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个老头儿不一般

山下锦衣卫经此一役有些丧气,肖让失血过多,不治而亡,八虎折损两人,阮不羁收拾人马,暂归大营歇息,商议对策,准备下次攻山。

山间的叶片上仍沾着斑斑血迹,似在诉说着方才大战的惨烈。

夜幕降临,锦衣卫大帐内灯火通明,阮不羁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指挥使大人允我一月将神兵带回,除却往返路途,仅余三五日,本想一鼓作气**平武当夺取神兵,不想竟遇到朗境剑客,折了一阵,再加上那群油盐不进的臭道士,委实难以对付,你们可有什么良策?”左右支支吾吾,无人进言。

阮不羁刚要发怒,帐门被风卷起,伴着洪钟一般的声音一并卷进来,“大人莫忧,区区竖子小儿不足为惧,且让本尊助你一臂之力。”

说话间,一耄耋老者拄着青龙拐缓缓进帐,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老者嶙峋之躯,感觉被风可以随时吹走一般,无眉无须,鹤发垂肩,说话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敢问尊驾何方神圣?”阮不羁眼见来人不凡,表露出些许尊敬,一边的庞秋赶忙上前施礼,跪地膜拜,“徒儿拜见师尊,师尊长乐,万寿无疆!”原来老者便是巫山老祖万寿山,现已九十又七,门下多奸邪之人,声名狼狈。

“师尊为何屈驾至此?”庞秋甚是恭敬。

“当年闻你受辱,为师便派你的两位师弟前去助你,不想你半路回京,他们二人百般打探,终于明白是徐渭这个匹夫之过,借着他北上蒙古之际,欲半路截杀,不料被那匹夫识破,废了武功修为,可怜了我的两个好徒儿。为师为报此仇,亲自下山,几年来从北到南一路找寻他的下落,猛然记起武当与其渊源颇深,近日才引人前来打探,刚好碰上此事,便要管上一管!”

“真是天助我也,有前辈相助,何愁武当不破!来人,上酒摆宴,为老前辈洗尘!”阮不羁心情大好,仿佛神兵已经到手一般。

这边紫霄大殿内,上虚真人听了门下弟子的解说,啧啧称奇,为亭儿小心的把完脉,却又眉头紧锁.

“此子内基薄弱,体内元气本就不多,方才竭力而战,已然耗尽,况且这玄虹本是双刃剑,亭儿修为不够,强行使其出鞘虽然助其破了剑客的朗境,终归还是被摄了心智,至于何时能够醒来,就要看天意了…”

静虚道长也跟着感叹一声,“方才若不是亭儿出手,我等已然丧命,这紫霄大殿亦是不保,可悲,可叹!”吩咐抬下悉心照料。

众弟子好生休息,只待来日。

已是半夜二更时分,屋外渐渐安静下来,屋内**,亭儿还在躺着,仿佛睡了几个世纪一般,只感觉体内如烈火焚烧,浑身酸痛动弹不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重若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冥冥之中听到文长冲自己大喊,“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贪睡,莫要忘了为师的训诫!”猛然间坐起,大口喘着,一抬头却惊恐的发现一张倒悬的老脸,离自己不过半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时不时还眨下眼睛。

“啊…”亭儿刚要大喊,悬在房梁的老人赶紧将其嘴紧紧捂住,“嘘…莫要吱声,引得人来便不好玩了,放心放心,我不会伤你,明白的话就点点头,我便松了手。”亭儿茫然的点点头。

“真是个乖孩子!”说着把手放开,一个转身便坐在床沿,眼睛竟未离开亭儿分毫。

亭儿被他盯得发毛,手足无措,忍不住悄悄的打量起来,老人估不出具体年纪,圆脸长眉,一身道人打扮,身材微微发福,胸前悬一面八卦镜,腰间别着一个八宝葫芦,玉簪束发,一双大耳极其罕见,眼睛却是一直眯着,笑起来甚是和蔼,亭儿渐渐心安。

“我说老人家,你也是武当门人?我怎的未曾见过你。”亭儿拍拍脑袋,想着自己能尽快清醒过来。

“也是也不是,曾经应该是吧。”说的亭儿更是糊涂。

“难道你是犯了门规,被逐出了武当?”

“小鬼竟然有如此想法,也难怪,你小小年纪,我遁世多年,久不露江湖,你不识我,正常不过,怕是徐珍这小子也不记得我了吧。”

“徐珍?上虚真人的俗谓!你竟然敢直呼其名,难道?”猛然间一个名字划过脑海,亭儿越想越是兴奋,“你是张三丰?”

“额……直呼老人家的名讳可是不礼貌!”

“晚辈失礼。”亭儿刚要起身,被张真人一把按住,“你现在身体虚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已是万幸,切莫激动,一些个俗礼,小老儿才不在乎。”

“敢问前辈何时到的武当?”

“与你一起啊,说实话小老儿是被你引来的,白日里正在山下树梢晒着太阳,突然见你如此年少却背负玄虹赶奔武当,心里蹊跷,想着一探究竟,顺便看看我那些孩儿们争不争气。”

“那前辈既然知道锦衣卫攻山,为何不提前出手相救呢?枉死了这许多武当门人。”亭儿甚是惋惜。

“武当该有此劫,自然之数,不可强求,劫后重生方能悟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能以一人之力退敌,着实惊讶!看来是天佑武当长存!”

“前辈过奖,武当于我有大恩,此番遇难,定不会袖手旁观!”顺便细细讲述自己与武当的渊源,并自己的师傅一起告知。

“原来如此,文长的事迹小老儿也是多有耳闻,算得上侠士,改日定当会上一会,你归他门下不屈,而且隐隐有其遗风傍身,假以时日,当能青出于蓝。只是白日里见你所出招式,怎么有东海孤老头的痕迹?”

“前辈慧眼,东海门下风扬絮是我义兄,曾指点一二。”

“哦,小子,你能御剑如刀,说明习武不拘常理;小小年纪破了剑客朗境,说明习武的天赋不错,二者兼顾,难能可贵!只是当下你根基薄弱,看似出招凌厉无比,实则虎头蛇尾,不堪一击。你已习得我派心法‘凝心诀’,当能助你恢复元气,但若想元气用之不竭,还需参透自然之本。”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亭儿恭敬无比。

“小子,你可知小老儿的绝学?”

“江湖儿女哪个不知张真人的‘太极神功’!前辈传说盛名已久,独步武林无出其右。”听得张真人眉毛一跳一跳,开心不已。

“那你知道为何小老儿百岁之后才能创得此功吗?”亭儿摇头。

“天地阴阳、相生相克,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年轻不懂得取舍,凡事追求极致,等到须发尽白,方知何为珍贵。小老儿年轻之时也是风头尽出,眷恋江湖中的快意恩仇,等见惯了寻常百姓的疾苦,才立志干一番事业,竭尽所能救万民于水火,虽只是杯水车薪,奈何老天待我不薄,悟得‘太极’。小子记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中有大义,人生方不悔!”

“晚辈当下就想着保武当不灭,于公于私,九死不悔!”亭儿眼神坚定,倒叫张真人暗暗佩服。

“这样吧,看你与武当有缘,明日少不得又是一番恶斗,你现在元气耗尽,形神俱疲,小老儿授你一套补气心法‘混沌之初’,至于明日战前你能恢复几成,就看你的悟性了。还有日间玄虹出鞘已然见血,恐其戾欲与日俱增,你需小心提防,莫要再被其摄去心智!”

“可是晚辈学艺不精,怎能降的了神兵玄虹?”

“记住小老儿的话,要学会借力打力,神兵有灵性,就看你能否循着它的脾性,化为己用了。”

亭儿的心里似被琴弦拨了一下,眼前的层层迷雾渐渐散去,之前师傅的句句教诲仿佛也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师傅先前说的元气宜疏不宜堵、取舍之道竟是如此,看来这些前辈高人悟道之根皆源于此。”张真人将“混沌之初”心法口诀一一细细讲解,亭儿用心记下,反复诵读了几遍,便安心盘在**,凝心打坐。

亭儿只觉体内元气重又慢慢聚拢,初时零零散散,渐渐汇成一股,猛然间变得凶猛起来,搅得天翻地覆,身上的经脉涨的发麻,头顶已溢出丝丝白雾,想来甚是难受。

张真人嘴上不停,“太极者,无极生,动亦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亦,皆及神鸣。心静身正,亦气运行,开和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钢,钢柔并用,静发自如!”

亭儿寻声慢慢的静了下来,试着引着这股元气在体内沉积,吐纳呼吸,周天循环,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不到两个时辰,体内的元气自觉恢复如初,甚至更甚白日,兴奋异常。

“前辈,为何现在我竟觉得体内元气满了,又似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仿佛仍有一层窗户纸尚未捅破。

“那是因为你太注重表面的东西,小老儿太极的奥义就在于‘只重其意不重其招’,里面的道理你需要时间体会,待会天亮休对他人提起你我今晚之约,否则的话我定要打烂你的屁股!”张真人缕缕胡须,瞪眼警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真人听了飘然而去。正是:

寐沉沉,梦浸衫,长剑血未干。竹窗夜下惊觉起,对目自茫然。

惑中解,花开艳,香把蝶儿羡。饮其流者怀其源,杯中酒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