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的空梦 一、不该

我叫端木清哲,现在是帝国大学政法系的大二学生。

我在帝国大学政法系被誉为“神之子”,因为我在大一那一年,便带着政法系登上了全校所有院系学术论文发表数量的顶峰。到了大二,政法系有三分之二的论文已经直接发表在了国家级的刊物上。

与我搭档的组员、师弟师妹们总是说我无敌于天下,是全能的。其实他们错了,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也输给了太多的现实。

而命运,就是我永远也战胜不了的对象。

今晚我要去做一件从心里抗拒的事情,但我不得不去做。

今天是大寒,北方的大寒尤其冰冷。大雪夹着寒风肆无忌惮地打击着路上的行人。我走在校道上,没有打伞,任凭雪花落在我的肩上、头发上,打在我的脸上。此时此刻,我已心如死灰,这点冷,比不上我心寒的万分之一。

我走到一棵樱花树下,凝视着远方。樱花是我最喜欢的植物,传说樱花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树底下埋葬着许多死去的人,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樱花的花瓣。

眼前的这棵樱花树,早已干枯,只剩几根树枝。但我相信来年它又会再度开放。刹那间,我觉得我今天要扮演的角色,恰恰与樱花树下的那些尸体差不多,尸体让樱花绽放,而我则让她能像樱花一样,灿烂美丽于人世,古诗里不是也有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

只是,我并没有去想这是不是她想要的,又或者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身后传来了急促但又很轻的步伐,这种脚步声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不可能会认错,是她来了。

“清哲,你找我?对不起啊,雪太大了,我迟到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爱,单纯得让人心疼,涉世不深的她也许无法承受第二次这种事情,但我必须要做。

我缓缓转过身来。

她见我的双眼泛红,脸上的神情很着急:“你的眼睛怎么了?昨天又熬夜了吗?”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割舍,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快速地别过头去,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道:“茯苓,我们分手吧。”

我原以为她会接受不了,没想到她却笑得合不拢嘴:“你在准备哪个节目啊,又拿我来试戏。”

的确,这不是我第一次对着她说这句话,政法系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和比赛,我表演过不少角色。为了排练,我经常让她陪我一起对台词。但是很不幸,唯独这次,她就是节目中的女主角。

我理了理情绪,道:“茯苓,我是说真的。”

兴许她察觉到了我的严肃,因为我从不会在她面前板起面孔,哪怕天塌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你再说一遍。”

我第一次说出这短短的一句话时,已经心如刀绞,再让我说一遍无异于要了我的命。不过,反正已经时日无多,为了让她尽快离开我,只能再说一次让她死心:“我说,我们分手吧。”

她开始啜泣,声音明显变得沙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傻瓜,怎么会是你的错?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不应该……”

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这种场面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那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但是,事已至此,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不应该把安慰你失恋的感情和爱情混为一谈。是我的错。”我逼着自己把话说出来。

“所以你从一开始只是同情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她紧握着我的手腕。

我默不作声,因为我无话可说。

“对不对?”她再一次追问。

我无计可施,只能狠下心来:“茯苓,对不起,我们就到这里吧,趁你爱得还不深,趁我还理智的时候……”

我话没说完,她近乎绝望地扑向我,拼命地打着我的肩膀与胸膛:“你怎么知道我爱得不深,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她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就这样离开了。我又何尝不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只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神之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用一时的痛苦,换来一生的幸福。

我推开了她,自己先行离开。背后就是嘶声裂肺的哭叫声:“为什么?……”

我多想回头抱住她,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恶作剧,只是我开的玩笑。但是,如果现在回头,那么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我并不担心她会因此自尽,因为有人会去接她的。

当我走回校道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是中文系的天之骄子,被誉为“文学界的雅典娜”,我最敬爱的姐姐——郭雪萍,虽然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雪萍拂了拂我肩上的雪花,说:“一定要这样吗?你就不怕她会接受不了想不开?”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我还有选择吗?至于想不开,这倒没关系,我已经让信诚过去了,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雪萍拉上我的手,说:“苦了你了,走吧。”

茯苓一个人被遗忘在雪地上,她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是这个天地间不应该存在的人。两次爱情的失败使她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缓缓地站起来,看着眼前那棵高大的但是已无生气的樱花树,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向着樱花树的树干疾驰而去。

她原本就是孤儿,在这世上了无牵挂,死了一了百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当然,有人阻止了她,从她的后方抱住了她。

茯苓正欣喜地以为是我,边喊便回头:“清哲,我就知道你会……”

可惜的是,当她完全回过头,映入她眼帘的那个人却并不是我:“信……信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