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祸起东平

居摄二年(西元7年)五月,青州东平郡太守翟义突然打着反对奸臣王莽的旗号,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起义。这个翟义和王莽并非没有半点瓜葛,他的父亲可是王莽当年的老熟人——前任大汉丞相翟方进!

翟义这次起事其实和父亲当年被冤杀的毫无关系,不然的话他早就动手了。翟义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其实和去年刘崇在南阳暴动有着密切关系。

原来,翟义与舂陵侯刘敞还是关系不远的亲戚。

刘敞为儿子刘祉娶了高陵侯翟宣的女儿。翟宣不是外人,他正是翟义的亲哥哥,前大丞相翟方进的长子。翟宣虽然承袭了高陵侯的爵位,但翟宣这个人是个饭桶,没什么出息。倒是弟弟翟义有血性、有骨头,他看到大汉江山马上就要被王莽偷了去,心里极度的愤慨。最让翟义不满的是他哥哥的亲家刘敞:你好歹也是刘家的子孙,国家有难,你倒临阵当了缩头乌龟!

那是在去年,也就是刘崇准备砸王莽场子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和刘敞一起动手的,没想到刘敞在临起事前突然下了软蛋,没有参加进攻宛城的军事行动。也幸亏刘敞没跟着刘崇闹事,所以刘敞没有被追究,侥幸保全性命。

看这架势,大哥翟宣与他的亲家刘敞指望不上了!翟义决定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翟义找来了外甥陈丰,二人一起商议。陈丰年仅十八岁,少年气盛,剽悍勇猛,翟义很器重他。翟义告诉外甥:“王莽欺世盗名,为国之大蠹!他今天敢做假皇帝,明天他就敢做真皇帝,端了大汉的天下! 陈丰对翟义的看法很认同,但他也毕竟年轻,不知该怎么办。翟义胸中成竹地告诉外甥:“而今莽贼势大,宗室束手!我翟家世受朝廷三代厚遇,自当挺身而出,诛逆贼,匡天下!我意是号召天下热血忠义之士,自建一军,奉贤德年长的宗室为主,联镖西讨逆贼!”陈丰历来钦仰舅舅的血气与才能,他当即表示:“我与舅公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舅舅做什么,我陈丰都跟着干!”

嘴动不如手动,翟义也是个练家子。他找来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之弟武平侯刘璜,几个人在密室谋划。经过四个多月的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九月,翟义假借检阅军队之机,一举斩杀了观县的县令,完全控制了东平的军队!严乡侯刘信之子、现东平王刘匡听说父亲起了事,也激动的直搓手。他必须得反了,要是不反的话,父亲死了他也得下地狱!“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刘匡索性也点齐本部兵,带着满门老幼前来与翟义会合。

弟兄们都到齐了,翟义很满意。虽然在这支起义队伍中,翟义无疑是老大哥,但他不可能也不愿意打着自己的旗号。之前他早已准备好立一个宗室为天子,打算与王莽扶立的孺子婴对抗。这个人,就是严乡侯刘信!

在以翟义为首的众将推举下,刘信做了“大汉天子”。翟义则被推举为大司马、柱天大将军,东平王傅苏隆为丞相,中尉皋丹为御史大夫。随后,翟义以“新任天子”的名义,传檄天下,揭露王莽鸩杀孝平皇帝、祸害江山的滔天罪行。他在檄文中的末尾写道:“今日天子已正位东平,树大汉之旗,诛逆莽之首。勒马联镖,横百战之刃,奉行天诛!”

翟义起事的消息一传开,山东大震,许多不满王莽统治的各界人士都纷纷群起而响应。没用几天,翟义的军队人数就暴涨到十几万人,声势浩大。

长安中的王莽得到了情报,差点没气的吐血!翟义不就是翟方进的儿子么?就凭你这人模狗样,也敢造老子的反?不过王莽不敢小看翟义起事,因为翟义的势力现在已经很大了,弄不好的话,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最让王莽担心的是,自己儒生出身,对军事并不太懂行。但现在的形势让王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硬着头皮也要和翟义杀的你死我活。为了确保关中三辅的安全,王莽急令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率领禁军精锐,火速驻防函谷关,堵住关中的东大门。同时派将作大匠、蒙乡侯逯并为横将军,移镇武关,守住三辅的东南要塞。为了确保南阳郡封地的安全,急令羲和、红休侯刘歆为扬武将军,严守宛城。

为了保证扑灭翟义“叛乱”,王莽又分兵七路,出关平叛!七路的将领分别是:

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

光禄勋、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

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

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

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

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

中郎将、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

王莽下令,以上七人有自择关西(函谷关之西)校尉、军吏之权。出关后,有在关东地区自由募兵之权。他还传令关东各郡,立即征发本地民众入伍,组织地方部队,准备随时对翟义军发动攻击。

大军刚刚出了关中,又一个惊天的坏消息传来:三辅西部的右扶风,也有人举兵造反了!听完情报后,王莽这一消息,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的主要军事力量都东进讨翟义了,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兵了!

居摄二年(西元7年)五月,翟义在山东起兵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关中三辅各县。茂陵县槐里乡人赵朋、霍鸿等二人为首,自称将军,率领饥饿的百姓拿起武器,吹响了反抗王莽统治的号角。随后茂陵县附近的二十三个县,几乎同时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王莽起义。 各路义军犹如狂风一般猝然而起。他们冲郡撞县,焚烧官署,拿下了右扶风首府郿县,斩杀了右辅都尉及郿县令。不到一个月,赵朋、霍鸿的军队席卷了右扶风全境,前锋直逼长安!

对于翟义起事,王莽还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威胁。虽然翟义有兵十余万,但毕竟远在山东,而且王莽的主力部队全线东进,他相信翟义一时半会还没法杀过来!但赵朋、霍鸿却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太可怕了!

对王莽来说,翟义不过是癣疥之忧,赵朋、霍鸿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这股势力声势震天,这让王莽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生。郿县的陷落,长安以西已经无险可守。只要赵朋稍用点力,他们随时都能杀到长安城下!

王莽吓得魂飞魄散!眼下从东线调兵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因陋就简地紧急安排,一定要守住西线!

再说赵朋、霍鸿这边。他们连战连捷,士气极盛。赵朋已经得到了重要情报:朝廷主力东征,长安防守虚弱,正是一举成事的大好机会!

六月初,赵朋、霍鸿召集众将议事,赵朋道:“朝廷诸将在外,精兵皆已东征,京师空虚,我等正好趁机大举东进,一举袭取长安!”诸将一听要进长安城了,自然欢呼。随着义军东进,渭河两岸的百姓纷纷投军,赵朋的军队很快就发展到十余万人。前锋直逼渭桥。把守未央宫前殿的卫兵,都能够看到渭河北岸冲天的火光了!

形势对王莽越来越不利了,王莽真的急了!为了能够活下来,他决定孤注一掷,将京城中的近卫军全部集中。王莽从中抽出一部分,任命卫尉王级为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军,兵分两路,分别从渭河南北两岸迎击,全力阻止延缓敌军前进。

王级、阎迁走后,王莽又火速布置长安城防守备。他任命常乡侯王恽为车骑将军,驻防平乐馆;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驻防长安城北,负责北城垣防御;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总领十二城门禁兵,都统其军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莽又急令太保、后承、承阳侯甄邯为大将军,作为全军总指挥。王莽亲自在高帝庙向甄邯颁发象征最高军事指挥权——斧钺,统一指挥所有的军队作战。甄邯左手持节,右手握斧,亲率亲兵驻扎在城外。为了确保皇宫的安全,王莽令王舜、甄丰为总巡逻官,昼夜在宫殿之中来回巡查,严防歹人混入宫中生事。

为了安定人心,王莽天天去去宗庙祭坛。其实对他来说,稳定民心已经不重要了,底层百姓毕竟和他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真正需要王莽稳定的是官场人心,毕竟他们才是一条战线的,如果朝中有人反抗王莽,那王莽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王莽还当着满朝公卿抱着孺子婴,大义凛然地宣布:“成王年幼,周公代之主政。管叔、蔡叔大逆不道,与武庚勾结,挟持了禄父举兵造反。而今翟义也挟持了刘信作乱,天下不幸!莽必全力灭贼,与江山社稷共存亡。今日之事,莽有进无退,有生无降!莽希望诸公与莽协力同心,共赴国难!”

其实不用王莽多说什么,这些朝臣自然会选择和他站在一起,王莽是他们的领路人,要是他倒了台,赵朋那伙人岂能容得下自己?现在除了跟王莽趟江湖,没有其他的选择。众人高声起誓:愿随假皇帝共赴国难,有死无生!

人心安定了,战斗力也就提高了。在甄邯的指挥下,赵朋、霍鸿的军队被拦在城郊,无法继续前进。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听说赵霍的军队受阻城外,王莽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至少短时间内王莽不用担心老命难保了。

现在王莽兵力空虚,没有实力向赵、霍发起反攻。王莽现在一、只有咬牙固守。他相信:“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王邑、孙建的主力一到,你们这些反贼都是我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