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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临窗的一侧，随手翻着服务小姐递上来的价目单。
上午的时间，咖啡馆里安安静静的，几乎空无一人。
我给“等你”礼品屋打了一个电话，我想告诉朱可旎我要晚点到，或者要下午才过去。没想到电话没人接。那个孩子，怎么今天睡懒觉了？平常这个时间可是早就开了店门的。
那就过一会儿再打吧。
嫣红袅娜着身形走进来了。
我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像一个最严厉的法官一样注视着自己的内心——我发现，自己的内心平静如水。
真好！
我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之所以答应嫣红见面的请求，在很大程度上是想验证自己。我想知道，当我再次单独面对这个曾经给予了我那么大影响的女孩时，自己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我需要一次这样的验证。否则我会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最后结束。
平静如水。真的是这样。见到比一年以前更加漂亮、更加风情的她，我的心里真的没有了一点躁动和不安。
所以，我可以非常绅士地站起来，朝她微笑着，请她在对面坐下。
昨天晚上将朱可旎送到楼下，我刚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就收到了嫣红的短信——
“这两天有时间见一下面吗？突然很想聊一下。”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就发信过去问：“还有谁？”在我的想象里，是不是宋玉也应该参加。
她回：“就我们俩。怎么，不可以吗？还是害怕？”
还是她的风格，一点没变。
我犹豫了一下，我在找要不要单独相见的理由。
结果，我很快就找到了。
我想起半年以前毕业离校的那天，她和宋玉手牵着手站在我的面前时，我的心是怎样在一瞬间像被粉碎了一样地痛楚。
我想起几个月以前的那个漫长的炎热的暑假，我一直陷在那个小城的梦境里，每天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地变白。
我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秋季，我一直在一种强撑起来的自尊里自我放逐。
我不希望这件事情是一条看似悄无声息却波涛汹涌的暗流，一直在我心灵深处流淌。我希望有一项仪式来结束它。
而直接面对，应当是最好也是最彻底的一项仪式吧。
我站起来的动作和我脸上的表情一定让嫣红感到很陌生吧，她一边脱掉大衣，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一边用毫不掩饰的惊奇中带着点好奇和不服气的眼神瞧着我：
“梁惟你变了！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我微笑着不置可否，将价目单递给她：“想喝点什么？”
她一把拨开价目单，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告诉我，你真的在跟那个小女孩谈恋爱？”
“怎么可能？”我心里有点生气了，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我的脸上还在微笑着，我告诉她，“那个女孩子才念初三，我怎么会去跟她谈恋爱？不过我很喜欢她，感觉她就像是我一个最亲的小妹妹。”
“很喜欢？”她反问的语气里带着点习惯性的火药味。
“是，很喜欢！”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令人感动的好女孩。”
嫣红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她娇媚地半低着头，一双细长的吊梢眼一闪一闪地瞟着我：“梁惟你好可怕哦！怎么变得这么酸溜溜的呀！善解人意！令人感动！这么些可怕的词语你也说得出来！我的天！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她老是这样变幻莫测，出其不意，我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犯晕了！
“好啦好啦，我们不谈她了！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真是的！”嫣红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表情的变化，她有点得意地住了口，像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拿起歪在一边的价目单，笑盈盈地看了起来。
我很生气！这次当然是生自己的气！我为什么要脸红呢，而且在她面前脸红！难道那句话值得我脸红吗？难道那个小女孩值得我脸红吗？！
她点了一款名叫“浪漫情人”的咖啡——其实就是卡布基诺，这个店里给了它一个别名。
“我喜欢这个名字！”她微微笑着看我，涂了鲜艳的指甲油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绕着垂挂在她右侧脸旁的卷发，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我脸上的红晕已经退下去了，我的心重新安静下来。我看着她笑笑，对她的话不加任何评论。
“你不喜欢吗？”她有点沉不住气了，口气又重新咄咄逼人起来。
“你喜欢就行。”我继续态度很好地微笑着——我惊讶地发现，只要自己沉住一口气，自己是完全可以不被她的情绪影响的。
“梁惟，你真的变了。”嫣红这一次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跟那个小女孩有关吗？”
“应当是吧。”我大方地点点头。
“怎么个有关法？”嫣红睁大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的好奇，“那么一个傻呵呵的也说不上有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她怎么影响你这个大男人？”
嫣红这么评价可旎我竟然一点也没生气，我是被嫣红的态度感染了。我喜欢这个时候的嫣红——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真诚，不做作。我现在知道，嫣红是很少有这种状态的。她喜欢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置于一种戏剧般的情境之中。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跟她待在一起，自己好像可以变得很安静很单纯似的。”我也尽量真诚客观地回答她的问题。
“很安静、很单纯……”嫣红带着点怅然地重复着我的话，一边用一柄细长的小勺子漫无目的地搅拌着那个长长的玻璃杯里盛着的半杯卡布基诺。
“你跟宋玉……很好吧？”我转移了话题。
“就那样。跟以前差不多吧，吵吵闹闹的，好像一点也不安静……”嫣红对着那杯咖啡色中混杂着白色奶沫的卡布基诺笑了一下，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伤感和茫然。
嫣红的伤感和茫然令我感觉陌生，并且有点……心疼。“没关系，以后你会知道的，并且一定会幸福的！”面对着那张一年以前自己曾懵懵懂懂热爱过的美丽的脸庞，我发自内心地祝福。
“谢谢！”嫣红朝我举起杯子，“我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吧？”
“当然！”我也举起杯子，跟她响亮地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