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演员
夏日骄阳不见光，阴阳相隔，花落人亡。飞来横祸泪痕干，二度魂消，雪上加霜。
犹似鸳鸯情未偿，凤凰于飞，为爱痴狂。流年似水诉衷肠，难断愁情，独自心伤。
——《一剪梅·余子迅＆钟雪琪》
此后，每逢节假日去东郡北站接雪琪成了我的必修课，而雪琪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每一次都会在火车站安安静静地等我前来。
有一次，我因为学校里的事情耽误了一下，在去的路上又刚好遇上塞车。眼看着已经迟到，我心急如焚，忙打了个电话，道：“雪琪，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到，路上塞车。”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而又细腻的声音：“没关系，我也才刚到，你慢慢来，不着急。”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紧赶慢赶好容易才来到北站，根据雪琪的位置信息很快就找到了她，道：“抱歉，我来晚了。”
雪琪没有说话，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伸手擦了擦我的额头，道：“都说了不用着急，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抚了抚雪琪的后脑勺，道：“我没事，走吧，看这天气可能会下雨，别到时候还没回到学校就淋雨，对你身体不好。”
幸好归途的时候道路畅通，因此顺利回到学校。下了车之后，雪琪笑道：“我拿上去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吧？”
我二话不说，把东西拎起来就走。
雪琪愣了愣，道：“子迅……”
我回头笑道：“雪琪，既然我来接你，自然应当善始善终。再说了，这么重的东西，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呢？”
雪琪破涕为笑，道：“也对，我就是要享受这样的待遇，哈哈哈……”
所幸雪琪宿舍所在的楼层并不高，不然我的双手可真是要废了的节奏。把东西放下之后，跟雪琪互道晚安之后，便迅速离开，以免雪琪会被人说什么闲话。
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接近尾声了，青春一去不复返，那年夏天的我们，都即将面临着离别。而我和雪琪也不例外。
四年了，我不知道雪琪对我是哪种心思，她固然曾经说过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但是她也说过一句话：“就像医院的医生一样，不到真的需要看医生我都不会去医院，我想你大概起到的是这样的作用吧。”
我不想去猜，也懒得去猜，毕竟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只是，我没有想到，上天给我的最好安排，却是让我的生命在临近毕业的那年冬天划上了一个不知道是完美还是不完美的句号。
双十一那天，我刚起来没多久，微信上便收到了雪琪发过来的消息：【我剁手都要买的宝贝（秋冬新品伊顿珍妮英伦学院少淑女中长款羊毛大衣双排扣毛呢外套黑），快来和我一起瓜分红包】，后面还跟着一个“愁苦”的表情。
我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剁手了，买不起了，哭。
我心里觉得搞笑：你想我买给你？
见她迟迟不回，我便点了那条信息进去看了看，二百九十九元倒也不算太贵，就当是买给雪琪当生日礼物算了，毕竟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我返回微信，问了一句：你要什么尺码？
被发现了……S。
我打开淘宝，选定了“S”之后下单，再返回微信告诉雪琪：我已经下单了，地址是我收。
感谢！有空请你吃饭。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买呀？
你不给我买就没人给我买了，我就试试。
突然间，我发现这句话似曾相识。是啊，第一次去接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
由于双十一的物流量实在太大，那件衣服足足等了半个月才来到我手上。而那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十二月初了。
我在微信上发个信息问道：“雪琪，衣服已经到了，什么时候拿给你？”
我今天晚上就回来，你来接我的时候顺便拿过来给我就好了。
突然间想起，雪琪前不久的确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一趟，还说好了回来的时候我去接她。兴许是最近事情太多，要不是雪琪提醒，或许我真的会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按照跟雪琪约定的时间，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我准时到了东郡北站，而人行道上却亮起了红灯，我只好在这边等绿灯再过去。不过，雪琪在对面招手向我示意，待会让她过来就好，就不用我过去了。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雪琪兴许是着急过来，走得很急，跟后边的人群隔了一定的距离。而当她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一辆看上去十分废旧的小汽车径直地加速向雪琪驶来。虽然车道上是红灯，但是这辆车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我大惊失色，忙吼道：“雪琪！小心！”
雪琪听到了我的呼声，这才反应过来，只是那辆车已经近在眼前，人类的反应能力有限，这么近的距离雪琪想要靠自己躲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既然没办法靠自己躲开，那就靠外力来闪避吧！
说时迟，那时快，雪琪离我的位置不过几臂之遥，我三步并作两步便赶到雪琪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我用尽全力推开雪琪，而那辆车撞上的对象就变成了我。
那辆车撞到我的瞬间，我明白这一次已经是必死无疑。开足马力的汽车的冲击力不容小觑，我的身体内部、五脏六腑似乎被震碎了一般。虽然听人说落地的时候千万要保护头部，但是现在，我被活生生地撞飞出去，在脚不着地的情况下想要护着头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即将要死亡的这个瞬间，我突然间发现，眼中、心中所念，唯有雪琪。
“咚！”
我自己都能感受到一股湿热的**从我的头部慢慢地向四周扩散。周围的人都赶了上来，那辆车应该也跑了吧，毕竟这么多人总不可能等着被抓。
而我那近乎黑暗的视野中，唯一还能看到的，便是雪琪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雪琪跪倒在我身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子迅，子迅，我不要你死……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我颤抖着右手，气息已经完全紊乱，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雪琪顺着我的手势看去，发现了那个装着衣服的盒子。
我一字一句吐得十分吃力，道：“衣服……你穿上……会很……好看的。”
雪琪就近伏在我的身上，道：“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子迅，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我好不容易才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又要离我而去……”
原来，原来……
我如同四年来一般，最后一次抚了抚她的毛发，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喜欢你……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全然不知，因为我的世界，从此只剩下黑暗。
而在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场车祸，一男一女。
男的首先开口，道：“真是没想到，子迅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雪儿，看不出来，你挑人还蛮有眼光的嘛。”
那个挽着他的手，叫雪儿的回答道：“我欧阳雪又岂会挑庸人？不过，他再怎么样，终归比不上你，对吧，天俊？像他这种无法断情绝爱的人，注定无法成大事，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当初选择离开他。”
天俊冰冷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涟漪，道：“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欧阳雪靠着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有成大事的风范！”
天俊微微笑道：“走吧！”
多年以后，雪琪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事业有成。只是，不管有多忙，她每天晚上都会在东郡北站逗留一段时间，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火车站，熟悉的离别感。
瞬间花落，黯然神伤，椎心泣血之时。问卿情为何物，蜡炬成灰。一道银河斩隔，织女星、光照君归。七夕节、鹊桥欢相会，比翼双飞。
青城山中如梦，白素贞、烟波江上魂离。地久天长难尽，此念无期。恨陆郎兮绝爱，叹红尘、莫道心痴。过东郡、凛风凄寒意，物是人非。
——《声声慢·一双人·其二》
梅香如故
“今年的高考成绩，是A中建校以来最好的一次。身为校长，我非常感谢同学们的努力和付出，也深以你们为荣！今年的高考，A中首次实现了二本率百分之一百，其中高三七班的表现最为惊人，不但所有人的成绩都超过了二本线，更有32名同学超过了一本线，这个成绩仅次于高三一班，远远超过了当初学校安排的培养任务。除此之外，这次高考A中还出现了史上第一个同时拿到语文、文科综合两门学科全省第一名的同学！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高三七班的梅宸君同学上台发言！”
本来依照校方的安排，我是直接就可以坐在主席台上的，只是被我拒绝了，我还是选择了站在高三七班的队列里，站在A中高三级的学生里，站在芸芸众生之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那个主席台上去。
我踏上第一级台阶时，突然回想起许多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高二文理分科之后的第一场考试啊……
“接下来公布本次考试单学科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的同学。以往公布的顺序都是从语文科开始，但今天我们稍作改变，先从数学科开始。”
校长如此说话，引起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不过谁也猜不透校长的用意。
随着各学科得奖的学生陆续上台领奖，现在只剩下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四门学科还没有公布。
“同学们，下面要公布的是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四门学科的第一名。这位同学非常了不起，在这次考试中一口气拿下了四门学科的第一名，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希望各位同学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校长的话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是A中史上第一次有人同时拿下四科冠军，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重点班中的哪一位实力如此强劲。
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觉得这个人会出现在普通班中。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高二七班的梅宸君同学，上台领奖！”
“什……什么？高二七班？那不是个普通班吗？”
“凭什么是他？这藏得还真是深啊！”
“该不会是作弊的吧？”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我并不计较那稀疏的掌声，自己应得的东西，别人永远改变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强求也无济于事。
走完领奖、合影这些程序化的步骤后，便各自散了。今夜的集会，开得几家欢喜几家愁。高二一班，那个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重点班，正在接受他们班班主任暴风雨般的批评。
“你们可真给我长脸，文科综合的政治、历史、地理那三门也就算了，语文这么重要的科目，历来地位居于各学科之首，竟然硬生生被一个普通班的抢走了第一名，你们不觉得丢人吗？你们是重点班的学生，学校最好的资源都给了你们，这就是你们回报给学校的成绩吗？我今天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以后的考试，不管是总分第一名还是各学科的第一名，全都得在我们班中！”
而此时此刻的我，正在操场上凝望着如水的月光。入秋之后，夜里的风也渐渐地凉了起来。
“哥，别感冒了。”一件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样舒适的话，只有她才能说得出来，我不禁莞尔：“晓欣，你来了。”
晓欣拉着我的手：“哥，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不过是一次考试，没什么好高兴的。如果可以的话，在今后的两年里，都能保持就好了。”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无数的人为了那顶王冠争得不可开交，即使明知王冠之后，是惊涛骇浪，万丈深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只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睡不着的除了别人，还有自己人。
清晨六点半的歌声虽然格外动听，但对众人而言，那不过是催着起床的噪声罢了。而我刚来到班里，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马上就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
班长汤文聪把我拉到一旁，把手里的纸张，悄声道：“宸君，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作弊？”
作弊？作弊！我呆呆地立在那儿，一切是那么地突然，打得我晕头转向。
副班长肖雨晨扯着嗓子道：“班长，他那点破事我们都知道了，你也不用顾全他的面子说悄悄话了！”
汤文聪忙使眼色：“不要说了……”
我看了看纸上写的内容，大致的意思是跟我一个考场的某个人，亲眼看到我作弊。
我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位子，拿出语文书准备早读。肖雨晨见我不说话，便继续扬声道：“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怎么大家同样的老师，同样的课本，同样的课堂，就他成绩和我们差一大截呢？原来是做了这么些为人不齿的事情。”
晓欣听着她越来越过分，刚要起身却被我按住了手臂。
下了早读后，晓欣愤愤不平：“哥，他们说话也太难听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你知道台风吗？台风过境的时候，虽然周围是各种恶劣的天气，但是台风的中心，也就是台风眼的地方却是太阳高照。既然现在我已经成为了脏水的中心，那他们越是等着看笑话，我就越要平如镜水。而且这种事情，想调查清楚太容易了，相信老师很快就会辟谣的。”我淡淡地道。
晓欣思索道：“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搞这么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难道是高二一班的人做的？”
我笑道：“谁做的并不重要，反正我们现在要把心思放在高考上，至于其他事，自会有人去做，不用操心。”
作弊在A中是很严重的事情，此事一出惊动了全校的高层领导。虽然不会空穴来风，但他们也不敢贸然就找我去问话。在通过调查监控和询问监考老师，均无我作弊的证据后，下一周的升旗典礼上，校长郑重地替我澄清了这件事，并严令禁止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升旗礼后，班主任李老师找了班长汤文聪到办公室：“文聪啊，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汤文聪其实心里大概明白李老师的意思，但嘴上却道：“我……不知道。”
“身为一个班的班长，应该把班级的团结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制造矛盾。”李老师的语气很温和，但在汤文聪听来，每个字就像是一下一下地扇着自己脸面的巴掌。
“老师，我没有制造矛盾。”汤文聪小声道。
李老师抬头道：“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没有及时遏制流言蜚语，还让其他的同学信以为真，对宸君冷嘲热讽。这些事情本身就很不利于团结，你知道吗？”
“知道了。”汤文聪勉强道。
李老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同班的同学，谁的成绩最好，这并不重要，不要去争这种无谓的面子。你想想，往大了讲，不管谁的成绩好，对高二七班都是最有利的。往小了讲，你要追求的终极目标是高考能上一所好的大学，而不是得第一名。我也知道，你们的压力很大，竞争心态很强，可所谓的竞争，应该是共同进步的良性竞争，你作为班长，要有从大局出发的胸怀。不管对谁，都应该是鼓励和肯定，而不是排挤和打压，对吗？”
汤文聪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李老师这才把桌上的文件交给他：“好了，回去把这次举行六科竞赛的事情告诉大家。你以前也组织过，这次的名单安排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汤文聪心中窃喜，到底老师还是看重自己的：“是，谢谢老师。”
下午的课结束后，肖雨晨把汤文聪拉到一旁：“老师找你去，除了竞赛的事情，还有说什么吗？”
汤文聪没好气地道：“你还说，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害得我被老师批评了一顿。”
肖雨晨眼珠转了转，赔笑道：“啊？老师批评你什么了？”
“老师说，我没能及时制止闲言碎语，很不利于班级团结，还说我跟梅宸君过不去。我当时怎么说来着，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不能做。要不是你一再坚持，我又怎么会……算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别扯上我。”汤文聪显得有些不耐烦。
肖雨晨安慰道：“这件事情是我估计失误，可是并非全无收获。老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以前老师何曾指责过你？这次居然为了梅宸君不惜批评你。梅宸君不过只是拿了一次第一名，老师就把他捧上天了，照这样下去，你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岂不是要被他硬生生抢了去？”
汤文聪犹有不忍：“可……可就算如此，老师说得没错，梅宸君的成绩好，对高二七班都是有利无害的，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肖雨晨提高了音调，“班长，你用一颗真心去待人，别人未必就回报你一颗真心。如果你想做一个伟大的圣人，一定会后悔的！”
肖雨晨离开后，汤文聪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以后团结众人，当一个好班长。
决是决了，真的定吗？
晚自习上，汤文聪把竞赛的名单安排公布出来，并询问大家的意见。我虽然对他的安排有所质疑，但考虑到他毕竟是班长，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驳他的面子。于是，下了晚自习后，我找了汤文聪，道：“班长，对于这个方案，我有点不同的意见。”
汤文聪微笑道：“噢？你觉得哪里不妥当？”
我指着安排表上的名字：“班长你看，这次的学科竞赛和往常一样，是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六门学科，分值完全按照高考来，前三科是150分制，后三科是100分制，你把我和晓欣安排在历史和地理的位置，我认为不太合理。”
汤文聪保持着微笑：“宸君，我是这样考虑的，班上历史和地理成绩数你最好，但是一个人只能报一个学科，晓欣上次考试的历史成绩仅次于你，位居年级第二，所以由你和晓欣守这两门学科最合适不过了。扬长避短，这也算是田忌赛马的策略。”
我摇头道：“班长，我们能想到田忌赛马，其他班肯定也能想到。这次竞赛六科的规则是要看每门学科的分数差值，总和差值较小者晋级。在上次的考试中，我的语文成绩是137分，第二名是125分，相差12分；但是我地理成绩的94分与第二名的91分仅仅相差3分。但是现在你的名单里，语文学科安排的颖仪在上次的考试中与第二名相差11分，然而她的政治成绩与我不过相差2分。如果其他班先在前四科创造优势，那我和晓欣在后两科岂不是连力挽狂澜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从分值上来说，在语文、数学、英语三科先拉开差距更重要，晓欣的数学和英语上次考试与年级前三差距不大，所以如果能把我和晓欣安排在前边的话，就能率先拉开差距。”
汤文聪的笑意并未褪减：“你说得有理，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的建议。”
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但该说的已经说了，别的我也做不了，便回宿舍了。
这时，有人从门边转出，拍了一下汤文聪的肩膀，惊得他忙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肖雨晨，这才放下心来：“你干嘛，吓我一跳。”
肖雨晨拿起那张表，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真心待人，别人未必领情。你看看刚才他那番话，三句不离上次考试，怎么，他这是生怕你忘了他拿下四科第一的成绩吗？”
这火上浇油的话，又把汤文聪的火挑起来：“不就是一次考试而已，他以为他自己是什么东西！”
肖雨晨看着愤怒的汤文聪，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次日，汤文聪在早读课上宣布最终的六科竞赛名单。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名单竟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为了班级的荣誉，我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正面对抗。
汤文聪宣读结束后，道：“请问同学们对这份名单是否还有不同的意见？”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走个程序问问而已。他估计没想到，我直接起身道：“我有不同的意见。”
汤文聪撇了撇嘴，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说。”
“这个方案不合理，如果按这个方案执行，我们班是没办法赢得这次六科竞赛的。”我的语气异常着急。
肖雨晨轻蔑道：“我说宸君同学，你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用跟班长唱反调的行为来彰显你自己的实力吧，你拿下四科第一名的确很厉害，可这并不代表就能目中无人吧？”
我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班长，我们要想最终在决赛战胜高二一班拿下第一名，这个方案必须改！”
我本以为，十七岁的我们都应该是斗志昂扬，竞争心态十足。可当我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我才发现原来而今才道当时错，都是错……
“宸君疯了吧？我们普通班怎么可能可以赢重点班？”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是不是被上次考试四科第一这个偶然事件冲昏头脑了？”
“够了！”汤文聪喝道，“我是班长，我有权决定方案和名单。”
我深知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用激化班级矛盾来换取一次比赛的胜利，怎么都不划算。
李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宸君啊，班长的计划你不服，班级的团结你也不管，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老师，我坚持我的看法是有道理的。”我解释道。
李老师笑道：“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是有道理的，可是宸君，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把这个事情交给班长了，那班长就能全权处理，你当场跟他争执，会让他的领导力和威信大打折扣，那以后班里还有谁会听他的话呢？退一步讲，即使班长的计划没能让七班拿到比赛冠军，那也不过是一场比赛，一场比赛的输赢和班级的团结，你觉得孰轻孰重？”
我抿了抿嘴，道：“老师，我也不想当场跟他起争执，但是我私底下去找过他，跟他说过我的意见。”
“你看，正如你所说，这只是你的意见，班长可以选择听取，也可以选择不听取。既然他选择不听取，那就说明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应该尊重别人的想法，对吗？”
老师话已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对。”
李老师扶了扶我的肩膀，道：“好了，回去吧。”
午饭的时候，汤文聪因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肖雨晨凑到他旁边，道：“班长大人，这梅宸君当面让你下不来台，这口气我都替你难受。”
汤文聪把筷子摔到桌上：“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跟我过不去，此仇不报非君子！”
“班长既然有这个意愿，那不如我给你出个计谋？”肖雨晨得意道。
她凑到汤文聪耳边说了几句后，汤文聪的脸上尽是震惊：“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肖雨晨趁势道：“班长，关键时刻你就别那么善良了。你觉得这个办法过分，可他呢？他处处显示自己四科第一的成绩，过不过分？他处处跟你针锋相对，当众让你难堪，过不过分？他还百般讨好老师，让老师渐渐疏远你，过不过分？”
“好吧，我找个机会把东西放好，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吃了午饭回宿舍之后，我看到舍友郭俊言还躺在**，虽然平时跟他也相处得不是太好，但是谁没个三病两痛的时候，这个时候关心一下别人，说不定就能化解平时的不愉快：“俊言，你从早上到现在一点儿都没有好转，要不还是跟老师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
俊言虚着声音道：“不用了，只是昨天不小心着凉了，我吃了药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去医院多贵啊，看一次发烧得好几百块钱。”
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这我也知道，只是苦了他。
我把笔记本递给他：“这是今天上午的课程内容，等你好些了再看吧。”
俊言微微点头，便合上了眼睛，我给他换了杯热水之后也午睡了。
按照A中的管理制度，班主任需要一星期一次对学生的宿舍进行检查，以防学生带违规违纪的物品回校。于是，李老师带着班长汤文聪，副班长肖雨晨前去，却不曾想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李老师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这次明显能看到她是带着怒色迈进教室的。
“今天我去检查宿舍，本以为也和平时一样，只不过是例行检查，我一直相信我们班的同学绝不会做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可是我却发现了这个！”
李老师拿出一包香烟，“啪”地一声扔在讲台上：“梅宸君，你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前一刻，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和我毫无关系；后一刻，需要解释这件事情的人竟然是我。
我缓缓起身：“老师，我……我不知道……”
“宸君，这可是在你的**发现的，你竟然说自己不知道？”汤文聪打断我的话。
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没用了，解释不清了。
晓欣见我不说话，便道：“老师，我哥一向不沾烟酒，不可能会带香烟回学校的。”
“晓欣，你是宸君的妹妹，护着自己的哥哥我能理解，可是现在证据确凿，香烟的确是在他的**发现的，难不成香烟自己会长了腿跑到他**不成？再说了，你和他又不住同一个宿舍，怎么可能会时时刻刻知道你哥的情况呢？”肖雨晨尖着嗓子道。
汤文聪顺水推舟：“宸君，你怎么不说话呢，老师可等着你的解释。”
我醒了醒神，平静地道：“老师，我自知百口莫辩，可我真的想说一句，这东西不是我的。”
李老师轻吁了一口气：“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来的，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和缓慢。
李老师似乎动了真怒，一拳打在讲台上：“梅宸君！什么态度！我本以为你是个有担当，勇于承认错误的孩子，太让我失望了！”
我无法分辨老师的话语里包含了几重意思，她那么生气，是怒其不争，还是似错非错？
“念在梅宸君是初犯，这次就不上报学校，但是在下周的班会课上，梅宸君在全班的面前进行自我检讨，另外交一份检讨书给我。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如果下次还发现类似现象，便上报学校处理！”
检……检讨书？我当了十年的学生，从来只知道获奖感言应该怎么写，没想到原来我也有要写检讨书的一天。
班会课后，我呆呆地坐在湖边，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晓欣陪在我身边，道：“哥，你怎么不跟老师解释清楚？”
我只是苦笑：“如此精密的计划，滴水不漏，环环相扣，解释不了了。香烟是老师在我**发现的，又没有人证和监控能证明是有人栽赃嫁祸，再加上班……汤文聪和肖雨晨煽风点火，老师只罚我写一份检讨书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晓欣吸了吸鼻子，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哥，没事的，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我的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感动：“晓欣，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跟我走得太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老师心中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恐怕会连累你的。你没看我的座位以前门庭若市，现在门可罗雀了吗？”
晓欣拼命地摇头：“我就陪你，我哪里都不去。我们是亲兄妹，我不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是啊，幸好还有晓欣，幸好还有妹妹，幸好还有亲情，能容我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保留一份温存和感动。
很快，更糟糕的事情传来，汤文聪重新宣布参加六科竞赛的人选，我被排除在外，晓欣去找她理论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晓欣，你哥忙着写检讨书，自身难保，我这也是为他好，让他专心写，不要分心。”
我只是淡淡地笑笑：“没事，他既然敢这样说，想必老师已经同意了。随他去吧。”
晓欣咬牙切齿道：“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也不参加了！”
我拉着她坐到我身边：“晓欣，我们身为高二七班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二七班这个集体，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准备。”
晓欣撇嘴道：“就你脾气才那么好……”
“不是脾气好，而是没必要，犯不上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愤怒，所谓气大伤身，何必呢？”我边拨她那被风吹乱的头发边道。
晓欣握住我的手：“哥，那这个哑巴亏你就打算这么过去了？”
我舔了一下嘴唇，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且走且看吧。”
人们常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多的是惊和喜，可是这次的六科竞赛，喜却没有发生，和我预测的一样，高二七班在语文、数学、英语这三门学科上与各班代表差距太大，虽然晓欣在地理学科上拿下第一名，可惜杯水车薪，高二七班首轮便被淘汰。
正当我以为惊喜无喜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件对我来说应该是喜的事。
跑道上，李老师叫上了汤文聪，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来这里谈话，而不是在办公室吗？”
汤文聪并不知道东窗事发，还以为是输掉了比赛的事，低声道：“我知道，因为我自以为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独断专行。”
李老师只是笑笑：“还有呢？”
汤文聪愣了一下：“还有……不注意团结班上的同学……”
“还有呢？”这显然还不是李老师想听到的答案。
汤文聪这下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吞吞吐吐道：“我……”
李老师见他这副模样，叹气道：“看来你还是不想真心承认错误。作为一个班长，你恃才傲物，不听他人意见，不注意团结同学，这还都不算，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因为别人的成绩比你好，你就嫉妒他人，排挤他人，甚至……”
回忆的时光机，来到了二十四小时前。
俊言的病情有所好转后，当他听说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来到了办公室找李老师：“老师，宸君是被冤枉的。”
李老师难以置信：“俊言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师，我没胡说，那天您和班长、副班长来检查宿舍的时候，我由于身体原因躺在**休息，却不曾想亲眼看到班长趁您去检查阳台时，把香烟放到了宸君的**，然后引导您去发现，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俊言十分激动。
李老师沉思了片刻，道：“俊言，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还有，你该不会是为了帮宸君开脱自说自话吧？”
俊言摇头道：“老师，我虽然发烧，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当时我根本没睡，半闭着眼睛，宸君的床就在我对面，怎么可能会看错？而且，宸君和我一向不睦，我根本不需要造假去帮他开脱。”
“照你这么说，你现在来找我说这番话又是为何呢？”李老师反问道。
俊言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都是他在照顾我。他帮我洗衣服，帮我打饭，帮我补习落下的功课，我一开始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这样做，于是我问了他，他说，因为我是高二七班的一员，这个集体的每个人都必须齐头并进，不能落单。老师，这件事情本来宸君可以据理力争，要求调查到底，还可以跟班长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都不为过，可他没有，因为在他心里，高二七班的集体利益永远高于他自身的个人利益，他宁可自己吞了这脏水也不肯乱了七班的秩序。老师，这样的人，在如今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社会中，还能有几个？”
时光再次回到操场上的两人。
“后来我又去问了副班长，才确定原来你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知道吗，这样的人别说当班长，就是当一名学生都不配！要不是郭俊言，我差点真的误会宸君了。你想想，要是那样的话，高二七班输一次比赛倒没什么，正如我今天叫你来根本不是因为你的排兵布阵导致七班输了。让一个好学生蒙冤，这才是最严重啊！”李老师语重心长。
李老师见汤文聪不说话，继续道：“汤文聪蓄意构陷同学，情节恶劣，除去班长一职，由副班长接任，另外，下周班会课上，作公开检讨，并向宸君道歉！”
汤文聪的声音完全颤抖，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老师，您的处罚我心服口服，只是有一点，肖雨晨她不能接任班长！”
“这是为何？”李老师问道。
汤文聪心中瞬间萌生了一个主意：“请您待会儿宣布由肖雨晨接任班长，晚自习下课后假意离开，藏在窗边，真相就能大白。”
李老师虽然半信半疑，但这也让她大吃一惊，自己仿佛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抽丝剥茧之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肖雨晨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极高兴的，不过她也知道汤文聪不是傻子，很快就能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
果不其然，下了晚自习后，汤文聪便过来她的座位，肖雨晨头也不抬：“你来了？”
“你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汤文聪盯着她。
肖雨晨冷笑道：“我要给你什么解释？成王败寇，如今我即将继位班长，至于你，不过是个被老师厌弃的学生罢了。”
汤文聪紧闭双目，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地抽搐：“肖雨晨，你步步为营，怂恿我去和宸君针锋相对，甚至陷害他，而从头到尾，你都是想取而代之，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手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真傻，竟然一直当了你手中的一颗棋子，最后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肖雨晨，我自问我待你不薄，你这副班长还是我推荐的，你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
肖雨晨看着他嘶吼，像是在看一个笑话：“我的班长大人，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现在也觉得怎么会有你这么单纯，噢，不，说得好听些叫单纯，不好听那就叫愚蠢！一个和你非亲非故的人，凭什么费尽心思为你出主意啊？没错，你说得对，我这副班长是你推荐的，一开始我也想好好帮助你管理高二七班，可是你看看你，没有丝毫驾驭集体的能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高二七班毁在你的手里。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有德之君替换无德之人，自然之理也。当然了，我不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你若是愿意配合我管理班级，那我可以宽宏大量，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做得到，我做不到！”肖雨晨万万没想到，李老师从后门而入，而汤文聪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肖雨晨马上反应过来，看了眼汤文聪：“你居然设局？”
汤文聪拿起书包，边走边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随着李老师也转身离去，肖雨晨才发现，偌大的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空****的。
汤文聪和肖雨晨到了之后，却发现李老师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我在他们跟前。
肖雨晨一看到我，就没好气地道：“你来干嘛？来看我的笑话？”
我心平气和地道：“不是，我是来和你们握手言和，冰释前嫌的。”
“你说什么？”两个人无法相信。
我走近他们，道：“高二七班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班长，你的数学成绩是我们班最好的，副班长，你的英语成绩是我们班最好的，术业有专攻，我很需要你们的帮助，大家都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汤文聪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老师她……”
“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文聪，雨晨，其实我们只是个性不同，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想彼此都已经了解对方，今后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肖雨晨低头道：“可是老师不会原谅我们的……”
“谁说不会？”李老师迈着步伐进来，“其实处罚并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你们愿意诚恳认错的态度。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还有不爽，可如果我告诉你们，昨天宸君来找我说了些什么，你们就不会这样了。”
昨夜，宿舍楼下。
李老师见我欲言又止，道：“宸君啊，有话不如直说，吞吞吐吐不像你的性格。”
我微微笑道：“老师，其实刚才我在茶水间，也听到了班长和副班长的话。”
“这件事老师要向你道歉，没有彻底调查清楚就冤枉了你。我已经让他们在下周一的班会课上作检讨，并向你道歉，放心吧。”
我摇了摇头：“老师，我来找您，并不是想知道您要怎么处罚他们，相反，我觉得不能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检讨，否则以后他们在班里就没有威信可言了。”
李老师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愤怒：“威信？你以为我还会让他们继续担任班长和副班长吗？心中丝毫没有集体，为一己私欲的人，如何能担当如此重任！”
“可是老师，我觉得副班长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平静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为自己而活呢？谁能保证自己就是大公无私呢？班长和副班长也是人，为何就不能有私心呢？我们凭什么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去要求别人要做到呢？最起码的，他们并没有因私废公。副班长想当班长，是因为她觉得班长有些事做得不够好，只能说她用错了方式或者理解错了集体这个词，可她心中是有集体的。还有，班长跟我有矛盾，难道我就没有责任吗？”
李老师似乎有些震惊：“宸君，如果照你这样说，为什么你就可以为了集体牺牲自己？”
现在，考场内。
文聪和雨晨几乎是异口同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拉起他们的手，叠在一起：“因为我觉得我也有责任，可能由于我的性格，导致了我们有那么多的误会和矛盾。”
“别说了，宸君，明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文聪轻声道。
雨晨咬了咬嘴唇，道：“不，其实是我总在班长面前煽风点火，对不起。”
“好了。”李老师爽朗地笑道，“能有这种反省，才是我们高二七班的同学嘛。”
文聪向着李老师深鞠一躬，道：“老师，宸君虽然原谅了我，但我自己很清楚，论能力，论胸怀，我都比不上他，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迎头赶上。为了高二七班，班长的位置，我认为应该由宸君担任。”
雨晨亦道：“老师，我也认为应该由宸君担任班长一职，另外，下周一的班会课，我还是要公开郑重地向宸君道歉。”
李老师点头道：“我同意！”
“老师？”我一时间没想到老师竟然会同意。
李老师竖起了手掌，表示停止：“宸君啊，我希望你能够通过担任班长，发挥你的才能，带领高二七班走得更远。”
我思索了一下，道：“好，既然这样，我不会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另外，老师，我有个请求，我想让文聪和雨晨担任副班长，和我一起努力。”
文聪喜出望外，道：“班长，你放心，今后我一定配合你，管理好班级，一切从高二七班的荣誉出发！”
李老师看着我们化敌为友，心中感叹：这样的高二七班就更有希望了……
青春的影子，兜兜转转，唯独日月如梭，一瞬之间，已是高三。
“同学们，由于李老师出了车祸，现在正在住院，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将是你们的代班主任，把英语课本拿出来。”英语老师出现在了语文课上。
离高考只剩几个星期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李老师出了这种事，无异于给众人增添了巨大的压力，所有同学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豁出去了：“老师，这节课是语文课。”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老师，在高考中英语和语文的分数一样重要，离高考还有几个星期，学校让您来当代班主任，并不是让您把语文课也代成英语课。”
英语老师把粉笔重重地扔在盒子里，我知道她是动了真怒：“这是学校的安排，我是英语老师，代课只能上英语，你要是觉得不妥，找校长去说，跟我说没用，这节课就是英语课，你要是不喜欢听可以出去。我不是为了你们吗，你看看你们英语成绩考得像个什么鬼样，我教两个班，还当代班主任，谁想过我多辛苦啊，你们一个个好像是为了我上课，为了我考试一样……”
坐在我旁边的文聪碰了一下我的手臂，我明白他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再继续下去。确实，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惹怒英语老师也不是办法。于是，下了课后我马上前往校长室，找到了校长。
校长见我过来，满脸笑意：“宸君同学啊，坐吧，每次颁奖礼上都能看到你，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四科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很不错啊。”
我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道：“校长，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别的事。”
校长见我如此严肃，道：“什么事呢？”
“李老师，也就是高三七班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因为车祸住院了，这段时间英语老师是代班主任，但是她把语文课也拿来上英语了，这样肯定会影响我们高考的语文成绩，所以您看能不能让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来代课，毕竟她只教这一个班。”
校长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但他依然应承道：“这样啊，行，宸君同学你先回去，我现在就跟教务处了解一下情况。”
“好，谢谢校长，那您忙，我先回去了。”我起身深鞠一躬，走出门外准备把门关上时，却发现他已经在打电话了。我一时急于知道结果，便把门轻轻掩上，留着一条极小的缝隙，能大约听到他说话。
当时我心里还很兴奋，没想到校长这么重视学生的意见。可接下来我听到的，却并非如此。
“喂，刘老师啊，你现在马上去安排一下，让那个高三七班的代班主任只上英语课就行了，原本是语文课的就让他们自习。”
“刚才那个高三七班的班长来找我说了这个事，还说让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去代课，孩子嘛，毕竟天真，也不想想高三一班能和他们一样吗？让他们自习，没有老师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他们就会自愿让代班主任上英语课了。”
后来的话，我就没听了，因为我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意义。原来，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待遇竟然有云泥之别。
校长既然发话，那自然语文课是改成自习课了。只是，当我看到大家毫无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时，我知道身为班长，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了。
我缓缓地走上讲台，道：“请同学们拿出周测试卷，我们来讲解一下。”
所有同学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了我的意图，毕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语文连续两年保持年级第一的人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下了课后，我照例去办公室交作业，却被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叫住了：“宸君，过来一下。”
我虽然不知何意，但老师既然叫了，自然要前去，这是最起码的尊重：“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笑吟吟地道：“宸君啊，你有没有意愿过来高三一班，成为一班的一份子呢？”
我对她这句话始料未及，一时间大脑空空如也，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什么？”
“是这样的，昨天啊校长跟我说了，如果你有意愿来高三一班的话，他可以破例允准。这两年你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身为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我当然是特别特别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语文老师了，所以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没想到我后来没听到的话，竟然会是这个内容。
我保持着对她的礼貌：“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是高三七班的班长，现在我们班的班主任李老师又因为车祸住院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离开。”
“宸君啊，高考是你一个人的，也是人生最重要的其中一环，像你这样的成绩，留在高三七班真的浪费，你应该来高三一班，接受最好的资源，更进一步，别跟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不要看不清前途。”她的语调明显加重了不少。
我往后退了两步：“老师，我或许看不清前途，也看不清未来，可是我能看得清自己的心。高三七班需要我，我就只想留在那儿，不管艰难，不顾险阻。老师，我话已至此，谢谢您。”
走出办公室，我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后悔，只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高三七班要想在高考中超常发挥，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于是，我开始和各科老师进行商量，将原本的课程表进行了一个大调整，自习课全部取消，这也让很多同学有意见，在班会课上如山洪暴发一般向我滚滚而来。
“班长，我们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为什么没有自习课？”
“班长，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胜过一班，可是我们不是你的工具。”
“班长，证明自己不一定要和别人比呀！”
……
我安静地听他们说完之后，慢慢开口：“同学们，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很辛苦，可是有一点大家也许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当成工具，也没有拿你们去和谁比。高考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外界的条件是最不可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值得信赖的。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今年的录取分数线可能会下降，或者自己在考场上能超常发挥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老实说，我们的实力还需要继续填充，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一样，所以我从来不说我们所有人都要上一本还是二本，但我就问，谁敢说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去参加高考就一定能上自己想去的那所大学？我不想你们将来在查询成绩的时候，带着后悔，带着眼泪，带着伤心，我希望大家在回来参加毕业典礼时，都是开开心心的，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所以，请大家再坚持这么两个星期，好吗？”
雨晨、晓欣率先竖起拳头，喊道：“我们支持班长！”
有了开头，就渐渐地感染到更多的人，最后全班都竖起了拳头：“我们支持班长！”
据说那天，高三七班的喊声连宿舍楼那边都能听到。
高考前，我带着全班同学的祝福，去了一趟医院探望李老师。
李老师看到我来，抚着我的肩膀，道：“宸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班里的事，我都听说了。说来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有去高三一班？”
我会心地笑笑：“因为我是高三七班的班长。当我看到大家都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和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奋斗。”
“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去吗？”
“不悔，也不会。”
回忆的车轮开到这儿已经是尽头，因为台阶我走完了，来到了主席台前。
接过校长手中的奖状后，就该是我发言了。不过，这次发言，我只说了一句话：“我希望，A中将来，不要再有重点班和非重点班之分……”
后来，A中建校一百周年的时候，我特意回去了一趟。李老师告诉我，A中现在，已经不分重点班和非重点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