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生如梦”
我叫余宸逸，四个月的实习期转瞬即逝，和A小学六年级一班挥手告别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过来只是为了完成大四生必修的实习任务，天天在想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现在任务完成了，倒觉得日子怎么一下子就到头了，对这群孩子，竟然产生了不舍的情感。
实习期的最后一节课，学生们大概也知道我快要离开了吧，一个个都在台下红了眼眶。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同学们，明天老师的实习期就结束了，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与你们见面了。可能有些同学会说，老师你赶紧走吧，走了好，平时凶巴巴的，改作业跟火眼金睛似的，几百字中有一个字少写了一点都能发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老师只希望同学们能不改初心，勇敢地去做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万里江河，有缘再聚，各自珍重！”
我快步走出教室，因为我已然感受到自己脸上那温热的**，感受到自己声音的沙哑，感受到自己鼻子的酸楚。最后一次见面，我想给他们留下最美好的印象，不能让他们看到一个失态的我。
其实我不知道，在我走后，他们泣不成声。
次日，我和其他在A小学的实习生一起准备回T大学，他们所在班级的学生都纷纷跑出来送他们，唯独我，一个人站在楼道的风口上，无人问津。
旁边的人问道：“你的学生呢，怎么不来送你？”
我自嘲地笑笑：“估计是我平时太严厉了，都恨着我不肯来。算了，没事，没人来正好可以早些回去。”
话虽如此，可当他们真的没出现时，我的心里却感到很失落，恨不得他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就在我离校门只差最后一步时，校园的广播却响了起来：“六年级一班全员为老师送上一首歌，祝老师一帆风顺，平安健康！”
我认得，那是他们的声音。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又那么美丽
每个人 都有一段言语
想诉说 却泪流满面
白月光 照我们的成长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 我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 追不回你脸庞
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爱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飞鸟 一路自由翱翔
你的教诲 无法相忘
……
这首歌的旋律我很熟悉，是张信哲的《白月光》。他们把一首爱情歌改成了对老师的留恋，虽然还有瑕疵，但已经难能可贵。
我朝着广播室的方向深鞠一躬，离开了这个留下我四个月回忆的地方。
后来有人问我，你曾经说过，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想法？
我说，想法没变，只是人生无法重头再来。既然如此，那唯有珍惜当下的生活，珍惜那曾经拥有的回忆，珍惜记忆中那群孩子的笑容。
等不到你
“妈，你看，我获得了全国作文比赛一等奖啦！”那是按捺不住的欣喜，还没到家门口的我就大叫起来。
“鬼叫什么！”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依然那么冷漠。
十多年来早已习惯了这种态度，我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只把奖状递给她，她毫不在意地瞄了一眼，便扔到一旁：“不过是个小奖，也值得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人家玛丽·居里拿了两次诺贝尔奖也没见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低声嘟囔：“别人家的孩子要是拿了奖，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你在嘀咕什么！”背后的声音让我如锥刺股，只得快步进卫生间准备洗澡。
等我穿好衣服出来，却发现母亲的脸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一般，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是很精致的音乐盒，价格绝对不便宜。
“妈，您怎么翻我东西？”我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她面不改色，单刀直入：“我问你，这是哪来的？”
我咬了咬嘴唇，道：“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母亲的目光像极了影视剧里那些法庭对峙的律师，盯得我后背发凉：“哪个朋友对你这么好啊？”
我不想过多解释，道：“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母亲脸上的肌肉在微微**着，突然拍案而起，语气也强硬了不少：“我跟你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吗？我说了多少遍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贵重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声音也提高了：“您的话我都记得，但这个只是好朋友给我生日的祝福，收下又怎么了……”
“啪！”我话没说完，就被脸上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和火辣辣的感觉给硬生生地阻断了。
“反了你了，居然还学会顶嘴了！从小到大我就三番五次地告诉你，人情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没看到现在都反腐吗？你将来要是出人头地，这所谓的生日礼物就成为了构陷你贪赃枉法的铁证！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越说越气，顺手抓起音乐盒往楼下就是一扔：“我看你还收！”
我大吃一惊，扑到阳台，七层楼的高度足以让音乐盒摔得粉身碎骨。我看着那碎成几十块的音乐盒，就如同我的心一般，在那一刻也被撕得体无完肤。
“妈！你不能因为当年跟爸感情破裂就不相信世间所有的情感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不幸怎么能加诸在我的身上！再说了，我已经长大了，难不成连是非黑白都不会区分吗……”
“啪！”刚好，这下两边脸对称分布了。
“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提他干嘛，你现在很想他是吗？自从他狠心抛下母子俩，没有我，你哪来的上大学，哪来的如今功成名就！忘恩负义的东西！还学会咬文嚼字了，当初真应该听你外婆的话，让你饿死街头算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住眼泪冲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只是，在门后，那温热的**还是不争气地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溅湿了手背，溅湿了地板。
人家常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确实，没过几天看上去我和她似乎又和好如初了。但是，恐怕我俩都心知肚明，那场争吵，到底是已经伤到彼此的内心了。
大学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出色的能力在行政机关里突破重重困难，通过层层考验，终于成为了一市之长。与此同时，我所拥有的朋友数量也达到了最大值，所有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捧着我。
此时此刻，我早已忘了母亲多年前对我的教导，而那场伤到了里子的争吵也使得自大学毕业后我就没回家去看过她，就连她去世了，我也借口工作太忙走不开而草草了事，还是某个亲戚把她的日记本带给我，说是她走之前特意交待的。
我锁到了柜子里，看都没看过一眼。
中国有个成语叫“盛极必衰”，我感觉说得真心对。在我当上市长还不到十天，就爆出了现任市长贪污腐败的丑闻。当时我震惊到了极点，更让我震惊的是，贪污腐败的证据竟然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兼助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而他也作为证人出席法庭。
人证物证俱全，几乎所有人都信以为真，昔日门庭若市的家门瞬间变得门可罗雀，平时那些所谓的朋友唯恐惹祸上身，对我避之不及。
我一个人坐在空****的大宅子里，突然回想起许多年前母亲说过的话，果不其然，一语成谶了。虽然后来通过法律手段成功证明了我的清白，但是就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样，我依然逃脱不了监察失职等罪名，被踢出了行政行业。
是啊，有谁能想到，昔日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一市之长，会沦落到如今只能给人打工以养活自己的小工人呢？
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摆脱了各种加班、应酬，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我都坐在那间小小的租来的公寓里，看着母亲给我留下的日记。而今天，我终于看到了关于那一年争吵的记录：
今天，我的儿子跟我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扔了他的音乐盒。我承认那天我是气过头了，不应该打他的，事后我也在后悔，自己哭了很久。他有句话说得对，也是我一直忽略的，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动。其实说到忽略，我最后悔的是这些年为了工作赚钱而忽略了他的成长，但是我没办法，他的父亲狠心抛下我们，每个月那点赡养费还不够一日三餐，我如果不拼命工作，我的孩子就不能读书，就不能享受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也许是因为疏离了太久的原因，我现在回过头来想关心他，却发现无从入手，或者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是对他好的。我们之间，原来早已隔了一堵又一堵的墙。
孩子，你总是说别人的孩子拿奖回家，他们的父母会表扬，会亲吻他，而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其实，妈妈又何尝不想这样，但我真的是担心你会因此沾沾自喜，固步自封；妈妈扔你的音乐盒，做法可能太偏激，但我真的是害怕你有一天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构陷……孩子，虽然你长大了，长高了，但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社会，你不知道社会的险恶，不知道人心的难测。当年妈妈走过的老路，真的不希望你也重蹈覆辙。妈妈一直欠你一句话：孩子，你是我的骄傲！
……
今天离我上次见到儿子，已经有十年三个月零二十六天十四个小时了。我知道当年的争吵确实伤到了他的心，他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过得好，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待会下午还要去教堂给我儿子祈福，赶紧记下来，上了年纪总是容易忘事，昨天明明说好要去给儿子买新衣服的，又忘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把整本日记翻完之后，我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了，它们像是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水雾，有些还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滴在已经旧得发黄的日记本上……
妈，当年你等不到我的懂事与理解，而现在，我也等不到你的教导和关心了，我们就像是在地平线两端南辕北辙，再也无法相见……
胡桃夹子
“林雪婷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周遭的学生便哄堂大笑起来，而提问的余老师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而这位叫林雪婷的女孩缓缓地站了起来，只是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余老师是新来的，今天是他在这所学校的第一堂课。他见雪婷不说话，还以为她在害怕，便鼓励道：“雪婷，不要害怕，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雪婷依然不说话。
周围的同学不断地起哄：
“老师，她是个哑巴，哈哈哈……”
“老师，别白费心思了……”
哑巴？可在余老师看来，她应该不是个哑巴，倒更像是一个心理上有障碍的孩子。
余老师摆手示意让雪婷坐下，笑道：“同学们，我是新来的老师，对你们都不太了解。没关系，我们以后慢慢培养感情……好，我们接着上课。”
下课之后，余老师在办公室里询问了一下以前的老师，道：“你们知道林雪婷这个同学吗？”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老师们的态度充满了不屑和心烦：
“你说那个闷蛋啊……”
“好像是说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才造成她这个样子吧……”
“就跟个胡桃一样，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可不愿意教这样的学生……”
“余老师，你遇上她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其他的话余老师没听进去，不过那句“就跟个胡桃一样”他倒是有所感触。
每个周末，余老师都会去墓园拜祭：“女儿，你过得还好吗？前些天，爸爸遇到了一个跟你当年很像的女孩。当年是爸爸不好，为了工作忽略了你，害得你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出现，也许是上天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既然她是胡桃，那我就当一个胡桃夹子，把那层坚硬的外壳给弄碎。女儿，你放心，爸爸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了……”
言罢，余老师又拿出了一份病历，道：“女儿，爸爸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了。只不过，爸爸要完成一件事情才能去找你，你会原谅爸爸的对不对？……”
此后，余老师一改其他老师对雪婷的不闻不问，他总是在空闲时间带雪婷去各种地方游玩，鼓励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快，余老师便发现雪婷拥有很高的音乐天赋，而且她也特别喜欢唱歌。渐渐地，雪婷开始变得越来越开朗，也开始愿意和周围的人交流了。但是由于她以前留给别人的印象过于根深蒂固，从而使很多人不但不接受，反而还捉弄她。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很快就到了，班上的同学都想尽了各种方法设计礼物，准备给余老师一个惊喜。雪婷送给老师的是一个移动硬盘，硬盘里有她唱给老师的一首歌。
而余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发现讲台上堆满了学生们送的礼物，不禁又惊又喜，道：“你们给老师这么大的惊喜呀，我得认真看看才行。”
有几个学生笑道：“老师，雪婷送您的礼物听说别出心裁，您要不要赶紧看看？我们也想看看呢。”
余老师不明就里，便找了找雪婷的礼物，他看到了一个盒子上写着“林雪婷”三个字，便打开了。
余老师看到里头的东西，先是楞了一下。学生们大叫着：“老师，她送的是什么呀？”
余老师保持着微笑，举起那个礼盒给大家看。同学们一看到那朵凋谢枯萎的花便笑了起来，笑声之大完全掩盖了雪婷的惊讶以及她的那句“这不是我送的……”
余老师示意让同学们安静下来，缓缓道：“雪婷同学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寓意非常深刻。”
所有同学一听这话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地盯着余老师。
余老师不慌不忙，笑道：“同学们都学过龚自珍的《己亥杂诗》，其中有一首是这样的，浩**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下两句是什么来着，同学们背一下？”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们异口同声。
余老师继续道：“没错，这朵凋谢的花，就相当于这句诗里的落红。你们想，落红可以化作春泥去保护花，老师不也是这样吗？老师也是放下自己，然后托起你们。所以，雪婷同学送的这朵凋谢的花，其实是在表达她对于老师的理解，我很感谢她。”
说完，余老师还特意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教室里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放学后，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地走了，只剩下余老师一个人。雪婷敲门而入，道：“老师……”
余老师微笑道：“怎么了？”
雪婷把手机拿出来，道：“老师，这首《胡桃夹子》，才是我真正送给你的礼物。”
余老师接过来听完了全曲，不禁泪流满面，而雪婷再也按耐不住，冲上去抱着老师，啜泣道：“老师……不，我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叫您爸爸吗？我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后来改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个儿子和女儿，他们都比我大，整天欺负我，妈妈对此也是不闻不问……是您，给了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余老师摸了摸她的头，把一张申请表交给她，道：“孩子，你现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唱歌，喜欢音乐。所以，去更大的舞台，把你的歌声，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雪婷颤抖着双手，道：“我害怕……我做不到……”
余老师蹲下，让自己保持和她同样的高度，道：“孩子，别怕，拿出勇气，你要坚信，尝试未必成功，但是不尝试却一定不成功。”
雪婷点了点头，道：“爸爸，能让我再想一想吗？”
“当然可以。”
只是，爸爸快没有时间了……
没过多久，余老师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课堂，有个老师来代课，说是余老师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雪婷十分担心，因为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老师。而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安排，她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个让她心碎神伤的消息：余老师患上了绝症，已经是很严重的晚期，只在这几天了。
雪婷不管不顾，听到余老师所在的医院之后，马上冒着滂沱大雨飞奔而去。医院的护士问她是否家属，她脱口而出，自己是余老师的女儿。
而当她看到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余老师时，她跪在床边痛哭流涕，而余老师的嘴巴在动，似乎是要说什么话，雪婷凑上前，隐隐约约听到了微弱气息所发出的四个字：“胡……桃……夹……子……”
雪婷明白了，这是余老师的心愿。她二话不说，让老师握着手机，放在耳边，道：“爸爸，等我。”她在余老师的额头上深情一吻，便离开了。
雪婷一路过关斩将，很快就杀进了学校的决赛，只要拿下决赛冠军，就能代表学校去参加市级甚至省级的比赛了。雪婷在比赛前，拨通了余老师的手机，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但是，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
一曲《胡桃夹子》由雪婷亲自钢琴演奏独唱，使得全场听众潸然泪下，演奏结束之后，台下久久没有掌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伤感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而远在医院的余老师，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面带微笑，十分安详地合上了双眼：“加油……”
多年后，雪婷终于成为了世界一流的钢琴演奏家和歌手。她在一个颁奖礼上说了一句话：“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是我的母亲。但让我努力活到现在的，是我的老……不，是我爸爸。”
凉凉
那天，夜色很凉，很凉……
那天，我三十岁了。
我独自一人，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在街上，各种喧闹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周围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嬉戏着，打闹着，显得我格外突兀。
我至今未娶，如果用老一辈的眼光来看，的确不大正常。很多人想不明白，身边的好友也经常给我介绍对象，但都被我委婉拒绝了。每当他们问起原因，我只是随口说，因为现在还不想这种事。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我心里早已住了一个女孩。
十二年前，我刚上大学，内心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期待。不过，半年后我发现，这种大学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因为醉生梦死成为了大学生普遍的代名词。
而这个词，不适合我。
为了出淤泥而不染，我把整个人寄托给了文字和音乐，它们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至此，我有点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直到，她的出现。
大一下学期，班上新来了一个转专业的同学，论年纪比我们都要大一岁。
当她开口介绍自己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住。作为同是演讲的高手，我能感受到她雄厚的基础实力。
本来，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然而渐渐地我发现，我跟她是不可能的，因为名花已经有主。
即使是这样，我依然难心死，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于是为了靠近她，我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与她互称姐弟。这也属正常，她年纪本就大我一岁，叫她姐姐倒也符合，没有人会怀疑什么，更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只是如此一来，我和她就再也不可能了。
凡事有得必有失，我选择以弟弟的身份来守护她，确实得到了跟她亲近的机会，但与此同时，也永远失去了爱情的成分，我们之间只存在着很深厚的友情，也许还可以是亲情，可惜就不是爱情。
这应该是她对我的想法。
说实话，我并不后悔，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因为爱她，所以守护她，不顾身份。
我们就这样维持了四年，整整四年，她不知道我爱她，但我对她的爱却只增不减。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联系也少了。我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打拼，在二十七岁那年闯出了名头，成为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有钱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公司多了一个外号，叫“黄金单身汉”。有一次路过茶水间，就听到底下的职员闲来无聊八卦。对于我为什么还单身这问题，不得不说她们的回答真的是把人类无穷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有说我不喜男女之事的，有说我其实有，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有的居然说是跨国恋……
虽然可笑，但是对我而言，没有她，现在的一切又有何用？
就在我沉浸在过去的记忆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两旁的路灯和大树在颤抖着，时不时还有瓦砾往下掉。
而那些行人惊慌失措，叫喊道：“地震了！快跑啊！”
此时此刻，再也看不到刚才相互偎依、相互打情骂俏的情侣，取而代之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怕对方耽误了自己逃生的时间。
地震？我头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去空旷的地方。我还没跑两步，一声熟悉的尖叫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女生也在逃跑，她的背后却有一根电线杆垂直地往地下掉去。如果她这样沿着直线跑，肯定会被砸中。
不知道是因为那声音还是出于救人的缘故，我赶紧往回跑，拉着她往外转移。此时，电线杆砸在她身后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我看着她那双眼睛，确实就是我脑海中最熟悉的那个人。
她……应该三十一岁了吧？
她似乎没能认出我，连连向我道谢：“谢谢你……先生该如何称呼？”
我只是浅浅一笑，说：“姐姐，好久不见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她才说：“是你！”
我颔首道：“没错，是我。”
而让我更意外的是，她似乎激动了些，紧紧地抱住我：“你去哪儿了？找了你那么多年……”
她找我做什么？我心头一慌，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她见我不说话，便温声道：“你爱我，对不对？”
我装作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一把推开她，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姐弟……”
不知怎么，她似乎生气了：“你……”
没等她说完，一阵尖叫声打破了我们的交谈。这时我们才发现这次地震强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迎面的那幢楼房正在向我们倒来。此时此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已经无济于事。
绝不能让她受伤！我这样想着，并且也这样做了……
“轰”地一声，我们两个双双倒下，被土块瓦砾砸得遍体鳞伤，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幸好，受伤的人只是我。
待灰尘散去，她睁开眼睛，发现我双手撑地把她护在身下。
她似乎难以置信，声音也抬高了：“你怎么这么傻？快走开！”
我难得露出一抹微笑：“我说过，我会护你安然无恙！”
她失声痛哭，道：“你还是不肯承认你爱我吗？”
我艰难地抬起右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由于背上的砖瓦太重，我的手很快又放回了原地，道：“爱你又如何？今生，我们注定错过，若有来生，我不会再错过了……”
我的话还没完，一吻泪下，我的生命也结束了……
后来，抢救人员说，他在救一个女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景：有个男人已经死去，但是他的双手依然有力地为那个女生撑起生存的空间，如山一般……
那天，夜色很凉，很凉……
龙虎博弈战空城
瑶琴三尺胜雄师，诸葛西城退敌时。
十五万人回马处，土人指点到今疑。
此篇言语，乃罗贯中诗。建兴五年，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兴师北伐，连破曹魏陇右数郡，一时锋芒毕露。好景不长，魏大都督司马懿复出，八日擒孟达，加之马谡拒谏失街亭，诸葛亮无可奈何，只得退兵。然诸葛亮据西城之时，司马懿统大军十五万兵临城下。城内仅有两千余卒，弃之而走已非良策，遂有空城一计，脍炙人口。
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司马仲达者，冢虎也。一龙一虎聚首西城，将有何高深博弈？且听下文细细道来。
却说司马懿驱兵至西城下，只见眼前城门大开，仅有数老卒洒扫，再无他人。城头之上，不见军旗，不见兵器，唯有诸葛孔明抚琴也。
懿之长子司马师曰：“诸葛亮无兵无将，故布疑阵，大都督可**，必擒此人！”
懿曰：“传吾令，三军不可妄动，违令者斩！”自驱马向前，仰头抬目以望诸葛亮，恰逢诸葛亮亦双目低垂，俯瞰司马懿。
此二人双目对视，竟引周遭风起云涌，诸人皆不能视。
未曾想，风云之内，两人竟分席对坐，高谈阔论。
懿以片言挑之曰：“一人，一琴，一城，御吾十五万大军，果不负卧龙之名。”亮但抚琴耳，并未作答。
懿哂笑曰：“孔明，汝身后之西城，乃空城也。”
亮亦笑曰：“空城又有何妨，汝敢入乎？”
懿凝视片刻，曰：“有何不敢？”
亮曰：“既汝已知此为空城，只需一声令下，擒亮杀亮皆不在话下。然以仲达之智，未尝不知庙堂之上，曹睿猜疑；殿壁之间，宗亲弄权。若非如此，亮前番所使离间之计，何以能成？汝今日若灭亮归朝，则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之日不远矣！”
懿思虑良久，曰：“先生所言不假，然今日吾若放先生离去，先生可愿休养生息，各守疆界？”
亮曰：“亮受先帝托孤之重，三顾之恩，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不能收复长安，饮马河、洛，亮有何颜见先帝乎？”
懿曰：“长安以南乃巍巍秦岭，秦岭之险堪比蜀道，先生何苦执念于此！忆昔先生隐居隆中之光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诩‘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先生今日之所作所为，岂非违背昔日之言乎？”
亮曰：“仲达可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懿曰：“《采薇》之语，何人不知？”
亮曰：“亮所依依不舍之物，乃高祖、文景、孝武、昭宣、光武之一统大业耳。亮又如何不知北伐致使陇上多战死之骨，田间尽思亲之妇。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不使三分归于一统，太平盛世何以造？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懿肃然而起，竟对诸葛亮行三拜之礼，曰：“先生所言，使学生茅塞顿开。叹恨生不逢时，不能以先生为师，惜哉！惜哉！今日虽与先生对峙于此，然学生心中，视先生为知音，伏望先生能休养生息，以图政通人和之盛世华章！”
少时，云淡风轻，司马懿勒马后退，曰：“传吾将令，兵退北山！”
西城之前，扬尘滚滚，十五万兵马悉数尽退。未几，西城两侧山间之伏兵全数撤出，姜维、马岱、关兴、张苞四人入城曰：“可恨司马懿并未入城，否则此番必擒之。”
亮笑曰：“此人料吾平生谨慎，不曾弄险，今大开城门，不见兵将，恐有伏兵，遂不敢入耳。也罢，速回汉中！”
众人领命而去，然诸葛亮回首遥望，曰：“司马仲达，真为吾之知音！有此人在，非大汉之福也。”
此即为空城计之本末也，后人有诗记此事曰：
征南未歇图曹魏，克复中原不待时。
陇右攻城而掠地，街亭折将又还师。
宣王列阵休谋敌，丞相弹琴善出奇。
今日请君听一曲，后人凭吊惹深思。
每一天
那一年，我23岁。
因为工作需要，我独自一人远赴西班牙拍摄取景。本来一切十分顺利，今天已经是拍摄的最后一天，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我明天就可以回国了。
我是第一次来西班牙，虽说是工作，但闲暇之际还是趁机领略异国风情。我高举着单反相机，让西班牙的每一处风景收入机中。从马德里到巴塞罗那，南欧的风光比想象中更美。
正当我在大街上收起相机，准备去吃饭时，不知什么时候我身后一只黝黑粗壮的手捞走了我的包，扬长而去。我吃了一惊，继而拔腿就追。那个包里边有相机、钱包、护照等等，没了这些，别说回国，我连吃住都成问题。
我追了好几条道路，人没找到就算了，我自己反而迷路了。本来在外国就是人生路不熟，加上又没吃饭，早已是身心疲惫，无力回天。
我在一个楼梯口坐下来，揉了揉双腿，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时，一块灰色的四方手帕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头看了看，那是一个外国小伙子，纯正的白人。
我正想说谢谢，偏偏这时候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带着我去吃了三明治，然后说了一句西班牙语。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兴许他知道我听不懂，于是换了英语：“What happened？”（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可我现在有选择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微微一笑：“Don’t be afraid.I am a good guy and I am just trying to help you.”（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帮你。）
他的眼睛是那么地真诚，那么地明亮，我决定相信他。事实上，我也无计可施，光靠我自己，饿死在西班牙街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想了一会儿，说：“Let’s figure it out.Maybe you can stay at my home for several days if you do not mind.”（我来帮你想办法，你暂时住我家吧。）
说完，他还摸了一下我的头。
住他家？我有点迟疑，但很快就答应了，因为我觉得中国和外国的文化不一样，我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自己也可以逃的。
我跟着他去了一个小庄园，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家。庄园背后是一片小草原，有几只羊和奶牛。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说让我安心住下，不要拘束，其他事情他会帮我完成。
我在这里足足逗留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带我去各种地方玩。他知道我希望找回来那台单反相机，于是买了一台新的给我，他也知道我喜欢拍摄，所以相机里留下了许多我的照片。而我们的感情，也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断升温。
有一天，他牵着我的手，说：“I love you.”（我爱你。）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Me，too.”（我也是。）
可惜的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逗留了一个月之久，公司已经不止一次通过各种方式来催促我。我也曾想过一走了之，永远留在西班牙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还在中国，我不能那么自私。
于是，我选择了暂时离开。
那天晚上，我拉着他的手，说：“I am gonna be back to my motherland tomorrow.”（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他很平静地说：“I totally agree with you.”（我理解你。）
我宁可他怪我，责备我，他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我带着哭腔，道：“I am gonna meet you and be with you after everything is done.”（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回来找你。）
他抱着我：“I am gonna wait for you.”（我等你。）
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I missing you every day.”（我每一天都会想你。）
他摸着我的头：“Me，too.”（我也是。）
第二天，他送我去机场。当我再次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头别了过去。我知道，他并非不想见到我，而是怕我不舍。
我缓缓登上飞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回来。
可是，等我再次回到熟悉的西班牙时，已经是十年后，我33岁了。
我拿着他的照片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命运让我们错过了十年。十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看着他的照片，心想：假如十年前我没有离开，结果又会是如何呢？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
我呆呆地坐在河边，静静地回忆着与他过去的点点滴滴。这时，一阵风吹来，吹走了我手中的照片，也吹散了我的梦。
我失声痛哭，却发现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熟悉的灰色四方手帕……
你们看看书，我看看你们
2050年6月6日，五十四岁的余子迅在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守在床边的余雪儿惊喜之余忙把医生们叫来：“医生！医生！我爸醒了！我爸醒了！”
医生们纷拥而至，各种检查后，他们的神情无一不是凝重严肃：“余小姐，我们到外头去说吧。”
子迅微弱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状况。”
“用俗话来说，余先生怕是回光返照之象。他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就趁现在满足他吧。”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雪儿的泪如同那断线的珠子，无法控制地掉落：“爸……您别丢下女儿啊……”
子迅扬起手，抚了抚她的毛发：“傻孩子，人都是会死的，没什么好伤心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雪儿把手机递给他：“今天是6月6日，您已经昏迷很久很久了。”
子迅硬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惜似乎力不从心，雪儿忙把他扶起：“爸，您想要什么？”
“6月6日了，明天就是高考了，我想回学校去，和孩子们一起过最后的时光。”
雪儿望窗外看了两眼：“爸，外头正下着大雨呢。”
“雨再大我也要去，不然我怕再没有机会了。”
雪儿虽然不忍心，但她想起医生的话，便咬牙道：“好，爸，我送你过去！”
晚上七时，A中的晚自习时间开始了，高三七班在少了班主任的情况下，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复习备考，班长王诗晴等大家都到齐了，站上讲台：“同学们，余老师生病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我们要高考，所以他不愿意我们去看望他而浪费时间，但我们明天就高考了，高考完了之后，我希望组织大家一起去看看余老师，你们意下如何？”
子迅的突然生病是高三七班最难过的事情，诗晴的话无疑戳中了大家的最痛处。一片鸦雀无声之后，座位靠门的学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不禁叫道：“班长！”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个扶着拐杖的人，正是他们最熟悉的子迅。
子迅挪动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学生们正想上前扶他，他却以手示意，让他们坐在原位。等子迅走到讲台，背对着他们准备坐下时，诗晴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起立！”
子迅顺手拿过讲台上的扩音器：“同学们好，请坐！”
可是在学生们的印象中，子迅从来都不需要用扩音器。
等大家都坐定以后，子迅才坐下：“明天就要高考了，我今天回来不是为了要提醒你们什么，我相信我们的高三七班，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人啊，上了年纪之后，总是喜欢想起过去的事情，所以今天想和大家聊聊高考之外的东西。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们，是2048年9月1日，当时校长说我们班是最难应付的，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晃，已经快要两年了。”
刚才座位靠门的学生哽咽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忘了有您的日子。我从前一直是自暴自弃，爱唱反调，成绩又差的问题学生，是遇到了老师，老师不曾放弃过我，还教会了我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肩负的责任。能得到老师的教诲，是我的小幸运。”
子迅笑了笑：“遇到你们才是我的小幸运。我不只记得遇见你们的那一天，我还记得我23岁那年，也就是2019年，我第一次过来A中，满眼都是红砖白墙，当时我就感叹，这楼可真高啊。也还记得教第一届学生的时候，觉得这个四面都是墙的课室太压抑，太束缚了，于是第一节课，我就带他们离开教室，到草坪那边去呼吸新鲜空气了，这也就成了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习惯。”
诗晴递给子迅一张纸巾，道：“和老师相处的这两年，您所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您一直都想让我们快乐和自由。”
子迅看了看黑板上的“高考加油”，继续道：“一路走来的这些日子啊，我如今想来，都仿佛是昨日一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座位靠近子迅的曹湘雯安慰道：“老师……是在教书的过程中，坚守初心守得太苦了。”
“我哪有什么苦，反倒是你们，三年高中谁不苦啊？”子迅的声音越发低沉，“这些日子，我还时不时想起你们很多人，想起成绩虽然不算理想，但一直很努力的雅怡，喜欢打篮球，但为了学习只能靠在窗边看别人打的国良，也会想起喜欢嘴上不饶人，但很善良的静宜，一直是学霸，却不吝啬于帮助别人的晓君……”
子迅念着念着，竟把全班每一个人都说了一遍。
“我曾经和我家里人说过的，压在孩子们肩膀上的书本、试卷、期望，虽然是难忘的回忆，但有时候也会让人厌烦。为了考试考得好，为了不让亲人失望，不停地给自己施压，不停地勉强自己，强迫自己，真的值得吗？若将来有一天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我们能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该多好呀……”
虽然子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流泪，但讲台下的学生们早已泣不成声。
诗晴抹去脸上的眼泪，道：“我要是高考完了，马上倒头就睡，睡到天荒地老，要把这些年来的觉都补回来！”
学生们都被她的这句话逗笑了，纷纷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和喜欢的人去看一场电影！”
“我要约上死党们痛痛快快地打球，打个通宵！”
子迅认认真真地听他们说着，似乎这比平时上课的任何回答都要有价值。待他们都安静下来了，子迅道：“好了，你们再看看书吧，我……再看看你们……”
学生们低下头去，静静地翻着书，子迅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看了多久，子迅突然发现眼前全是一片漆黑，他再也看不到孩子们的身影了……
晚上十点，晚自习下了，诗晴见子迅靠在椅子上，双目闭着，面带微笑，还以为子迅睡着了，便叫道：“老师，下课了……老师？”
见子迅毫无反应，她抬起颤抖的手，贴近子迅的鼻子，吓得她跪倒在地：“老师……”
其他学生看到班长这个反应，心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发地朝着子迅跪在地上，俯身拜了三拜，以此来表达他们对逝去的恩师最崇高的敬意。
第二天高考的时候，学生们发现作文题正是昨天老师说过的那句话——你们看看书，我看看你们。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写下了同样的内容，开头的第一句话是：
我们的余老师，23岁起教，54岁止教，尔来三十有一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