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燎原之势

社会就是一条由上而下的食物链，皇帝吃官，官吃百姓，至于百姓吃什么，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王莽本身是个大财主，不愁吃不愁喝，可他却砸了官僚集团的饭碗，让弟兄们自谋生路。

这些官老爷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现在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找饭吃，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饿着谁也饿不着他们。他们削尖了脑袋挤在一口锅里，有说有笑的捞肉吃，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这口锅里有什么肉？除了老百姓的血肉，还能有什么！？

其实，即使王莽没断他们的生计，他们平时也没少把贼手伸向百姓，这十几年下来，他们倒是发家致富了，甚至一个县宰家里都积累上千斤黄金！七品县太爷都宰了这么多白鸭，遑论三公权贵！至于大新朝的百姓被他们弄的精穷，他们是没兴趣管的。

当书呆子王莽从故纸堆里爬出来喘气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下弟兄原来还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王莽很郁闷，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到头来盘剥百姓的黑锅还得由王莽这个冤大头来背，王莽当然不想背这口黑锅，他有办法对付他们。

王莽下诏，宣布自始建国二年（西元10年）以来，官员们的家庭财产如果不能说明合法来源的，一律官充五分之四，所有罚款上缴国库，作为军事经费。

这群肥头大耳的地方官老爷们正在围着大锅有滋有味的吃涮羊肉呢，一听这道要命的诏书，犹如五雷轰顶，差点没掉进锅里呛死。官儿们全都蔫了，但各级监察官员全都笑翻了天，这帮家伙平时清汤寡水的都饿瘦了，这回可逮到财神爷了。监察官员们坐着驿车跑遍全国各地，吃完上家吃下家，逮谁吃谁。他们为了索贿，动员地方官主动告发上级，动员奴婢们揭发其主人。王莽这条政策刚实行没多久，全国就彻底乱了套，告人之风盛行，人人自危。

虽然此举也确实揪出一些地方上发百姓财的官耗子，但有许多人是被污告的，制造出不少冤假错案来。王莽好事办坏事，贪污腐败现象非但没有得到有效的制止，想多从官们身上拔些鸡毛补充军事的算盘也落了空。

其实官员们再倒霉，那也只是少数人，多数人还照样坐地搂钱。最苦的还是社会最底层的百姓，无论上面谁吃谁，最终埋单的只能是这些升斗小民。

因为徭役繁重，农民们根本没有时间耕田种桑。而旱灾、蝗虫灾接连发生，再加上许多人都忙着告官发财，在押囚犯长久不能结案。这些都沉重地打击了生产，进一步加深了粮食危机。

形势越来越失控了，整个社会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桶炸药！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全国各地的盗匪日益猖獗屡杀不绝！其实这些所谓的盗匪以来都是平民，因为他们被官府盘剥的精穷，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入道做贼。

这些“盗匪”为了能活下去，几百一群，几千一伙的啸聚高山大泽，占山为王。开始的时候，官军还有点兴趣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可时间一长，官军们发现遍地都是老鼠，根本抓不完。他们也懒的去管闲事了，上书糊弄王莽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因为官军放松了对盗匪的围剿，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后来竟然发展敢公然冲州撞府。比如天凤四年（西元17年），临淮人瓜田仪攻陷了会稽郡长州县，琅邪人吕母聚集党羽几千人，诛杀海曲县宰，乘船入海做了海盗，人数竟然有上万人！

北方乱成一锅继，南方也不太平。荆州南郡一带，出现了王匡、王凤、陈牧、张卬等强人，他们占据了绿林山。此山在今湖北省北部随州市境内的大洪山，横亘京山、钟祥、随州交界处。王匡、王凤一伙靠打家劫舍混日子，四方亡命客如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都来投奔。此外，附近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王凤几乎同时崛起，都有万人之众。

听说全国盗匪峰起，王莽再也坐不住了，他派人去地方上去考察，具体了解这些盗匪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使者们出京之后，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有位使者和盗贼们接触过。他告诉王莽，盗贼们有时虽然因各种原因解散了，但不久就重新上山做贼。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下山之后，面对的还是朝廷繁苛的政令，再加上地方上那群贪官敲骨吸髓，盗贼们就算想从良，也没机会。

王莽向来是听喜不听忧，见这个使者如此不识抬举，他顿时大怒，立刻将其撤职查办。其他使者见同行嘴大惹事，都学精了，只能顺着皇帝递的竿子往上爬。他们劝王莽，既然这些贼人冥玩不化，那就消灭他们！王莽大喜。

天凤五年（西元18年），为了扑灭荆州叛匪，王莽调任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临行前，王莽亲自召见费兴，并问费兴荆、扬二州匪患不止的原因。费兴是个直臣，他有一说一：“荆、扬百姓多依山林湖沼为生，不久前朝廷推行‘六筦’制度，征收山林湖沼特别税，严重损害百姓利益。自古以来，国家从不收山林税。况且，与民争利，绝非长久之计。加上连年久旱，百姓饥饿穷困，逼的走投无路才去做贼的。” 王莽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政策有误，他强按怒火问：“卿到任后，打算怎么办？”费兴答道：“臣到任后，首先是明令晓喻盗贼返回家园，由官府出钱购买农具、耕牛、种子、粮食。同时减免赋税，以为劝善之计。能做好这几点，匪患不足平。”费兴话音刚落，王莽就怒气冲天，立刻收回对费兴的任命，哪凉快哪呆着去……

王莽这会儿真是有些过于自负狂妄了，丝毫听不进正确的建议，如果他能听进费兴的话，局面还不至于弄到最后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老百姓眼见着王莽要断他们的活路，他们还能有什么反应？

他们手上的武器，可以告诉王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