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比兴传统

作为《诗经》的表现手法,“赋比兴”三者在中国文学发展中产生了重要影响。比与兴在《诗经》中常常合用,并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两者都可以产生含蓄蕴藉的艺术效果,因而常常并称为“比兴”。比兴的艺术表现手法成为后代诗人使用最为频繁的表现手法,也成为后世评论家所推崇的创作法则。

《诗经》所建立的比兴传统指的是运用形象化的思维,塑造鲜明的艺术形象,构成情景交融、含蓄蕴藉的艺术境界。其具体的方法有以下几种。一是由物及情,即欲言情先说物。二是借物而言志,即不言志只写物。三是借景抒情,作者通过物象来表达情感。这三种方法都可以产生意在言外的含蓄美。因而,比兴传统对中国诗歌影响最为重要的是创造出含蓄蕴藉的诗歌意境。古人对于含蓄蕴藉的诗歌意境颇为重视,并给出了不少精到的解释。如清人叶燮在《原诗》中指出了“含蓄”的内涵,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无垠,思致微妙,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旨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言在此而意在彼……引人人溟漠恍惚之境,所以为至也。

含蓄指的是“可言不可言”“可解不可解”“言在此而意在彼”,就如我们今天所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含蓄乃诗歌的最高境界。

《楚辞》继承了《诗经》的比兴传统,并有了进一步发展,“香草美人”成为比兴的代名词。如王逸在《楚辞章句》的序言中指出:

《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

王逸明确指出,《离骚》中众多带有寄托意味的物象描写源自于《诗经》的比兴传统,“《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并分析了各类物象具体所指。从王逸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楚辞》对《诗经》的传统是有所发展的,即表现的诗境更为含蓄。

《楚辞》之后,不管是汉乐府民歌,还是建安诗歌,以及唐代诗歌,“比兴”一直为诗人所重视。直到宋词,比兴也是重要的表现手法,如辛弃疾的词常常借助香草美人、山水风月、花鸟虫鱼等来表现其愁苦、悲愤的精神,表现了他对国家、民族的忧虑,塑造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形象。

比兴在诗歌中的运用所产生的主要作用是借景抒情。由此,外物被引入诗中,诗歌的组成因素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诗中除了情还有物,客观物象与主观情感融合在一起,即情景交融、情景相生。情景交融、情景相生的物我合一就是诗歌最引人注目的境界——“意境”。较早提出“意境”一词的是相传为王昌龄所作的《诗格》一书:

诗有三境:一日物境,一日情境,一日意境……意境三,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

这里将意境作为评价诗歌的最高标准。在此之后,意境理论有了较多的发展。如司空图的韵味说,严羽的兴趣说,王士祯的神韵说,以及王国维的境界说。这些理论都是强调诗歌应该以追求意境为妙,都可以追溯到《诗经》的比兴传统。

作为中国文学的源头,《诗经》留给我们的财富当然不仅仅是以上三点。系统挖掘《诗经》这座宝库,也远远不是我们这本小书所能做到的。《诗经》的价值,需要广大读者一起来慢慢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