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入京

孰料,萧雨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你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吗?可欣就算成为奥运冠军,她退役以后怎么办?那点奥运奖金够干什么?以后老了如何生活?”

萧雨迪的话句句扎在田玉英的心上,她不是没有替可欣的未来担忧过。但是,孩子自有孩子的想法,她相信可欣会有一个长远的规划的。

看到田玉英沉默不语,萧雨迪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局:“姐姐,我的公司将来是要交给可欣打理的。我现在有两个孩子,不偏不向,每个人各占一半。而且,我儿子还小,公司的一切还不是由可欣说了算?”

田玉英眼眸低垂,的确,在经济实力上,她永远不可能带给可欣什么优渥的条件,只有一颗赤诚炙热的母爱之心。

“姐姐!”

萧雨迪亲昵地喊了一声,紧挨着田玉英坐了下来:“我知道你对可欣这些年的付出,可是你也是女人,也是母亲,体谅体谅我这些年骨肉分离之苦。多少个夜晚,我以泪洗面独自坐到天明,就是想念我的孩子!”

萧雨迪哽咽着,向田玉英倾诉着对孩子的思念之情,腮边晶莹的泪珠闪闪,红肿的眼睑,微微**的身体,让人真切的体会到一位母亲的别离之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田玉英虽然恨这个女人当年的决绝,可是,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是发自肺腑,田玉英相信她的诚意。

“你,你打算怎么跟可欣说?”

沉默良久,田玉英抬头问道。

萧雨迪闻声心中暗喜,面色依然期期艾艾的一副可怜相:“姐姐,我想直接告诉她。”

“不行!”

田玉英断然拒绝,可欣是什么性格,她最清楚,如果猛然告诉她事情真相,田玉英害怕孩子受不了。

“那,那姐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雨迪聪明,既然田玉英已经松口了,何不顺水推舟,让她来处理。

田玉英沉吟片刻,低声说道:“还是由我来说吧。”

此言一出,萧雨迪喜出望外,如果能让田玉英亲口去说,那一定是最好的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萧雨迪慌不迭地朝着田玉英频频鞠躬,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

田玉英伸手阻止了她:“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是为了可欣。”

“哦,懂的,懂的。”

萧雨迪才不在意她为了谁,只要能够让可欣知道谁是她亲妈,这就足够了!

萧雨迪喜笑颜开地离开了,独留田玉英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在萧雨迪反复推让之下,那张银行卡还是静静地躺在了茶几上。

田玉英缓慢地抬起身体,挪动着沉重的双腿朝着窗户一步一步走过去。

东边,就是她的孩子黎可欣现在居住的方向。田玉英的游离的目光渐渐溢满慈爱,眼前闪过可欣牙牙学语,蹒跚走路的样子。

一转眼,孩子会跑了,在春光烂漫的田野里撒欢,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小手里抓着一把野花,说是要送给妈妈。

那一年,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全家人痛不欲生。整夜整夜守在昏迷的女儿床前,心都碎了。谁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就算醒来了,该如何面对残缺的右腿?

还好,可欣是坚强的。用了一年多时间,伤腿恢复了。可是,孩子的心灵想要痊愈很难很难。

入选游泳队,让可欣彻底走出了阴影。尽管离家,孩子却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坚强。这让田玉英欣慰,更感心酸。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身边撒娇使性子,我家的可欣已经展开稚嫩的翅膀艰难飞翔了。

田玉英从来没有听到过女儿的一句抱怨,这更让她心疼。女儿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又一个目标,然后朝着目标坚定而艰难地跋涉,这一切,她都心知肚明。

田玉英不自觉地长叹一声,暗夜里,灯光明明灭灭,像极了她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这么多年,可欣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就算丈夫黎明的猝然离世,对她尽管打击颇大,却还不至于摧毁。毕竟,她的心里还有可欣这个精神支柱。

和衣躺在**,头顶的天花板越来越低,直直地压向她的胸口。田玉英骤然呼吸困难,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胸部,想让密不透风的心,稍稍透口气。

人这一辈子啊,都是缘分。缘分来了,你想躲也躲不掉;缘分走了,你想拦也拦不住。

田玉英心神俱疲,萧雨迪如此势在必得,失去可欣恐怕是早晚的事情。与其如此,不如成全她们母女骨肉团圆,也算积了一桩德啦!

心念即此,田玉英翻身下床,手脚麻利地收拾出行的东西。

京城之大,完全出乎田玉英的想象。站在人流熙攘的京城站前广场,田玉英茫然四顾,周围全是人,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时,她有些后悔自己深更半夜冲动之下做出的草率决定,早知道,应该跟可欣打个招呼的。

算了,还是给孩子打个电话吧。田玉英一边如此打算,一边伸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

上上下下的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见手机的影子。直到这时候,田玉英才相信手机丢了。

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台阶,田玉英坐了下来。手机没了,电话号码也没记住,这下想要找到可欣就有点难了。

凉风一吹,田玉英刚才焦虑的心稍稍冷静下来,她摸了摸背上的背包,探进手,朝着里面摩挲片刻,还好,那几张纸币还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

田玉英掏出火车上剩下了一小块馒头,就着手里的小半瓶矿泉水慢慢下咽。嘴巴在动,脑子也没闲着,今晚田玉英打算暂时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再去打听女儿游泳队的位置。

广场上,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目光游离,时不时朝着田玉英坐着的方向瞟一眼。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接近了田玉英。

“奶奶,可怜可怜我,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虚弱稚气的声音让田玉英猛地抬起头,眼前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衣着破旧,脸呈菜色,瘦胳膊瘦腿,细瘦的长脖子支撑着大脑袋,一副营养不良的小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疼。

“哎呦,孩子,你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田玉英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如此羸弱,顿时心疼地站了起来。

男孩看到自己的伙伴已经成功靠近田玉英后背的行李,佯装可怜,继续着自己的表演:“奶奶,我家人,我家人不要我了!”

话音未落,男孩开始嚎啕大哭。尽管雷声大雨点小,还是让田玉英心里一软。她伸出胳膊,一把把孩子揽在自己怀里:“好孩子,别哭了,跟奶奶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男孩已经从肮脏的手指缝隙中窥探到两个小伙伴得手之后的暗示,微微抽身,挣脱了田玉英的怀抱:“没事,奶奶,我,我,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没等田玉英反应过来,男孩将手插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拔腿朝前跑去。

“哎,孩子,孩子,你等等!”

田玉英追了两步,突然醒悟,赶紧回头。行李箱和背包已经易主,被两个孩子抓在手里。孩子们得意地笑着做鬼脸,然后发足狂奔。

田玉英没跑几步,就感觉呼吸急促,不得不停下脚步。这下完了,钱,身份证都在背包里。田玉英垂头丧气地坐回地上,敲打着脑袋埋怨自己。

后半夜,人迹逐渐稀少,小风吹在身上,越发冷了。田玉英思前想后,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这事儿,还得去找警察。

老梁是站前派出所三十多年的老民警了,凭借多年的经验,他一眼看出走进来的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不是本地人。

田玉英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子,确定了这是派出所,才犹疑着迈了进来。

“大姐,你有什么事情吗?”

老梁一脸和善开口问道,让田玉英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同志,我,我丢东西了。”

田玉英一边给老梁讲述自己的遭遇,一边暗自后悔,早知道京城如此险恶,就不该一个人来。

老梁从田玉英的描述中一下子便猜出了偷她行李和背包的孩子是谁。这三个小兔崽了,又出来了!

老梁的眉头拧紧了,辖区这三个孩子都是本地人,父母离异,跟着老人生活。本来都在学校里上学,谁知被一群小混混诱拐,成天跟着小混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老梁抓住过他们几次,可是,年龄太小,而且金额都不大,够不上判刑和送少管所,只好批评教育一番就让他们走了。

本来已经安生了一段时间,老梁还想着他们已经改邪归正了,谁知,这帮臭小子贼心不改,今晚又出现了。

老梁搁下手中的笔,起身给田玉英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轻声安慰她:“大姐,来,喝口水,暖暖身子。这事啊,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你放心,明天,我一定让你丢失的行李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