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的锋芒，狱中的神医
林奕在偏殿外等候的饥肠辘辘，但心里一想到等下去扶光宫，很可能就要见到刘安，紧张得毫无食欲。
若是看到自己和太子一同出现，想必刘安定会起疑，林奕想到，之后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了！
思量之际，林奕扭头看了眼苏智基的方向，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于是一脸疑惑地看向杨雄。
“殿下已经走了吗？怎么没召唤我等？”
“殿下应该是去午休了。”杨雄依然语气平淡，但低垂眼眸，轻轻煽动着长睫，脸上竟有一丝失落。
午休？这小子一点都不上心亲爹的病情，竟然还要先睡一觉！林奕开始有些摸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
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有宫女过来传话：
“太子殿下醒了，让二位过去。”
林奕与杨雄相互看了一眼，跟着宫女到了偏殿旁的一处厢房门口。
宫女将二人带到，没有进去传话，而是向二人点头示意后，便直接走了。
这就走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林奕的目光跟随着宫女，一脸疑惑。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少彦，我们走吧！”少年的声音响起。
林奕依声看去，却看到太子身后还跟着周贻菊，走到门口时，不顾外人在，温柔地上前替苏智基整理华衣。
“殿下！”林奕赶紧行礼道。
“嗯。”
苏智基斜瞟了一眼林奕，轻声应了一声，往前走去说道：
“去扶光宫，走吧！”
一路上，苏智基感觉心情不错，不时和杨雄说着话，林奕只得在后面默默跟着。
“少彦，我最近在研读兵书，但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一会儿回去你给我看看！”
“好，殿下！”
“少彦，最近母后差人拿过来的公文，我都已经批阅完了，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好，殿下！”
看着前面二人的背影，林奕发现离开了周贻菊，苏智基更像个符合自己年龄的少年模样。
可惜，他必然是离不开那个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宫女。林奕已然明白这一点。
苏国历代皇帝讲究风水，精心布局了各宫殿位置。太子的碧霄宫在西边兑域门附近，而皇上的寝宫则占据了西北角，正是八卦阵中的乾位。
林奕随太子和杨雄向北行至不多时，便到了一座气派辉宏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向众人宣示着宫殿主人的无上尊贵。
此处正是扶光宫。
这一带，在刘谈玉的记忆中，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林奕知道，再向北走，就到了遐福殿——那是曾经刘谈玉陪伴皇上上朝的地方。
而遐福殿前的大广场就是百官朝会、皇上训政的地方。每日百官们从皇城北边的正元门进入皇宫。
那时的刘谈玉就总会站在白色玉石台阶之上，默默聆听并记录着帝王的言行。
如今想来，正元门已许久未开启了吧？林奕又想想时至今日，自己的处境，真是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凄凉。
还在凝思时，忽听到一声：
“刘谈玉！你发什么愣？”
“噢，对不起，我......我一时被宫殿上的琉璃瓦片晃到了眼睛。”
林奕赶忙把思绪拉回眼前，看到太子和杨雄在扶光宫下面的台阶处等自己。
“上去传话！”
苏智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命令道。
“是！”
该来的躲不掉，林奕行礼应下，害怕被看出慌张，便快速地拾阶而上。但每往上走一步，林奕感觉自己离危险又近了一些。
扶光宫门前，除了站着几个内官监当差小太监，还有一排精悍模样、个个配有刀剑武器的士兵，林奕认出这些是皇城禁卫队，是独立于各部之上，受皇上直接领导的一支精锐部队。
如今皇上病重，难道刘安已经拿到了禁卫队的兵权？这个推测着实让林奕惊出冷汗。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了林奕，连忙上前搭话：
“掌印......啊不，刘副官，是有何事需要小的传报？”
林奕轻笑着看向这个满脸慌张的小太监，脱口而出的“掌印”二字，显示着自己在内官监还有些余威。
“太子特来探望皇上龙体，进去传报！”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点头，但疑惑却写在了脸上，不敢多问，转身进殿内传报。
林奕明白，在大多数人眼中，刘谈玉经历火烧太子寝宫一事，还能大难不死，除了戴罪立功外，必是要夹紧尾巴！但如今失火元凶和差点被烧死的受害者竟一起出现，倒真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而世人的眼睛，又能看清几分真假呢？林奕轻笑地想着。
不多时宫门打开，小太监弯身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刘安！
小太监不敢多言语，重新站回了殿前。
努力压制心中怒火，林奕满脸堆笑亲切地喊道：
“干爹！您老人家可安好？”
“谈玉啊，回宫也不见你来找我，倒是什么时候学会给太子传话了？”
刘安脸松垮垮的，不见一丝笑容，眼神中尽是不满之意。
看着这张毫无血色的脸，林奕心想着，这保不齐是得了什么病，应该是那种一定得治疗的病！
“干爹误会谈玉了，前几日谈玉一直在研究象王盛装一事，时间紧迫，实在是抽不开身。”
在没有绝对把握前，林奕决定表面迎合着刘安，于是又上前行礼道：
“昨日刚从宫外采买回来，这不今日就想着来给干爹问安了吗？太子殿下......是路上碰上的。”
“哦？是吗？”
刘安轻挑着声音，看不出情绪，却打量了林奕一番忽说道：
“今日瑞谨皇后也来探望，此时就在殿中。你去传太子进殿，别让皇后等着急了！”
“是，干爹！谈玉这就去！”
林奕转身走下台阶，即使后面没有眼睛，也能感觉到刘安的一束狠戾的目光。
听到皇后也在扶光宫内时，苏智基顿时一惊，稍作整理了自己的装容，却看向杨雄小声嘟囔道：
“早知今日就不来了！”
但还是迈开步子，走上了台阶。
扶光宫内，天弘皇帝卧榻前也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瑞谨皇后坐在卧榻边，从屏风模糊的影子看去，似乎在拭泪。刘安正欲上前传报，却被苏智基一把拦下了。
“我见我父皇母后，还用得着你个太监传话！”说罢便几步走进了屏风。
众人皆是错愕，刘安嘴上乖乖称是，脸色却是异常难看。林奕当然知道，这是他利用太子的叛逆，刺向刘安的第一刀。
在屏风外候着时，林奕从皇后与太子的对话中努力判断着皇上的病情。
“只一个月的时间，父皇......父皇怎么消瘦如此之多！”
“你也不多来陪陪你父皇，就连我那里都不愿住了。智基，你要有一国储君的担当才是！”
听到皇后开始唠叨，苏智基顺从的回话里，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知道了，母后。”
“母后，父皇在比画着什么？可是渴了？饿了？”屏风之后忽又传出苏智基的声音。
还未等皇后回答，刘安上前一步提醒道：
“太子殿下，瑞谨皇后，陛下吃金丹的时辰到了，许是在比画想吃金丹呢！”
听到这话，苏智基立马回呛道：
“安掌印，我在同母后说话，有问你意见吗？嗯？”
隔着屏风，林奕看不清表情，但听出苏智基说这话时像是带着威胁笑意。
紧接着又听到苏智基戏谑地说道：
“你那干儿子欲为父皇寻觅神医，安掌印，要不要试试，是你那金丹厉害，还是刘谈玉的神医厉害啊！”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看向了自己，林奕心里暗骂道：妈的！苏智基这小子果然疑心重，这把利剑还是扎到了自己！
林奕只得跪在地上，将之前说与苏智基的话又说了一遍。没有抬头，林奕都能感觉到刘安的眼神像箭一般射向自己。
“牢狱中有神医？”瑞谨皇后狐疑地看向苏智基。
“我就说吧！刘谈玉，你当宫中御医都是吃白饭的吗？”苏智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揶揄着说道。
林奕跪在地上心中暗骂：妈的，苏智基你是真的狗啊！
但事已至此，林奕只能豁出去，将为主尽忠的模样坚持到底。于是直起身板，一脸严肃地说道：
“回瑞谨皇后、太子殿下的话，谈玉伴在皇上身边多年，此次听闻陛下身体抱恙，谈玉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只想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先出感情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趁着屏风后面的人还在回味，林奕又赶紧叩首说道：
“谈玉愿用制作象王盛装的荣耀担保！”
说罢却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讥笑：
“你的象王盛装做好了吗？就敢拿出来做担保！”
又是苏智基！林奕抬头看去，他摸不清太子是要帮他，还是纯粹隔岸观火看个热闹。
正欲回话，却听到苏智基问向皇后道：
“母后，你觉得此事可为妥当？”然后竟又凑近卧榻，用屏风之外的人都能听得清的声音，耳语道：
“父皇，你可想召见此神医？若是想，就眨眨眼！”
半响，屏风之内没了声音，林奕屏气凝神等待着。忽听到瑞谨皇后的声音响起：
“既然陛下愿意一试，刘谈玉，择日传唤那名神医，进宫给皇上诊治吧！”
这就成了？林奕有些恍惚，难道苏智基这小子是在帮自己的？不容多想，连忙叩谢道：
“谢陛下对谈玉的信任，谢瑞谨皇后、太子殿下成全，谈玉领旨！”
刚说罢，却听到苏智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依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讥笑着说道：
“你既用制作象王盛装的荣耀做担保，那可要做出些花样才行！”
“制作象王盛装，谈玉必将全力以赴！”
苏智基轻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走到杨雄身边，笑着说道：
“少彦，我们该回去看书了！”说罢，便向着屏风行礼道：
“父皇、母后，儿臣改日再来，今日先行告退！”
说罢便直接朝殿外走去，身后忽传来皇后的声音：
“基儿，你今日若有空来我望舒宫一趟，太子妃人选……”
“母后，你拿主意便是！”苏智基转身笑着说道，看不出情绪。
但林奕清楚地看到，当苏智基再次转身时，脸上尽是肃杀神色！
跟着走出殿外，林奕向苏智基行礼道：
“多谢殿下！”
这个叛逆少年虽不按套路出牌，但在大殿之上也算帮了自己，阿布为皇上诊治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神医到底有多神。”苏智基轻笑着斜瞟向林奕说道，然后便拉着杨雄朝台阶下走去。
林奕正欲跟着一起离开时，却忽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太子殿下，我这里生火煎药还缺个帮手，可否让刘谈玉暂且留下？”
刘安当着太子的面竟然直接留人！林奕紧张地看向苏智基，但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果然，苏智基看了一眼杨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当然可以，刘谈玉，你就留在这里帮帮安掌印吧！”紧接着，苏智基抬眼看向刘安，似笑非笑地说道：
“安掌印可是点火的好手呐！改日我也想和安掌印学习一二！”
一语双关的敲打，让刘安直接呆立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行礼道：
“殿下，只是煎药的粗活，没什么好学的，让奴才们做就好。”
苏智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杨雄拉住了，二人对视一眼后，苏智基说了句：
“辛苦安掌印了！”便转身离开了。
林奕只得留在原地，目送着太子二人越走越远。当林奕眼睛轻轻瞟向刘安时，看到他正微眯着眼睛盯着苏智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尽是狠戾！
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又忍不住想骂苏智基一回：你丫的锋芒出露，用威胁的语气说出寝宫失火和刘安有关！可你大爷的，说完就走！擦屁股的事还不是留给了我！
果然，还在林奕心里犯嘀咕时，刘安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怎么？碧霄宫失火一事，太子怀疑是我刘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