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摇摆不定

那晚,你又是在哪里?我无法忘记那手机那头传来的喘息声,我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的无法释怀,才会在青春的恋情中埋下仇恨的种子呢?

[1]打工偶遇符丹丹

很快,复读生活的第一个月过去了。在全校第一次摸底考试中,我的语文很意外地考了全班第一,我的作文《从你的房子里面走出来》也被学校复印成上千张在全年级传阅。

那是一篇以“网络生活”为题的作文,我很取巧地选了一个不同的角度。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抑扬顿挫地朗诵了我这篇作文,声音洪亮,响彻教室,而教室的后排依然喧哗个不停。

语文老师自顾自地朗诵着,我们之间似乎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任惊涛拍岸,我自坐乱不惊。

可惜的是,我的文科政治却考得一塌糊涂,总分在班级里面依然毫无起色,但这并不让我感到沮丧,我看到了一个有亮光的地方,好比我在黑夜中不断地奔跑,当我感到累极了的时候,看到了天边翻出鱼肚白,天色开始变得淡蓝,于是一下子就有着了穿过重重黑夜的感觉,让人感到了鼓舞,有了再跑下去的力量。

我注意到,李菁曾悄悄扭过头注视了我一眼,这让我感到满足。上午放学后,陈发邀请我一起吃饭,蓝姗也一起,我打算叫上李菁,但陈发摆摆手说算了,自从那次和唐欢打架之后,陈发似乎对李菁有些成见,他甚至有些烦躁。我笑了笑,表示没关系,这样或许还能避免尴尬,但我其实并不能够完全弄清楚造成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尴尬的原因是什么。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中午那顿饭又是陈发请客。我站起来,想付钱,陈发从背后拉住了我,不容置疑地说,我来。

我有点尴尬地回到了座位。在结账上,陈发比我理直气壮。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无意发现蓝姗正在向我微笑,温柔夹杂着不安的眼光,让我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那一刻,有泪水涌到眼角,我强吞了下去。我想,我该找份工作。不为啥,就为能在吃饭的时候像陈发一样不容置疑地说一句,我来。

很快,我就在城南一家夜饮店找到了一份兼职。收拾盘子,清除厕所一天堆积下来的手纸。每天晚自习放学后,我就往这个店赶。仅在第一次,我向老板娘要过一次胶套,而她很快就横了我一眼:怕脏就不要来这打工。当时我鼻子一哽,将胶套放回了桌子上,说了声对不起。而每当我用手抓起那些厕所手纸时,我都忍不住想吐。

打烊后,店里有安排有每人一碗青菜面条。尽管饿得饥肠辘辘,我觉得却没有一丝食欲,吃进去的面条仿佛虫子爬行般恶心。我胡乱地扒上几口,坐在一旁发愣,突然有点暗无天日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耳边突然有个热乎乎的声音凑了上来。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身子。

当时在店里还有个胖胖的女孩也是服务生,工作时各忙各的,我们根本没有交集,甚至偶尔碰上的眼光也是一片茫然。她看见我往后退了点身子,有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

老板娘从我身边经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

有厨师出来拉下了沉重的卷闸门。她低声问我,能送我回家吗。

我点了点头。在黯淡的街灯下,店门口孤零零只停着了最后一辆自行车。那是我跟同宿舍借来的老式飞鸽牌自行车。手把大大的、横横的、有点像笨拙的企鹅。我也不知道林智当初为什么带来这么一辆自行车,只有一次,他跟我说,他每天下午都会骑着自行车在安城溜达一圈,漫无目的。“要是哪天我不出去转一转,我会发疯的。”他抛下这么一句话就把自行车借给了我,这也让我倍感压力,要是我哪天丢了他的自行车,他会不会向他自己所说,会发疯的。呵。高四。操蛋的高四。

她试图踮起脚坐到了我自行车后座。她身材矮粗,还穿着超短裙,有点难为她了,我放斜自行车让她坐了上来。她有点羞涩地端坐了上去。

她住在城南一家废弃工厂改造的出租房,离我学校附近。路上,她掏出一个精致的收音机,戴上一只耳塞。她问我要不要戴上另一只,我摇了摇头,风很大,她的手势在风中迟疑了片刻,将另一只耳塞塞进了耳朵。身体紧随着音乐摇晃了起来,我依稀听见她在哼着王菲的《彼岸花》:看见的消失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天涯海角,听见土壤萌芽,等待昙花再开……

自行车轻度摇晃着在无人的大街上滑行。我仿佛徜徉于一片宁静的海洋,安详得让我有些忧伤,我不知道我的眼角是否有泪。

下车的时候,女孩问我,是否愿意当她男朋友。

我很感突兀。在夜风中打了一个激灵。我抬头,她指了指她所住的地方,在一片混乱的违建中,她在厂房上面的铁皮屋,月光反光在上面,仿佛夜里来了一场不适时宜的雪。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有女朋友了。

她一愣,但很快就笑了笑。我拿出钱包中的李菁的照片,这原本是夹在李菁语文课本上一张照片:长发,有风,发迹绕过她的耳际,她眼神有些迷离,一身白衣。那天,李菁给我递纸条时从她腋下夹着的语文课本掉下来的一张照片,像树叶一样旋转,我当时就有些晕眩,将这张照片捡起来后,就动了留下它的心思,即便不会在一起了,也许可以睹物思情。可是,我们之间真有爱情吗?

她拿了过来,端详了一会,有些走神。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断然地将照片递回给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是开玩笑的,你明年就是大学生了,怎么会看上我呢。

我吃了一惊,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高中生的,她从老板娘那打听到我的简历?她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说了一声拜拜,小跑地钻进了黑洞洞的厂房入口。

有些变音的“拜拜”,让我一时有些难过。

但愿她是开玩笑的。

她的名字叫符丹丹。

[2]群殴的聚会

打工的生活让我和陈发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陈发对我每个晚自习后匆匆离去感到很好奇,但我只是用一副“以后再告诉你”的神秘表情回应了他。他只是笑笑,他近段好像复读生活渐渐进入了状态,常常看见他晚自习两个钟一声不语地埋头做习题,偶尔的抬头也是思考状,课间休息的时候也是在走廊做两个伸展腰,若有所思的神情将自己裹进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陈发变化了?

这是个善变的年龄,一件事情或一个顿悟都会让自己有簌簌成熟起来的错觉。

蓝姗请假回家了一个星期,回来后也是一脸的寂然。我问过陈发,陈发轻淡画描,只是跟我说蓝姗家里出了点事。而我常常发现她趴在桌子上,长睡不起。醒来,偌大的教室回响着讲台上讲课教师的声音,她似乎有些恍惚,我依稀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她在梦中哭过?

李菁在排练元旦的节目,亏她还有这个心思。我知道她的芭蕾跳得很好。有天中午,她约我一起吃饭,而后又说不舒服取消了,我没有在意。每一个中午,疲劳过度的我总是一躺下来就沉沉地睡去,连听一首电台的歌曲都觉得奢侈。

奇怪的是,当我将自己塞进毫无时间观念的忙碌之后,对李菁,我也没有了那种很热烈的思念。尽管,课间她经过我座位时,那瓣经意不经意的莞尔一笑,依然让我心旌**漾。

她总有些秘密不为我所知。

那天下午,是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老板娘让我去她房间领走了1200元。正好是母亲一个月所能赚到的维持一家生计的生活费。拿过钱的瞬间,我突然有种苍老而去的感觉。

总有一天,我会习惯这样麻木地工作吗?

符丹丹在我之前一个走进老板娘领工资。在我走出房间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忧,会不会再次遇上她。幸好,她已经走了。

老板娘随我身后走了出来,看见我将我叫了下来。

老板对我说,呆会有煤车运煤球过来,你帮忙打理下再走,我让厨房晚上多补你个鸡蛋。老板娘甩了几句话,掉头就走了。

我沮丧地重新回到了餐厅内,正好也没有什么客人了,一老一小的两个厨师在讲些黄色段子,笑得前俯后仰,不时伴随着咳嗽声,唾沫乱飞。想着一会从他们手中端出来的面条,我不由有阵反胃。

突然有个女孩急匆匆地从门外浑淡的灯光中冒了出来。是符丹丹。她不是走了吗?

快!快!她在魔方007房,她和一大帮男人……她跑到我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谁?我不解其意。

李菁。她吞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李菁?

是的,李菁。回家的路上,我碰上了她……她跟一大帮人在一起……

后半句她声音低了下去,她用眼角胆怯地瞟了我一眼,不由地缩了缩身子。

我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一起去了魔方,我跟踪了他们……对不起……

我心脏绞痛般,呼吸困难,我站起来,丢下她,夺门冲了出去。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我在黑夜中狂奔,我甚至来不及取自行车,就先狂奔了起来,在簌簌的夜风中,我似乎很想,就这样融化在其中。

魔方是安城最繁华的娱乐场所,据说在这里充斥着色情和毒品。而我在还没有到来之前,我就想到了一个人——唐欢。

果然,在我推开包厢厚重的皮革门时,映入我眼中的就是一幕不堪的情景,唐欢正勺着一块蛋糕往李菁嘴里喂,李菁眯着眼睛,伸着脖子,看不清表情是痛苦还是享受……周围的人一浪比一浪高的起哄。

有人发现了门口站着的我,立即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了下来。唐欢下意识回过头来,发现是我,脸上的坏笑立即僵住了。我以迅雷来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给了唐欢一飞脚,他整个人如在冰面上摔了一跤了一样,从桌子这边滑到了另一边,桌子上盘子、酒杯、水果、蛋糕也洒落了满地,场面混乱不堪。

很快就有人操起酒瓶在我后脑勺来了一下,我一阵晕眩,感觉火辣辣的头痛,但我依然毫不含糊地冲上桌子上,将唐欢从桌子上再次踢到了墙角。他重重地撞到了墙面上,惊恐地抱着头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如受伤野猪般嚎叫着。但很快,我就被拥上来的人群踢倒在了桌子上,我的头、后背、腿如遭受着一个沙包一个沙包的闷击,我闭上了眼睛,感到内心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狂笑。

有人喊,打死这个龟孙子。

也有人喊,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我听见了,那是李菁的声音。她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甚至突然哭泣了起来,人群也渐渐停下了殴打了动作,以我为中心,纷纷散开,但仍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暴风雨随时会卷土重来。唐欢被人扶了起来,他抖抖身上的灰,看来受伤不重,很快就恢复了神气,在他那般哥们的拥戴下,精神抖擞地走到了我跟前。

我脸朝下趴着,我努力想站起来,但却全身生痛。

李菁连忙上前抱住了唐欢,别打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我听见了她的哭,她竟然在唐欢的面前为我求情,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唐欢惊恐地后退一步,但很快就又冲了上去,李菁死死抱着他,哀求着,求你了……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但让我惊讶的是,李菁此时竟然转过身来,挥手给我了一结实的耳光。

够了……她凛冽的声音几乎震住了全场,而她那毫无含糊的一耳光更是让他们惊讶不已,我也无法反应过来,这是我认识的李菁吗?

唐欢似乎也很解恨一样,长吁了一口气,神气地走到了我的跟前,附在我的身边,低声说道,我有她需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你也给不起,明白吗,快点滚蛋吧。

我没有理他,事实上他一嘴的酒气熏得我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只想,逃离。立即逃离。

我艰难地穿过他们,我似乎听见周围爆发出花枝招展的嘲笑声,我越走越艰难,我甚至用手掐了一下自己,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我梦醒了,我和李菁会一如既往地躺在海边徜徉在微风中……

当我赶回夜饮店时,符丹丹还在等着我,看见我黑着脸,以及脸上那吓人的五指痕,她有些害怕,我不自然地咧开一些笑容。她突然流下泪来,你被人打了?

没事,一点小伤。我厌倦谈及这个话题。

她低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低头从我身边擦过,那一刻,我很想对她道歉,但我知道这样的道歉,还将带来更多的幻想和伤害,就让生活简单点吧。这一切都过去吧,就像我们常常祈祷漫长无助的童年时光快快消失,然后长大到拥有改变一起的强大力量。

多幼稚的梦想。不可逆转的命运悲剧从来都不以意志而改变。

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在我们的一生中,我们常常就这样,一念之差,就失去一个人,一个你爱的人或爱你的人。我长叹了一口气。凌厉的夜风让我脸上的伤痕隐隐作痛,我想我该回学校了,当我躺下时,抱紧自己沉沉入睡,或许我能重温到踏实的温暖。我会在梦中想念我的家,母亲和月清。你们还好吗?

当我去取自行车时,我这才发现停车的地方空空如也,车被偷了?

我一拳打到了墙壁上,想骂人的冲动很快就被手心的剧痛生生地压了下去。

屋破再遭连夜雨。我情绪沮丧到了极点,一个月打工的费用又得拿出一百块来赔偿林智的自行车。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丢失的自行车会不会让林智对下午骑自行车外出兜风产生了厌倦?在那个漫长而黯淡的高四时光,那怕是个细碎的挫败都会击碎一个人的耐心。

[3]清晨从悲伤中醒来

林智没有让我赔偿自行车。他说他放弃了下午的兜风。

我正要解释什么,但他很坚决地摆了摆手。他说他找到新的乐趣,不需要再去兜风。而对于他的新乐趣究竟是什么,他闭口不谈。

晚上我辗转反侧,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我拨打了李菁的手机,电话通了,那边断断续续的混杂着男女喘息的声音,但没有人接起电话。我感到心脏的地方有一块被生生地撕裂开来,有冰冷的**从裂开的地方泌了出来,湿满了枕巾。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再打了一次李菁的手机,关机了。

我失神地望着泛着清冷月光的天花板,一直到有一双眼睛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是林智。

你在干吗?我吓了一跳。

我刚从外面回来,你才是吓我一跳呢,睁着眼睛睡觉,还有泪……林智含糊地回应称。

你刚从外面回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喔……林智再也没有回音,拉过被子盖了个满头,且很快响起了呼噜声。

我辗转无法入眠,那晚,心痛得无法呼吸。一进入梦境的瞬间,就是噩梦袭来。可以预见的噩梦,让我再也不敢闭上眼睛,就这样,一直到天幕从黑到泛蓝,到阳光铺泻进寝室。

林智起床很早,早早就拿着书本去教室上自习去了。看见我睁着眼睛看了,他仿佛被识穿秘密般躲闪过我的眼光,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楼道上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如此匆匆而赶的脚步,和那清晨中悠闲的鸟鸣花香是多么不相称啊。

青春成长是如此残酷,以致每个人对这段岁月都是充满沧桑语境的记忆。

有短信发过来。是李菁。

你不来早读吗?

我答非所问,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来早读可以吗?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我心堵得厉害,但还是爬起床洗脸刷牙。在凉水洗涤过脸颊的瞬间,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我是在读大学还是在读高四,高四的时光容许我这么挥霍了吗?

当我赶到教室的时候,早读刚好结束了,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堵在了门口不让我进,恶狠狠说道,月明,你不想读了就不要影响别人,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来早读,下次别让我逮着,再有下次就让你家人接你回去好了。

说完这句话,教导主任扭过他肥硕的头颅,不解恨地嘟哝着走了。

李菁赶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睛有些浮肿。

我们对视着,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竟然不知道开口要说些什么。

我转身,她跟在我的后面。早读过后,食堂人山人海,我让她占了角落一个位置,然后挤进人群打了两碗粥。

她似乎不想解释什么,我喝着粥,没有一点味道,心脏那块揪痛得厉害,泪水不由得滴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我,我低着头,也不知道喝进去的是粥还是自己的泪水。她伸手帮我抹去眼下如线般滴落的眼泪。

她的手很冰冷。我想,我是多么喜欢她那双小手,小手蜷起来就像一个温暖的鸡蛋,让人真想就这样紧紧握着,紧紧握着。

我的眼泪阿,就像决堤的潮水,她抹着抹着,突然也无声地哭了,我不由有些慌了,连忙也伸出手去给她抹去眼泪,我说,咱们都别哭了好吗?

她却再也无法抑制般趴在桌子悲泣了起来,我不知所措,我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后背,早晨细舞的阳光在她清澈的脖颈上蔓延着,我想这样的温暖是否能让她安静下来?

上课铃响了,她也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抹去满脸的泪,她说我们走吧。我站了起来,帮她拿过她的碗一起清洗了。她在门口等我,我们俩红肿的眼睛不时引起了旁人的侧眼和窃语,是什么样的悲伤让清晨从眼泪中醒来?

[4]李菁说,和唐欢就是个交易

晚自习的时候,我收到了李菁一份信。

她从窗户的位置给我递了进来,当我反应过来时,她已匆匆离开,我跑出教室,她快步走下了楼梯了,我站在楼上等了片刻,她几乎是小跑着从楼梯口出来,以往她常常高高扎起的头髻也崩溃决堤散落了满肩。

她湮没在那头散发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容。

教室内留下的人不多了,我跟夜饮店老板娘打电话请了个假,大意是我的自行车被偷了,明天一定照常上班。老板娘一开始很紧张,以为我要找她索赔自行车,到后来才知道我只是想请个假,就爽快地同意了,但她立即又语气严肃地告知我,如果明天我再请假的话就辞退我。

我摸了摸口袋中领到的一千二百块工资,其中有一千是要还给陈发的,但陈发早走了,奇怪的是,蓝姗还没有走。我这才想起,有好一阵子我们都没有在一起了,而陈发最近好像很勤奋,一门心思都扎在了学习上。我望着埋头在看书的蓝姗,希望一切安好。

我从抽屉里面拿出了那份信。

月明:

很奇怪吧,没有解释昨晚的事情。

我给你的那个耳光,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这样做,唐欢不会放你走。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但是请你原谅我,如果打痛了你,你打回我好了。

我知道你不会打我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在第一次见到你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在你面前,我无论怎么做都是个自私的人。我很自私,有时我都想劝你离我远点,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你。我做不到,原谅我,希望你会原谅我。

我跟你说过,我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母亲。母亲很压抑,早几年就染上了毒瘾。每次吸毒后,我都感觉她神智都有些模糊了,有次她竟然威逼我也要吸,我真吸了,她就骂我是妓女。毒效过后,她会哭着求我的原谅,她甚至记不起是她将我逼我毒路。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多次。母亲够可怜了,是的,她是个可怜的人。我不忍心告诉她,要是我告诉她我吸上毒了,估计她连自杀心都有了。她曾经自杀过,在我家的浴缸,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开着水,被水淹着,我逃学回来发现了,打了急救电话,将她抢救过来了。那次她真的差点差点就没命了。但是她告诉我,她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不知道被水淹了。她说,菁菁,妈妈没有那么傻想自杀,你别乱想啊。不知道她是省悟了还是哄我玩。

母亲自杀事件后,她再也没有逼我吸过毒,也许在她的潜意识也有了省悟。但我也有毒瘾了,我偶尔偷她的粉来吸,但每次都是一点点,而且次数还不能太频繁,怕被她发现。有时毒瘾发作了,我就抱着被子痛哭,哭得天昏地暗了,哭得我脑胀心痛,毒瘾自然就没有了,真奇怪。但我这样下去,我怀疑自己会不会疯掉。

你知道吗,唐欢就是个毒贩子,他是这个城市毒贩子中的一员,他有货,他和我,就像狗闻见屎一样,他盯上了我,他那有货,我其实跟他的每一次接触,都是为了从他那里拿货,有时他开心了会免费给我货,昨晚就是从他那里拿货,但他让我必须陪着他玩……

我想把毒瘾戒掉,我知道我现在还不是很严重,我还有控制力,最主要是心瘾,我是经不起**的人,唐欢在我身边让我觉得一开口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毒品,这让我无法抗拒他对我的吸引力,我需要摆脱这样的吸引力。你能理解吗,就像一个人感到前途一片黯淡,不顾一切往深崖跳一样。毒瘾戒不掉,我就被他玩完了,我这一辈子也完了。

你能帮我吗,你就是个精灵,你能直抵我的内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贪婪你的爱,你全心投入的爱,让我很陶醉,让我忘记毒瘾,你会继续爱我吗?爱我,将我带出这一切。

求你了,答应我好吗?

李菁

我想到了那晚唐欢压在我的耳边说,我有她需要的地方,你给不起。

原来我也有她需要的东西,是唐欢给不起的。

我爱她,李菁。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总是隐隐作痛,那晚,你又是在哪里?我无法忘记那手机那头传来的喘息声,我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的无法释怀,才会在青春的恋情中埋下仇恨的种子呢?

我抬起头了,教室的灯光有些苍白。

在桌角的位置,有本数学练习本,这是下午蓝姗向我借的数学练习本,她说她想对照下解题办法。我连忙抬头寻找蓝姗的身影,她早已离开了。

蓝姗是什么来到我的身边,她可否看到我手中的信?

苍白的灯光让我有些眼睛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