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扶光宫内的疑云
“回皇后娘娘，刚刚阿布神医与微臣说：通过悬丝诊脉查出陛下的脉象沉细无力，尺脉尤甚，多半与肾精不足有关。”
“肾精不足？”瑞谨皇后有些不可置信，“那怎么，陛下会到无法言语、行动的地步？”
“皇后娘娘，阿布神医言：心为君火，肾为相火，心有所动，肾必应之。心气又通于舌，若心神失养，经脉不通，则舌强语謇，肾精不足者，则会伴有瘫痪之症！”
这么一长串，林奕可真是集中万分精力，拿出比上学时背诵古文还高的斗志，才记在心里，完整地说出来。
“这神医可以诊断出，病因所在？”轮椅上的苏智城忽然开口问道。
众人一下将目光都锁在了阿布身上，他依然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轻轻捻着那根丝线。此时的阿布已经因耗神过多，疲惫不堪，只能保持号脉的姿势。
但让不知情的外人看去，更像是江湖高手，在入定修炼一般。
林奕便弯身蹲在阿布身边，侧耳倾听，不一会儿他又起身回道：“阿布神医说：悬丝诊脉只能粗略查找病灶所在，至于成因，还需进一步做望诊、问诊。”不等苏智城问话，他继续说道：
“不过想来今日陛下已经困乏，阿布神医也因耗神太大，刚刚咳疾频发。”他转身向皇后请示道：“皇后娘娘，不如待陛下用膳休息片刻后，再让阿布神医继续诊治如何？”
听闻，苏智城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在思考这话中的真假。
“好！那就用过午膳后再继续！”皇后想起那会儿太子还曾抱怨道饿了，想想半日已过，于是便答应了林奕的请求。然后又吩咐刘安道：
“安掌印，就在扶光宫找一处偏殿，送神医和刘副官去用膳吧！”刘安没想到皇后竟让林奕也跟着一起去，但也只能说道：
“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老臣也想同他们一起过去！”站在一旁的夏儒恩忽然请示道，这多少让众人有些惊讶，一品正卿竟愿意同太监一同用膳！
不动声色的，夏儒恩继续回道：“阿布神医是我督查狱司出来的犯人，我在这里就要护他安全！”
竟是为了神医安危！这一提醒让皇后想起之前听到的，有人想要阻止民间神医入宫一事，便直接点头答应了。
“母后，请准儿臣回碧霄宫去！”太子苏智基开始撒娇地说道：“儿臣都已答应了婚事，早起晨读，天未亮，儿臣就起了，现在实在有些又饿又累，母后......”
“好好！回去吧！”瑞谨皇后被他磨得有些烦，用手指轻点太子脑门说道：“你若真是早起读书，你父皇也能心安不少了！”
待苏智基带着杨雄走出寝殿后，大皇子苏智城也缓缓说道：“母后，儿臣也想回去了，神医虽帮儿臣暂缓了眼跳，但仍觉得有些头疼......”
还未等他说完，皇后走上前摸着苏智城的头问道：“可需要传太医到你那里？”
“不用了！”苏智城轻轻拨开了瑞谨皇后的手，低头行礼道：“父皇、母后，儿臣告退！”
整个寝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瑞谨皇后走进屏风内，轻轻跨坐床榻边。看着已经沉睡的天弘皇帝，“终于又剩下我们了......”
她缓缓伸手为皇上重新盖了盖被子，起身也走出了寝殿。
正当皇后走出殿门时，迎面看到了一个人，让她平静的面容上很快染上了怒气。
“丽妃，你怎么来了？”瑞谨皇后又拿出了一国之母的威严，厉声问道。
“瑞谨皇后娘娘万安，臣妾想着陛下该是用膳的时候，特意亲自准备了一些粥食......”丽妃行礼后，不卑不亢地说道，但却被皇后打断了。
“陛下已经睡着了，晚些时候再来吧！”
“臣妾愿意在这里等陛下醒来！”毫不退让地回应。
丽妃之所以敢这么硬气，就是因为她就是让瑞谨皇后的望舒宫身处尴尬之地的人！
皇上唯一的宠妃，张姝果！
不仅年轻，长相绝对也是倾国倾城。苏国几代君王后宫里，唯一一位出身普通的皇妃。只因天弘皇帝在出征之际，偶遇山匪，一举剿灭山匪之后，竟救出了貌若天仙的张姝果。
瑞谨皇后至今都记得，皇上战败归来，与漠丽国签订了屈辱条约。自己亲手将年幼的孩子送上质子马车时，却迎来了皇上的背叛——护送张姝果入宫的马车比质子的马车还要长，那女子就堂而皇之地挤占了后宫的一席之地！
从此之后，皇上如中了狐媚之术，去望舒宫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张姝果很快成了皇帝的心尖人！
刚刚神医在寝殿内说的“肾精不足”，瑞谨皇后首先便想到，定是与皇帝纵欲过度导致！这罪魁祸首非她张姝果莫属！
“收起你的狐媚之术！不要在这里打扰陛下休息！”瑞谨皇后越想越生气，直接驱赶道。
“那，那臣妾等陛下醒了再过来便是。”自从天弘皇帝病倒，丽妃倒也渐渐学会了识时务。
看着丽妃远去的背影，瑞谨皇后依然咬牙冷哼一声，然后也走下玉石台阶，坐上了回宫的步辇。
只是让瑞谨皇后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之后，丽妃又重新折了回来！确认皇后已经走远后，她再次来到了扶光宫寝殿门前，向一宫女说道：
“待陛下醒来，将这粥喂与他吃。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
那宫女低头看了看食盒，低声说道：“丽妃娘娘，民间神医在为陛下诊治了！”
听罢，丽妃一惊，跟着重复道：“神医？”但很快又微笑地看向那宫女，“这一碗没有毒！”
但转身时，她的脚步显然有些不稳，慌张的背影似乎透露出了害怕。
这一边，扶光宫偏殿。
林奕、阿布和夏儒恩三人坐于一圆桌前，刘安在安排完他们入座后就不知了去向。
“阿布，平衡之术？”林奕低声问道。但阿布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沾着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毒！
啊！果然是中毒了！
林奕和夏儒恩皆是一惊，面露凝重之色地互相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忽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把我的餐食也一同放到这里吧！”刘安出现在了门口！
三人皆是一慌，林奕赶忙用袖子擦掉了桌上的茶水。笑着起身迎了过去，“干爹，您老怎么也不差遣谈玉一声，差人端菜的小事怎劳得您做呢？”
刘安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阿布，又看向林奕说道：“你出宫寻得神医，可是功劳一件呐！将来干爹可还得仰仗你呀！”但眼睛里却充满了愤恨。
林奕自然知道，他说这话是因为自己没有遵照他的话，还是将神医平安地带进了宫。再一次的忤逆，定会让刘安的杀意更浓！
“干爹，谈玉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快请入座吧！”林奕忽略掉刘安的眼神，依然假装热络地说道。
刚入座，刘安便看着仍然戴着黑纱的阿布，恭维地说道：“神医果然高明啊！仅凭一根丝线就能查出病灶所在，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神医，这陛下的病因......可有什么猜测？”
“心气不通，可有多种原因导致。小的实在不敢妄加揣测，还是待一会儿再做详细检查吧！”黑纱之下，阿布轻轻开合着牙齿，缓缓说出。
刘安瞟着桌上几人，忽大笑道：“神医说的有道理啊，来，这是我特命人做的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多谢安掌印！”阿布吐着气音，但却没有动筷子，而是拿出一根银针！
“怎么？你还怕我这饭菜里有毒！”刘安一看此举，立马起身质问道。
“安掌印息怒！”正说着，阿布忽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将一块手帕放进黑纱里擦拭，然后又迅速地拿了出来，任谁也没有发现手帕上的血迹。稍缓了片刻他又继续说道：“小的身体虚弱，又染了咳疾，即使平日里一些对常人无妨的食材，在小的这里也是致命的。望安掌印见谅！”
听罢解释，刘安却仍没有息怒的意思，甩了甩衣袖说道：“你们慢用！我去看看陛下的情况！”说罢，冷哼一声竟直接走了出去。
这老阉人，脸竟然如此善变！林奕看着刘安走去的背影，心里唾弃道。但没有太多在意，他便拿起筷子夹菜吃起来，心理压力太大也是很消耗能量的！
可就在他喝汤时，阿布忽然拦住了，“这汤不能喝！”
林奕与夏儒恩吃惊地互相对看一眼，又同时看向阿布。“有毒？”林奕还是低声问了出来。
“嗯！”阿布缓缓端着茶杯往黑纱里送，也低声应和道。
我靠！竟然敢在皇上寝宫内直接下毒！怪不得刘安看到阿布验毒时，反应那么激烈地走掉了！
他妈的，真是低估他的胆量了！听罢，林奕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阿布喝完茶水，忽又开口说道：“河豚之毒，无色无味！”
“岂有此理！这刘安存的是什么心！”夏儒恩气愤地站了起来，欲向门外走去。
“夏大人，你想去何处？”林奕急忙去拦。
“当然是找那刘安对峙，此事定要让皇后娘娘知晓！对你们行凶的人没准儿就是刘安派去的！”忽然感觉一切都对上了，夏儒恩有些激动地说道，更是要朝门外走去。
“夏大人，你若还想再见到你的一双儿女，就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林奕跟了上去，坚定无比地说道。见夏儒恩定在原地，疑惑地看向自己，他又继续说道：“此事牵扯太多，而且闹市行凶之人不是刘安！”
听到林奕的话，夏儒恩震惊无比，他慢慢又走回了座位上，“你竟已经知晓？到底是何人？”
“八九不离十！但还需再次验证，大人请耐心等待！”没有直接告知是大皇子苏智城，是因为林奕觉得，只要阿布越接近真相，对方会越按捺不住，主动找上门来！
一顿午膳，几人表面吃得云淡风轻，内心简直都是风起云涌！
一切似乎都到了漩涡中心！
午膳过后不久，瑞谨皇后就差人来请。
林奕一行三人回到扶光宫正殿时，看到皇后已经到了。她正坐在天弘皇帝的床榻，摩挲着他的手掌，同他说话。殿上不见太子和大皇子身影，但却有一个妙丽端庄的女子站在殿上。
丽妃也来看热闹？自从皇上病倒后，倒是很少见过这位宠妃了。林奕不由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阿布神医，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忽然听到瑞谨皇后的声音从屏风里传来。
很快有一众太监上来，将屏风撤了出去。没有了遮挡，林奕看到瑞谨皇后的眼里，有着对丽妃毫不遮掩的厌恶神色。
女人之间的战斗往往比男人的更可怕！
林奕赶紧收回了思绪，跟着阿布走到了龙榻边。黑纱之下的他，眼神发亮地盯着榻上那位眼眶发青，身形消瘦的老人。
重病之下无尊卑，在医者看来，九五之尊也是一位病患而已。
不一会儿，阿布扭头向林奕耳边低语了几句。
“陛下，请问您平日饮食如何？可有头疾发作？”林奕行礼代阿布问道。
“陛下平日只能喝一些流食。”忽有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刘安站在不远处，低着头娓娓道来。紧接着他继续说道：“之前倒是多有头疾发作，不能言语之后，似乎头疾少了一些，只是梦魇次数比以前多了。”
如今皇上的日常生活，似乎也只能请教刘安。
“皇上还会梦魇吗？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瑞谨皇后倒是先发制人，转头问向刘安。
“回皇后娘娘，陛下每次梦魇时间很短，微臣以为只是久卧病榻，心中难免思虑过多所致。也就没有惊动您。”刘安倒是有问有答地回道，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