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韦弘书收拾妥当,还没等到宰相的人出发,他就提前到了两当县。韦弘书自有打算,万事提前一步准备,就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两当县虽然穷苦,可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所谓“秦地无杂草”,两当县草药资源极其丰富,这正为韦弘书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屠县尉收到太师的信以后,兴奋了许久,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夫人身体,夫人身体羸弱,只诞下一子,再无所出,即便这样,屠县尉也从未离开过夫人,可谓伉俪情深。这一去四川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人还没有动身,夫人便日夜担忧起来,这让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直接病倒了。

“老爷,妾身总是拖老爷后腿。”夫人哀怨到。

“夫人是担心我才病倒的。”屠赤文坐在夫人床边,握着夫人的手说道。丫鬟递来一碗汤药,屠赤文接过药碗,亲手一勺一勺把药喂入夫人口中。“县里的郎中都看过了,夫人身体扔不见起色,要不要差人去别处请郎中试试?”师爷在一旁问道。

“这里周围还有什么好郎中?哎!托人先四处打听一下吧。”屠县尉有些无奈。

韦弘书来的也是时候,当他到达两当时,正是屠夫人重病,屠县尉为了夫人身体愁眉不展的时候。他找了一处客栈住下,为了可以不经意博得县尉注意,韦弘书去了一家药铺当街给乡民免费看诊开方子做起了义诊。

县里的百姓听说了从京城来了一位神医,年纪轻轻医术高明,最关键看的是义诊,分文不取。药铺的老板可是高兴了,这些日子把韦弘书当作财神一样供着。韦弘书也不对他隐瞒身份,告诉老板自己是京城药商,有意来两当开家药铺,自己开不如合伙开,希望能跟人合作把生意做起来,日后药铺就用做收购周边药材的站点。

老板一听可是高兴了,把韦弘书当成了自己的贵人,京城药商来两当开药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县。

这日药铺打烊了,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打烊了。”老板在里面喊道。

“县尉夫人病了,听说这里来了一位神医,特地派小的请神医去给夫人看病。”听了外面的人自报家门,韦弘书知道机会终于上门了。他让掌柜的把店铺门打开,日后若要在两当县把生意做下去,县尉是得罪不得的。掌柜的忙把门打开,对来人笑脸相迎。韦弘书拿了药箱跟着那人去了县尉府。

丫鬟告诉韦弘书夫人自父母去世以后,身体就经常患病,这些日子更严重了,请了不少郎中看过,银子花了不少,药也吃了不少一直不见好。

韦弘书为夫人把脉,发现夫人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心脉缺了一口气而已。这病说大不大,可如果不对症乱用药,反而会把身体弄得越来越糟。他拿出银针,只在夫人几个穴道上面下了六针,最后一针慢慢试着深浅一点一点扎进穴道。夫人打了一个响咯,呼吸明显比方才有了气力。

“夫人,夫人。”丫鬟在一旁担心叫道。

“放心吧,无碍了。我韦家六脉针专治夫人病症。”韦弘书收拾药箱,自信说道。

“香儿,我饿了,给我找些吃的来。”夫人突然开口。

“你去准备些粥汤来,夫人近来胃口应该不好,先用粥汤暖胃,再吃其他食物。”韦弘书边嘱咐丫鬟,边把药箱收拾妥当,开了一剂药方放在桌上。他提了药箱正要离开,进来一位衣着体面的人,韦弘书猜到这人应该就是屠赤文。可他不动声色,只对着进来的人双手抱拳行礼,这就要走了。

“神医请留步。”来人开口叫住了韦弘书。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在下看的是义诊,不收费用,药方留在桌上,每日定时服用方可。”韦弘书问道。

“听说神医是京城人氏?”来人问道。

“正是。”

“怎么想起来来两当行医?还是义诊?”

“在下名叫韦弘书,家中在京城开药铺,父亲有意在这里买一家药铺作收购附近药材之用,就派在下来了。韦家是卖药的,看病行义诊,病人可以直接在药铺拿药,其实对生意有益。”韦弘书不避讳说道。

“你倒是直率,怎么不说自己悬壶济世为百姓谋福呢?”

“在下是个商人,不敢高抬自己。这些日子药铺生意比之前好过很多,这就是在下所求的。”

“好好,本官欣赏你的直率。堂堂正正赚钱,比这世上沽名钓誉之人不知道好过多少。啊,本官是两当县尉,多谢神医看好了我家夫人的病。”屠赤文亮明身份。

韦弘书装作惊讶,两手抱拳行礼道:“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了。今日天色已晚,本官也不做挽留。不知神医明日是否有时间来府上?本官见神医是个直率人,只想喝酒一叙。”几句话下来,屠赤文对韦弘书很是欣赏,他丝毫不遮掩想与韦弘书结交,也顺便想打听一下这些年来京城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韦弘书露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赶忙说道:“谢大人邀请。大人以后直接叫小人韦弘书就行,神医这一称呼太见外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明日来府上一叙。”屠赤文说完叫人把韦弘书送出大门。他去看了一下夫人,神色好了很多,正在喝粥。

“夫人突然胃口就好了,神医交代先准备粥汤给夫人。”丫鬟带着喜色跟屠赤文讲。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屠赤文坐在床边,看着夫人喝粥的样子,很是欣慰。“老爷,不用再担心妾身了。”

“夫人今日委屈些,明日我让厨子做一桌夫人喜爱的吃食。”

韦弘书出了县尉府,等到大门关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顺利完成,明日再去县尉府,他有把握让屠赤文从此以后把自己当作至交对待。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太师对屠赤文的担心也不是无来由的。

韦弘书回到客栈,找出来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好酒,准备明日带去屠赤文那里。

第二天等药铺打烊了,韦弘书带了酒去了县尉府。屠赤文已经命人做了一桌子菜,偕同夫人在等他了。几个人客套了一下,韦弘书拿出酒来:“大人,这是小人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好酒。原本是怕在外乡呆久了思乡,可解乡愁。如今遇见了大人,日后在两当就算是有了依靠,今日小人特意把酒带来,与大人喝个痛快。”

屠赤文一听是京城带来的美酒,禁不住脸上露出来欢喜:“好好,咱们今日一醉方休。本官也好久没喝过京城的酒了。当年在京城时,醉仙酒楼的酒本官可是没少喝啊。”

“这酒正是醉仙酒楼的酒,家父爱喝他家自己酿的陈酿。”韦弘书假装兴奋道,一边给屠赤文斟满一杯。屠赤文拿起酒杯,小口抿了一口,闭上眼睛,让酒慢慢顺着口腔滑进咽喉。一口酒下肚,他把酒杯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干净了,嘴里禁不住发出一声:“啊!”

韦弘书在一旁看着,赶忙问道:“这酒如何?”

屠赤文满意回答道:“好酒,还是那个味道。”韦弘书忙又帮他斟满,接着给夫人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三人举杯痛饮起来。夫人身体刚开始好转,只陪着喝了几口。屠赤文和韦弘书一杯接一杯喝得停不下来了。屠赤文不知是真的因为酒逢知己还是在这穷乡僻壤憋坏了,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讲越多起来。夫人席间言语不多,一直盯着韦弘书看。

“大人以前在京城呆过?”韦弘书问道。

“何止呆过,本官那个时候也曾风光过。京城哪间酒楼本官没吃过?公子那候应该还是个娃娃。韦老板那个药铺本官知道,韦家医术高明,以前在京城百姓间就有好口碑,今日遇见韦公子,公子比你爹还要厉害,厉害!”屠县尉冲着韦弘书竖起大拇指。

“大人过奖了。”

“公子可知道唐饶唐将军?”屠赤文神秘兮兮问道。

韦弘书当然知道,临走之前他没少向爹爹打听屠赤文的家世,就是为的这一天。他装作回忆的神态,想了一会儿说道:“在下听爹爹提起过。唐将军骁勇善战,以身殉国,是真英雄。爹爹还在中元节的时候带小人去唐府外放过孔明灯。”

“公子爹爹真是这么说的?”夫人问道,眼里明显带了些伤感。

韦弘书说:“不敢欺瞒夫人。”

“唐府荒废了吧?”夫人又问。

“唐家人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留了很多银子委托给一位故人帮忙看着老宅子,那位故人一直尽责护着老宅。小人偶尔还会路过,宅子保护很好。爹爹说,唐家人迟早还是要回来的。”韦弘书一番说辞,正中屠赤文软肋上,他又喝了一杯酒,感慨道:“韦掌柜说得对,唐家人迟早是要回去的。”

“大人为何对唐家这么感兴趣?”韦弘书装糊涂问道。

“实不相瞒,本官夫人就是唐家独女。”

“哎呀,这,这…”韦弘书装作震惊到讲不出话来,然后举杯敬了夫人一杯:“没想到夫人是英雄之后。小人真是太失礼了。今日能与大人和夫人把酒言欢,真是,真是…三生有幸。”

“哎,贤弟,是贤弟医术高明救了夫人。来,再喝一杯。你我甚是投缘,今日为兄就认下你这个兄弟了。”屠赤文又干一杯酒。

“好,大哥!”韦弘书举杯道。

夫人终于忍不住,跟屠赤文说:“这可能也是缘分吧。那日韦公子给妾身看病,一进屋子妾身就感觉公子面善,像是哪里见过。如今公子与老爷结为兄弟,可能也是注定。”

“是,为兄见到韦公子也有似曾相识之感。可是细想来,本官离开京城的时候,公子应该还是个孩童的年纪,可能街上遇见过也说不定。”屠赤文说。

“那真的就是缘分了。小弟敬哥哥嫂嫂一杯。”韦弘书说完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

屠赤文和韦弘书二人继续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直到把韦弘书带来的酒全部喝干净了,酒席才散去。屠赤文喝到东倒西歪,被丫鬟驾着回到卧房,还是满嘴豪气嚷嚷着要与韦弘书比酒量。韦弘书被衙役送回客栈,已经不省人事。等送他的人走了,韦弘书从**坐起来,从箱子里找出一粒药吞服,自言道:“幸亏提前吃了一粒解酒药,这屠赤文这么能喝!”

这日之后,屠赤文就和韦弘书以兄弟相称,二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屠赤文喜欢挺韦弘书给他讲京城新鲜事,韦弘书也把屠赤文当大哥,经常请教他为人处世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