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五柳先生

临安，五柳居。

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外。

雪姬被齐霄拉着手下了马车。紧接着，他们相视一笑，携手踱步走了进去。

五柳居位于老高庄水阁，离武林门也就两三里的路程。每天清早，从塘栖乡运来的活鱼都会在武林门下船，分装好之后便可当街叫卖。因此，这一带卖的鱼最是新鲜。

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武林门附近唯一一家以河鲜为招牌的酒楼，水阁中央的五柳居总是一片宾客盈门的景象。

管事正在招待客人，见齐霄走到面前，便瞪了他一眼，拱手道：“黄鹂鸣翠柳。”齐霄拱手回道：“白鹭上青天。”

管事听后，没有说话。这时，他转头看向齐霄身边的美人，也拱手道：“西岭千秋雪。”美人听后，随即颇有礼貌地回道：“东吴万里船。”

这四句出自前朝诗豪杜少陵的一首诗，在三人的对话中却别有一层意思。

在来五柳居之前，唐琳就把这四句话的意思告诉了齐霄。她对齐霄道：“五柳居是唐门暗桩，想从这里获取关于那个大老板的消息，就得学会如何与这里的接头人对上口令。五柳居的接头人名叫黄安，现在是五柳居的管事。”

齐霄道：“他的口令是什么？”

唐琳道：“黄鹂鸣翠柳。”

齐霄微微颔首，又道：“我要怎么回答？”

唐琳道：“你见了他，先不要说话。他会问你，问完之后，你就回答他，白鹭上青天。”

“黄鹂鸣翠柳，白鹭上青天？这两句话不就是出自杜少陵的《绝句》？这首诗妇孺皆知，拿来当接头的口令，是不是太简单了？”

唐琳早就知道齐霄会这么说。她抿嘴一笑，道：“杜少陵的《绝句》的确妇孺皆知，可你见过有人会平白无故地跟你对诗，而且还刻意提到诗中的景物吗？若没搞懂这诗句里某个字或某几个字的意思，那管事的自然也不会理你。”

“所以大小姐，你的意思，这上青天指的就是我了？要真是这样，那千秋雪指的就是阿雪了？”

“看来你也不傻，懂得举一反三，不错。”

齐霄憨笑起来，道：“前面三个我弄明白了，那最后这个万里船指的又是什么？”

唐琳淡淡地道：“万里船就是你要见的人。”

齐霄道：”我要见谁？”

唐琳道：“五柳居的主人，五柳先生。”

三人对上了口令，黄安道：“二位请随我移玉内室。”说完便领着他们往里走去。

在内室，齐霄见到了唐琳口中的五柳先生。此刻他正焚香品茗，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雪姬躬身道：“先生久违了。”五柳先生抬眸道：“姑娘客气了。”说完，他伸手示意二人入座。

齐霄与雪姬入坐后，五柳先生命黄安吩咐后厨做一盘鱼脍，又亲自给两人倒了杯碧螺春。他抿了口茶，道：“齐公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先生，我来找你，是为了我……”齐霄正说着话，忽然被雪姬抢了过去，她微笑道：“我和夫君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先生。”

“哦？何事？”

雪姬将一张纸条缓缓推到五柳先生面前。五柳先生将纸条铺开，仔细地看着里面的内容，忽然叹了口气，道：“此事只怕有些棘手。不过，既然是二位的忙，我自然会帮到底。”

齐霄忍不住开口道：“先生何出此言？”

“你要找的这个人已经死了。”五柳先生冷冷地道，“万马堂现在并没有这个叫大老板的人。”

“大老板是一个人？”

看着齐霄疑惑的表情，五柳先生解释道：“是。这个人名叫李德金，人称金大老板，曾是辽东巨富。三十多年前，他在真定府结识了一个叫史连山的人，李德金欲靠卖马发家，便与史连山合作，一人出钱，一人出力，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建立起这武林中声名显赫的万马堂。然而好景不长，十年后，在万马堂如日中天之时，他却死于非命，不巧的是，你爹当时也在凶案现场。”

齐霄惊道：“我说我爹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他当初要带着我和我娘逃难，原来是因为这个！”五柳先生叹息道：“李德金并不是死在你爹刀下，但现场并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不是你爹杀的，你爹自知洗脱不掉嫌疑，而史连山这厮又断定人是你爹杀的，百口难辩之下只好逃难，能躲一天是一天。可惜你爹现在也没机会开口申冤了。”

齐霄冷冷地道：“史连山、百里神行这帮人害死了我爹，我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他们虽然害死了你爹，但并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五柳先生道，“我不反对你去找史连山讨个说法，但如果你没有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别怪我当初没有提醒你。”

“先生，齐公子是我的夫君，他的事便是我的事。”雪姬道，“你只需告诉我们，上哪才能找到史连山？”

“不急。”五柳先生见黄安端来鱼脍，伸手道：“先尝尝这鱼脍，给我一个评价。”齐霄和雪姬拿起筷子，将鱼脍放进嘴里嚼了嚼，五柳先生笑问道：“味道如何？”两人纷纷道：“尚可。”

“史连山也曾给过我的鱼脍尚可的评价。”五柳先生道，“他平生最爱搜罗珍馐美馔，你们想找到他，自然要去珍馐美馔汇聚之地。”

齐霄想了想，忽然躬身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告辞。”五柳先生点了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

途中，雪姬笑着问齐霄：“夫君，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能够汇聚全天下的珍馐美馔，这样的地方并不难找。”齐霄笑着道，“我知道的地方就有一处。”

“哦？夫君快说，那处地方是什么？”

齐霄缓缓吐出三个字：“平江府。”

他知道，史连山应该就是自己先前遇上的那个史老板，他出现在百里神行的地盘，绝不是偶然。平江府里一定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

但他并不想去找史连山。暗桩的消息一向准确，何况还是出自五柳先生之口。如果他说的没错，大老板已经死了，那大老板身上的这条线索自然也就断了。但除了大老板，在震泽发现的那五口棺材或许也是一条线索。虽然这五个人跟自己并没有关系，但却和薛浩然有关系。既然这五口棺材里装的是死人，那神秘人告诉自己的七个死人中的另外两个，究竟是死还是活呢？

齐霄决定亲自去看看。他转头看向雪姬，冷冷地道：“此行凶险，娘子有孕在身，不便与我同往。”雪姬听了这话，垂着头，道：“我全听夫君安排。”

“好，那娘子且先回家，等我的消息。”

雪姬把手搭在齐霄的腿上，依偎在他身侧，柔声道：“夫君可要早些回来，我和小宝贝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齐霄笑了笑，道：“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