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又来了麻烦

侯探长躺在**翻过来覆过去一夜没睡好。这一天顾老爷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侯探长先是听了一个可怜人翻身做了强者的励志故事;又看到了一位为人仗义,令人敬佩的尊者形象,想必阿福已经被收买得服服帖帖;晚上知道安妮的事情后,他又被竟出了一身冷汗。侯老爷到底有多少面?哪一面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花园里顾老爷提醒侯探长,红姑为何认定刘老师就是杀害顾月云的凶手。想到这里侯探长又胡涂了,难道顾老爷不怕查?推翻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推断以后,侯探长开始头痛了,是真的头痛,一想到案子就更疼。

天快亮了侯探长才睡着,梦里也是乱七八糟。他梦见顾老爷带上了孙悟空的面具,会七十二变,甚至有一次变身之后,一转身是安妮的脸。

院门被“咚咚咚”咂响,还带了“咣啷啷”的震动声,再这样敲下去,院门就会被震碎。侯探长被吵醒,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院子里,想看看是谁这么没教养,哪有这样敲人家院子大门的。

六子已经开了门,一队穿着制服的人闯进院子,一身蛮横。顾老爷满脸堆着笑,上前问道:“长官这是有什么公务要办?”

领头的那人不客气说:“你把住在里面的人都叫出来。”

顾老爷客气答道:“长官有什么事先说清楚吧。我这里住了几位贵客,无缘无故的去叫人出来,不好吧?”

“让你去叫你就去叫,怎么这么多话呢?”

侯探长走上前去说:“我是巡捕房侯探长,这里发生了一些案子,我正在调查。这位长官是哪位老总的人呢?”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侯探长,把头昂起来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说:“我是曾司令的人,有贼偷了我们司令的东西跑到京城来了。我根据线索追到这山里。除了山下一个小村子,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山庄。我怀疑那贼就藏在这里。”

“曾司令,湖南的曾司令?这位长官跑这么老远来找人,也是辛苦了。请问您贵姓啊?”

那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这时候他身旁一个当兵的跑来叫他:“张副官,院子四周里看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侯探长被他嚣张的态度激怒了,这些年各地冒出来不少军阀,只要得了势,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京城里的几位他没机会深接触,如今湖南跑过来的一个小副官都敢对他这个巡捕房的探长这般无礼,这的确让侯探长有些恼火。侯探长也不再客气了,直接问道小副官:“长官,您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说是贼人在这山庄里?”

“我不需要向你一个小探长汇报。”张副官不再理会侯探长,扯着嗓子在院子喊起来:“里面的人都听着,赶紧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阿福和六子早在顾老爷出面的时候就来了院子,这时候也就剩几个女人还在屋子里。别院响起了脚步声,许轻音搀扶刘夫人走了出来,带了些抱怨的口吻冲院子里的人说:“自从住进这山庄,我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要是哪一天安安静静没人折腾了,都会不习惯。今天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热闹些。”

许轻音说话的功夫,那副官一直盯着许轻音看,满眼的惊讶。许轻音感受到了来自副官的目光,转脸对上了那双眼睛。许轻音脸上里先是露出惊讶,之后竟然透了些喜色出来,紧接着双颊泛起一阵红晕。许轻音收住了声音,忙低下头,甚至不敢再往前看一眼。那副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恢复了刚才那般神气,嚷嚷道:“还有没有人了?”

“这不是张副官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安妮的声音响了起来。侯探长循声看过去,见到安妮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情,一脸媚笑朝这边走来。

“安妮夫人。”张副官恭敬喊了一声。

“还夫人呢,也就你嘴甜。还是你家的司令厉害啊,怎么,地盘儿这是扩展到了京城来了?”

“安妮夫人怎么也在这里?”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贼?”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夫人。”

“那我就跟你说一句,这山庄啊,是我的。”

张副官满脸惊讶,笑着说道:“夫人有这么大本事?”

“你不是都叫我一声夫人吗?这山庄是我家那个死鬼偷偷留给我的,别人都不知道。”

“夫人可别开玩笑,您知道我家司令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安妮故作神秘问道。

张副官悄悄趴在安妮耳朵上低声说:“这种事,安妮夫人别往自己身上揽,会掉脑袋的。”

安妮笑着趴在张副官耳边说:“我不怕!”这一来一往,两人竟然看似是在调情。

顾老爷看不下去了,清清嗓子开了口:“这位长官,如果有证据,或者有搜查令,顾某一定配合。您这说闯进来就闯进来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这里是京城,不是湖南,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副官看了看安妮,转回头来对顾老爷说:“不着急。我们驻扎在山下的村子里。要是高兴了,每天都可以来山庄做客。安妮夫人与我也算是旧相识,她不会不欢迎我来的。这贼要是捉不到,我也不走了,咱们来日方长。”

安妮拉下脸来说了一句:“我可没说欢迎你。”

“欢不欢迎我都会再来。今天我也只是先来打个招呼。这位爷应该怎么称呼?是该称呼您万老爷呢?还是顾老爷?”

“你这消息倒也灵通。我姓顾。不过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了,要是真有贼也被你吓跑了。”顾老爷说。

“这贼跑不掉,他偷的东西太烫手了。”张副官把手放在腰上的枪套上,带了一些威胁的架势。其他当兵的见到张副官这个姿势,纷纷把手里的抢抬了起来对准顾老爷。院子里的人见了顿时紧张起来。刘夫人紧紧抓着许轻音,安妮也不再扮熟人了,她躲到了侯探长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顾老爷还算镇定。

“那个贼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兄弟们跟着我来了,就不会空手回去。”张副官说完打了一个手势,当兵的这才把枪放下。他再次把周围一圈人都狠狠盯了一遍,见所有人脸上这时都有了害怕的神色,似乎很满意,冷笑一声终于抬脚带着人走了。六子去关门,回来跟顾老爷说他们没下山,而是围着山庄在转悠。

顾老爷叹口气对侯探长说:“探长,若是许小姐和刘夫人没什么嫌疑,不如就让她们回家去吧。这些当兵的不讲道理,我真怕哪一天说错句话,就惹他们乱来。子弹不长眼啊。”

侯探长还没来得及回话,许轻音开口了:“我不走。”说完扶着刘夫人就要回去别院。刘夫人有些挣扎,她是一天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刘夫人回头看侯探长,眼神中带了些求助,却被许轻音强行拽回了别院。

“你认识这个人?”顾老爷问安妮。

安妮冷笑一声:“何止认识。他家曾司令跟我家那个争地盘。这事也怪不得他们,成王败寇,我家那个输了,输了地盘,连命都丢了。不然你们以为我愿意赖在这里不走?”

“没想到你也有是个有胆识的人。”侯探长挺佩服安妮刚才的表现。

“我没什么胆识,只想好好过日子。我最在乎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我还要厚着脸皮活在这个世上。对别人我可以哄着骗着,唯独对曾家的人我笑不出来。我虽然是个姨太太,可是我家那个生前对我不薄,比万秋林对我好。这些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姓曾的是我的仇人!”安妮说完后又对顾老爷说:“你放心,我对你这山庄没什么野心,就是想给自己壮壮胆才那么说的。”

“我知道。我没那么小气。你也小心一点儿,这些当兵的能不惹就不要惹。”

“欺负到门上了也不惹?”安妮瞪了顾老爷一眼,“亏你是个男人。”

许轻音这时手上夸了一个包从别院走出来,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我想去山下给师母配一副药。”

“你一个女孩子家此时下山不安全,让阿福去吧。”顾老爷说。

“不用了,都是女人家的药,阿福不懂。我去就行。顾老爷不必担心,我不走远,骑马来回不会有什么危险。”许轻音说完就急匆匆出了门。侯探长看着她的背影,许小姐这么短的时间竟然重新梳了头发。刚才她扶刘夫人出来的时候,扎了两个麻花辫子,现在把头发盘了起来,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山庄里麻烦一堆,侯探长也没心情再去关注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头发。他们几个人的谈话被许轻音这么一打断,好像也都失去了争吵的兴趣,每个人都是皱着眉头,一脸疲惫。

顾老爷摆摆手:“都回去吧,兵来将挡。咱们在这里争论没什么意思。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回去吧,回去吧。”

顾老爷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山庄外面响起了枪声。院子里的人全都愣住了。这世道听见几声枪响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山里只有这一座山庄,真要是乱起来,山庄里面的人躲都没有地方躲。刘夫人满脸惊慌又出现了,见到侯探长后,拉着侯探长的胳膊说:“许小姐,许小姐还在外面呢。侯探长,快去救救她。”

顾老爷看着刘夫人,已经知道她之前的精神状态怕是装出来的。顾老爷看了一眼侯探长,眼神中有带了些深意。

侯探长让阿福把刘夫人送回房间,自己准备出去找找许轻音。顾老爷拦住他,轻声说了句:“你等一下。”说完朝他自己房间方向走去。顾老爷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小心翼翼拿了一个布包裹,他一层一层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把锃亮的手枪。

顾老爷递给侯探长:“这个你拿着。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抢,我以为以后再也不需要它了。山庄里面的人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侯探长把枪接过来,道了一声谢就出了山庄的大门。枪声是从半山腰传上来的,侯探长没有骑马,这样太过显眼,他加快脚步疾走下山,见到一匹马站在路边,不见主人的影子。这匹马侯探长见过,正是顾老爷的马匹,刚刚许小姐应该就是骑了这匹马下山的。如今马在,而人却不见了,怕是凶多吉少。

侯探长把马拴好,接着又往山下走,快到池塘的时候,见到一群人骂骂咧咧朝山上走来。这群人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手里拿了土枪。侯探长躲在石头后面,不想跟这群人正面起冲突。

领头的两个人正在谈话,一个人满脸愤恨说:“一群瓜娃子,老子耍枪的时候他们还在玩泥巴呢。不让他们吃些教训,这些人不知道要嚣张到什么程度。”

另一个说:“这群人是从山上下来的,不知道跟山上的有什么关系。”

“管他有什么关系,他们还不是下山了?咱们上了山,就不下来了!”

两个人说完后回头看着队伍最后几个伤员:“兄弟们好样的,都只是轻伤,养上几天什么事都没有。那群娃娃兵可是吃了些苦头,以后要是再碰上了,让他们哭着喊爷爷。”

听了这玩笑话,受伤的几个人明显精神好了很多,刚刚还捂着伤口呲牙咧嘴,现在个个像是真的当了对手的爷爷一样,挺直了腰板强撑着也要做硬汉。

这帮人走过去后,侯探长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继续往山下走。这些人也是要上山的,而且听口气是想住在山庄里。顾老爷到底干了什么,招惹了一帮又一帮的人!

池塘边的小路上到处都是脚印,子弹壳四处散落着,零星还有滴落的血迹。芦苇丛东倒西歪,泥地里还有匕首。这帮人不仅仅是开了枪,还近身博斗过。许轻音的马是侯探长在没有遇见那批人之前发现的,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哪怕不是立即返回山庄,这时候下马应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肯定不是往前冲。许轻音是个年轻女孩儿,她应该比侯探长还要谨慎才对。可是这一路走来,没见到许小姐的影子。这里已经是发生冲突的“战场”了,他也没见尸体或者女人身上的东西,这说明许轻音至少还活着。难不成是被那帮人掳走了?

再往山下走,一路上都有新鲜血迹。这群曾司令的兵,看来真是吃了亏。侯探长一直跟到了渔翁住的小村子口才停下了脚步。地上的脚印和血迹指向村子深处。这个时候村民们应该正在田里干活,村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叫,和孩子的哭闹声,除此以外一片宁静。

侯探长正在犹豫是现在进去直接要人,还是等到了晚上偷偷进去救人。村子深处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头上戴了斗笠,手里拿了鱼竿和篓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不是那个新来的渔翁嘛。

渔翁也看见了侯探长,他径直走过来,站在探长跟前,两眼直勾勾盯着探长。侯探长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张口问道:“你看到那些当兵的进来了?”

“嗯。”

“你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没有?城市里的姑娘,盘了头发,穿着时髦的衣裙,脚上穿了皮鞋。”

“嗯。”

“那姑娘有没有受伤?”

渔翁摇头。

“你是他们一伙的?”侯探长看见了渔翁鞋上的血迹,把手悄悄放在后腰上,准备随时把抢拔出来。

渔翁依然是刚才那副神色,回答:“嗯。”说完后不再理会侯探长,抬脚就要离开。侯探长掏出枪,指着渔翁:“你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

渔翁果然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探长:“这事与你和巡捕房都没有关系,你别掺和进来,赶紧离开这里。”

“许小姐呢?我要带许小姐走。”

“她很好,比你想得要好。”

“带我去见许小姐。”侯探长把抢顶在了渔翁太阳穴上。渔翁忽然往下一躲,抬手朝侯探长手腕上劈了一掌,侯探长手上的抢就被打掉到了地上。他还没来的急反应,眼睁睁看着渔翁举起手来,朝着自己脖子劈来。侯探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