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好脏啊
他俩傻傻地望着我。
手里的鸡腿,嘴里的兔头,似乎都没有刚才香了。
铁蛋实在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真是我父亲的腿骨?”
我啃着鸡翅尖,慢悠悠地道:
“看着像,不过也不一定是。”
周嘉怡把咬到一半的兔头冲我扔过来,骂道:
“那你在这说得跟真的是的,瞎吓唬什么呀。”
我轻巧地躲过兔头攻击,诚恳地道:
“根据卦象来看,铁蛋父亲的尸骨,遍布范围很远,说明当时狼群将他分尸了,因此尸骨会落到不同的地方。再加上这座山人迹罕至,很少会有成年男子的腿骨。”
周嘉怡撇撇嘴,道:
“那也不能凭这就认为它是他爹的腿骨呀。”
我当然不会这么随意下定义。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原因,这腿骨暴露的时间,刚好是二十年左右……”
周嘉怡甚是不解地问道: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用更为困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当然是用眼睛。”
够资历的寻尸匠,凭借尸骨的颜色、硬度、风化程度,几乎可以准确地估算出尸骨死亡的时间。
常年跟尸骨打交道,这算不得什么难事。
铁蛋扔下手里的鸡腿,小心翼翼地抱着那节尸骨,望眼欲穿地道:
“爹,真的是你吗?”
我无耐地回道:
“不一定是。”
这俩人今天怎么了,我一句话反复说了好几遍他们也没听明白。
铁蛋被噎了一下,正在上升的情绪,猛然坠下去,他拿着尸骨正反看了几眼,摇着头道:
“那怎么才能知道这是不是我爹的?”
这一问,超出了我的知识储备。
我只是个寻尸匠,又不是DNA亲自鉴定师。
琢磨了一下其中的细节,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先找到你爹的尸骨,如果尸骨是完整的,这腿骨就是假的,若是尸骨上没有这节腿骨,它应该就是你爹的。”
寻尸匠,不会错过任何发现尸骨的机会。
这是他俩暂时还没法体会的匠人精神。
休憩之后,我们再次朝着山上走去。
根据卦象所指示,找到一处水潭,正好应了卦象中的水石交接之处。
水潭大约有村子一半大,碧绿碧绿的水质清澈无痕,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鱼群游弋。
我无比确定地道:
“就是这了。”
铁蛋疑惑地四下望着,眼神逐渐困惑起来。
“这里除了石头……啥也没有啊。”
水潭边一片空旷,连树也没有几棵。
只有长在石头缝里的草,还有堆积而起的苔藓。
不管尸体藏在哪,怎么藏,都会毫无保留地一眼揽入视野。
我心里也正纳闷呢。
寻尸地卦为上兑下艮。
兑为泽,泽为水潭,艮为山,为石头。
卦象中又生出两个变卦。
变卦分别是乾卦和巽卦。
乾卦不仅指明了方位,还隐隐暗指铁蛋父亲的头。
巽卦为风,却又隐含“女”意。
这种卦象!奇怪,奇怪!
周嘉怡把视线投到水潭里,猜测到:
“会不会是在水底?”
我很确定地道。
“卦象虽然跟水有关,但是并不在水中。你们等一下,我去旁边转转。”
水潭旁边,一览无遗。
我走了一圈,也找不到可疑之处。
不过我倒是在苔藓上发现了许多兽类脚印。
水潭应该是山上野兽的水源地。
我们的到来,惊走鸟兽,才会显得此处格外空旷。
铁蛋知道我口中“转转”的本意,所以用期盼的眼神等待着我的回应。
只是……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能冲他摇摇头。
他的眼神黯淡几分,苦着脸道:
“咱们到底错在哪了?”
他以为一定是哪个环节走错,才会导致眼下的状况。
卦象所指的藏尸地,竟然没有尸骨?
然而我并不觉得是我们走错了。
铁蛋父亲的尸骨,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在我们眼皮底下藏着。
不仅仅瞒过我们的眼睛,还瞒过了我的耳朵。
我耳朵侦测尸体声音的距离,是五米。
五米之内,不管尸体藏得多严实,我都会听到尸体声音。
没有听到声音,也就意味着,我始终没有靠近铁蛋父亲的尸骨。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周遭都是石头,是不可能向下延伸五米的。
唯一可能的方向,只有水里。
我望着水潭,目光犹豫。
尽管理智告诉我,尸骨不在水中。但是除了水,我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周嘉怡瞧出了我的意图,嘲笑地道:
“刚刚有人斩钉截铁地说,尸骨不在水里,怎么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就变卦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道:
“我怎么变卦了?”
周嘉怡见我还不认,翻了个白眼,鄙夷地道:
“你这样子,分明也是觉得尸骨藏在水里,你就认了吧。”
我耸耸肩,笑着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好几天没洗澡,身上痒,想下去洗一洗。我要脱衣服了。你不转过身,是想看吗?”
周嘉怡脸上一红,啐我一口。
“呸,臭不要脸,老娘才不稀罕看你呢。”
脱下衣服,跳入水中。
秋水寒冷刺骨,激地我浑身汗毛直竖。
铁蛋趴在岸边,目光怪异地望着我。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洗澡?”
我冲着铁蛋挥挥手,道:
“我爷爷说过,常用冷水泡澡,不光能强身健体,还能有助于思考,你不信?下来试试咯。”
铁蛋被我忽悠下了水。
只有周嘉怡一个人在岸边背对着我们,负气低声骂着。
我扎了几个猛子,在水里游了几圈。
只要水底有尸骨,我定然可以听到尸体声音。
结果不出我所料,尸骨确实也不在水里。
刚浮上来,铁蛋问我: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我摇摇头,甚是怪异地道:
“奇怪,真是奇怪,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尸体的线索?”
铁蛋停顿一下,问道:
“会不会是卦象出了问题?”
“不是卦象的问题。”我眯着眼睛,思忖着道,“而是解卦的问题,这一卦,相当难解。”
上了岸,周嘉怡还在生我们的气。
铁蛋用眼神示意我,轻声道:
“你去哄哄她。”
尽管周嘉怡一直说要做个普通人,但是她身上仍然有抹除不掉的大小姐脾气。
哄哄就哄哄。
反正女人就是要哄的嘛。
我走过去,慢慢地道:
“嘉怡,你别生气了,刚才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两个男人,没有考虑到你一个女人的感受。”
周嘉怡转过身,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还都是灰。
我盯着她看了几眼,生生咽下道歉的话,认真地道:
“周嘉怡,你好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