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厦倾圮

（一）舂陵刘氏

地皇三年（西元22年）四月，洛阳以东米格暴涨至二千钱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货！王莽派大司马董忠、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及太师王匡等高官去关东开仓赈灾。

可由于仓库里都是空****，别说米了，就是老鼠都没几只，全都饿跑了，根本无法赈济。王莽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派大夫、谒者教民众煮草木为糊状的“酪”，让老百姓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因而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最终搞得各地饿殍遍地，惨不忍睹。

南阳郡也不例外，这里也爆发了大面积旱灾、蝗灾，情状极为严重，平民、佃户们被迫抛弃了土地，大量逃亡。由于粮食极度短缺，各地已经到了挖野菜、荸荠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了。岂止是平民百姓为了生计发愁，就连堂堂的南阳刘氏宗室——前舂陵侯刘敞也为此烦恼不已。

刘敞是舂陵刘氏宗室的正嫡传人，大汉孝景皇帝刘启的嫡传子孙。刘敞世系是：汉景帝刘启——长沙王刘发——舂陵戴侯刘买——舂陵节侯刘熊渠——舂陵考侯刘仁——刘敞。汉元帝初元四年（西元45年），刘敞之父刘仁袭爵为舂陵侯后，以原封国零陵气候湿热，上书请求减邑徙往内地。刘奭同意了，改封刘仁在南阳郡蔡阳县白水乡，其改名为舂陵（今湖北枣阳吴店镇）。刘仁死后，刘敞袭爵为舂陵侯，当地租赋都是他的，刘敞的小日子过的挺滋润。而王莽篡汉后，刘敞侯爵被废，只拥有土地。因为丧失了爵位，刘敞不过是个普通的庄园主，按制度他不仅失去了租赋收入，反而要向朝廷纳税！

地皇元年（西元20年）以来，关东、中原一带灾害频发，老百姓没有收成，交不起租子，自己都快没饭吃了，只好四处逃亡，造成大量土地的荒芜。刘敞门下的平民佃户们都逃光了，没人种地，刘敞拿什么向朝廷交租子。

按新朝法律，刘敞除了要交纳田租，还要交纳所谓的人头税、刍稿税。人头税是指田庄主及其家属必须向国家所纳的税。所谓的刍稿税，本来是实物形式的禾秆、草料。到了西汉末以及新莽时，就被朝廷改为“钱币折纳”。刘敞应该交多少呢？地皇元年，他应向官府缴纳年租二万六千斛，刍稿钱若干万！

刘敞名义上是大财主，实际上光棍一条。这么大一笔款子，他哪里拿得出来？朝廷不管你有没有能力交，只要不交，肯定是要吃官司的。如今在南阳首府宛城坐镇收租的是大司马府纳言、五威将军严尤。 严尤已经向刘敞发了“传票”，限令其在当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之前，必须交清地皇元年十二月以来的所有所欠租税，否则将严惩不怠！

刘敞都快愁死了，他实在是没钱交了。刘敞知道自己的侄子刘秀家里有点余粮，就让儿子刘祉去找刘秀，请刘秀看在同宗的份上，伸手帮他一把。刘秀是当地出了名的热心肠，何况又是自己的本家叔叔，刘秀当然要出面帮忙。

刘秀字文叔，生于汉哀帝建平元年（西元前六年），是刘敞的庶兄刘钦的儿子。刘钦因为是庶出，没有爵位，只做过一任县令。刘钦死的早，家里更是穷的揭不开锅。刘秀和两个哥哥刘縯、刘仲被时任萧县县令的叔父刘良收养，靠着叔父的接济，勉强维持生活。三年后，刘良被罢了官，实在养不起他哥几个了，刘秀只好与两个哥哥回乡务农。由于刘秀勤劳耕作，善于做买卖，粮食生意做的很大，有了一些积蓄，所以刘敞才想让刘秀帮忙。几乎与此同时，刘秀的老同学朱祐（其母也是舂陵刘氏宗室之女）也因为家穷交不起租子，被他的舅舅告到了官府。朱祐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请刘秀帮忙。

刘秀和朱祐来到宛城，在大街上拦住了纳言将军严尤的马车，诉说冤屈。刘秀生得须发浓密，高鼻阔口，显得英俊不凡。严尤奇之，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刘秀趁机向严尤献上了糒（干饭）一斛、脯胊（肉干）三十条，请求他宽限几日。

严尤见刘秀说的诚恳，终于答应了。由于严尤公务繁忙，没功夫和刘秀扯淡，当时就打马回府了。刘秀的运气真不错，由于南阳盗贼蜂起，严尤四处灭火，竟然把刘秀和朱祐的案子给忘了，交租的事竟然不了了之了。

这年夏秋之间，南阳郡发生了大荒饥，饿殍遍地，流言四起。真是“世乱出神棍”，五花八门的谶语层出不穷。谶语也叫做谶记、谶纬，就是预言。有人散布流言：“王氏必灭，汉室当兴。”甚至声称刘氏皇族一定会起兵复仇，会起来重夺江山！

这些传闻，比正在发生的大饥荒更可怕、更具有破坏力。人都想安安分分地过太平日子，谁想没事跑上战场送死？脖子上长了几个吃饭的家伙？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要改朝换代，战争是肯定躲不过去的。难道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吗？“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粉如雪”的可怕场景，又要降临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