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楼迷惑 迷失江山1

隋王朝自从炀帝即位后,他为满足自己穷奢极欲的享受,从开凿大运河到大数量大规模地修建行宫,使得国无宁日,民不聊生。而隋炀帝却不仅再一次游幸江都,并且还又不顾百姓们死活而修建了一座极度华丽靡侈的迷楼,结果导致了动乱的发生,从此隋室江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面对着群雄逐鹿、政权不稳的局面,炀帝不思进取无所作为,整天借酒浇愁,一些利碌小人乘机进献一些机巧玩意,不惜惨害无数幼女……

红颜终骷髅

第一个走进唐王朝风花雪月大舞台的历史视角的是两个被后人习惯上叫做张、尹二妃的美丽女人,她们共同拉开了唐王朝风花雪月的精彩帷幕。

张尹二妃之所以能走进这个历史视角,为千古所关注,主要源起那个素以荒**酒色和穷奢极欲而著称的隋炀帝。隋炀帝的荒**酒色和穷奢极欲的形象代表就是张、尹二妃,因为荒**酒色和穷奢极欲,隋炀帝在宫中铺张奢侈不算,还要四处游幸。而每游幸一处都要建行宫,沿途五十里一处,一百里一座。这些行宫里广置天下美女,以保证他的恣意取乐。就这样,因为穷奢极欲,所以有了行宫,又因为荒**酒色,所以便有了张、尹二妃这样两个美丽的却在隋炀帝那儿根本不如一根轻微的鸿毛的女子,可是隋氏江山就是让这两个轻如鸿毛的美丽女子改写了,是的,她们真的是轻如鸿毛,如果不是身在隋炀帝的行宫,并且还被御女无算的隋炀帝临幸过几次,甚至可能只不过就是一次,在隋炀帝的一次游幸中,他来到了太原的这个行宫里,在臣下们繁杂的朝拜之后,在珍馐美味的饕餮大餐之后,隋炀帝酒醉欲炽的时候,而她们恰好服侍在左右,于是用当时的话说,这两个女人就有幸得以恩承皇帝的雨露了。然后随着发泄的终结,离开此地的隋炀帝可能早把她们忘记得连在别人的提醒下都无法记起这两个女人的容貌了。如果这个如果不存在,那么她们根本无法进入历史舞台,千年的时间之流早已把她们的红颜暗换成骷髅,但并不会仅仅停留于此,最后连她们的那一把枯骨也将成灰,并入尘与土,随一缕烟飞入青空,就这样红颜骷髅最后只剩得什么也没有。

可是在红颜成为骷髅之前,她们在隋王朝的华丽行宫里,把青春打发给了无尽的寂寞和无聊,对春花秋月,看良辰美景,空叹似水年华、如花美眷空付与断井颓坦,除了暗洒珠泪,她们真的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不幸自然是不幸的,可她们不想争也争不得。不幸不争也争不得的她们在成为千古关注对象时,总是被定位在红颜祸水一档里,红颜祸水是典型的男性话语中心的词汇,而她们真正的祸其实是对于自身的。只有美貌的女子才有资格被称为红颜,也有只有美貌的女子才有资格被选入宫侍君,就这样美貌的张尹二妃因为美貌而被关进华丽的宫闱之中,当然如果不是她们就有可能是另外的美貌女子,成为穷奢极欲的隋炀帝在他无数行宫里的常年空空放置的穷奢极欲的享用品。

后来的张尹二妃被授以重命,那是一项改朝换代的重任,这项重任的历史背景是这样的:李渊的父亲虽然在隋文帝驾下为臣,但他本为贵胄,世袭唐公,并且与文帝名为君臣,实是襟兄襟弟,因为李渊的母亲李夫人与隋文帝的独孤皇后是同胞姊妹,李渊自幼养在宫中,与他年龄相仿的炀帝是他的两姨兄弟,两人常在一块儿玩闹。后来李渊袭爵,历任谯州、陇州刺史,隋炀帝登位后,又升李渊做太守。生性柔懦的李渊平日对待部下,宽大有恩,颇得人心。

隋朝自从炀帝即位后,因为他常日里荒**酒色,只事穷奢极欲,弄得万民吁怨。而他自己却不管不顾,越发地将独夫政治发挥到极限,炀帝素来以花树等合姓,以卜隋室之兴亡。今听说李树繁荣,又听说鲤鱼化龙,他就认定姓李的要夺他的江山,再加上近日因为京师里忽然开始有童谣在说“桃李子,得天下”,炀帝一听就信了这种谣言,几乎杀尽了在朝为官的李姓之人,郕国公李浑就是这样无端被疑,欲加之罪从来不患无辞,李浑在以谋反罪被杀后,他的全家也被抄斩了。后来宇文达奏称李渊总督关右一十三郡兵马,炀帝立刻就想到了那首童谣,立刻就派人去拿李渊进京,理由是李渊保护地方不力。

带兵留守太原的李渊一听说有圣旨传他赴江都,就知大事不妙,一面推病不见,一面拿金银去孝敬那位钦差,名曰程仪,因为他知道炀帝手下的官员没有一个是不贪财的。果然那位钦差官得了金银,回去复旨时就替李渊极力婉言,说李渊病势危急,实在行不得,待病状稍痊,一定入朝听命。隋炀帝这时正又恣意寻乐寻得欢,就自己安慰自己,如今身边的近臣,都没有一个姓李的,眼前量来总没有什么危险,然后就自己命令自己不要再和自己过不去,只管把心放宽就是了;因此不几天就把李渊的事丢在脑后了。而李渊这里却惊魂不定,左思右想,无法脱祸,只得托病在家,纵酒养晦。

万民血肉开凿大运河

李渊夫人窦氏是个很有见识的女子,她母亲是周武帝的姊姊襄阳公主,后来杨坚篡夺了周朝的天下,年纪幼小的窦氏听说后,当即哭倒在地,说:“恨我非男子,不能救舅家!”吓得她父亲窦毅忙捂住她的口。却不想天意难测,这个自恨非男子的小小人儿在日后果然得以复了仇,她的夫婿李渊最终夺取了隋室江山,尽管也是难逃一个篡字。当年在她择婿时,王孙贵胄几乎要把窦家的门槛踏穿,最后花落李家,这一段良缘让李渊连得四男一女:长子名李建成,次子名李世民,三子名李玄霸,四子名李元吉;他们那惟一的女儿嫁给了后来战绩不凡、有着诸多传奇故事的少年英雄柴绍。

李世民也是一位少年英雄,他也有着诸多的传奇故事,小小年纪就已经协助父亲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隋炀帝北巡的那一年,驾出雁门,忽遇一大队突厥兵劫舆,时势危急之中,只有十六岁的李世民智退了突厥兵。而炀帝在终于解脱了数十日的重围、安然返回东都之后,却没有给李世民一丝好处。白白立了一大功的李世民不久听说炀帝又游幸江都,早晚荒**,不理朝政,就长叹道:“如今的皇帝陛下一味地耽玩于声色,任凭那群奸臣播乱朝政,横行当道,愚弄天子,把国事弄得糟而又糟。唉,这还不算,自古有道是‘民为国本,本固邦宁’,可现如今那些百姓们吃的苦,胜过落在十八层地狱里。这样地糟蹋百姓,恐怕这隋朝的天下,难以久长了!主昏如此,我在其麾下能有何作为!”

让李世民所感慨不已的百姓遭殃是源于大运河的开凿。这条历时六年、征调数百万民夫、全长四千多里的人工大运河,可谓是惊心动魄惊天动地。开凿大运河,共用约一亿五千万个人工,平均当时每户百姓都要出近二十个人工。许多开凿挖掘运河的民工甚至累死在河中,但仅仅因为一段河道挖得浅了些,隋炀帝竟然下令将挖掘这一段的官吏、民工共五万人捆住了手脚,活埋在岸边。

当然这条东北起自涿州(今河北省涿县)、东南到余杭(今浙江省杭州市)的用无数劳动人民血汗开凿完成的大运河,在客观上起着便利南北交通、促进南北经济文化交流、有利于国家统一的重要作用。大运河两旁开辟大道,道旁广植榆柳,岸边每隔两个驿站就设置一座供皇帝休息的行宫,自洛阳到江都(今江苏省扬州市),共有四十多座行宫。

隋炀帝自从第一次游幸江都后,人虽然回了都城,心却日夜不忘扬州那美丽的江南风景,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一群后妃权臣的怂恿,于是他就决定要第二次游幸江南。因怕路上寂寞,就决定将宫中妃嫔尽数带去,以能够陪伴在左右。隋炀帝又嫌从隋都京城到扬州是一条旱路,来往辛苦,就打算从水路走去。可从京城到扬州,并没有河道可通;若要走水路,除非淌海过去。可让至尊无尚的皇帝带了后妃们去漂洋过海,究竟是件冒险的事,隋炀帝在别的事上胆大无比,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比如用尽阴谋诡计,把自己已立为太子的哥哥陷害得一命归西,再比如亲下毒手,让他那个老皇帝父亲早点咽下那口气;但对于关乎到自己性命的事情,隋炀帝却一向谨小慎微,所以眼下这件事,着实让他犯了难。

本来隋炀帝只知道他有一位千方百计地讨他好、不惜到了亲自寻找来许多美人以使好色的皇帝丈夫快活、一向最让他舒心满意的萧皇后,却想不到他的国舅萧怀静其拍马讨好的手段一点也不逊色于其同宗同族的至亲萧皇后,看来萧氏家族是有着这方面的良好遗传基因的。萧国舅到底搜肠括肚地想出了一个所谓的好主意来凑趣了:大梁西北方原有一条旧河道,秦朝时候大将王离曾在这地方掘引孟津的水,直灌大梁。遗憾的是因为年深日久,如今已经壅塞不通了。不过要重新开通也简单容易,至少在萧国舅的嘴里是太容易太简单了:“现在只须多招些人夫,从大梁起首,由河阴、陈留、雍兵、宁陵、睢阳一带地方重新开掘,引通孟津水,东接淮河,不过千里路程,这样陛下就可以乘船直达扬州了。”

如此妙计当即就让隋炀帝眉飞色舞,当即就命人在汴梁立了开河公署。各处颁发文书,号召人夫。不到半年工夫,已招得丁夫三百六十万人;另选众多年轻有头脑通文墨的人,充当节级队长,监督工程。

这些节级队长手提寒光闪闪的钢刀、和能打得人皮开肉绽的皮鞭、木棍,整天四处督看着,日夜不休地逼着这些民工出苦力赶工程进度。那些民工每天都得拼着性命一锹一锹地挖下掘去,一刻也不敢偷懒。若稍稍迟延,不是捆了重打,就是绑去斩首。

可怜民工们虽然累得筋疲力尽,却一边出着苦力,一边脸上有着无法掩盖的惊慌之色。每日天未大亮就要动工,直掘到天色乌漆一般黑,才许住手。夜间又没有房屋居住,只能在河边草地,随处安身。晴天日暖,还可以勉强熬着;若遇到雨雪天气,他们也得硬挺在暴风骤雨里露宿。这些出苦力的民工因为实在累极了,就是在大雨的劲淋下,有时也能睡着。可一睁眼,早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好似泥鳅一般。究竟都是血肉之躯,没多久民工们就一个一个地病倒了。可恨那些管工凶狠万分,越是害病的人,越是无力工作,就越是打得凶打得狠,皮鞭下去,一条一条的血痕,打得那些生着重病发着高烧的民工们鬼哭狠嚎的,惨叫声几乎撕裂了苍穹。这样下去,不多久,河道里每天都有倒下去死了的民工,民工们的尸体横七竖八,满眼都是。

那群督工的官员,只顾官家工程,不顾百姓性命;虽然也有不少人良心难受,可到底想到自己的乌纱帽要紧,于是他的心也就乌然一片,赤子之心在乌纱帽的重压下,渐渐蜕化成了铁硬冰冷的黑心肠。

这些民工死了,就又补拉上一批。死的越多,补拉来的民工也就越多。一处一地,能有几多精壮男丁?看看男丁拉补无存了,就将老人小孩和妇女们一齐拉来到在官家的工地上,除了逼着他们搬泥运土外,还得烧饭、挑水、缝衣、洗补。可怜这些老弱妇幼,越发熬不起,不多几日就死了无数。那些尸身填街塞巷的,到处哭声不绝。有些心肠还保留着本色的官吏,虽然能及时地遣人将尸骸搬运到荒郊野外葬了。可到底还是埋的少,死的多。整个运河的施工工地上,北起河阴,南至雍丘,那抬死人的和抬泥土的整天相伴而行。

百姓命换四十九所离宫别馆

隋王朝天下,全亏文帝当日的治理有方以及节省,所以才各处兵精粮足,当时很多国家都畏威怀德,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可如今换上了这个炀帝,生生把个富足安乐的隋室天下,骚扰得日夜不得安息。如此挖掘大运河还不算,隋炀帝又命宇文恺、封德彝二人,在洛阳营造仁寿宫。因为隋炀帝从即位的第一年,就决定要迁都洛阳,他每月役使二百万人营建洛阳,而仁寿宫不过是其中的小小一项。

这两位官员奉命后,就在洛阳地方开设匠局,一方面相地度势,大兴土木;另一方面则差人分行天下,选取奇花异木和各种珍宝,水路用船,陆路用车,一一运送前来。不用说几十围的大树、三五丈的大石,搬运是异常艰巨费事的;就是一草一木,也不知要花费多少钱粮,害死多少人命,才能到得洛阳。不用说经过的地方,百姓受害无穷无尽;就是在深山穷谷里面,因为寻觅奇花珍兽,也搅得百姓家鸡犬不宁。最终,以百姓们的血泪怨恨,和国家府库的空虚,才换得了一座金碧辉煌如九天仙阙般的显仁宫的建成。

显仁宫建成后,炀帝的车驾就向东京(即洛阳)进发了。到了以后,炀帝一见面前的这座显仁宫,果然造得楼台富丽、殿阁峥嵘,奇巧瑰丽,气象万千,顿时高兴非常。御苑中此时百花开放,粉白一团,红黄一簇,都不是平常颜色。炀帝边欣赏边问:“这些花木是从何处移来的,这么鲜妍可爱?”陪侍在一旁的宇文恺奏道:“一般花木四方皆有,只有那个碧莲、丹桂、银杏、金梅、垂丝柳、夹竹桃,这些极艳丽的花草,都是扬州出产的。”

炀帝一听扬州二字,心坎里不觉万分痒痒起来,恰接着也是陪侍一旁的封德彝又补充奏道:“御苑中这许多花木,还算不得是扬州的上品;臣听说在扬州的蕃厘观里,有一株琼花,开花似雪,香飘数十里,遍天下再无第二株,那才是扬州的第一名花呢!”炀帝当即就理所当然地说道:“既有这样的上等仙品,何不把它移植到禁苑中来?”

封德彝奏道:“这琼花原是扬州的秀气所钟情才得以生于天地间,因而不能移动,一移便枯。”炀帝听了不仅没有因为失望而生气,反倒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继续问道:“东京离扬州共有多少路程?”

老实厚道的宇文恺心里奇怪着原因何在,嘴上则忙奏说:“约有一千余里。”炀帝这下听了,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踌躇地皱紧了眉,然后苦着脸摊了摊手叹息道:“朕欲往游,只是苦于道路遥远,若多带宫妃,这一路上都到哪里歇息,若少带宫妃,这一路上的寂寞,可又如之奈何?!”

“以臣的愚见,只须三十里造一行宫,五十里造一别馆;造上个四十余座离宫别馆,就可以从东京直达扬州了。那宫馆里多选些美女佳人住着,分拨几个太监,掌管宫馆里的事务;陛下要临幸扬州,也不必行军马,动粮草,只管轻车减从,一路上处处有宫有馆,有妃有嫔,陛下可以随心受用,任意逍遥,胜如在宫禁中苦闷,何言愁寂寞?又何必多带嫔妃?”封德彝的聪明才智马上就锋芒毕露,他为自己擅长的溜拍之道的高明而心里安慰不已;果然炀帝听了这话,所有的担忧烦愁尽释,顿时万分开怀万分欢喜地说:“既如此,朕决意往游。二卿莫辞劳苦,那些离宫别馆,还须二卿督造,不限年月,只求尽善尽美。”

炀帝的这道旨一下,无数的能工巧匠和数万民工人役可就再也别想得安生了,自洛阳到扬州的一千多里路上,常年累月地相度地势,起造宫殿:或隔三十里一处,或离五十里一处,或是靠山,或是临水,都要选形胜景佳的地方。不久,就从东京到扬州,共选定了四十九处地方,接着官府行文马上就到达了当地的郡县,让地方官备办材料催点人工。可怜那些郡县,为一所显仁宫,已拖累得仓空库尽官疲民死,怎么当得起炀帝又要造什么四十九所离宫别馆,顿时四境之内,哭声遍野。宇文恺和封德彝也只得在乌纱帽的遮盖下,装聋作瞎地昧着良心催督郡县地方官,一丝也不肯容情,一毫也不肯宽假。他们在东京点出二百名官员来,专去催督地方;如有迟误,当即指名参奏处死。那郡县官为自己的功名性命要紧,便死逼着百姓,日夜赶造;不上半年工夫,百姓的性命就在这种逼迫下,死掉了十万条。

而那位隋炀帝却与此同时,安居在显仁宫里,与几位新选来的美人,昼夜行乐。区区十万条百姓性命,在炀帝那里根本没当回事儿,为重幸江都,好不容易,才掘通了一条淮河,把盂津闸口放开。孟津的水势原比御河高几丈;待到闸口一放,那股大洪水就翻波作浪滔滔滚滚地往御河奔来。从河阴经过大梁、汴梁、陈留、睢阳、宁陵、彭城一带,一直向东,通入淮水。这一场工役,拘捉的丁夫原是三百六十万人;到河道开成,只剩得一百一十万人。那管工的节级队长原是五万人,到后来只剩得二万七千人,此外沿途受害的百姓也有十多万人。总算起来,造成这条御河,共送去三百万条性命。

倾家**产造万艘龙舟

炀帝一见御河已通,马上就欢喜地吩咐工部打造头号龙舟十只,供皇帝、皇后坐;二号龙舟五百只,是给他的以封号为十六院夫人而著名于世的十六位最得宠最心爱的妃子,和其他众妃嫔美人坐的;其余杂船一万只,一并限三个月完工。工部接了谕旨,不敢怠慢,忙发文书给各郡州县,分派赶造。大等县造三百只,中等县造二百只,小等县造一百只。那些州县官员又照上中下三等户分派给百姓,也有大等户独家造一只的,也有中等户三五家合造一只的,也有下等户几十上百家合造一只的。那龙舟都务必要造得十分富丽,每一只船动辄要耗上万的银两才能造成。可怜即使是上等人家,也弄得人力财力尽疲;中下等户人家,就更不用说了。沿江沿淮一带,家家户户,无一人不受炀帝之祸,倾家**产平常事,卖儿鬻女随处见,直直弄得民不聊生十室有九空,才算把所有龙舟造齐,一字儿排在御河的白石埠头上,配合着清水微波,长堤宛转,河面阔又大。

一千名殿脚女

炀帝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到御河上。此刻碧波新涨,一色澄清,一望如镜。再看那头号龙舟,有二十丈长,四丈多宽,正中矗起了三间大殿,殿上建楼,楼外造阁。满船金碧辉煌,珠光灿烂。殿后依旧造上了一圈带的后宫,四周围绕着,画栏曲槛,玲珑窗户,壁间全是金镶玉刻,或是用五色图画装饰,锦幕高张,珠帘掩映。

炀帝在龙舟上四处巡游一遍,颇觉可心得意,但饮酒中间,炀帝忽然发现了新问题:“龙舟虽然造得富丽堂皇,好似宫殿,只是太长太宽了些,一只船篙也撑不动,几支橹也摇不动,行走时必定迟缓万分,不知何日才能到得了江都?朕到时候在船中定会感觉郁闷万分的,唉!”

黄门侍郎王宏马上奏对道:“陛下不必烦恼,臣奉旨督造船只的时候,已将缎匹制成锦帆;趁着东风,扬帆而下,何愁迟缓?”炀帝听了,沉吟了一会又说道:“锦帆虽巧妙,但也须有风才行;遇到无风的天气,岂不又是寸步难行了吗?”王宏接着又奏道:“臣也曾把五彩绒制成锦缆,一端缚在殿柱上,一端令人夫牵挽而行,好似宫殿长出脚来;就是无风之日,也能极快地行着。”炀帝听了,这才高兴起来,夸奖说:“卿真是有用之才!”又连连赐酒三杯。

那个最会凑趣乖巧万分的萧怀静见了,忙又奏说道:“锦缆虽好,但恐那些人夫粗蠢,陛下看了不足悦目。何不差人到吴越一带地方选取十五六岁的女子,打扮成艳丽的宫装模样,无风时上岸牵缆而行,有风时持桨绕船而坐?陛下凭栏闲眺,何等有兴有趣。”

炀帝听了,不禁连声称妙,又问王宏,每船共需多少女子,方可足用?王宏略略计算了一会,就奏道:“每一只船有十条锦缆,每一只缆须用十个女子牵挽,十缆共用一百名女子,十只大龙船共计要选一千名女子才够用。”炀帝思忖道:“偌大一只龙船,量这一百名娇小女孩儿,如何牵挽得动?朕意须添一千名内侍帮助着,她们才不至于太受累太费力。”

萧怀静忙又接着这个话茬奏道:“陛下,臣以为不妥。陛下用女子牵缆,原图个美观;倘若有内侍夹杂其间,就不美观了。倘若陛下照顾怜惜那些女孩儿,臣却有一计:古人多有用羊驾车的,不如添一千头玉色山羊。每一女子,手中拿一条彩鞭赶着山羊,人和羊一齐牵着锦缆。那山羊又有力,配着娇艳的女子,好似神女牧羊一般美观漂亮,不知圣意以为何如?”炀帝听了连说:“卿言深得朕心!”然后也是连连赐酒。

这一席酒才散,炀帝就立刻传下圣旨,一面差得力的太监到吴越一带地方去选一千名美女;一面着地方官挑选白嫩的山羊一千头。那牵缆的美女称作殿脚女,因为龙船有了牵缆的女子才能行走,好似宫殿长了脚一般,故得此名。

名出征实出游

看炀帝开通了御河,又造龙舟,现在又满世界地选取一千个殿脚女,专管西苑一切工程事务的马守忠忧心如焚,这一天他好不容易琢磨出个理由来,于是连忙进宫劝谏炀帝:“古来帝王,一行一动,都关大典。陛下前次西域开市,诸多失措,已是不该的了。但开拓疆土,尚算得是国家大事;如今陛下游幸江南,驾出无名,只怕千秋万岁后,陛下会受到后人指责的。往年陛下造这一座西苑,经年累月,千工万匠,也不知费了多少人力,化了多少银钱,才盖成这五湖四海三神山十六院。可就是这般天宫仙岛似的风景,陛下怎么又要抛弃了,再去寻什么江南景色?”

这样的一番话自然不能劝得转炀帝,但驾出无名的一句话,却给炀帝提了个醒,当即他搜肠刮肚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昨日宇文达上的奏章,曾说辽东高丽,多年不进贡了。于是他就决定借征辽东之名,以掩盖他的游幸之实。这样先发一道诏书,传达天下,说是御驾亲征,其实却是另遣一员良将,略带兵马前往辽东,虚张声势,而他自己的行踪却早已是往江都方面去,谁又能奈其何呢。第二天,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洋洋的炀帝大开朝议,把这样的一道旨意宣示给群臣,那是一道征辽诏书。上面写道:

宇宙无两天两地,古今惟一君臣。大隋国皇帝,为辽东高丽不臣归,将兵征之,先诏告四方,使知天朝恩威并著。顺则援之以德,我朝施以雨露之恩;逆则讨之以威,加以风雷之力。是以黄帝有涿鹿之征,何辞百战。况辽东高丽,近在甸服之内,安可任其不廷,以伤王者之量;随其梗化,有损中国之威哉?故今爱整干戈,正天朝之名分;大彰杀伐,警小丑之跳梁。以虎贲之众,而下临硙穴,不异摧枯拉朽!

………………

这道慷慨痛词大义凛然的诏书一发下,炀帝就名正言顺地上龙舟出游了。恰好这时负责训练一千名殿脚女的总管太监,也煞费苦心地将她们**功成了。这新选来的练了多日的一千名殿脚女被分派到十只大龙舟上。一缆十人,一船百人。有风时挂起锦帆,各持着有镂金花纹的兰桨,绕船而坐;无风时各牵着锦缆,到岸上挥彩鞭赶羊,逐队而行,果然如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看得炀帝感觉良好。

炀帝行前下旨,着越王杨侗也就是他的长子杨昭的长子,留守东都洛阳,再留下一半的文武大臣来辅佐他料理朝政;然后炀帝自己就放心地到外面玩去了。

御河满

到了礼官选定的那个起行吉日,炀帝和萧后龙章风藻,一派皇家气象,率领众多宠妃美嫔,共坐了一乘金围玉盖的逍遥宝辇。还有那三千美女、八百宫嫔,都驾着七香车,围绕在玉辇前后。众内侍一律是蟒衣玉带,骑在马上。因有征辽的名儿,銮舆前还排列着八千锦衣军。龙旗招展,凤带飘摇,沿着御道排列,足足有十里之遥。

御辇到了白石埠头,炀帝也不进行宫,直接带了后妃众人上船。帝后所身处的十只大龙舟,都是用铜索接连在一起,居于正中。宠妃美嫔们则分派在五百只二号龙舟里,分一半在前,一半在后,簇拥着大龙舟。每条船上各插着绣旗一面,编成字号;众夫人、美人依着字号居住,以便不时宣召。一万只杂船,分坐着文武官员和黄门内侍;随着龙舟,缓缓而行。大船上一声鼓响,大小船只就鱼贯而进;一声金鸣,各船则按队停泊。又设十名郎将,称为护缆使,不住地在龙舟周围巡视。虽说有一万只龙舟,几十万的人夫,几乎把一条御河填塞满了,却是整齐严肃,无一人敢喧哗,无一船敢错行落后。

怜香惜玉千里隋堤植杨柳

行前,那一千名漂亮的殿脚女特意被带去见驾。果然炀帝一看她们个个长得体态窈窕姿容秀丽,心花顿时怒放。略略过目后,就传旨击鼓开船。恰巧这一天风息全无,张不得锦帆;护缆郎将就把一千头白山羊驱上两岸,又押着殿脚女一齐上岸去牵缆。那经过严格教练的殿脚女,一听船上画鼓轻敲,就柳腰款摆地行动起来,那十只大龙舟早被一百条锦缆悠悠漾漾地拽着前行。炀帝携着萧后,并肩儿倚在船楼上,左右顾盼,只见两岸上的殿脚女,娥眉列队,粉黛成行,好一道优美风景。

炀帝越看越欢喜,不觉对萧后说:“朕如此行乐,也不枉为了天子一场!”最擅长拍马、全不顾及皇后架子的萧后也回奏道:“陛下能及时行乐,真可称得上是达天知命!”

站了一会儿,炀帝走下船楼,靠定船舷,再细细观看那些殿脚女,却发现她们行不上半里路,就个个累得脸泛桃红,颈滴香汗,珠唇一开一合,喘息不定。此时正是四月初的天气,新热逼人,日光紧逼着粉面,她们紧眯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这群殿脚女全是些十五六岁的娇柔女孩子,如何当得起,所以走不多远,就一个个狼狈成了这个形状。

炀帝一见这种情形,如面临国家关键的险杂艰巨的大事一般,苦苦地暗自琢磨,让这些女子牵缆,原是为了那种美观,若一个个都是副狼狈相地走着,不但无趣,反倒丑态百出了。须得想一个妙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忙传旨,叫鸣金停船,那些殿脚女们巴不得这一声,忙一齐收了缆回到船上来。

翰林院学士虞世基正随侍在一旁,适时地给炀帝出了个解决问题的锦囊妙计:“依臣的愚见,这事也不难,只须陛下传旨,将两岸上尽种了垂丝柳树,望去好似两行翠幛,还怕不遮尽了日光吗?”

炀帝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此法虽妙,只是这千里长堤,什么时候地方官才能种得上这许多柳树?”虞世基胸有成竹地再奏道:“这也不难,只须陛下在旨意中说,不论官民人等,但有能栽柳一株的便赏绢一匹。那些贫苦小民贪图小利,不消三五日,就能植满这千里长堤。”炀帝不禁又这样称赞道:“卿真有用之才也!”于是传旨,着兵工二部,火速写告示,飞马晓谕两岸相近的百姓人家;同时又着许多内侍,督同户部官员,装载无数绢匹银两,沿途按植下的柳树数目发给相应的绢钱。

果然不上一日工夫,附近百里的两岸,早巳有柳树植得密密层层。七天后,千里隋堤早已种得和柳巷一般。绿光覆地,碧影参天。

炀帝看了,连称好风景,又对萧后说道:“从前秦始皇泰山封禅,一时风雨骤至,无处躲避,幸得半山上五株大松树遮盖,始皇说它护驾有功,就封为大夫,以后世人称为五大夫松。如今朕游幸江都,全亏这两行柳路遮避日光酷晒,也一样有护驾大功,朕就也赐它们一个御姓,姓杨吧。”从此后世人就唤柳树为杨柳。

萧后也忙表现一下,凑趣道:“今日陛下得了同姓的功臣,也该庆贺。”然后命左右看上酒来,奉与炀帝。炀帝接酒,笑得更加开怀。

一声开船鼓响,一千殿脚女依旧上岸去牵着锦缆,手擎着彩鞭,赶着白玉羊,按行列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两堤种了杨柳,碧影沉沉,一丝日光也透不下来,并且还时时有清风拂面,凉爽可人,众殿脚女在两岸就又走成了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纳美

炀帝带着众妃嫔在龙舟上饮一回酒,听一回歌,乘着酒兴,到各处龙舟上绕着雕栏,将两岸的殿脚女,细细地品味观看,暗中挑选着。这些女子绛绢彩袖,翩跹轻盈,从绿杨荫中行过,个个都十分可爱。尤其是看到第三只龙舟,那一个女子更长得俊俏,柔柔的小腰,一双秋水汪汪的大眼睛,两道秀眉春山长黛。白雪凝就的肌肤,在十五六岁年华的滋润下,越发如新鲜水果般,诱人想咬上一口。阅人无数的炀帝对着这女子从上看到下,从右看到左,感觉满意百分百,这时萧后命极受宠的朱贵儿来请皇上回去饮酒,却见炀帝倚定栏杆,两眼直直地注定在岸上,任朱贵儿百般催请,他总一个不理不睬。

朱贵儿见请炀帝不动,只得报与萧后,知夫莫若妻,萧后顿时忍俊不禁地笑道:“万岁又不知着了谁的魔了!”然后她带领众人到了第三只龙舟上,顺着炀帝直直的眼光,也看见了岸上的那个女子。于是手段高明的萧后马上高声地称赞道:“这女子果然娇媚动人!”一看炀帝虽然没有全改了刚才对朱贵儿的不理不睬,虽然目光尚未收回,却早已面露满意之色,萧后就又说,“不过这女子,远望虽然不错,却不知近看如何。陛下,何不宣她上船来一看?”一句话提醒了炀帝,他也回过神来了,也理睬萧后了。

待那个女子宣到面前来一看,那份美貌比远看更让人心动,尤其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奇香,更让人欲醉。炀帝顿时喜得眉欢眼笑,萧后就逗他说道:“陛下有大艳福,故天派来此佳丽。”

炀帝叫人把那女子唤到跟前,问她家乡何处,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了。那女子娇羞腼腆地答不出话来,左右宫女一连催问,她才低低地回答说,家在姑苏,叫吴绛仙,今年十七岁。萧后在一旁赞叹了句“正在妙龄”,就又问她可曾嫁了丈夫?吴绛仙听了这话,顿时羞得头更低了,一句话也不说。萧后就又朝着炀帝揶揄地笑着凑趣说:“不要害羞,只怕今夜就要嫁丈夫了!”

炀帝听了,顿时哈哈大笑道:“御妻倒像是做媒人的!”萧后也笑说道:“陛下难道不像个新郎?!”众妃嫔则接着道:“婢子们少不得有喜酒吃了!”

你一言,我一语,越发把吴绛仙逗得羞不自禁,背过脸儿去,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模样儿叫人越看越觉可爱怜,于是炀帝传旨,鸣金停船。

这时天已昏黑,船舱内灯烛齐明,左右排上夜宴,炀帝与萧后并肩坐在上面,十六位封为夫人的宠妃美嫔分坐在两旁。宫人指点着吴绛仙斟上两杯酒去,一杯献与萧后,一杯献与炀帝。吴绛仙也很知礼节,双手捧着金杯儿,走到炀帝跟前去,双膝跪倒,把金杯儿高高举起。炀帝此刻正一心喜欢她,如何舍得她跪,忙伸手去接过酒杯来,握住她纤纤玉手,说道:“你也伴着朕在一旁坐下。”

吴绛仙忙射恩道:“有娘娘和众夫人在此,焉有贱婢的座位;贱婢得侍立左右,已是万幸。”几句话说得炀帝更是欢喜,说道:“你既守礼不肯坐,那就不坐吧。”话虽这样说着,可炀帝握住吴绛仙的手就是不舍得放。那天夜里,一宵恩爱尚觉不够,炀帝直睡到次日晌午,还和吴绛仙在**缠绵。吴绛仙再三劝谏道:“婢子蒙万岁收纳,随侍之日正长;若垂爱太过,只恐娘娘见罪。”

炀帝道:“放心吧,皇后娘娘是从不嫉妒的。”吴绛仙说道:“娘娘虽不嫉妒,也要各守礼分。”

炀帝被她说得受不过,只好起身梳洗。谁知萧后一见了贪欢晚起的炀帝就说:“陛下初幸新人,正要穷日夜之欢,如何这早晚便起身了!”炀帝明知萧后话虽说得这样大方,可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只是萧后一向非常小心,从不冲撞他,以使自己的皇后地位稳固,这才是她最要保护的重中之重。

吴绛仙在被临幸的第二天就封作了崆峒夫人,从这儿以后,她只须每日陪侍在炀帝左右,再也不必去持楫辛苦了。从此早起朱贵儿,晚间吴绛仙,今日这个美人,明天那个丽人,炀帝日夜不舍地追笑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