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石屋夜谈

却说风伏林睡至深夜,正在美梦当中,突然被窗外一阵嘈杂声响惊醒,似有什么人在门外大步走动。

他睁开眼看,却见不知何时,小桌油灯已被点亮了。顿时把他惊得一脸惊骇,以为有贼夜半闯入自己屋子。

他当下来不及细想,即刻翻爬起床,手中抓着柴刀提防意外事故。里外走动察看一遍后,却又毫无可疑之处。

这种奇怪异象,早已把他刺激了精神。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油灯思考。他明明记得睡觉之前,已把油灯吹灭,如今却为何无故自燃起来?

他左思右想不明其理,正要躺下身子歇息,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木板,又把他瞬间精神过来,把话喝问:“谁在外面?”

见门外无人应答,便手持柴刀,起身开门查看。只听一阵风声响起,那只狐狸奔跑进了幽暗巷子里去。

风伏林见是那只狐狸在给自己夜半捣乱,便闷叹一口气,重新把门关闭。

他此时睡意全无,倚靠床头,看着手中石像沉思,自言自语:“要是能够迎娶到你这位大美人,那我此生无憾。”

正自言自语间,又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把他惊得一个激灵颤抖。身心惊怒之下,拿刀起身,厉声喝问:“什么人在无端搅扰?”

门外有个老人回答:“伏林,是我,不要惊慌。”

风伏林听出这是老族长的声音,连忙放下柴刀,走去开门相见,请入屋里来坐,找些茶果招待。

风伏林问:“三更半夜,老族长前来找我,莫非有事交代?”

老族长说:“我夜来做了一个怪梦,醒后却睡不着了,所以到处走走。见你屋内亮着灯火,猜你也没睡着,所以前来找你说说话,聊聊天。”

风伏林笑说:“我本来是在睡梦里,却被一只狐狸给弄醒了。三番两次之下,闹得我心神不宁。刚才脾气有些粗暴,无礼太过,还望老族长见谅。”

老族长挥手轻笑,喝一口茶后,询问:“伏林,你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风伏林点头:“已有。”

老族长问:“没想过要娶妻吗?”

风伏林面色凝重,低头叹气:“像我这样身患残疾,瞎眼跛脚,谁家姑娘能看得上?我也不再指望什么,免得自寻烦恼。”

老族长叹息:“你也不容易。一个青年才俊,却被意外伤害不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你也不必太过自卑,顺其自然更好。”

风伏林默默点头:“老族长说得对。顺其自然,不必勉强。”

老族长说:“按照咱们部落规矩,族长这个位置,只能传给无婚之人。”

风伏林摇头:“我不会争做族长,也从没想过这事。我只想过得简单一些,平静走完一生,下辈子再做一个完整的人。”

老族长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最在意什么。我只是告诉你这件实情,并不会强迫于你。”

风伏林微笑:“多谢族长理解。”

老族长说:“在我接任族长之前,老族长曾给我说过一件事情。你想不想听一听?”

风伏林说:“只要老族长愿意说,我会认真听着。”

老族长寻思片刻:“事情是这样的,历代族长都有一个秘密流传,那石庙里面供奉的神,是位真身,而且远远不止一位。你信不信?”

风伏林疑问:“莫非老族长曾见过?”

老族长摇头:“其实我并没有见过,这个秘密也是听上任族长这么告诉我的。现在转告于你,自然也是一字不差。”

风伏林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天上?还是地下?”

老族长说:“那是天外来客,属于远古智慧人类。他们也曾起源于我们这个世界,只是已经离开了。每隔七十余年,便会来到人间查看。我们的族民先祖,就曾亲眼见过,所以才为他们建立神庙,四季供奉膜拜,祈求得到神的庇佑。”

风伏林点头:“看来神的信仰,便是这样流传下来的。”

老族长叹息:“我已年迈,恐于时日无多,不知哪一天就醒不过来了。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迟早是要说出来的。你知道以后,把心放明白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恐慌。”

风伏林点头:“知者才能无畏,这话很有道理。”

老族长说:“我最近内心一直不安,神魂有些颠倒。担心自己离世之后,有个预言得不到族人传承,所以还是提前告知为好。”

风伏林疑问:“什么预言?”

老族长说:“咱们骨族子民,但凡接任族长之人,都要牢记这个预言。”

风伏林是个好奇心强的人,便认真听闻这个预言。

老族长说:“与影相逢之夜,宝石出入山林。白鹿奔撞黑树,绿蟒吞没金光。魔龙巡山作恶,青鸾遇水而生。狼头月下嚎语,尸王祸乱人间。雪国转变幽梦,江山复开昆仑。

风伏林听了,嘴里叨咕几遍,默记在心。细细拆解琢磨字义,感觉这预言之间似乎并无关联,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老族长说:“这个预言,是前任族长亲口告诉我的。至于里面究竟有何关联,又是否真实可靠,我也一直弄不明白。”

风伏林问:“部落怎么会有这个预言?感觉话中含义,都是遥不可及的事。”

老族长解释:“那是在两百年前,咱们部落曾经来过一位神秘女子,名字叫亚丽玟。因为我的老祖父,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她的性命。后来她便以身相许,两人结为夫妇。据说,她是一位仙姑。具体年龄,就连老祖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她很长寿,有先知之能,能够看到过去未来的事。只要被她预测过的人,几乎无有不验。”

风伏林惊叹不已:“这位老祖母如此厉害,能够知晓过去未来,真是一位仙姑。”

老族长叹笑:“可她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风伏林疑惑:“为什么?”

老族长说:“自来人心都很复杂。有人尊崇膜拜,就会有人心生嫉恨。后来,别有用心之徒,故意挑拨是非,编排谣言污蔑于她,还要扬言把她处死。”

风伏林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老祖母可曾逃过劫难?”

老族长继续说:“她既能够预测未来命运,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自从我那老祖父离世之后,她也就离开部落走了。这一走,就是两百多年。”

风伏林唏嘘自语:“亚丽玟,她的名字与事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从未听部落中人提过。”

老族长说:“她虽然在部落里居住了几十年,却如昙花一现。一代新人换旧人,时间一过,自然也就把她给遗忘了。”

风伏林叹息:“如此神人,却被咱们族人逼走而去,真是令人惋惜!”

老族长说:“人的世界,一向都很复杂。痴嗔妒嫉,明争暗斗,三言两语不能说尽。”

风伏林问:“这位老祖母既是仙姑,又是极其长寿之人。那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老族长说:“据我老祖父在家谱上的遗留记载,说她以前的身份,曾是某位亡国公主,吃过什么灵丹仙药,所以才会长生不老。至于具体详情,族谱上并未提及太多,所以我也只能知晓这么多了。我那父亲,倒是经常与她走动来往。”

风伏林疑问:“老族长的父亲,难道也是一位仙寿之人?”

老族长说:“我那父亲,名叫风长星,原是部落里面一位通灵祭司。他在二十八岁那年生下了我,可是没过多久,他却抛下我们母子,独自出走深山而去。他这一走,便是六十多年。”

风伏林疑惑不解:“平白无故,他为何要抛妻弃子,独自离开部落?如此不负责任,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老族长苦笑:“谁知道呢!我那母亲,是位很了不起的女人。她来自雪国都城,是田衣族人。自从父亲离开部落之后,她担心我受人嘲笑欺负,便带着我去了外公家里居住。

我从小便在彤城长大,习文练武,参军打战,几乎都已忘记自己是骨族中人了。

在我三十岁那年,母亲染上绝症。离世之前,告诉我说:我那父亲都是趁夜回来家里看望,留下一些钱财货物后,便又悄悄地离去。我们虽然都在彤城居住,他却从来都不与我见面叙谈。我忍不住内心激愤,前去找他质问原因,他却告诉了我一件奇事。这次所见所闻,让我颠覆所有。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决意返回部落,从此不再外出。”

风伏林问:“或许是因为族长痛恨他无故舍家抛弃,所以才会终生不作婚娶,对否?”

老族长摇头轻笑:“我二十岁那年,也曾娶过一位贤惠娇妻。后来因她的身体出了意外,终生不能孕育。再后来,她走于一场事故之中。自此我心灰意冷,看破红尘,辗转回到了这个部落。这便是我的人生故事。”

风伏林点点头,忽问:“老族长前去寻找父亲,你们久别重逢,场面是否激烈?”

老族长淡淡地说:“他是一个很奇妙的人,博览群书,知晓天地万物,还会许多奇术异能,近乎于半神状态。只要他想,就能取代国王,统治整个东土世界。”

风伏林惊问:“他有这么厉害?”

老族长点头:“我能感觉得到,他正在退化人性,已经没了七情六欲。无论任何人事,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挂念。”

风伏林听得茫然,思考许久,不禁疑问:“一个人丧失喜怒哀乐,不知悲欢离合,不懂酸甜苦辣,那岂不是成了行尸走肉?他留在城里,到底图啥?”

老族长摇头:“我不知道,他也没说。我们谈论一月有余,我受到他很多知识开导。后来,我离开了身边,回到部落居住。”

风伏林惊叹:“这可真是一件奇人异事,让人听得如梦如幻,足以震撼身心。”

老族长轻笑:“你就当作一个故事来听就行,不必宣扬出去。”

风伏林点头:“老族长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老族长说:“人生如梦,无常善变。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那样,最后抛家弃子,丧失七情六欲,变作一个半人半神。”

风伏林扑哧一声:“绝不可能,断无此事。老族长这么说,那反而是在抬举我了。”

老族长挥手笑说:“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两个老少,吃着茶果,坐在小石屋里,谈论许多天文地理、古今历史、奇人怪事云云。彼此尽兴畅聊,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