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穷小子的京城迷魂记(宋朝中)

四人经过停满了商船的河湾,就走到了城门之外,在茶馆稍作歇息,打算整理一会儿行装再往城中行进。

茶馆内有一方小台,一个娇美的歌女正敲着一盏小鼓,唱着剪红刻翠的柳永词作,歌声比满桌的甜豆沙、椰子酒、西瓜汁和沉香水加起来还要香甜,洗去了四人一天的疲惫,又见店小二冲茶入碗,茶叶与水纹旋转成奇妙的图案,花鸟鱼虫,纤纤如画,转瞬即逝,王骡头不禁惊呼神奇,画师对他说:

“王兄怕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是啊,哈哈哈哈,我就是个土老冒。”王骡头说。

“这分茶技艺,可是这里非常流行的游戏,除此之外,汴京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不如今天我带你一一赏玩。”

“我来这里是接人的,可不是来玩的,哈哈哈。”

几个人穿过高大的城门,就见那满街彩楼欢门,旌旗招展,各式水饭、肉脯、香药、糕点和糖果的气味钻进鼻翼里,好像吸口气就能饱了。无数的店面在叫卖着书画、绣片、珠花首饰,还有人当街表演着傀儡戏和皮影,深深吸引了一堆扎着发鬏的小娃娃。但最让小葱感兴趣的,还是那些从没见过的玩具——底部坐着一个红衣小佛的玲珑宝塔、旋转着两个骑马小人儿的轮盘儿、还有千千车、棋子盒……无不色泽明艳,描画精美。街上一切商贩,全都身着制服,器具鲜亮,连叫花子都井井有条的。马车来往时,叮叮当当的铁铃声不绝于耳,提醒着车夫们互相避让。

“真是个逛街的好地方。”小葱说。

“宋代卖东西不限制时间和地点,又不受官府管制,市场空前繁荣,甚至出现了最早的纸币——交子呢。何况咱们还在瓦子里,也就是宋代的娱乐中心,就更加热闹非凡啦。”小仙儿说。

“所谓的花阵酒池,香山药海,也就不过如此了吧。”画师自豪地说,几个人跟着他走到了一个花灯璀璨、上下足有三层的大酒楼前,只见那二层的露台上,一众仙子在莲花灯中跳着采莲舞,只见她们足尖挑着裙摆,手中抱着花篮,齐声唱着采莲令,好像贪恋着人间的美景不忍归去。

“这个舞在宋代宫廷里可以达到153个人一起跳呢。”小仙儿说:“宋代舞蹈最大的特点就是人数众多,组队齐舞,你之前学的柘枝舞和剑器舞在宋朝都变成了队舞呢。”

“真想去皇宫里看看,这舞要是数学不好怕都跳不过来呢。”

之后仙人下台,鬼戏上场,只见烟火大起,有人面涂青绿、身着豹皮,挥舞着大刀斧头;有人全身施粉、金眼白面,模仿着骷髅神态;又有人衣着七彩、两脚踢踏,并排跳着诙谐幽默的舞步,吸引得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驻足,而店门前有一人手里敲着一个鼓,正在招呼着周围的人做什么事情。

“这是在干什么啊?”小葱问。

“这个孙系正店可是瓦子里最大的酒楼,除了美食,里面各类服务兼全,足够玩上半天。今天在这办演出、打商谜,估计是想给街上招揽客人呢。”画师说。

“什么是打商谜?”王骡头又问。

“打商迷就是店家给一个谜,谁答出谜底谁就可以喜提大奖。看样子,这次的奖金还真不少呢!”

四人往店门前望去,只见那小四方桌上放着一叠交子,上面一个案板上写着:“东海有一鱼,无头亦无尾。除去脊梁骨,便是这个谜。”,下面观众无不挠头苦想,一个一个踊跃回答,却都失败告终。

“没头没尾巴,还没有脊梁骨,这怕是个红烧鱼段吧。”王骡头说。

“王兄,商谜可不是这么玩的呢。谜底应该是一个字。”

“嘿嘿,我好像想出来了。”小葱稍动了动脑筋,就破解了这个谜团。

“那还不赶紧上去试试。”骡头说。

“我拿着这奖金没什么用,不如我开导开导你啊。”

“嘿嘿,你这个小东西,快说。”

“你说这个鱼字,不要头,不要尾,不要中间一竖,那还剩下什么字?”

“呃……”王骡头思考了一会儿,立即眼睛一亮,不禁往人群前面挤去,大声喊道——

“我猜出来了!是日!日头的日!哈哈哈哈!”

“哐~”只听一声锣响,奖金到手,不一会儿,王骡头拿着一大叠交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说——

“走着!我请大家去酒楼里逛逛!”

“你可别赢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小仙儿说。

“你放心,我会留下跟媳妇儿回家的路费的。”

“王兄第一次进汴京,当然得玩得畅快!”

“那是必须的!”

于是四人往酒楼内走去,只见酒楼上贴着彩画、每一根杈木都红绿相间,每一道帘帐都青翠欲滴。天色渐晚,门前已经挂起了栀子灯,上面贴着金红的纱布,如同一朵倒挂的花苞。一被门童引进门内,就见那厅阁长廊、灯烛辉煌,四面酒座潇潇洒洒,围绕着花木森森的内院。

“真气派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古代的大酒楼呢!”小葱说。

“这可不只是酒楼,而是一条龙的商场,你看这大楼下边,左边是酿酒的作坊,右边是卖羊肉的脚店,二楼有演出,三楼又能打骨牌……”小仙儿还没说完,画师就上来补充道:

“更别说这旁边五个楼,互相之间飞桥悬廊、明暗相通,沐浴、洗染、时兴服务一应俱全,客人多的时候可以达到上千人呢!”

“今天,咱也做回城里人!”王骡头一走进来,就把一摞交子摆在胸前,引得店小二上前殷勤招呼。一会儿众人被引到座上,小二提来热汤瓶一一为他们斟满茶碗。

“几位客官,咱点点儿什么吃食?”小二手拿着纸笔说。

“当然是吃肉啦!好菜好肉!招牌菜都上上来!”

“我们这前菜有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主菜有炊羊、炖羊、闹厅羊、角炙腰子、鹅鸭排蒸、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炒蟹、煠蟹、葱泼兔……”

“诶呀,太多了记不住,干脆全全全……”王骡头大手一挥:“……全给我上个够!”

“哎哟,还真当自己是暴发户了…”小葱咕哝道。

“喂!你节制一点啊,咱消费得起吗?”小仙儿有点儿心虚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钱多着呢,反正多少年也不来一回。”

很快,各色佳肴次第上桌,个个香气扑鼻,色泽鲜亮,让人目不暇接。那些穿着白布衫,系着青花手巾的伙计们,有的怀抱着白瓷缸,有的手托着小盘,延桌叫卖着各式辣菜、干果、栗子、梨干、胶枣…几人望着这满桌八珍玉食,迫不及待地纷纷食指大动起来,直到个个肚皮溜圆,满意得不得了。

“四位客官,今天兴致这么好,要不要再去旁楼沐个浴?”一个伙计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说。

“嗝。”骡头摸摸肚子,不禁诧异道:“啥?还能洗澡?”

“孙系的沐浴可是来汴京的必须之享受,不然算是白来了。”画师说。

“行,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城里人怎么洗澡。”骡头话音刚落,店小二就引四人起身前往通向庞楼的飞廊。

“宋代南方北方人都爱去澡堂子,澡堂行业爆发式增长,服务可不比现代差呢。”小仙儿偷偷对小葱说。

“哦?宋代人也太会享受了!”

一进到澡堂,就见那水雾掩映,兰草萋萋,各式假山围绕着一池池雪白的泡沫,互相以石板桥连接,大家各抓了把皂荚制成的澡豆就投入了池内。只见无数人正围着浴巾谈笑风生,周围茶水、按摩、搓背、修脚、打辫等各种服务一应俱全。在这皂香清新之间,四人顿时消去了全身的疲乏,洗完之后又顺便搓了个澡,搓完顺便按摩,按摩完裹着浴巾又赶去三楼打骨牌,王骡头让店小二温了一桌热酒,和画师纵饮豪谈,小葱和小仙儿也困得晕晕乎乎,怎么也学不会骨牌的规则,越打越困,直到烛灯滴满了一地,窗外天都要亮了,店内还是喧嚣依然……

“卖梨条!上好的软梨条!”

王骡头突然被一声吆喝给吵醒了,一睁眼,只见那正午的太阳晒着自己胸前的一滩哈喇子,原来自己一直在和画师勾肩搭背地瘫睡在马路牙子上,一摸身上,别说奖金,连先前攒来的那一点盘缠也都不翼而飞了。

“糟了!糟了!”他着急地说:“我这是遭抢劫了!”

“咱们的钱啊,肯定不是被抢光的,而是被你花光的!”小仙儿睡眼惺忪地责备道。

“谁能想到这城里一晚上能花掉这么些钱,媳妇儿知道可咋办啊。”骡头苦恼地坐在路牙子上,一想起今天就要接媳妇,不禁急得满头大汗。

“咱们得想办法给他筹集路费啊!”小葱轻声对小仙儿说。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我现在也没有法力,没法给他变出一堆钱来。”小仙儿说。

“欸!”小葱对骡头说:“你不是会自己编词儿说唱吗?要不卖个艺?”

“说唱在村里还有人听,城里人什么没见过?”

“欸王兄,那可不一定。”画师说:“汴京人可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

“你有什么想法?”小葱问他。

“我啊,在戏楼里看过杂剧眼药酸,正好我这纸笔俱全,能给你画得像模像样,你再和我即兴发挥,说不定还真能另辟蹊径。”

于是四个当街就开始准备起来,画师在一张张纸片上描画出无数只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又以纸为衣伪造戏服、再用颜料在脸上、身上稍作描绘,不一会儿,四个神气十足的杂剧演员就在街头登场了——

骡头刚了解完眼药酸的剧本,就打着板子和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编起词儿来。只见他扮成了一个假郎中,身着宽袍,头戴高帽,浑身挂满了几十上百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凑近了瞧才知道那是一包包治眼睛的药。他一边抖动着帽顶上那只大绒球眼睛、一边洋洋得意地向画师扮演的书生兜售他的眼药,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书生也毫不示弱,见缝插针、时时抢戏,如同相声里的逗哏捧哏,小葱扮演的医童和小仙儿扮演的书童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看似争得不可开交,实则是在跟着节奏即兴对白、插科打诨,引逗得四周路人无不围绕一旁,哈哈大笑。最后郎中二人被小书童揭发卖假药,被打了一顿之后落荒而逃,直逗得围观群众捶地大笑,铜钱也叮铃哐啷地掉进了王骡头的破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