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鲜花
农历七月十五日,鬼节,一场难得的雨后,狄可青决定去拜访刘大伟夫妇。
刘大伟夫妇安葬在延庆孙河乡大洼村,离市区还很远,等他赶到大洼村时已经是下午二点了,他正停在村口的路上张望着,从树林里蹦出了一个小男孩,他光着上身,穿着小裤衩,一双黑圆的眼睛眨巴着。
“叔叔,你是狄可青吗?”
狄可青有点惊奇的朝他点了点头。
“你是找刘大伟的墓地的吧?”
“对!”狄可青一手搭在车棚上,一手叉着腰,“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
“你能带我去吗?”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小手摸着脑袋,没有回答。
狄可青见他这模样,忙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小男孩忙说:“叔叔,我没什么别的事情。”
“这就对了。”狄可青道:“那我们上车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叔叔,刚才有位阿姨也是我给带她去找刘大伟的墓地的,她给了我十块钱。”说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狄可青。
“哦?”狄可青盯着小男孩问道:“是吗?”
“是啊!”小男孩继续说道:“她叫我在这里等,说一会儿有个叔叔开车来,比她更有钱,更大方,给的钱更多。”
“过来。”狄可青招呼小男孩。
小男孩大胆的走了过去。
“你说的那位阿姨来了多久?”
“来了好久好久。”小男孩说着又补充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欧阳,小男孩说的阿姨肯定是欧阳惠美,不然她不会叫他在这里等他。
“她是开车来的,还是……”
“她是走着来的。”小男孩抢着说。
他替小男孩打开车门,招呼着:“上车。”
小男孩机灵的上了车,坐在位子上,又蹦了一下,这才安稳的坐下。
狄可青在他的指点下,又拐了一个弯朝前开去,前面是一段土公路,小车在路上一蹦一蹦的。
小男孩乐道:“叔叔,你的车和我爷爷的车差不多。”
“你爷爷,也开车?”狄可青边开车边问道。
“开。”小男孩回答的很响亮,“不过,他开的是一辆大破马车。”
狄可青并不在意小男孩的话,他的车的确有点旧也有点破,早就该扔了。
可是,钱呢?
一想到钱,他还是觉得开这辆破车好,虽然破了点,毕竟保险系数大,小偷也会不屑一顾的。
抓贼的人害怕起小偷来了,说出来好像有点天方夜谭,其实这又什么奇怪的呢?公安局不是照样有小偷去光顾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小男孩不喜欢这样闷闷的坐着,他要不是为了钱,早就和他的伙伴野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万佳乐。”
“万家乐?”狄可青觉得这名字有趣极了,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家庭的家,是佳节的佳。”万佳乐马上纠正道。
“还又多远?”
“那,前面。”万佳乐指着不远处两座新坟道。
狄可青尽量把车停靠在路边,就要下车,小男孩伸出手。
狄可青故意装着不懂的样子问:“什么?”
“钱!”小男孩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狄可青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的钞票,递了过去。
小男孩接过钱,飞快的跑了。“叔叔,祝你好运!”他边跑边嚷着。
狄可青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来到刘大伟夫妇的墓钱,墓修得很讲究。
墓的正面竖着一块大理石碑,墓碑上镌刻着“刘大伟夫妇之墓”七个隶书大字。拱形门斗,门斗前是一排柏树,有钱人家的墓地就是不一样。
门斗里供奉着很多吃的东西,蜡烛刚刚熄灭,烛泪还没有凝固,香的最后一缕烟雾还没有散尽,纸钱灰堆在地上像座小山,三束鲜花摆放在墓前。
“三束?怎么会有三束呢?”狄可青蹲在那里小心的褪下包花的塑料纸装好,然后在周围仔细的检查着,幸好昨天刚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是湿的,他拿出放大镜仔细的检查着地上的足迹。
足迹很凌乱。从这些凌乱的足迹中他大致可以确定这些脚印都是女性的,并且从这些脚印中终于发现了一双熟悉的脚印,三十六码的平底凉鞋,欧阳惠美的。
脚印在这里绕了一圈之后又向前走过去了,前面是一排小树林,她到那里干什么呢?狄可青百思不得其解。
他继续仔细的搜寻着地面,这种地方除了祭拜死者的人来过,一般是不会有别人来的,不错,地面上的脚印连自己的才五种,除了自己和欧阳的还有另外三个人来过,正好和三束花吻合。
三个不同的脚印,介于两个年龄层中间,年青的是谁呢?刘亦旋?应该是她,从她的身高,体重分析是没错的。那么另外两个人是谁呢?应该有一双是陈嫂的,那还有最后一双呢?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对了,欧阳惠美呢?她既然来了,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正想给她打电话,自己的电话反到响了,是欧阳。
他连忙问:“你在哪?”
欧阳惠美回答道:“探长,我在侦探社。”
“你在侦探社?”狄可青不解的问:“你在侦探社干什么?”
“我当然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来的。”欧阳道:“探长,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三束鲜花。”狄可青接着说道:“五种不同的脚印。”
“五种脚印?怎么会有五种不同的脚印呢?”
“这其中当然有你和我的。”
“我这里有几张女人的照片。”欧阳道:“当然是送花之一的女人的照片。”
“知道了。”狄可青关掉手机,大步走到车边,迅速的朝回赶去。
欧阳提供的情况很重要,女人送花,女人的照片。
送花的女人是谁?
她和刘大伟夫妇是什么关系。
当他把这一串问题抛向欧阳时。欧阳说话了:“探长,我等你回来就是想请你解释这一些的。”
狄可青盯着她问道:“是吗?”
“是的,探长!”欧阳惠美回答的很严肃。
“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照片的?”
“我自己拍的。”
“你自己拍的?”狄可青拿着那些照片,仔细的审视着,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属于那种漂亮型的,眼角处略带着忧伤,身穿着黑色的套群,几张照片都是同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从不同的角度拍的。
“都是一个人?”废话一句!欧阳惠美没有回答。
“她是谁?”又是一句废话,欧阳惠美回答的十分干脆,“不知道。”
“来干什么的?”
“凭吊死人。”
“凭吊谁?”
“……”这一点欧阳惠美确实没有考虑到,甚至是没有想过,不安的问道:“这一点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狄可青说道:“比方说,如果是来吊唁张海霞的,说明她们曾经是朋友或亲戚,如果是来吊唁刘大伟的,这就说明他们除了朋友外可能是另一种更加神秘的关系。”
“如果是来吊唁两个人的呢?”
“所以说,弄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很重要。”
“我知道了。”
“你知道怎么去找她?”
“暂时还没想好。”
“她是怎么来的?”
“出租车。”
“出租车。”狄可青沉思着道:“你看清车牌了吗?”
“看清了。”
“你觉得有用吗?”
这句话一般人是不理解的,但她却理解,连忙答道:“没用也要去试试。”
狄可青没有赞成,也没反对,他望着她,又问另一个问题:“另外两个女人会是谁呢?”
“其中一个应该是很清楚的。”欧阳惠美回答的很肯定。
“你比我清楚。”
“刘亦旋?”
欧阳丝毫不给狄可青面子:“你说呢?”
“你敢肯定?”
“不能肯定就不要瞎猜疑。”
欧阳不高兴了,“我错了吗?”
“什么意思?”
他指着照片道:“如果这个女人是送花人之一,那么其中就应该没有刘亦旋。”
欧阳盯着他:“你为什么这样肯定?”
“脚印。”欧阳惠美重复了一遍,她不能否定,脚印能够推出一个人的年龄,身高,体重,但是,难道就没有错的吗?
狄可青很理解她的心情,话锋一转:“当然在案子没有搞清楚之前,每个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他朝她笑了笑:“还愣着干啥?”
“是,探长。”欧阳也是个很爽快的人,工作起来就像是拼命三郎。
欧阳正要出门,却被他叫住了,“哎,等等。”
她回过头,“什么事?”
“把刚才那个女人的照片给我一张。”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他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摆放着用信封装好的照片。
他刚把照片装在包里,正要出门,电话响了。
他抓起话筒,传来刘亦旋急切的声音。
“狄探长,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办公室里。有事吗?”
“那你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就到。”刘亦旋说的很急切。
狄可青放下话筒,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她。
他掏出信封,又重新审视着,照片上的人的确很美,也很又风度……
她是谁呢?和谁又有关系?
按照一般的推理,他觉得应该和刘大伟的关系系数大一些,但她究竟和刘大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一般的朋友还是超出了这种范畴?那么,另外两个人又是谁呢?其中一个是刘亦旋吗?还有一个人呢?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一个个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从目前的情况判断,他一个都不敢肯定,也包括刘亦旋。
刘亦旋进来了,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找我有事?”他急于知道真相,辟头就问道。
“是这样的。”刘亦旋说话有点咳嗽起来了。
狄可青递给她一杯水,“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讲。”
刘亦旋喝了口水,才慢慢的讲起来。
“是这样的,你知道今天是鬼节,我应该去早点祭拜他们的,由于中途有事情要办,去得晚了点,等我赶到那里时,却发现那里摆放着三束花。”
狄可青眼里闪烁着狼眼一般得光芒,道:“等等,你说你到了那里就有了三束花?”
“是的,又了三束花,我感到很奇怪,也很纳闷,这三束花是谁送的呢?”
“会是谁呢?”狄可青紧跟着问了一句。
“除了一束是陈阿姨送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陈阿姨是谁?”他警觉的问道。
“就是现在照看别墅的保姆。”
“哦,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电话问过了。”
“另外两束呢?”
“不知道。”
“你没有送花?”
她歉意的笑道:“真对不起,我赶到那里,竟忘了送花。”
“你的陈阿姨也不知道?”
这种事本不该发生的,却发生了,他也能理解,因为他本身就事一个喜欢丢三落四的人。
“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三束花。”
“她几点去的?”
“十二点半。”
“哦。”他迅速的在笔记本上记着,并把他们连成了一线,九点陈——十一点欧阳——十二点半刘——三点狄。
“陈嫂送花去了吗?”
“这就是说另外两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
刘亦旋点了点头。“该问的我都问了,包括三叔。他们都没有。”
到目前为止,两束花,不,确切的说是一束花不知道主顾,而另一束花知道主顾却不知道她叫什么。
他从信封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刘亦旋面前,“认识她吗?”
刘亦旋端详了半天,道:“不认识。”
狄可青紧跟着问了一句:“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亦旋摇了摇头,警觉的问:“她是送花的人吗?”
“其中之一。”
“那么另外一个呢?”
“不知道。”
“你们从那里来的照片,不会错吧?”
“错不了。”
“你好像去自己很有信心?”
“是的,对自己都没信心的话还会对谁有信心呢?”
“不成,”刘亦旋道:“对我应该有信心。”
狄可青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照片上,很认真的说:“我们的关系是雇佣关系。”
刘亦旋的目光直视着他问:“你对我没有信心?”
他视而不见,依然淡淡的说道:“你委托我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刘亦旋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刘亦旋点了点头。
“你爸妈近来感情可好?”
她瞪着他,半晌才问道:“你怀疑这个女人和我爸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我需要了解情况和它的每一个细节。”
“很好。”她回答的很干脆。
“一直都很好?”
“喂!他们人都死了,”刘亦旋气嚷嚷的道:“你就不能让他们安宁片刻吗?”
“我正是要让他们死得安宁,才需要你的帮助,找出真凶,解开这个谜底。”狄可青说的很诚恳。
“那你找到真凶了吗?”
“还没有。”
“你认为这个女人就是真凶?”
“你怎么能够这么肯定呢?”
“从她的眼神。”狄可青道。
“我怎么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呢?”
狄可青耐心的解释道:“从她一双忧伤的眼神,我们就清楚她不是凶手,只是……”
“只是我爸的情人?”
“我可没这样说。”
“是你的眼神告诉我这样说的。”她还了他一句。
狄可青很坦率的说:“这也只能是一种揣测。”
“你破案都是靠揣测?”
“凭事实依据。”
“你的依据呢?”
“我不正在向你询问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她停了会儿又说:“不过,六年前好像吵了一架。”
狄可青警觉的问:“什么原因?”
“不大清楚。”
“好好想想。”
“真的不知道,他们吵架从来不大吵大闹,况且他们对我很好,我也只是感觉到的。”
狄可青迅速的在笔记本上记着。
“问完了吗?”刘亦旋问。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的案子有点眉目了吗?”
“有一点点。”
“哪一点?”
“这是一起谋杀案。”
“谋杀?”刘亦旋又一次瞪着眼睛问:“你是说谋杀?谁谋杀谁?又依据吗?”
他做立刻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表示道:“正在调查中,恕不能说。”他又问道:“你还又事吗?”
这明明是在下逐客令,她悻悻的站起身,正要告辞,突然又补充了一句:“也许陈阿姨知道。”
他含笑着送她出门,然后返回身,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
这个女人是谁呢?
她和另外一个女人有关系吗?
五十万到底和她们有没有关系?
这一切还是个迷。
谜底到底在哪里?
陈嫂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