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上一节说到黄金荣可以容忍杜月笙的背叛，也可以容忍杜月笙之前与林桂生和露兰春的暧昧，但是露兰春成为黄太太后，他必须把手男人最后一点尊严，如果杜月笙还对他那么过分，他可就要使出杀手锏了。

黄金荣对付杜月笙的杀手锏是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师门。

在江湖上混的人呢，都重视义气，重视师门的长幼关系。杜月笙是个爱面子的人，喜欢结交各种朋友，上海滩都传闻杜月笙是“小孟尝”。

如果黄金荣抓到了有力的证据，公布于众，再开香堂将杜月笙逐出师门，那么杜月笙颜面丢尽，无法继续在上海滩混下去了。

但是黄金荣不愿与杜月笙闹翻，他知道身边有杜月笙的眼线，却故意对身边的人说出这样的意图，目的就是让杜月笙明白，别再咄咄逼人，上海滩有的是女人，别再缠着露兰春。

杜月笙果然聪明，自从露兰春成为黄太太后，两人私下里并没有再见面，偶尔在公开场合见面，也是恭敬地叫一声“师娘！”

黄金荣防着杜月笙，却让另一个人钻了空子，那个人是谁呢？

他是颜料大王薛宝顺的儿子薛恒。

早在露兰春在共舞台演出时，追求她的趋之若鹜，而她也对一个年轻小伙子发生了兴趣。那个人就是薛恒，他是剧院里的常客。薛宝顺是一位具有传奇性的富商，他原是走街叫卖“货郎担”出身。有一天，朋友要他代卖十几桶蓝色颜料，他迫于情面，只得低价收入。可是蓝色颜料无出路，成为废物。没想到慈禧太后驾崩，因国丧，所有红色都要改为蓝色，他高价抛出，发了小财。德商洋行见他能推销颜料，便与他合作，让他做买办。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德国人撤离上海，把库存颜料廉价卖给薛宝顺，他又高价卖出，发了一笔大财，成为上海颜料大商人。他生有四个儿子，个个都是浪**子，其中薛二少爷更是胡闹。上海滩上的漂亮姑娘，他也不知玩过多少了。一见到美丽动人的露兰春，他立刻被迷上了。

薛恒常常买鲜花到后台。一来二去，两人熟了。

薛公子青春年少，风流倜傥，风月场中，经验丰富，很快勾动了露兰春的心。为了避人耳目，露兰春常常借口出外偷偷地和这位二少爷到江湾去骑马作乐。

开始，黄金荣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依然觉得，与卢小嘉冲突那次，是阴沟里翻大船。除了卢小嘉和杜月笙，上海滩上不会有人打露兰春的主意了。就是有，最多也只是有贼心没有贼胆之辈。

黄金荣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陪露兰春，日子过得挺潇洒。这时候，国内发生了一起大案，那就是震惊中外的临城劫车案。

民国12年5月6日凌晨2点半，津浦铁路北行车经过离临城站约三公里的沙沟山时，司机在弥漫斜月下，发现前面黑影重重，汽笛的尖啸声赶不走他们，于是来个紧急刹车。由于行驶速度过高，车子一时停不下来，走到长约数十丈的拆去了接轨针子的铁轨上，前面机车、邮车、三等客车一齐出轨倾覆。接着就是一阵枪声，随着枪声就出现了1000多名脑后垂辫的土匪，蜂拥前来，跳到卧车上打劫财物，绑架乘客。

这列车上载有参加山东黄河宫家坝堤口落成典礼的中外记者和外国旅客多名。除英侨罗斯门睡在头等卧车中企图抵抗，被匪徒当场开枪击毙外，共被绑走外国旅客19人（《密勒氏评论报》主笔鲍威尔也在其内），以及中国旅客100余人。

这消息一公布，北京政府可吓坏了。各国公使怕伤了侨民生命，坚决反对用武力，但又一天几次催迫总统黎元洪想办法。5月7、8两日，英、美、法、意、比五国公使先后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最严厉的抗议，上海美侨电请美国总统哈定迅速营救被掳西侨，北京美国驻军要求采取直接行动，美国国防部部长台维士公然向国务卿许士建议出兵中国。日本虽然并没有侨民被掳，但是日本报纸也幸灾乐祸地鼓吹组织国际联军共管中国铁路。

5月9日，五国公使限北京政府于三日内将全体被俘外侨救出，否则每隔24小时，须加赔款若干。北京政府为此慌了手脚，把一切政务都停顿了下来，集中全力讨论营救外侨问题。

被掳的中外肉票，都被押往匪巢抱犊崮山麓。抱犊崮是山东峄县的辖境。以前张敬尧做苏、鲁、豫、皖四省边境剿匪督办时，不剿而抚，于是匪变为兵。张敬尧在湖南失败后，兵又变为匪，加上张勋、张文生失败后，留下来的残兵败将，大部散在鲁南山区，所以邹、滕、峄三县多年来一直是土匪横行的地区。

孙美瑶得手之后，便照着孙桂枝的主意，先把四个外国女客释放，同时教她们向官方转达三个条件：一是迅速将围山官兵撤出十英里以外；二是收编匪军为一旅以孙美瑶为旅长；三是补充军火。绑匪的目的在于解抱犊崮之围，收编他们为国军，并不是要赎金。从山上送下来的第一封信，是上海《密勒氏评论报》记者鲍威尔所写的，劝告政府军勿攻山，须求和平解决。全体外俘都在信上签了名。

信上说：“被难旅客，除华人外，有属英、美、法、意、墨诸国之侨民数十人，警告官兵，勿追击太急，致不利于被掳者之生命。”

由于外交团坚决主张派人和土匪讲和，以免危及外俘生命，所以5月20日起从北京、济南、徐州各处赶到枣庄来跟孙美瑶谈判的大员，计有山东督军田中玉、省长熊炳琦、交通总长吴毓麟、曹锟代表杨以德、徐海镇守使陈调元、江苏交涉员温世珍等，真是冠盖云集，把小地方的老百姓都吓呆了。此外上海总商会、记者公会以及滕县、峄县的士绅等等也络绎而来。有关各国驻济南的领事等，也摆出了“洋大人”的架势，跑来督促进行。

孙美瑶没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不免有些慌张，他底下那些小头目如郭琪才、周天伦等则意见分歧，各有打算。有的主张适可而止，不宜闹得太过分；有的则看准了政府害怕外国人，不敢使用武力，主张趁此机会大大地捞一票。全亏孙桂枝以老当家身份，从中主持。山里的生活条件太差，匪徒的性格又很粗暴，被绑的肉票吃不了苦，死的很多，他也得分心照顾。至于向官方提谈判条件，当然更非他出场不可了。但他很善于隐蔽，自己并不出面，只跟在别人背后，暗暗指掇，因而官方最初竟没有注意到他。直到后来谈判到了一定阶段，匪方答应先释放一批中外肉票时，才发现匪方所出的释放证上，都由孙桂枝一人签名盖章，有个叫秦榛元的小孩子，因为没有这张释放证，竟被临时拦回去，大家才知道匪方实际的首领是孙桂枝。

围山的官军有一年半没有领到军饷，只好经常把军火卖给土匪，田中玉了解这种情势，怕官军靠不住，所以特从济南调来自己可以信赖的军队1500人，用以自卫。

官匪开始进行和谈时，官方找到峄县绅士李麟阁等上山接洽，杨以德找到张敬尧旧部郭泰胜充当官匪之间的调人。山上土匪非常爱戴张敬尧，因此北京有人建议起用张勋、张敬尧办理招抚事宜。

按理说，远在山东的大案件，不关上海这边什么事。可是那些被劫持的外国人里面，有一名叫雷狄的法国籍天主教神甫，雷狄和上海法租界公董局关系密切，又是法国领事的好朋友。所以案件发生后，法国人第一时间发布了悬赏令：提供雷狄神甫有价值的线索者，赏金3000 元，将神甫营救出来者赏 10000 元。

由于黄金荣在法国人面前会办事，三六九教都有朋友，于是法国驻沪总领事便下令巡捕房这边，敦请巡捕房总探长黄金荣北上抱犊崮，参与调解，并伺机救人。

黄金荣也不想离开上海，可是上司的死命令下来，他也没有办法。离开之前，他请张啸林吃了一餐饭，席间两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当杜月笙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现在忙于各方面的生意，偶尔和林桂生见面，至于露兰春那里，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虽说露兰春曾经让佣人过来找他，可他不愿意那么做，一来坏了名声，二来不愿违背他与黄金荣之间的约定。

黄金荣把家里安排妥当，放心北上了。诸不知这么一走，后院直接起火，而且火势非常大。（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