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建国把自己的大包扔进后备箱，重重地关上。随后绕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迅速地启动了汽车。车缓缓驶出农家大院，冲虚道长站在南瓜藤下，望着宝马车后扬起的一小团飞尘，深深地蹙起了眉。
张建国按下电动车窗，秋风徐徐飘入车内，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我出来了。”
电话中又是男子沉闷的声音：“好，现在你马上到……”
张建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刘志远与方程面对面坐着。方程的目光灼灼逼人，让刘志远无法回避，事实上，刘志远也不想回避。方程是个聪明人，这是刘志远认识方程短短两天内的结论。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方程头脑缜密，心思细腻，如果有这样一个助手……刘志远不由对方程产生了更多的联想，也许他应该查一下方程的底细。
刘志远吸了一口烟，随意地回答：“如果你不问，本来我也打算告诉米娜……她的父母赴美期间，其实找到了蔡尚杰，也就是蔡博卿的儿子。只是因为他们两个家庭之间的旧事，蔡尚杰没有与米景文父母见面。那张照片是米景文夫妇自杀前交给蔡尚杰的，要他带给国内的家人……”
方程一脸疑惑：“米景文夫妇为什么自杀？蔡尚杰为什么当时没有把照片给米家，而是过去这么多年后，由你带回来？我不明白……”
刘志远叹了口气：“这牵扯到蔡博卿与程敏芝的一段旧事，这件事米华清都不知道，但是蔡博卿却告诉了他的孩子，他说，程敏芝是他最爱的女人……”
方程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志远继续说：“至于米景文夫妇为什么自杀，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方程皱了皱眉：“你这么相信你的老板？”
刘志远一点不生气：“是的，如果没有遇到蔡尚杰，我没有今天的成绩。从我和他相处的这五年，我可以保证他的人品。他选择不接触米家，也是为了避免尴尬，他不想见到程敏芝。但他认为这件事必须对米家有个交代，所以才让我回国，把照片交还，虽然他对米家的传奇不感兴趣，但他不反对我追查下去。”
方程静心听着，他从刘志远的话中听出些端倪，蔡尚杰是刘志远的伯乐，他给了刘志远机会，甚至改变了刘志远的人生。刘志远钦佩与尊敬这个人。方程沉思了一下，问道：“你老板做什么生意？”
“古董字画。他把在国外收集的中国古董，送回国内。”刘志远淡淡回答。
“不取分文？”方程追问。
“当然不是，他也要生存。”刘志远掐灭了烟，“我学的是考古，现在学以致用。”
方程沉默着，想到了自己。
“你学什么专业？看你好像也有些研究。”刘志远又点起一颗烟。
“历史。”方程悻悻地说，似乎很不愿意谈论自己的事情，他转移了话题，“我怀疑米华清被人谋杀……那天我和米娜在宝城城下差点被城砖砸到，我在想，除了现在我们知道的这些人外，是不是还有人知道这个传奇？是不是真象米华清遗书里写的那样，明代女人守护的是国粹……冲虚道长阻止米娜，虽然我不相信什么算卦，但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继续追查下去，可能真的会有危险……”
这次轮到刘志远闷不做声。危险？会有危险吗？米娜会象她爷爷及父亲那样发生意外？家族的诅咒，在刘志远看来不过是个幌子，越是这样，他越肯定有极其珍贵的东西藏在定陵某处。可是，方程的话也无法忽视，显然有人在暗处密切关注着他们，如果真的有人一直在窥伺，那么米华清的失踪，包括米景文夫妇的自杀，都有待商榷，或许他们都被谋杀？想到这里，刘志远的头隐隐痛了起来，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他骤然脑中一片空白，思维短路。
“我曾跟米娜提议，让她去报警，由政府相关部门来协助调查……”方程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他的身边同时响起两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不行！”声音不同，但口气与否定的态度却不约而同的一致。
一位是坐在方程对面的刘志远，而另一位是猛地推开房门，冲进房中的冲虚道长。
方程与刘志远同时愣住，呆呆地看向道长。冲虚道长也不解释为何站在门外偷听，拿把椅子坐到两人旁边，语气凝重：“不行，不能报警！”
“为什么？”方程看了看冲虚道长，又看了看刘志远。后者保持沉默。
冲虚道长起身，走到门边，谨慎地向外看了看，随后关紧房门，重新坐回方程与刘志远的对面。他慈眉善目、仪态端正，屋中弥漫的烟气，给他添了些仙风道骨的道家神韵。他搭起道袍的前襟，面对方程与刘志远的直视，缓缓说道：“我说的话你们从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清楚。没有人在背后策划，你们不信神鬼传说，不相信自然的力量，你们被现代的物质文明蒙蔽了双眼。”
方程忍不住打断他：“道长，您直接说重点就可以了，到底为什么不能报警？”方程说的同时看向刘志远，他同样想知道刘志远的答案。
“因为……因为明代女人憎恨的人已经转世轮回，你们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诅咒？因为她恨那个背弃她的人，她一直等着米娜带那个人来……”
冲虚道长的话让方程一头雾水，他忍不住笑：“您编故事呢？”
刘志远也微微一笑，显然，他对冲虚道长的话毫不相信。
“我很认真！你们对米华清，米景文死因的猜测都毫无意义，实际上……”冲虚道长突然转看向方程，他的眼神骤然让方程感到可怕，“你不应该姓方，你本来姓米……你就是明代女人等待的那个人！”
方程瞬间感到全身汗毛乍立，双手冰凉，他腾地站了起来，一脸不悦：“荒谬！我不听你胡说八道！”
方程打开房门，大步冲了出去。
从方程身上掉下的矿泉水瓶子滚到冲虚道长的脚边，他叹了口气，弯身把矿泉水捡起，自言自语：“缘起缘灭……我的确是在胡说八道……”说完，他看向刘志远，“你也不相信我？”
刘志远严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