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开辟计算机动画制作领域的新天地

皮克斯的转型虽然让其走出了困境,但他们的软件销量所带来的收入仍然有限。1991年,阿尔韦离开了皮克斯,但他的出走并没有改变卡特穆尔和拉塞特用计算机创作动画电影的梦想。《顽皮的跳跳灯》和《锡铁小兵》的成功激发了他们更大的创作热情,他们决定制作一个真正的动画电影,来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梦想,而且他们相信这部电影一定能够成功,并且会给皮克斯带来巨大的收入,这也是他们将皮克斯发展壮大的唯一可行的方式。此时,乔布斯知道他需要进行大胆的尝试,包括向动画电影制作领域进军,虽然软件的销售能为公司带来收入,但这部分收入是有限的,甚至还不能使自己收回前期巨大的投入。

而动画电影市场则是一个利润丰厚的领域,一部成功的电影将会带来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的收入,这是实现快速翻身的最好途径。同时,《顽皮的跳跳灯》和《锡铁小兵》的成功也让乔布斯对卡特穆尔和拉塞特信心十足,他知道他们是计算机动画领域的天才,只要有这样的天才,成功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1992年,皮克斯的一个动画制作系统软件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中的技术奖,1993年,renderman获得了奥斯卡的另一个奖项,一个又一个的奖项也让乔布斯明白,这表明人们已认可了用计算机制作动画片这一新的动画制作方式。现在他有计算机动画制作领域最好的技术,又有像拉塞特这样一流的动画电影创作人,还有一个逐渐得到认可的计算机动画电影市场,此时的冒险已经不再是莽撞和不成熟了,于是他拿定主意,放手一搏。

拉塞特得到了乔布斯的支持,他决定与自己的老东家——迪斯尼公司进行合作。1992年初,他找到了当时迪斯尼的经理卡曾伯格,向他提出了皮克斯公司的建议,卡曾伯格对自己的这位老部下相当有信心,也知道皮克斯公司在计算机动画制作领域里有一流的技术,于是他同意就此事与迪斯尼的总裁艾斯纳商议。迪斯尼内部对计算机动画制作这一全新的技术有争议,有人反对使用这一技术进行动画制作,认为这将使人们认为迪斯尼的动画电影已经远离真正的艺术,而被时髦的技术所玷污,但迪斯尼的高层很清楚用计算机制作动画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趋势,他们自己的许多动画电影都借助了计算机技术,所以他们仍然决定与皮克斯合作,进行这一大胆尝试。不久,拉塞特就得到回复:迪斯尼愿意与皮克斯合作制作一部计算机动画电影,并邀请乔布斯与迪斯尼就合作的具体方式进行商谈。

乔布斯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兴奋,他知道,有了迪斯尼这个老牌动画电影制作和发行商的支持,自己离成功就不远了,于是马上前往迪斯尼与卡曾伯格进行商谈。

这次合作,显然是迪斯尼占据有利地位,它是动画电影领域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无论在动画电影的制作还是发行等方面都有着强大的实力,同时还占据着大部分的动画电影市场。而皮克斯不过是一个只有技术的小公司,不论在人才、资金还是经验等方面都非常有限,实力与迪斯尼根本无法相比。这让卡曾伯格在谈判中底气十足,处处占上风。乔布斯当然清楚他们更需要迪斯尼,而非迪斯尼更需要皮克斯,而且他现在已没有什么钱进行投资了,他得依靠迪斯尼来为这部动画电影注资,更要命的是乔布斯是动画制作领域的门外汉,他既不清楚制作一部动画电影要怎样进行成本预算,也不清楚动画电影制作的详细过程。所以在各种合作条件上乔布斯只能作出让步,以成全这次合作。

结果双方顺利签订了一份对迪斯尼非常有利的协议,协议规定迪斯尼对这部动画电影的制作、营销和发行进行投资,而皮克斯负责动画电影的创作,迪斯尼拥有对电影创作提出建议的权利。电影上映后,皮克斯可以获得12%的纯利分成。此外,迪斯尼还对这份协议附加了两个苛刻的条款:一是在整个电影制作过程中,拉塞特必须一直担任动画设计职务,如果他中途离开,则这份协议自动作废;二是迪斯尼拥有销售和这部动画电影有关的产品的权利,且销售收入全部归迪斯尼所有,这些产品包括玩具、体育用品、文具用品、装饰用品及各种配饰等等。

虽然迪斯尼的合作条件苛刻,乔布斯知道他没有选择,他此时最关心的是迪斯尼到底能投多少钱进去,没有钱一切都将成为空谈。迪斯尼最后确定的投资金额是2700万美元。拿到钱后,皮克斯公司立即投入到了这一全新的计算机动画电影的创作过程中。正是这部电影,成就了乔布斯和皮克斯公司命运的华丽转身,也引领了计算机动画电影的时代潮流,从此一个又一个计算机动画电影不断获得成功。

与迪斯尼合作的这部电影由拉塞特担任首席编剧和导演,他从自己侄子玩玩具的过程中获得了灵感。在侄子玩玩具时,拉塞特心想,要是这些玩具都有想法,那它们会做什么?就此拉塞特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有个名叫安迪的小孩,他有很多玩具,当安迪离开屋子的时候,玩具们就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其中牛仔胡迪是安迪最喜爱的一个玩具,因而胡迪成了所有玩具的统帅。但有一天,安迪带回了一个新玩具——太空战警巴斯光年,巴斯光年有电动折叠翼、探照灯和腕式对讲机,它成了安迪的新宠,这显然威胁到了牛仔胡迪在玩具中的地位,于是胡迪与巴斯光年争风吃醋,胡迪老想着赶走巴斯光年,恢复自己的地位。

可两人有一次从窗户中掉了出去,屋外的世界可不是他们能应付得了的。离开了主人安迪的庇护,胡迪和巴斯光年时刻面临着邻居家的狗的威胁,更危险的是邻居家的孩子是个玩具虐待狂,落到了他手中可就死定了,于是胡迪和巴斯光年开始相互合作,共同寻找回家的路。拉塞特编好剧情后,就将这个动画电影命名为《玩具总动员》。

拉塞特这个剧本中的两个主角——牛仔胡迪和太空战警巴斯光年跟迪斯尼的传统电影角色有很大不同,在迪斯尼的传统电影中,主要角色都是正面的、友善的,迪斯尼宣扬的就是这种美和爱,但《玩具总动员》里的这两个主角却争风吃醋,互相排挤,形象过于阴暗,因而难以与迪斯尼的价值观一致。但这正是拉塞特的高明之处,他没有像传统迪斯尼电影那样将人物角色设计得好坏分明,而是赋予这两个角色人类身上都存在的性格缺陷和阴暗面,通过展示这种阴暗面,来更充分地挖掘人物的各种细腻心理,引起观众的注意和思考。

当这个剧本送给迪斯尼后,在迪斯尼内部引起了争议,本来就有人反对完全用计算机来制作动画电影,现在,剧中的人物性格又偏离了迪斯尼的传统,于是反对的声音更多了,虽然包括卡曾伯格在内的迪斯尼高层还是希望这部影片能够完成制作,但他们也不能不考虑内部的反对声音,最后,几经争论,1993年11月,迪斯尼作出了暂停《玩具总动员》制作的决定。

这个决定对于皮克斯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不仅卡特穆尔和拉塞特的梦想无法实现了,而且乔布斯想借助迪斯尼来进行最后一搏的计划也落了空。但乔布斯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正如他以前所做的一样,这就是他的风格,他不会被任何困难和挫折吓倒,他的坚持再次使合作出现了转机。他了解到是剧本的问题引起了迪斯尼的内部分歧,导致卡曾伯格等高层领导作出了这一决定,既然问题的关键是剧本,那就从剧本入手解决这个问题。他劝说此时情绪低落的拉塞特:“伙计,这只是暂停,当我们解决了问题时,一切又会恢复的。我相信你的才华,我们还有最好的技术,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个小插曲,赶紧行动起来吧,不要坐等机遇溜走!”拉塞特受到乔布斯的鼓舞,立即投入到剧本的修改中。

他坚信自己剧本的基本思路是对的,也是精彩的,于是他决定稍作修改,使剧情更容易被人们接受。他在剧情展开之前,加上了一段情景,即让牛仔胡迪主动关心、帮助其他玩具,表现出热心肠的一面,给观众一个正面印象,让观众接受他,这样,当巴斯光年抢了他的风头并和他争夺领导权时,这个热心肠的牛仔表现出妒忌的一面就不会让人难以接受了。这个修改过的剧本再次被送给迪斯尼,迪斯尼显然对这个新剧本很满意,于是恢复了这个电影的制作计划。

经过4年的努力,《玩具总动员》终于制作成功。在这期间,乔布斯策划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他决定借助《玩具总动员》的成功上映让皮克斯公开上市。于是他四处奔走,为皮克斯的上市作准备,同时他还接过了皮克斯总裁的职务,当《玩具总动员》上映并获得成功后,就立即着手实施皮克斯的上市计划。他知道,《玩具总动员》作为第一部完全用计算机制作的真正意义上的动画电影,一旦成功,将获得巨大的轰动效应,借助这一效应,皮克斯的上市将一举成功,就像当年他的苹果公司在AppleII的风靡下成功上市一样。

乔布斯的这一上市计划可谓是一个天才策划,从他转向支持皮克斯进军动画电影制作领域,到借助《玩具总动员》推动皮克斯上市,这一系列大胆而又思维缜密的行动中,我们看到,乔布斯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意孤行、莽撞而不成熟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开始变得成熟、睿智,他懂得了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坚持,知道什么时候该冒险,什么时候要谨慎,什么时候该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什么时候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

《玩具总动员》定于1995年感恩节的前一天在好莱坞的酋长石剧院正式上映。影片上映之前,无论是迪斯尼还是皮克斯公司都对影片的成功与否疑虑重重,毕竟这是一部真正的完全意义上的计算机动画电影,此前没有任何这类电影在影院上映过,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就不难理解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电影虽然还没接受观众的真正检验,但包括乔布斯和迪斯尼总裁艾斯纳在内的公司内部的人都对这部影片有信心,正如迪斯尼的一位资深电影制作人所说:“无论是情节、配音,还是画面的生动、清晰性,这部电影都是一流的,这绝对是一部优秀的电影。”而参与此片制作的皮克斯的一位动画设计人员说:“我们的动画渲染技术是完美的,用它制作出的人物表情丰富而且自然,它不会让你感到有什么不适,而场景也是那样真实、生动,这一切都是计算机技术的魔法,你一定会被这一切深深吸引的。”乔布斯谈到自己看完这部片子的感受时说:“它让你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有趣,富有吸引力,没人不会爱上它们。”艾斯纳也激动地表示:“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谁能想象第一次用计算机技术就制作出如此完美的动画电影呢?这要感谢所有为之付出辛劳的人,他们是了不起的。”

1995年11月22日,一切都成为定局,《玩具总动员》征服了所有观众,观众们不仅叹服于它完美的制作技术,还被那有趣而动人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人们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从那种兴奋状态中走出来,他们热烈地谈论这部计算机动画电影,谈论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幕后天才们。第二天,美国各大报纸纷纷对《玩具总动员》进行评论。《纽约时报》上刊登的文章这样写道:“这是新技术和精妙的故事情节的完美结合,它不仅证明了计算机动画制作技术也能够制作出感人的艺术作品,而且为电影的制作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人们知道从此电影将获得更为完美的表现,人类的想象力能到达的地方,它都能给予完美的再现。”《华尔街日报》也评论道:“皮克斯公司因这部电影而一举成名,虽然它不是这部成功电影所带来收益的最大受益者,却成了最吸引人注目的焦点,如果不出意料,皮克斯将在几天之后成功上市。”著名的文艺评论报纸《观察家》这样写道:“这部电影值得你认真去看,它将带给你许多思考。电影的创新是我们一直关注的,但这次电影制作手段的大胆创新却来自一个外行人乔布斯及他领导的公司,这不能不说是件让人称奇的事。乔布斯及他的皮克斯公司对于电影的贡献是如此之大,这再一次证明创新是所有行业进步的动力和源泉。”

《玩具总动员》的票房收入令人咋舌,第一周就获得了3000万美元左右的进账,持续的抢眼表现使之位列年度票房收入排行榜的前五名,而其全球范围内的票房收入更是达到了惊人的3.6亿美元。《玩具总动员》的巨大成功也给这部电影的制作人带来了耀眼的光环,拉塞特在1996年的奥斯卡颁奖活动中成为特殊成就奖的得主。

正如《华尔街日报》所预料的,在首映之后的第六天,也就是1995年11月28日,皮克斯公司在乔布斯的运作下成功上市,股票上市价格为22美元。上市前,乔布斯的上市服务商为皮克斯公司的股票给出的合理定价是每股12美元左右,他们认为这样的定价符合市场预期,能够大大减少上市失败的风险,但乔布斯坚持将价格提高到每股22美元,他不认为皮克斯公司只值这么点价钱,皮克斯公司独立制作了《玩具总动员》,并且市场给予了高度的认可,皮克斯公司只是借助了迪斯尼的发行渠道和资金,而实际上皮克斯公司在计算机动画电影制作领域已经成为一个领先者,无论是在技术方面还是在内容策划方面,皮克斯公司一旦获得足够的资金,就可以成为这一新型电影市场的主导者,再加上电影市场诱人的高回报率,皮克斯公司的前景将是非常广阔的,乔布斯相信投资者会认同这点。

乔布斯的分析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投资者果然非常认同皮克斯公司的价值,第一天上市交易结束的时候,皮克斯公司的股价就涨到了每股39美元,乔布斯的冒险再一次成功了,但这次冒险无疑是作了充分的理性分析的,乔布斯已经越来越成熟了,他敢于冒险的性格没有改变,但却更加谨慎和理智,这使他能够更好地抓住一次次的机会,同时又能够有效地控制风险。

长期困扰皮克斯公司的资金问题就此得以解决,同时皮克斯公司也成功转型为一家动画电影制作公司,闯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前景的领域。皮克斯的成功对于乔布斯事业的重要意义再怎么夸张也不为过,因为这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是事业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乔布斯从1986年2月买下皮克斯到1995年皮克斯获得成功,10年时间的苦苦煎熬终于获得了巨大的转机,这段时间内,乔布斯一次次遭受打击,一次次在坚持与放弃之间徘徊,一次次转型、探索,最终靠他的冒险和智慧,在最后一搏中获得了凤凰涅式的重生。他先是执著于图像处理计算机的研发和销售,虽然毫无起色,但他仍然苦苦坚持了4年,1990年,在renderman动画渲染软件的良好销售形势下,乔布斯毅然决定放弃硬件,选择软件,彻底调整公司的发展方向,这次调整是乔布斯向市场的第一次低头,这让他认识到了市场第一的真正含义——没有销量的产品即使再好也不能让公司持续发展,只有把握市场趋势、时代趋势,才能创造出真正让人们广泛接受的产品,这一点至关重要。

后来,乔布斯决定与迪斯尼合作,迈向动画电影市场,虽然乔布斯好像被卡特穆尔和拉塞特他们牵着鼻子走,但如果乔布斯不认为计算机动画电影有市场,如果他没有得到一次次的印证,如果他没有胆量和冒险精神,他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从他的这一次次重大抉择中,我们发现乔布斯虽然处境困难,但他的每一次抉择都是在认真分析之后作出的,而不是在病急乱投医,看似在被卡特穆尔等人牵着鼻子走的乔布斯没有盲目地依从他们,他只是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乔布斯很清楚当时的自己已没有莽撞和偏执的资本,他的有限资金和两个公司的入不敷出决定了他走错任何一步都将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他必须慎之又慎,他必须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他需要彻底转变自己的做事方法,密切关注市场,洞察市场的发展趋势,知道什么是市场需要的,什么是市场不需要的。

在一次次的放弃和改变中,他学会了理智和妥协,懂得了什么是正确的经营理念,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而且必须去迁就的。同时他还要保持自己的坚持和冒险精神,他的坚持让他一旦认定了自己重新选择的道路,就全力以赴,不把任何困难放在眼里,这让《玩具总动员》得以重新启动,没有这种坚持精神,只知道一味放弃和变动,根本不可能成功。他的冒险精神也足以让人称道,他虽身处险境,却并没有被失败的危险吓倒,身上仍然保留着年轻时的那种勇气和魄力。他果断地与迪斯尼合作,进军动画电影市场,果断地趁着《玩具总动员》的成功将皮克斯上市,提高皮克斯公司的股票价格,这一切再次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