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卸磨杀驴

始建国二年(西元11年),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整肃,王莽的位子总算是坐稳了。

王莽能走到这一步,除了主要靠姑母王政君的极力提拔,也离不开手下那帮马屁精的架趁。王莽手下几大马屁精甄丰、刘歆、王舜、哀章等人拼命的给王莽吹喇叭抬轿子,诡称“符命”,欺骗了王政君,王莽这才当上了皇帝。几年来,在他的授意下,各郡国官吏平民争先呈献符命、申报祥瑞,很多人都被加封了爵位。可到了后来,符命、祥瑞好像有些泛滥了。再后来,以至于各地的百姓在街上碰见,流行的问候语竟然是:“喂!你得了符命吗?”如果对方否认,问方总是半开玩笑地戏谑:“安汉公顺应天命,当为大新天子。我等皆得符命,为何惟独你却没有?”

随着各地官民上报祥瑞、诡称符命之风愈演愈烈,王莽再也坐不住了。此前他出于政治需要才捏造祥瑞,大进符命,可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想要努力让国家稳定,不需要再这么胡乱折腾了!

司命陈崇摸清了王莽的脾气,顺着竿子往上爬:“诡称符命、谎报祥瑞之风泛滥,绝非国家之福!此风若不恨刹,将为奸邪之辈大开利禄之门,混淆天命,实为国家大害!恳请陛下颁诏禁止,如此才能正本清源。”

王莽想的要比陈崇长远,要禁止祥瑞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可他也有难处:如果全都禁止,以前的事情如何解释?岂不是自打嘴巴?最后,他不得不做了个折衷的决定:“今后各地上报符命、祥瑞,必须通过五威将军衙门的批准。凡是未经勘验,自行制造宣扬者一律治罪”。此诏一出,争献符命的闹剧总算消停了下来。

王莽现在的身份变了,他现在是大新皇帝!自然不能按过去做汉朝臣子那一套出牌。身份的变化,必然会使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得到很大的改变,这是人之常情。王莽发达之后,当然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于王莽的变化,王莽的几个大功臣甄丰、刘歆、王舜等人的感触尤深。

王莽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人前人后总是一副谦恭的模样,对甄丰他们也是每天笑脸相迎。大家每天都在一个马勺里搅饭吃,可谓同甘苦共患难。可王莽即位之后,住进了深宫大院,平时很少出门,甄丰他们很难见到王莽了。即便他们有事入宫见王莽,也要行繁琐冗杂的君臣大礼。君臣之间,似乎少了一点默契,却多了一些隔阂。

对于这点,甄丰的体会最深。王莽刚刚当上大司马时,时任少府的甄丰几乎每天都要到王宅中议事。甄丰往往是天不亮就起身赶往王莽家,夜深了才回来。有时甄丰都睡下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总是匆匆忙忙就往王莽家跑。时间久了,人们都戏谑地叹道:“夜半客,甄长伯!”

那时王莽刚斗垮董贤,夺回大权,他的人望还不太高,所以甄丰带头鼓吹,极力颂扬王莽的盛德。“安汉公”、“宰衡”的称号以及王莽之母“功显君”的名号,还有王莽两个儿子(王安、王临)、侄儿们的封号,都是甄丰等人一手策划搞定的。甄丰、刘歆、王舜等人时候也都被王莽加官进爵。

王莽登基后,刘歆、王舜爬的要比甄丰更快,位居“四辅”之列。而辛苦了十几年的甄丰却只当上了一个“四将”,没进入四辅,只当上了大将。其实本来王莽是有意将甄丰进“四辅”的,哪知道半路杀出个搞笑的哀章,他假造符命,把自己的名字挤进了“四辅”,生生挤掉了甄丰!甄丰对此满肚子牢骚,最让他深感愤怒的是,他上去靠的是多年的功勋,而那个王盛算什么?一个长安市中的卖饼儿,竟然与他同列“四将”!

颁发印绶那天,王莽命人把更始将军、广新公的印绶给甄丰戴上时,甄丰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其子茂德侯甄寻站在他的背后,也是满脸的不悦。甄寻本希望跟着老爹捞到更多的好处,哪知道王莽这么抠门!甄公子对王莽,当然是一肚皮的不满。为了虎口夺食,甄寻一时头脑发热,居然私下伪造符命:“新室当分陕,立二伯,甄丰为右伯,平晏为左伯。一如周公、召公当年”。

王莽是个造假行家,一眼就戳穿了甄寻这点小儿科的把戏,不过王莽看在甄丰父子多年劳苦的份上,也就勉强批准了这道所谓的符命。王莽颁诏:“任命甄丰为右伯,治理陕县之西。平晏为左伯,治理陕县之东。”

甄丰怎不知道这是儿子的杰作?儿子出息了,居然学会了这一套,真是青出于蓝!他满心欢喜的准备去陕县上任。可甄寻觉得只让父亲当西伯太便宜王莽了,应该从他兜里抄出更多的金子!

甄寻的口气越来越大,他居然又造出一道符命:“黄皇室主为寻之妻!”原来,甄寻早就看上了寡居多年的王皇后,他想做大新朝的驸马爷!

甄寻这么一折腾,彻底激怒了王莽:“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你以为你是太阳啊?”王莽再也忍受不了甄寻的无理取闹,当众大骂:“黄皇室主是堂堂国母,也是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敢妄想的?你得尺进寸,须知朕也不是好惹的!”

王莽随后下诏,立刻将甄寻捕拿回来,下狱治罪。没想到甄寻的鼻子很的尖,提前嗅出了血腥味,带着跟他造假的江湖骗子们狂呼乱叫着逃进南山(秦岭)。

甄寻跑后,甄丰这才知道儿子居然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次开罪了王莽,以后就算王莽不治罪,他的前程也基本报销了。心如死灰的甄丰当即自杀。王莽不管甄丰的死活,他只想抓到甄寻解恨,王莽下令全国通缉甄寻。一年多之后,甄寻才在华山被官兵捕获。

其实甄寻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需王莽轻轻一句话,这案子就可以直接销掉了。可王莽却没打算轻饶甄寻,他想起了大舜当年“收拾”四凶的故事:据《尚书》记载:“(大舜)流共工于幽州,放欢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王莽他想:朕既自称是大舜之后,假如再惩治三个,岂不恰好构成新的‘四凶’”?王莽对甄寻突击审讯,逼迫其招出同党。最终,甄寻熬刑不住,招供出了他所谓的“同党”。结果令王莽“大吃一惊”,几乎大部分案犯都与国师公刘歆有关:

国师公刘歆之子、隆威侯刘棻;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刘棻之弟);

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大司空王邑之弟);

侍中、骑都尉丁隆(刘歆的门人)。

王莽对于几个主犯的判决很有意思:“流刘棻于幽州,放甄寻于三危,殛丁隆于羽山。”完全是照抄当年大舜处罚共工等人的做法。这场大案牵扯了官场要员达数百人,多数都被处死。

王莽有点泥古不化,显得很可笑。他甚至特别交待:“所有人犯都必须严格按照古法处理:比如杀丁隆时必须送到羽山才杀。其余的被判流放的人,都必须羁押在制定的地点。如刘棻必须被关押在幽州,甄寻必须流放到三危。其余被杀者,尸体用驿车送回各自家中,以示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