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上一节说到黄金荣和露兰春离婚后，他没有再娶太太，和寡居的儿媳妇李志清不清不楚地过着。

李志清虽然没有老公，可她终究是在场面上混的，也经常和男人接触，曾经有一段时间和杜月笙不清不楚，关系很暧昧。后来杜月笙娶了三太太，两人渐渐疏远了。

碍于黄金荣的势力，一般人不敢打李志清的主意，但有的是色胆包天不怕死的男人。

唐嘉鹏就是一个。

他是大世界游乐场的经理，又是黄金荣的得意门生，还替黄金荣专管在打浦桥、斜桥一带的金荣戏院。

唐嘉鹏，绰号“小二子”，苏北如皋人，自幼来上海，流浪在老西门唐家湾斜桥一带。他叔父唐麻子在打浦桥开设车行，是青帮中有名的流氓。他20几岁就依仗他叔父的势力，为非作歹，横行不法。这唐麻子与苏北大亨顾竹轩因有亲戚关系，经常到顾家走动。因此顾竹轩开设天蟾舞台时，就任用唐嘉鹏为看守。哪知这小子不地道，内外勾结侵吞票款，被人告了一状。

顾竹轩看在亲戚的份上，并没有为难唐嘉鹏，只让其离开。

那时候黄金荣是探长，在法租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所以唐嘉鹏托人找关系，拜倒在黄金荣门下为门生，目的就是设法把手伸向法租界，做一些法租界的生意。

唐嘉鹏投入黄金荣门下之后，头脑灵活办了几件事，深得黄金荣的信任，他居然把黑手伸到顾竹轩的地盘捞钱，后来还是黄金荣亲自出面，才没有闹成大事。为此，顾竹轩对唐嘉鹏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只是碍于黄金荣的面子，没有机会下手。

唐嘉鹏经常出入黄家，和李志清都是熟人，李志清缺乏男人的滋润，是个怨妇，而唐嘉鹏外贸端庄，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开始的时候，两人碍于黄金荣的面子不敢乱来，可是时间一长，就是牛皮也有泡发的时候。

唐嘉鹏依仗黄金荣的器重，认为老头子少不了他了，顿时趾高气扬，为所欲为起来。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最佩服的人就是杜月笙。想当年，杜月笙从一个卖水果的小瘪三，靠着与老板娘林桂生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步步飞黄腾达，如今已经是响当当的上海第一大亨。

杜月笙走过的路子，唐嘉鹏也想走一次。

按唐嘉鹏的想法，黄金荣家大业大，和寡居的儿媳妇凑合着过日子，可是没有亲生的孙子，只领养了两个孙子，大的叫成法，小的叫成德，还领养了一个孙女，叫黄悦明。只要他把李志清抓在手里加以利用，就可以慢慢掏空黄金荣的家产。再者，如果黄金荣同意，干脆让他娶了李志清，那么，一旦黄金荣归天，整个黄家的家业都是他的。

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果然，凭他对付女人的招数，很快就把李志清给搞到手了，两人背着黄金荣在外面约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唐嘉鹏的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在黄公馆里，也和李志清打情骂俏。渐渐地，黄金荣听到了一些风声，他非常生气，心想这小子还得了，也太色胆包天了，已经有了一个杜月笙的前车之鉴，还当我我傻子啊？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得暂忍心头之恨。

当顾竹轩听说了唐嘉鹏勾搭李志清的事情之后，认为机会来了，他找到黄金荣，把唐嘉鹏在外胡作非为和抛弃妻小，到处找女人的事都说了。最后，顾竹轩还说：“唐嘉鹏还想成为第二个杜月笙呢，他是想踩着您的肩膀往上爬啊！”

就这一句话，戳中了黄金荣的痛点。

杜月笙和林桂生那不正常的关系，已经让黄金荣的头上顶着个大草原，过了十几年。只是他畏惧林桂生而不敢乱来。后来为了出气娶了露兰春，不惜将林桂生赶走。原本计划报复杜月笙，可是杜月笙已经成了气候，对他非常尊敬和照顾，而且两人的利益都是捆绑绑在一起的，想来想去就忍下了那口恶气。

对黄金荣而言，唐嘉鹏在外面怎么胡搞，他都可以不管，可是给他戴绿帽的事情，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当下，黄金荣就告诉暗示顾竹轩，任他去处置唐嘉鹏。顾竹轩得到老头子的默许后，便指示徒弟王兴高，找时间到大世界游乐场去暗杀唐嘉鹏。

王兴高的怀里揣着枪，一连在大世界游乐场门口守了好几天。

这天傍晚，唐嘉鹏偕同吴玉林荪从大世界出来，正欲上自备包车时，王兴高突然冲上前，对准唐嘉鹏连开三枪，枪枪打中要害，唐嘉鹏当场毙命。

黄金荣没有想到顾竹轩缺根经，居然让手下当街杀人，而且有那么多目击证人。其实在上海滩杀人很容易的，找个机会偷偷杀掉，尸体扔进黄浦江，神不知鬼不觉。非得要那么张扬吗？

那个愚蠢的凶手也是的，杀了人还不逃，中国那么大，随便找个地方躲几年不就没事了？可他居然在大街上晃悠，很快就被巡捕抓到。

要是这个家伙骨头硬一点也没啥，过几次堂挨几顿，就说无人指使，大不了关几年，自然有人出钱救他出来。

可是哪家伙是软骨头，一看到那么恐怖的刑具，还没等用刑，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顾竹轩也是的，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找这么一个家伙，活该倒霉。被王兴高供出实情后，顾竹轩因此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此案一度轰动上海滩，有小道消息说，唐嘉鹏是和李志清勾搭上之后，才被黄金荣指使别人干掉的。

那年头，往往没有证据的小道消息最准确。

唐嘉鹏一死，没有人敢再打李志清的主意。据黄公馆的一些下人透露，李志清经常去帮黄金荣暖被窝，而黄金荣非常信任儿媳，把保险箱的钥匙都交给她管。

此事不知真假，但绝对是上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实，顾竹轩杀掉唐嘉鹏，是黄金荣门下各种利益纠纷的表现之一，就像黄金荣与杜月笙的矛盾一样，也正在一步步加深。

对于杜月笙先利用林桂生站稳脚跟，后又利用露兰春的事情，黄金荣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表面上，他和杜月笙的关系不错，可是私底下，他无不寻找机会整倒杜月笙。

有不少报社的人都是黄金荣的门徒，黄金荣便要求他们着手收集杜月笙的违法言行，并予以攻击。《新闻报》的杭石君就秉承老头子的旨意，在报上有计划地攻击杜月笙经营烟、赌的事实。

对于这样的事情，杜月笙首先用钱打通关系，接着命人去报社闹事。报社也不敢过于逼人，头一天发表了攻击杜月笙的文章，第二天接着赞扬杜月笙从事慈善事业的事情。

在平时，黄金荣也总是找机会打压杜月笙。有时朋友聚会，黄金荣会半阴半阳，似真似假地冷嘲热讽，当众揭底，让杜月笙下不了台。

有一次，杜月笙正在侃与几个银行家斗法的故事，不料黄金荣当头棒喝说：“月笙，我劝侬不要这样太用心计，免得短寿促命！”

还有一次，有人正在捧场恭维杜月笙所兼的几十个董事长、总经理，谓之中国第一个实业家，捧得杜月笙飘飘然。杜月笙正得意时，黄金荣冷笑道：“月笙，侬还记得否，第一次当董事是啥辰光？”杜月笙一时语塞。黄金荣得意地讲：“是在民国十年，我在杀牛公司接茄勒路（今吉安路），由源涛出面创办不收学费的金荣公学，我当董事长，让侬当一名董事。”杜月笙当面还能笑笑，但心中毕竟难受，所以朝黄公馆走动就越来越少了。

1931年，发生了一件事，差点使黄金荣和杜月笙之间的矛盾直接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