死刑比登天还难……不过,尽管负面评论铺天盖地,但毕竟没有了网妖唐州的煽风点火,讨伐的声势就没有以前那么大。

到了下午,又有一条爆炸新闻进入人们的视线,网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江海明的事几乎没人管了。

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罗颖一脸倦怠又如释重负地说道:“又有新的事件出来,很少人声讨你了。”

江海明问道:“那个唐州也消停了?”

罗颖冷笑道:“哼哼,他现在自顾不暇呢。”

江海明动情地说:“亲爱的,谢谢你。”

“有你这句话,说明你还有点良心,”罗颖说道,“现在该准备二审了。”

“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江海明说道,“一月十五日晚上,我跟冷秋燕分手之后,精神恍惚地开车上路,不小心撞飞了母子俩,当时我就慌神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我就给冷秋燕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该怎么办。然后,冷秋燕告诉我,留下两个残疾人,这债一辈子都赔不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两人轧死得了。”

“是她告诉你去轧人?”

“是。”

“然后你就去轧了?”

江海明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这事?”

“那时候不知道冷秋燕在陷害我,以为她只是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而已,知道之后才觉得她是故意指使我做出错误决定的。”

“四月二十三日,警察就找过你,告诉你冷秋燕在陷害你,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说这事,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这事来?”

江海明一时语塞,两只手拢在一起又放开,又拢在一起,然后低下了头,嘟囔道:“我也不知道。”

“那时候你对冷秋燕旧情未断吧?现在想通了?”

江海明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最近半年多来,我经常感到头昏眼花精神不济,看了很多家医院都查不出问题,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是……我是……”江海明斟酌着字句,说道,“我是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之后,才出现这些症状的,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一般也就一个多小时,要命的是,几乎每次头昏眼花的时候,我都是在开车。”

“你怀疑冷秋燕给你下药了?”

“是。”

“你头昏眼花地开车的时候,冷秋燕在车上吗?”

“不在。”

2.你无法操纵人们怎么想

嫖娼视频将熊冠洋打击得一蹶不振,尽管有狂热粉丝还在不遗余力地挺他,但是他的声望真的是一落千丈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关心江海明的死活了,但是罗颖将他逼到绝境,他必须反扑,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如果他能成功地扭转舆论,那么他还是威名赫赫的教主唐州。

@唐州:江海明赢了!他一定在偷着乐。他挖出我的丑闻,希望堵住我的嘴,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作为渴盼公平正义的公民,我无所畏惧,十年前的一次失足难道就能堵住我正义的呼声吗?江海明不死,则法律死!法律真的要死了吗?想想惨死在他车轮下的妻儿吧,难道我们真的可以容忍这个杀人凶手活在世上吗?

发完这条微博之后,他进入水军群,号令众水军转发这条微博,顿时,江海明一案再次轰轰烈烈地热闹起来。

可是,熊冠洋高估了自己的势力,议程设置的精髓在于可以操纵人们关注什么,却无法操纵人们怎么想。江海明一案再次大热,但是舆论却分成了非常明显的两大阵营,这跟此前一边倒的形势大不相同。

很多人开始反思围绕这起事件的舆论审判问题。

朝三暮四形势陡变,而这种改变,细究起来正是源于嫖娼视频的流传,当唐州站在高处振臂一呼的时候,很多人会立即想到他气喘如牛的十一秒,他的伟大、光荣、正确的形象一夕之间被消解殆尽。

罗颖离开看守所回到家里,看到唐州的微博时紧张了一会儿,及至后来看到很多人开始质疑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然后趁热打铁,又发一条微博,要将唐州彻底搞臭。

网线的另一端,熊冠洋感到大势已去,只好收敛锋芒,开始潜水,但是仇恨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一旦有机会,他就会雷霆出击扑将上去,将江海明碎尸万段,让他万劫不复。

3.狂傲叫嚣,遭遇人肉搜索

冷秋燕遇害将近一个月了,但是案件侦破却毫无进展,每当局长过问此事,何少川都无言以对,跟冷秋燕有关的方方面面,他们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仍然一无所获。难道就成一桩悬案了?何少川不甘心,但却无处用力。罗颖的突然造访,给他们带来一丝光明,她透露的信息,似乎昭示出另一个可能。

罗颖今天的打扮时尚靓丽,女人味十足,上身是一件大红的蝙蝠衫,下身是黑皮裙黑丝袜,脚登一双黑色的高腰皮靴。

何少川问道:“罗老板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来报案。”

何少川笑道:“报案去派出所就可以了。”

“我觉得只有你能帮我。”

何少川疑窦丛生,说道:“你说说看。”

“我怀疑这半年多来,冷秋燕经常给江海明下药,让他意识不清精神恍惚。一月十五日晚上,应该也是下了药的。”

何少川愣怔怔地看着罗颖,立即想到了从冷秋燕电脑里找到的买药记录,不过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我没听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昨天一审宣判之后,我探望了江海明,他说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一月十五日晚上,他跟冷秋燕分手之后,精神恍惚地开车上路,不小心撞飞了母子俩,当时他就慌神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罗颖沉默片刻,说道,“然后他给冷秋燕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该怎么办。你猜冷秋燕怎么跟他说的?”

蒋子良插嘴问道:“让他轧人?”

“是。”罗颖说道,“冷秋燕告诉他,留下两个残疾人,一辈子都有赔不完的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两人轧死得了。”

何少川问道:“然后江海明就去轧人了?”

“是!他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彭菲菲说道:“死无对证啊!”

罗颖看了看彭菲菲,继续说道:“江海明以前从来没有头晕眼花的毛病,自从和冷秋燕不清不楚之后,才出现这些症状,而且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次出现这种症状,都是在两人约会之后。所以我怀疑,冷秋燕给江海明下药了。”

蒋子良说道:“照你这么说,江海明出车祸是早晚的事。”

“对,”罗颖说道,“所以我才来报警。一月十五日晚上也是如此,江海明说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们离开酒店之前,冷秋燕递给他一杯水。”

罗颖叙述此事的时候,语气平缓波澜不惊,这让彭菲菲深为佩服,她讲述的毕竟是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开房的事情啊。

蒋子良插话道:“即便我们查到了冷秋燕曾经买过药,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律师完全会说冷秋燕买药给自己吃。”

何少川却想起了另一件事,说道:“在江海明事件发轫之初,尽管舆论排山倒海要置江海明于死地,但我总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电视台品牌栏目的制片人会当众叫嚣‘你叫多少记者来都没用,我能把你们的新闻全都毙了’。他应该知道自己没那么大本事能把所有的新闻都毙掉,他应该知道即便他是江城市委宣传部长,也最多只能毙掉江城媒体的稿子,可是现在这个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他能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吗?他能禁止外地媒体发声吗?”

罗颖插话道:“有个网友说,只有傻逼的思维还停留在十年前,以为一纸文件一个电话就能防民之口。”

何少川嘿嘿笑道:“而且江海明一个新闻人,应该知道全国各地已经出了多少傻逼,就因为狂傲地叫嚣‘我是谁谁的秘书’、‘谁谁是我爸’、‘谁谁又是我叔’而被人肉搜索,甚至当场就被愤怒的群众围攻,他一个熟悉社会新闻的制片人,怎么可能叫嚣‘我是制片人’?他难道不知道面对这种突发事件,越是表明自己的官方身份越对自己不利吗?”

罗颖不知道何少川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但是既然是在替江海明辩白,她就跟着应和道:“何警官应该把你的观点在网上说一说,给江海明解解围啊。”

“哈哈,给江海明解围这事还用得着我吗?”何少川笑了笑,又说道,“一月十五日晚上,警方对江海明进行酒精测试,表明他没有喝酒,所以我推测网上的传言全是假的,一个堂堂制片人在清醒状态下绝不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现在,你说江海明可能被下药了,也就是说,他当时并不清醒,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真的说过那些话呢?”

绕了一圈,何少川突然针对江海明了,罗颖很不爽,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蒋子良连连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冷秋燕买的是安眠药,如果江海明吃的是安眠药的话,只会昏昏欲睡,而不会那么不冷静地说出没水平的话。”

罗颖眼睛一亮,问道:“她买的是安眠药?”

蒋子良看了看何少川,说道:“是。”

何少川说道:“冷秋燕通过网络买过酒石酸唑吡坦片,这是一种安眠药。”

罗颖问道:“这种药的药效如何?”

“安眠药一共有三代,第一代镇静催眠药物包括巴比妥类、水合氯醛等,第二代主要是苯二氮卓类,唑吡坦片是第三代,特点是口服吸收良好,半小时血液浓度达到高峰,药物代谢排泄快,半衰期为三到六小时,经肾脏代谢。”

罗颖说道:“因为代谢快,所以海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根本查不出任何东西来,血液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冷秋燕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彭菲菲说道:“还是那个老问题,你没有证据证明冷秋燕给江海明下药了。”

罗颖沉吟道:“但我可以证明冷秋燕没有失眠症,不需要吃安眠药,只要通过医保卡查一下冷秋燕的就诊记录就行了。”

彭菲菲说道:“那还是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冷秋燕没有吃药,并不能证明江海明一定吃药了。”

蒋子良说道:“也不一定,就看律师的本事了。”

4.她要争取舆论的同情

妻儿遇害已经五个月了,童喜军的心情摇摆不定,有时候他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有时候满腔充溢着对江海明的仇恨;有时候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候又睚眦必报必欲杀之而后快。

当网络舆论纷纷鼓噪,当网妖唐州振臂一呼的时候,童喜军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满了能量,在这种能量的鼓舞下,他可以迎着想象中的黑暗势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而当网络舆论退潮,甚至有反扑之势的时候,童喜军又犹豫起来,是否还要像一个孤胆英雄那样深入敌后排除万般险难只为置一个陌生人于死地?即便枪毙江海明,自己的妻儿也无法复生,枪毙江海明,无非是让一个小女孩失去父亲。但是,他的心灵被仇恨浸**已久,要原谅江海明是无法办到的事。

昨天一审宣判后,童喜军当庭表示还要上诉,回到家后,他接到罗颖的一条短信:童先生,支撑我们活下去的应该是爱,而不是仇恨。

童喜军嘴角**,一阵无声的苦笑,心说:爱?妻子和儿子惨死,我的爱已经无处安放!

第二天他正常上班,同事们纷纷围拢来,拍拍他的肩膀,约他抽支烟,有的给他无声的鼓励,有的问他有没有新打算。一个同事问:“还要上诉?”

童喜军犹豫片刻,说道:“要。”

同事长叹一声,说道:“哎!你多保重啊。”

房地产寒冬似乎正在到来,童喜军一个上午也没接到一单生意,甚至一个客户都没走进办公室过,直到下午,终于有两个人走进来了,但却不是买房、租房的,而是两个警察。何少川还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一进来就满面春风热情爽朗地招呼:“童先生很悠闲啊。”

当时童喜军正在电脑上玩空当接龙,他立即关掉显示器,问道:“什么风把两位大警官吹来了?”

蒋子良说道:“有几个问题想找童先生聊聊。”

“又出什么事了?”童喜军问道。

何少川说道:“四月十八日晚上你究竟在哪里?”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家里。”

蒋子良说道:“我们查过了你们小区的监控录像,发现你傍晚时分回家,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又离开,似乎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但是你们小区的监控死角很多,躲避人耳目是很容易的。”

童喜军冷笑道:“就因为这个,你们就一直怀疑我?”

何少川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我们最初怀疑你,是因为冷秋燕在帮助江海明;现在怀疑你则是因为冷秋燕在陷害江海明。”

童喜军笑道:“何警官打什么哑谜?”

“江海明之所以做出那么冷血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当时他神志不清,而冷秋燕告诉他必须撞死伤者以免后患。”

“冷秋燕已经死了,江海明便把屎盆子往冷秋燕头上扣?”

蒋子良说道:“这当然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如果此事为真的话,冷秋燕可以说是杀害姚爽母子的间接凶手,甚至可以说是幕后主使。”

“所以我就杀了冷秋燕?”童喜军揶揄道。

何少川呵呵笑道:“童先生不要上火,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每个疑点我们都不会放过。”

在回单位的路上,蒋子良说道:“这个童喜军有问题。世人都知道冷秋燕在帮助江海明,但是当你说冷秋燕在陷害江海明时,童喜军竟然一点惊讶的表示都没有,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按照正常情况,如果他突然听到冷秋燕是幕后真凶,他起码应该愤怒一下吧?但是他没有!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事了一样。”

何少川沉重地点点头:“他的确十分可疑。”

何少川蒋子良走后,同事们围拢过来,问童喜军出了什么事,童喜军无奈地说道:“他们怀疑我杀人了。”

一个同事说道:“他们不会是跟江海明一伙的吧?逼你放手!”

一个同事说道:“这可说不准,搞不好就是这么回事。”

童喜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跟主管请了假回家了,走到小区里,看着几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心中不禁想到,不知道这些监控摄像到底能拍到啥。

五月十六日,童喜军向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书,要求将江海明判死刑。此后,他一直等待着江海明的上诉书,他要看江海明准备怎样为自己辩解!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上诉期限马上就要截止了,江海明还没有递交上诉书,难道他放弃上诉了?他已经坦然接受无期徒刑的处罚了?

江海明没有放弃,五月二十三日,上诉期限的最后一天,罗颖委托律师向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书,并提交了新证据,一是警方从冷秋燕家中找到的安眠药以及网站上的购药记录,二是冷秋燕的就诊记录。

冷秋燕的就诊记录,她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查到了,因为她正巧有个老同学在江城市社保局工作,罗颖报了冷秋燕的身份证号,老同学就帮她调出了冷秋燕一年来的就诊记录,显示冷秋燕根本就没有患过失眠、神经衰弱之类的疾病。

为了配合上诉,她还要争取舆论的广泛同情。她坐在电脑前,敲下了一篇长文。

大家好,我叫罗颖,江城电视台《在现场》制片人江海明的妻子。这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发声,为的是捍卫我的家庭,为我们的女儿夺回她的父亲。

三个月前,江海明做出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他在撞人之后,竟然实施了二次碾压,导致母子二人双双毙命,我跟大家一样感到愤怒。而比之大伙的愤怒,我更有几分痛苦和酸楚,当然还有几分疑惑。

我的丈夫江海明有很多缺点,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最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这是他干的,在我心中,他曾经是一个那么阳光的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正能量。我们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他对女儿的爱溢于言表,而且他一直信奉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很多人都看过他博客里写的《育儿笔记》,其中一篇是小米出生之前写的,那时候我挺着肚子上班下班,走几步路都觉得累,但是因为没有穿孕妇装,坐地铁、乘公交车时也没人让座,因为没人知道我是个孕妇。后来为了一个座位,我把孕妇装穿上了,果然每次都有人给我让座。海明把这事写到博客里了,并且说:“写下这一段,是为了让小米知道,当你还没有真正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不少人在关心你了。将来,你也要学着去关心每一个人,做一个文明、有素质的乖宝宝、好公民。”

在海明博客里,类似的言论俯拾皆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荒唐、残忍的事情呢?

很多人恨江海明,但是你们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恨他,因为在他出事之后,我才知道他已经背叛了我。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他突然开始经常加班了,虽然也有怀疑,但从来没有真正去想过这事,我觉得婚姻幸福的关键就是互相信任。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跟同事冷秋燕早已经走到了一起,对,就是那个主持人冷秋燕。

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冷秋燕一直在为营救他奔走,而我心如死灰,什么事都不想理,每天只是欺骗三岁的小米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也许已经有人知道了,前段时间冷秋燕遇害了,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她表面上在为营救江海明奔走,实际上却在网络上对海明泼污水,说海明是官二代,说他家在江城只手遮天,说他在车祸现场肆无忌惮地叫嚣……其实所有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冷秋燕之所以如此造谣就是为了置海明于死地。

你肯定会觉得奇怪,一个小三怎么会对男人下这么毒的手?难道是逼海明离婚不成所以才痛下杀手吗?

不是。

我不知道大伙是否记得十年前的一件旧事,那年有个叫唐娟的女人,她领养了很多小猫,但是却通过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小猫,最后一个个将它们折磨致死。这事最后被一个动物保护志愿者发现了,于是网民对她展开人肉搜索,她的所有信息都被曝光了,人们还找到她家,将她围困在家中。或许是感到了舆论的压力太大,或许是良心终于发现,唐娟跳楼自杀了。(以下为当年这条新闻的视频链接)

跟踪采访这起事件的记者就是江海明。

五年前,冷秋燕进入江城电视台工作,半年多前,她跟江海明好上了,我不敢说是她主动勾引我老公的,但是她心甘情愿地做小三是有目的的,因为她就是唐娟的女儿。可能是她无意中知道了十年前采访报道此事的记者竟然就在她身边,于是立即发起攻势。

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禁不住**,总之江海明没有把持住自己,他背叛了我,背叛了这个家庭。

也就是从那之后,江海明经常感到头昏脑涨精神恍惚,曾为此去医院检查过多次,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在出事那天,他开着车也出现了这种症状。要知道,他是滴酒不沾的,当天交警对他进行酒精检测,酒精值为零。

当我得知冷秋燕一直在暗地里污蔑江海明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给江海明下过毒?于是我报警了,警方查了冷秋燕的上网记录,发现她从半年前开始,时不时地买安眠药,而她本身并没有失眠的症状。

我老公出事之后,第一时间给冷秋燕打电话,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出过车祸,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问冷秋燕,结果冷秋燕告诉他:“轧死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这个傻逼男人竟然就听了冷秋燕的话,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

现在冷秋燕已经遇害了,这事死无对证了,我知道,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证据,而且即便她真的给江海明吃了药导致他精神恍惚而酿成惨祸,即便真的是她告诉江海明去二次碾压,也无法减轻江海明的罪行,错了就是错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是犹豫再三才写下这些文字的,我知道我们没有权力请求善良的人们的原谅,江海明必须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是我不想让我们的小米失去爸爸,昨天她又问我了,她说:“妈妈,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的眼眶里全是泪,但还是生生地忍住了,我告诉她:“爸爸做了坏事,被关起来了,但是他会回来的。”

罗颖这篇文章一经发布,舆论立即沸腾了,先前质疑此事的人很得意地说:“看吧,我就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还有更多的人则是之前对此事就有保留态度,但是面对排山倒海的舆论,他们选择了沉默,不敢表达自己的观点,此刻见舆论风向已经转变,便立刻表明态度,有的人帖子开头是固定的五个字:“我早就觉得……”网络上还有一批人属于墙头草的类型,此刻见到罗颖言之凿凿,便立即觉得江海明很可怜,极端者甚至觉得江海明无罪!

看到这篇文章后,童喜军冷冷地笑了,他在罗颖的文章后面评论说:“即便如此,江海明也是该死之人!”他的匿名评论淹没在数千条评论中,很快就没人注意到了。

5.以私德攻击别人,令其闭嘴

罗颖也知道,她所谓的新证据根本不是铁证,瑕疵很多,一旦亮出来,必定会遭到舆论的炮轰,尤其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唐州。这十天来,唐州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种沉默让罗颖忧心忡忡,如果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为自己辩解,罗颖倒不会特别担心,但是沉默意味着深不可测,她觉得唐州就像一只狡猾的狼,躲在暗处等待机会。

罗颖也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舆论不会特别关注江海明的机会,五月二十三日是最后一天,而在这天,全国各地的魑魅魍俩似乎约好了似的,一齐冒了出来,极大地分散了网民的注意力。

但是有一点,罗颖想错了,她没有考虑到唐州已经无路可退了,所谓困兽犹斗,唐州此时就是被置于死地而准备后生了。对一般人说,丑闻缠身,自然是要闭嘴的,但是唐州是靠炒作谋生的,他不能轻易闭嘴,闭嘴相当于断了财路。如果唐州真的是一个浑身正气、大义凛然、偶尔犯错的人,他经此一役可能真的会消停一阵儿,可唐州不是这种人,正义对他来说无非是一种商品,他靠兜售正义来赚取佣金。

这十天的时间,罗颖在等待,唐州也在等待,当罗颖觉得时机已经来到的时候,唐州也蠢蠢欲动地探出了头,并且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机会,他要借此力板一局,彻底扭转局势。

在一场辩论中,如果你在道理上说不过对方,还有一样制胜法宝可供使用,那就是揪住对方的小辫子**。

罗颖和熊冠洋在网络上明火执仗地干了起来,网络舆论立即沸腾了,罗颖没有想到,熊冠洋在丑闻缠身的时候还敢出手,罗颖和熊冠洋针锋相对几个回合下来,熊冠洋似乎又占了上风,舆论再次被鼓噪起来,说江海明必须死,罗颖任何装可怜之举都不能改变江海明是杀人凶手的事实。此时,熊冠洋又发动水军,将自己的帖子转到全国所有的论坛,并对罗颖的帖子进行百般辩驳、羞辱和谩骂……罗颖感到排山倒海的压力扑面而来,老公是生是死,突然变得不明朗了。

熊冠洋一生中有过很多愿望,但是很少能实现。十年前他许愿可以当上处长,结果嫖娼视频将他逼得辞职。他还曾经许愿不要再脱发了,可是几年来“地中海”的面积却越来越大。但是,他最后一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他在雄文中许愿说:“暴风雨可以来得更猛烈些!”

一个星期后,他的愿望实现了。这次,暴风雨来得的确很猛烈。

他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