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唐韵事:千古一女帝2

三代风流女

武后在席间得到心腹密报,知道皇帝已然入彀,估计时间差不多恰到好处了,于是借口起身更衣,离席而去,四个贴身的宫娥跟在后面。走到寝宫的长廓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只白鹤,蜷着一条腿缩着脖子,在那里打盹。

武后吩咐宫女们站在廊下候着,她一脚跨进房去,果然正见绣幕沉沉,炉香袅袅,一声女子的娇笑从绣幕里面传出,接着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轻轻唤着“美人儿!美人儿”,武后立刻就把脸上涂满了极度意外和气愤,举手一把揭起绣幔,里面的两个人吓得呆若木鸡。

僵持了片刻,韩国夫人羞得抬不头来,万岁爷只是装着傻笑。武后一眼见白玉几儿上还搁着一只绣鞋儿,上前把那只绣鞋抢在手中,把韩国夫人按倒在**,擎着那只绣鞋儿就向韩国夫人夹头夹脸地打去,口口声声地骂着:“你这浪人的小寡妇!你这浪人的小**妇!”打得韩国夫人婉转娇啼,哀哀号泣。高宗看了万分疼痛,上前用力把武后拉开。

武后就把自己的冠带脱卸下来,抛掷满地,然后直挺挺地跪在万岁跟前,一边哭一边说:“妾姊污乱宫闱,臣妾无颜再居中宫,愿陛下另选贤德,废臣妾为庶人,臣妾便感恩不浅!”说完还叩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慌得高宗忙上去拉住,嘴里连连说:“朕不但不废去你的皇后,还要让你做皇帝呢。”说着,真的把自己头上戴的一顶皇冠摘下来,给武后戴在头上,又涎着脸口称臣李治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作势真的要拜下地去,武后这才装作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忙上去扶住。

荣国夫人也心里明镜似的,估计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于是也借口喝得多了点,于是也恰是时候地来到了寝宫,正见皇后头戴一顶皇冠,万岁却秃着头向皇后参拜着。而正倒在**呜呜哭泣的韩国夫人也正这个时候,下了床倒在荣国夫人怀里,配合着妹妹把这一出双簧戏演到最**处,叫一声母亲,说万岁爷欺负我,妹妹又打我,我好好的名节被万岁爷糟蹋了,我也没脸去见人了,就在万岁爷跟前自尽吧。说着,真地一头向墙上撞过去,高宗顾不上武后,便又去向韩国夫人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地拜着,又把皇后的凤冠给韩国夫人戴上,说:“朕如今便封你做皇后吧。”

武后更是笑开了怀,说:“万岁让俺做了皇帝,又封俺姊姊做了皇后,不知万岁自己却做什么?”高宗说道:“朕就替你姊妹两人做奴才吧。”

说得母女三人一齐笑起来,荣国夫人这才说:“俺这长女既承万岁临幸过了,她也决没有颜面再回到贺兰家去了,只求万岁好好地把她养在宫中,不可辜负我女儿今日顺从万岁爷的美意!”这正是高宗求之不得的,当下连连答应,荣国夫人又回头劝武后,“娘娘请把胸怀放宽些,看在同胞姊妹分上,你大姊若得了万岁爷的宠爱,她也忘不了娘娘的大德。”说完又唤韩国夫人过来给娘娘叩头陪礼,韩国夫人满面娇羞地才上前去,武后就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对擦着眼泪,好得心照不宣。

荣国夫人又拿过皇后凤冠要给武后戴上。这时一顶皇冠还戴在武后头上,她说什么也不肯让荣国夫人除下,较真地说:“天子无戏言,俺如今已代万岁为天子,这顶皇冠是万万不能除去的了。”直到高宗答应她以后在殿上,并坐临朝,不用垂帘,武后才肯摘下皇冠,交由她母亲给高宗戴上。

到此为止,母女三人把这出戏做得足足得,表演非常之成功足令她们开怀不已。

从此每日临朝,便是皇帝皇后并坐宝位,文武百官都得仰视皇后的脸色,遇有军国大事,全是皇后拿主意,当廷传谕旨。皇帝虽说坐在当殿,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内外臣工的奏章上都称皇上皇后为二圣。这时的高宗一心都在韩国夫人身上,原也无心管理朝政,见武后凡事都抢在前面,他也乐得偷懒,每日一退朝,就急急找韩国夫人玩去。

韩国夫人住在正宫的东偏延晖宫中,她嫌院子狭小,高宗就传谕工部,立刻在御苑偏西的空地上,建起一座高大华丽的宫院,一切装饰都照正宫格局,称作迎喜宫。

宫后面又盖了一座花园,花园内楼台曲折廊阁宛延,内中一座采云楼,雕琼刻玉,富丽幽深,高宗把这座楼给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氏做了妆阁,也是十二个宫女十二个小黄门伺候着。贺兰氏天生秀美,虽说小小年纪,一言一笑就极妩媚动人。高宗和韩国夫人每在花前月下戏弄,也不避忌贺兰氏的耳目。她和高宗很是亲热,总是撒娇地唤皇帝为阿爹。高宗也常常抚弄着贺兰氏的粉脖儿,唤她小美人儿。有时贺兰氏清晨睡在**时,高宗就悄悄进房去,坐在一旁看着她,直看到她穿衣梳妆完毕,然后抱在怀里玩笑一阵,才拉着她的手,和韩国夫人一块儿用早膳。

韩国夫人也放出百般手段,迷住这位风流天子,两人玩到十分动情时,也不管花前月下筵前灯畔,随处都会干着那些风流事,有宫女内侍们在一旁守着,也全不避忌。

那天晚上,高宗搂了韩国夫人交颈儿睡着,香梦沉酣之际,忽然夜半钟声惊醒了高宗,他睁眼一看,一抹月光正照在纱窗上,映得窗外的花枝好似绣上去的一般,良辰美景不可辜负,高宗把睡在怀中的韩国夫人轻轻推醒。高宗一骨碌坐起来,拥着韩国夫人的娇躯,走到院子里来纳凉。

这时正是盛夏天气,韩国夫人袒着雪白的酥胸,只用一幅轻纱围着身体。那草地上原有几榻陈设,预备纳凉用的。高宗扶着韩国夫人在榻上躺下,月光儿直透进美人玉躯上围着的那幅轻纱,越发映得韩国夫人的一身肌肤如凝脂般白净如酥糕般软软,高宗忍不住低低地唤了一声天仙,扑上身去,两人就在凉月风露之下直玩到明月西沉,才矇眬睡去。

第二天醒来,高宗皇帝和韩国夫人一齐头眩发烧,慢慢地昏沉呓语起来。这天早朝时便只有武后一人坐在正殿上,受百官的朝参。

武后急急请来年已八十余岁颇负盛名的御医许胤宗来给两人诊治,结论是万岁与夫人同患一种病,都是风寒入骨。但万岁体力强健,尚可救药,而夫人娇弱之躯,怕无法可救。果然虽经众御医们竭力救治,十多天过去了,高宗病势渐渐减轻,而韩国夫人却一天重似一天,到第二十日上,香魂渺渺脱离玉躯而去了。

武后怕高宗得了韩国夫人逝世的凶信,加重病势,传谕内外宫人瞒着他。直直五六十天后,高宗全好了,要到迎喜宫探望韩国夫人去,武后这才说了实话,高宗顿时痛哭倒地,亲自到迎喜宫中去哭灵。

一走进宫中,只见屋子正中供着一座灵台,素幡白帏,煞是凄凉,高宗大哭了半天才被内侍们劝住了,却听到灵帏里面有隐隐的女子啜泣声。

原来是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氏,于是便把贺兰氏传唤出来,娇小柔媚的贺兰氏叫了声阿爹,直扑高宗怀中,哭得凄惨哀切,高宗看她一身缟素,淡雅衣妆,再加上二八好年华,竟比她母亲还招人怜惜。于是把贺兰氏紧紧搂在怀中百般抚慰,半晌她住了哭声,搂着高宗脖子,娇声说:“阿爹!今夜别丢下我一人在宫中,冷清清的,我好害怕啊!”

开始都以为高宗伴着贺兰氏住在迎喜宫中,不过是高宗和韩国夫人情重在守灵,后来才知道这位多情的皇帝连个姨甥女儿也临幸了。果然不久就传出谕旨,封贺兰越石氏的女儿为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见过了明路,再也不用避忌,仗着年轻貌美,干脆把天子独自霸下了,暮暮朝朝不肯放出宫去。这倒正中武后下怀,她当初和荣国夫人定计就是这样,没想到继韩国夫人之后,魏国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被她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一任武后独揽朝纲,擅作威福。

这武家的女人可说是个个妩媚****,就是已五十多岁年纪的荣国夫人,仍还丰肌腻肤,望去好似三十多的少妇。这时荣国夫人的丈夫早已去世,她耐不住空房寂寞,暗暗地挑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仆,夜半人静之时就唤进房去受用。后来她长女韩国夫人因丈夫贺兰越石死了,便带着儿女二人来京师投奔母亲。魏国夫人的哥哥越石敏之身材欣长,玉树临风一般,荣国夫人对这个俊美的外孙的喜欢早超过了骨肉之情。后来韩国夫人母女进宫去了,两人竟然偷偷摸摸上了,放浪形骸,昼夜狎戏。

于是荣国夫人推说自己无出男儿,把敏之承继在武士蒦名下,作为过房孙子,敏之改姓武,长住荣国夫人府中。

武元庆的儿子武惟良、武怀运二人和叔叔武元爽都因杨氏是父亲的次室,很瞧不起她,事事都或明或暗地欺侮她,杨氏常进宫去对武后哭冤诉屈。后来因为武后的荣耀,武元庆拜为宗正少卿,武元爽拜为少府少监,惟武良拜为卫尉少卿,武后以外戚退让为名,降武元庆为龙州刺史,武元爽为濠州刺史,武惟良为始州刺史,武元庆心中懊恨,不久便死在龙州地方;武元爽又被流放到振州去,也死在振州;只留下武惟良、武怀运二人。

魏国夫人得了皇帝宠幸,年少任性,便欺压六宫。又见武后起居奢侈,服用豪华,就也事事摹仿,甚至用起皇后的仪仗服饰,有时还十分骄傲地出言顶撞皇后。武后在皇帝跟前抱怨几句,皇帝反帮着魏国夫人,说皇后是嫉妒之心作怪,所以才事事看魏国夫人不对路不顺眼。

荣国夫人六十大庆的那一天,家中悬灯结彩,热闹非常。事前魏国夫人和武后商量,说想要出宫去给外祖母拜寿。武后一点也没难为她,相反大力怂恿,说自己也很惦念母亲,只因忝位中宫,不能轻举妄动,能得甥儿回家去,替我探望探望母亲,真是又放心又感激;同时还主动借皇后的仪仗给她用。

魏国夫人原就想要借机在亲戚们面前夸耀夸耀自己的威福,不想皇后的仪仗不用费事居然自己送上来了,而更让她出乎意料高兴的是,那位糊涂皇帝听说魏国夫人给外祖母祝寿,就说待朕和夫人一块儿前去,也使夫人在母家格外增些光荣。所以到了那一天,魏国夫人就是用帝后的全副龙凤旌旗到武家来祝寿的。

武家亲族远远望见龙凤彩车,只当作是武后也来了,忙各按着品级,女眷跪在门里,男子跪在门外,一齐跪接。荣国夫人特意把她的两个侄儿惟良、怀运二人召回家中,招待宾客。待彩舆到门,宫女上去,从车中扶出的居然是魏国夫人,看她穿着皇后大服,合府女眷谁不艳羡,这让本来就虚荣心极强的年轻气傲魏国夫人格外兴奋。她那长了一双最到位的势利眼的外祖母荣国夫人第一个抢上前去把魏国夫人搂在怀里,一声儿一声肉地亲亲唤着。吃着喝着谈着笑着歌着舞着,高宗又传谕以魏国夫人的名义大加赏赐。此时的魏国夫人兴奋到了极点。

这一席寿酒直饮到夜色西斜,高宗才带着魏国夫人摆驾回宫。异常兴奋的魏国夫人回得宫来,对着万岁爷还是兴奋地说笑个不停,高宗也被她的可爱正怎么爱也觉得爱不过来时,搂在怀里的魏国夫人大叫一声,两眼翻白,口吐鲜血,顿时气绝过去。

高宗大声哭唤,抱住魏国夫人的娇躯不住地摇摆,停了一会儿,魏国夫人才慢悠悠地醒来,星眼微微地睁着,她的喉咙底下低低地唤了声阿爹救我,这一声阿爹,以往叫得高宗心花怒放**喷涌,而现在却心如刀割,御医诊过脉后回奏:“夫人中了毒,已不可救药。”

果然半夜时分,魏国夫人再也没睁开眼,高宗嚎啕大哭,紧紧抱住魏国夫人的娇躯就是不舍得撒手。武后赶来也抱着魏国夫人的尸身,一声儿一声肉地捶床大哭,直到宫女妃嫔们都上来劝,武后才住了泪,说魏国夫人是在武惟良家中的毒,看来他们是意图鸩主,不过是让魏国夫人代为误饮了。

武后好象完全不是她因为魏国夫人大有仗着皇帝宠爱而权侵中宫之威胁,而趁魏国夫人回外祖母家祝寿之机,暗暗买通魏国夫人的贴身宫女,带着毒药,在那天热闹非常的时候,觑人不见把毒药放进了魏国夫人的酒杯里。

高宗擦着泪说:“他们是卿家中人,朕不便过问。”武后立刻便义愤填膺地说:“待臣妾替魏国夫人报仇雪冤!”武后说得冠冕堂皇,好象她从来不计较从前武惟良、武怀运兄弟二人常常瞧不起常常欺负她们母女,如今也就更没有将计就计,只不过是出于公正才如此。

武后立刻传内侍官,捧着圣旨,带领羽林军,连夜赶到荣国夫人府中,把武惟良、武怀运二人捉住,枭首市曹;又唆使百官,第二天连名上表,声讨武氏惟良、怀运二人谋死魏国夫人之罪;还请皇帝下诏,把武惟良、武怀运二人的姓,改为蝮氏,意思是说他二人的心,和蛇蝮一般的毒。武后还嫌不足,又把二人的合家亲族,一齐充军到岭外。

武敏之自从武惟良、武怀运被处死以后,在府中越发肆无忌惮,他和荣国夫人二人干脆双宿双飞,但一个六十岁的老妇,如何敌得住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不过一年,这个****的老妇人就一病而亡了。武后万分悲伤,追封荣国夫人为王妃,因为加赠武士彠为太原王,又发十万两银子替荣国夫人治丧,又令禁中白马寺僧人二百名到府中礼经拜忏,超度亡魂。武后又赐大内的大瑞锦十端,交给武敏之,命他造佛像,替荣国夫人追福。

大瑞锦是西域番僧进献的希世之定,据说制成衣衫,穿在身上,可以益寿延年,福寿无量。武敏之在荣国夫人之外,凭着财富和俊美,暗地里还有不少粉头,甚至几个官家闺女也和他暗去明来的。他收下宫里赐的大瑞锦后,根本不造佛像,而是先给自己做了几身衣衫,又给那些平日来往的相好的,每人也制了一身衣衫。大瑞锦是大红大绿的丝缕织成的,于是武敏之就在孝帏里面,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衫,左抱粉头,右拥相好的,饮酒作乐。荣国夫人死后,府中已没有一个正主儿,任凭武敏之在家中如何胡行妄为,也没有人敢去干涉他。

到了荣国夫人灵柩出殡的日子,满朝文武官员都来送丧。武后是六宫之主,轻易不能出宫,就打发她的亲生女儿太平公主替自己出宫送丧。美丽聪明二八年华的太平公主平日深得武后和高宗的宠爱,如今代母后出宫去给外祖母送丧,武后便把全副的皇后的舆仗旌旗,借给女儿使用。太平公主一路招摇威武,到了武家门口,文武百官都来跪接。

可笑武府上,偌大一件丧事,里面却没有一个女眷招待宾客。因为荣国夫人在世时,为了独霸小情郎,不许武敏之娶妻,更不许纳妾。可官府内眷来吊唁却不少,武敏之侧身在脂粉队里,见有年轻貌美的命妇,便任意调笑。这些命妇们深知武后的威势,也不敢十分违拗,总算是得让他下得了台阶。

好不容易挨过一天,女客们陆续退去了。太平公主却没回宫,一个是因为武敏之挽留,再也是因为府中没有女眷招待宾客,加上平日也常常到武府走动,自幼儿也和武敏之见惯了,大哥哥小妹妹地叫得一点也不避忌。

谁知这一晚,武敏之却对太平公主起了邪心。半夜时分,他穿着短衣,手拿利剑,悄悄地扒开了太平公主的房门,他原意是想要太平公主的,可公主睡在里间屋,外房全睡着陪伴她的宫女。武敏之一脚跨进外房,只见**的罗帐高高挂起,一个年长的宫女横身睡着,一抹灯光照在身上,睡熟了的她把绣衾儿推在一旁,小红抹胸儿脱去了带儿,开着怀,露出那高耸耸、白净净的两只处女的乳峰,下面围着葱绿色的襟裳儿,露出一弯尖瘦洁白的小脚儿来;再看她头上,云髻半偏,星眸微启,粉脸凝脂,樱唇含朱,那两条粉藕似的胳膊,一条擎起搁在枕上;一条恰恰按在乳峰下面,玲珑纤指轻轻地抚着自己的**。

看了这样的美人睡态,武敏之当时就把想要太平公主的心思丢到了一边。这一夜,武敏之竟在外房,一连糟蹋了六个美貌的宫女,自然刚才这一个是最先被糟蹋的。宫女们害怕他隐形的权势,更害怕他明晃晃的利刃,只得忍辱含羞地任凭他糟蹋。最可怜的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宫女,被武敏之强行奸污后,下体发炎,后来活活地烂死在深宫里。

从此,武敏之的色胆愈闹愈大。司卫少卿杨思俭女儿的美貌名扬京师地面,武后和高宗商量,打算册立为太子妃,她亲生的长子李弘已立为太子,这年十六岁。谁知武敏之也早想娶杨家女儿,只因当时荣国夫人霸着不敢,如今好不容易把荣国夫人给熬死了,却忽听说皇后要选做太子妃。武敏之越来越大的色胆,让他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带了府中二十个豪奴,捧着金银缎匹,武敏之跨着高头大马,直奔司卫少卿杨府而来。杨家守门人一见是武府来的,不敢怠慢,领着武敏之直入客厅。这时杨思俭正不在家中,由杨家西宾出来招呼武敏之,问起来意,武敏之毫不客气地把久慕女公子美名,特意亲自来求婚的意思说了。

西宾把武敏之的话,吩咐管家传与内宅仆妇,再由仆妇转禀主母。停了一会儿,管家传出主母的话来:“万岁已有意旨下来,拟选寒家女儿为太子妃;今日传家主进宫去,原为商议女儿的婚事。寒家如今须静候谕旨,不能另配高门。”

武敏之一听,勃然大怒,骂一声:“糊涂虫,待俺亲自找你家主母说去!”说着,把手一招,带着二十个豪奴,就向内宅闯去;这里西宾和家院们急欲上前拦阻,早被武家豪奴打倒在地。

武敏之冲进了内宅门,杨夫人正和几位亲戚家的女眷在内堂上谈笑,忽见如狼虎般的一群豪奴,拥着一个少年公子,直向内堂上扑来,那公子口内嚷道:“哪里一位是杨家岳母,快出来见你家的新女婿!”

喊声霹雳似地响,慌得女眷们四散奔逃。一个丫鬟嚷了一声“不好了!强盗来抢咱们家小姐了”,一转身就向西院里小姐房中逃去。杨夫人一时也慌得没了主意,跟着那个丫鬟也向西院中逃去。

这一逃恰好给武敏之领了路,他带着豪奴紧跟在杨夫人后面,看看追到小姐的绣房门口,杨夫人和那个丫鬟急忙转身张开两臂,挡在绣房门口。武敏之一不做二不休,上去一手揪住一个,向院子里就摔了出去。可怜主婢两人都是娇弱的女流,早得摔得鹞子翻身似的,直向庭心里倒下,接着就上来四五个豪奴把她俩按住。

杨太太死死挣扎不脱,犹还直着嗓子向女儿房中喊道:“好孩儿!快逃命吧!强盗来……”这一句话还不曾嚷完,早被豪奴上去,一把就按住了嘴,再也发不出声来;却接着就听得房中她女儿哭喊的声音,一声声地嚷着“天啊!救命呀”,那声音十分凄惨。后来那喊声渐渐微弱下去,寂然无声了半晌,估计是杨小姐晕厥了过去。杨太太在外面听得心如刀割,一着急也眼前一阵发黑,晕了过去。

武敏之在里面把杨小姐强奸过了,便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出房来嚷嚷说好事成了。豪奴们便一齐上去叩头道喜,然后武敏之把手一扬,说声回府去领赏,那二十个豪奴就簇拥着他们主人离开了杨家。武敏之跨上雕鞍后,拿起马鞭指着杨家大门,大声喝着:“看你家小姐,如今还做得成太子妃吗?”说着哈哈大笑,打马而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武家闯进来一大队羽林军,一个内侍捧着圣旨,喝一声动手,军士们进去就把武敏之绑了起来,那二十个豪奴也一齐反绑了,被押送到刑部衙门里。不到两天圣旨下来,把这二十个豪奴一齐绑赴刑场斩首;武敏之发配雷州。原来杨思俭女儿就在被强暴的当晚自缢而死,杨夫人到宫里告了御状。高宗因武敏之关系着武后的颜面,一时不敢做主,便进宫去问武后。

武敏之的跋扈情形,武后早有所闻,只因他是自己母家面上的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可万不料他居然敢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来,恰恰冤家路狭,太平公主也在这里,她就把武敏之那晚强奸宫女、并他拿皇后赏下令造佛像的大瑞锦私制衣衫的事也说了,三罪俱发,武后勃然大怒,下旨捕武敏之交刑部定罪。武敏之恶贯满盈,充军走到韶州,悄悄在客店里,用马缰绳也自缢而死了。

虺蜴之心豺狼成性

高宗自韩国夫人、魏国夫人相继亡故,终日长吁短叹,说笑也没有了,茶饭也少进了,有心重振雄风,却因为久已不问朝政,诸事膈膜,不得不去和武后商议着办。而武后大权独揽惯了,凡事独断独行,不容高宗拿主意,帝后两人往往因朝事争执不休。

高宗开始因为宠爱武后,凡事忍让她些,渐渐地因为忍让而成了畏惧;再后来又因为畏惧而成了怨恨。生性懦弱的高宗愈是怨恨,就愈是畏惧。在这样的心态中,他想起从前的王皇后和萧淑妃也就是自然而然的,想王皇后和萧淑妃是何等柔顺何等贤淑地侍君奉上,而今自从贬入冷宫,已有五、六年不得见面了。

那天高宗只带了两个贴身内侍,悄悄地寻到幽禁王皇后、萧淑妃的宫院里。一走进庭院,只见落叶满地,廊牖尘封,静悄悄冷落落,连一个人影也不见。高宗不禁感伤非常,酸楚地低唤了几声“王皇后、萧淑妃”,没有半点回音,半晌才见一个小内侍从侧门出来,皇帝贴身内侍忙上去拉住小内侍,问他幽禁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屋子在什么地方。

小内侍领着路,绕过屋子后面,只见矮矮的不到一米半高、武后下令特为王皇后和萧淑妃建造的两间屋子,除了墙上挖着的一个半尺见方的泥洞,屋子四周无门也无窗。恰巧一位宫女把茶饭从泥洞中送进去,高宗上去一看,那茶的颜色好似酱油一般,饭菜也粗劣糠糙。里面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来接着,高宗看那手又黑又瘦,还有好象一层黑黑的鳞甲裹在上面,估计得有好几年没有洗浴了。

正这时,洞里那个女子却从这个小小的洞口里看见了皇帝,当即口称万岁万万岁在小屋里拜了下去。高宗忙从泥洞往里一看,她的眉目之间还隐隐得能让皇帝认出她就是从前那个肤如凝脂青丝如云的萧淑妃。看如今的她的那张脸,也是好久没有洗过了,一层闪着亮泽的硬硬的黑壳遍布了她的所有可以看见的昔日的粉脸玉颈。

高宗心头酸疼之极,忍不住眼泪直淌,颤抖着声问道:“皇后、淑妃无恙吗?”

接着王皇后也走到洞口来,她昔日的粉脸玉颈上也同样遍布了那样的一层闪着亮泽的硬硬的黑壳,眼泪紧着擦却紧着流,而脸上就是这样的洗面泪河也冲不见原本的肤色,半天她才呜咽着说出话来:“臣妾等已蒙圣恩,废为庶人,又如何敢再有此尊称?”她还没说完,萧淑妃也呜咽痛哭成了一团。高宗连连痛惜着安慰她们说:“卿等勿愁!朕当设法依旧令卿等再享尊荣。”

王皇后说:“若陛下果然天心天见怜,使妾等起死回生,复见天日,陛下可赐此宅,名为回心院。”高宗此时早伤心得站也站不住了,用袍袖遮住脸不忍再看一眼她们的惨状,呜呜哭着说:“卿等放心,朕自有处置。”就赶紧离开这让他惨目伤怀的地方了。

谁知早有人把皇帝私幸冷宫的消息报与武后,武后立刻假用皇帝诏书,在半夜时分打发几个内侍,扒开从王皇后和萧淑妃一住进去就用砖石封死了的门,把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从睡梦中拖起来,跪在当院听读诏书。

可怜这两个死到临头的女人在最开始还以为终于盼得深山出了太阳,从此得以离开这万丈深的黑枯井了。听罢诏书,老实的王皇后犹叩头说愿陛下万年,而萧淑妃却顿足大骂道:“阿武妖猾,害我至此,愿后世我生为猫,使阿武贱婢为鼠,我当时时咬断阿武贱婢的喉管,方泄我恨!”

诏书上说令杖二贱人百下,可怜二人受刑时宛转哀号,直打得腰骨并大腿骨全都肉烂骨碎,才在百下之后停住,接着上来四个武士,一把揪住王皇后的头发,按倒在地,拔出雪亮的钢刀来,咔嚓咔嚓几声,可怜王皇后的两手两脚就一齐血淋淋地斩了下来,王皇后一声惨嚎,痛晕了过去。然后武士们用粗麻绳子,紧紧反绑着痛晕了的王皇后的胳膊和腿,抬过一口大缸来,满满地盛着一缸酒,把王皇后的身体,竖在了酒缸里。

处置完王皇后,又揪过萧淑妃来照样用刑。可怜这两个花容月貌曾贵为后妃的女子直直历经数日,才陆续咽了气。

当时内侍回正宫复旨,武后还不放心,又亲自到冷宫来,见果然把王皇后、萧淑妃两人绑得结结实实,身上脱得一丝不挂,浸在酒缸里,彼时她们俩脸色青绿,眼部重度充血,而手脚斩断的地方,犹有一阵一阵的血呈暗红色,漫涌上来。

武后看着装萧淑妃的酒缸,忽然大声狂笑,指着萧淑妃说:“你这个妖媚**妇,你还舞作月里嫦娥吗?现在你的骨头也醉死了!”又指着装王皇后的酒缸说,“你这个不识相的蠢妇,你有今天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引狼入室,自作自受,现在你还敢再上本参我吗?我照样临朝听政,而你也和那个**妇一样正在骨头也醉死了!”

不想武后的狂笑声犹未落音,忽然萧淑妃瞪起已经拉耷垂死的眼皮,血红血红的两个眼珠子向着她射出一股强光,吓得武后顿时狂笑声卡了壳,然后萧淑妃的头就垂向了一边,再也无力动一下。这时,随着半空里不知哪来的一声喵,忽然一大口黑红污腥的血就喷了武后满脸,她也当场就晕倒了。

亲子犹能杀

武后没想到,自从惨杀了王皇后、萧淑妃以后,白日在宫中起坐,都恍惚可见她二人跟随在左右,面色青绿,眼珠血红,手足俱无的四肢流着鲜血,尤其到了夜里,这两人便非常清晰地出现她的左右,同时伴以凄惨厉厉的喊叫,武后外强中干,吓得从此不敢住在正宫,移居蓬莱宫后,阴魂依旧纠缠不放。

武后又听传言说“萧淑妃临刑时说来生为猫、阿武为鼠”的话,自从那天半空里不知哪来的一声喵和忽然一大口黑红污腥的血喷了满脸,她对此言深信不疑,从此宫中便禁养猫。可这又有什么用,她还是吓得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后来听内侍们说,洛阳有个叫名叫郭行真的道士,法力无边,能蛊压冤鬼驱逐阴魂。武后忙把郭行真召进内宫来,做了七日七夜的法事,又用蛊毒和在法水里交给武后,偷偷让皇帝饮下,据郭道士说从此皇帝一见到武后就能心中悚惧事事依顺了。

高宗听说武后如此狠毒地惨杀了王皇后、萧淑妃,从此一见武后就又是怨恨又是害怕,他甚至怀疑当初的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也同样是这个虺蜴之心、豺狼成性、蛇蝎为本的女人暗下的毒手;无人时便偷偷流泪。宦官王伏胜原是高宗最亲信的内侍,听说了郭行真的法水事后,万分愤怒,悄悄报与高宗,高宗不觉大怒,立刻要赶去责问武后。

王伏胜连连叩头说:“万岁这一闹,奴才性命休矣。万岁须得先发制人,把皇后制服了才是正理。”高宗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满朝文武,全是武后的爪牙,谁是朕的心腹?”王伏胜奏道:“西台侍郎上官仪素来忠义,万岁可召进宫来,与他密议。”

王伏胜捧密诏悄悄把上官仪领进宫,高宗劈头便问:“皇后为人如何?”上官仪跪下叩着头说:“恕臣万死!皇后专恣,失海内众望,不可承嗣宗庙。”高宗顿足赞叹:“真忠义之臣!”当下便命上官仪草诏废武后。

武后欺高宗懦弱无能,面貌俊美的郭道士早晚被唤进宫来单独伺候她。郭行真仗着皇后的势力,见了美貌的宫娥就任意调笑。这一天他正在过道儿上,伸手摸着一个宫女的脖子,恰巧被从背后走来的王伏胜撞见,他勃然大怒,从腰上拔下了佩剑,看定了郭行真后脑脖子,一剑挥去,早已人头落地,慌得那宫女拔脚飞奔。

武后听说郭行真被杀,正十分痛心地要出宫亲自看看,忽又有内侍来报说:“上官仪在宫中草拟废皇后的诏书。”武后又惊又怒,急急赶到上书房。

高宗猛不防皇后亲自赶来,慌得忙把诏书往袍袖中乱塞。武后上前劈手夺来,然后揪住了皇帝的衣带,嚎啕大哭着一头撞向皇帝怀中,顿时云髻松散,涕泪狼藉,嚷着:“求万岁赐臣妾一死吧!早知今日要废去臣妾,当初臣妾原是先帝的才人,也承先帝临幸过,陛下又何必甜言蜜语地哄骗臣妾失了节,臣妾当时也枉废了一片苦心,替陛下用尽了心思,才谋得这太子的位置,才有今日的至尊极贵。臣妾原也自知命薄,享不得荣华,受不得富贵,好好地削发在尼庵也就罢了,谁知陛下又百般地勾引臣妾进宫来,骗臣妾坐了正宫,如今却又要废去!哎呀呀,既失了节,又失了位,臣妾实在不能活了……”

高宗听了这番话,心中已软了一半,又被她用从前的私事说得无地自容,就亲自下座拉住武后的手,说:“朕初无此意,全是上官仪调唆的。”慌得上官仪忙趴在一旁不住地叩头。武后立刻就放下脸儿来喝道:“圣上有旨,上官仪草诏!”上官仪忙去把笔拿在手中,听武后口中念道:“上官仪离间宫廷,罪在不赦,着交刑部处死。”

上官仪用颤抖的手写完了诏书,武后又逼高宗加了印,然后武士上来,把上官仪连王伏胜一齐绑出宫去,交刑部绞死。第二天诏书下来,说前太子李忠与上官仪同谋,赐李忠自尽;又说右丞相刘祥道与忠自通往来,流配沧州。武后趁此时机,把平日忠于皇帝的大臣一概罢免,全用了自己亲信的人。又下诏改王皇后的姓为蟒氏,萧淑妃的姓为枭氏。从此朝廷一切大权全在武后掌握,发号施令再不与高宗商议,高宗也不敢过问。武后又暗使许敬宗领衔,会同一班文武大臣上奏章,尊高宗为天皇,武后为天后。

武氏成为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太子李弘,立李贤为太子。李弘虽是武后亲生,生性却绝不像他母亲,待人谦和善良,待兄弟姐妹更是情爱深深。高宗与武后驾幸洛阳,由太子监国。太子体查百姓疾苦,救济灾民。

可惜萧淑妃生的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天姿国色性情贞静,却因母获罪,也被武后幽禁在掖庭里,太子李弘常常去探望。可怜这两位公主直直幽禁到四十岁,还不得释放的恩诏,眼看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就这样一年年地等闲而过,一去再不返。

义阳公主和太子李弘虽说是姐弟相称,但处忧愁困苦中,得一个少年男子温存体贴,不觉就动了知己之感,她偷把太子贴身的挂件儿,或是汗巾儿,藏在枕席下面,夜间便搂着那汗巾子睡。品行端方的太子并没感觉到义阳公主的心事。只是看着义阳公主的粉脸儿一天一天消瘦下去,那天又看见义阳公主一个人站在花下,痴痴地望着一双粉蝶,在花间一上一下地飞着追着交颈缠绵,两行珠泪缘义阳公主的粉颊滑落,点点滴滴湿了衣襟,这以后义阳公主便一病不起。

义阳公主死后,宣城公主从她的怀中检出一方太子李弘的汗巾来,便悄悄地对太子李弘说了。太子李弘伏在义阳公主的尸身旁,痛痛地大哭了一场,吩咐用上等的棺木收殓。然后太子李弘朝见母后,壮着胆子说宣城公主年已四十,尚幽禁掖廷,不使下嫁,上违天和,下灭人道,几句话说得义正辞严,而那一份不满却让他的神色冷冰冰的。

武后立刻下诏,把宣城公主配与掖庭卫士。这个卫士已经五十多岁,面貌黑丑,性情粗暴,太子李弘以皇家公主,下嫁卫士,有失国体为由,替他姐姐再三求情另嫁大臣子弟。武后不许,还把太子弘痛斥了一顿。宣城公主下嫁后,那个卫士有武后的暗旨,终日对她打骂不休,到底在宣城公主有孕将产时,被他一顿毒打,大流血造成母子双亡,太子李弘怒不可遏,亲手斩杀了这个卫士后,从此神情恍惚,喜怒无常,逢人就说武后如何惨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又如何逼死了两位聪明美貌的皇家公主。

于是上元二年,太子李弘被父皇母后叫到合璧宫,武后亲自把盏,太子李弘饮了那杯名臭后世的酒后,当时也还是好好的,直到夜里才感觉腹中膨胀疼痛,服药无效,直直呻吟了好几日,才最后死了,年只二十四岁。武后于是立潞王李贤为太子。

潞王李贤虽也是武后生的,可生性正直,以往也极看不惯武后的骄横专恣,如今立为太子,他便在朝见母后时婉言劝谏母后把朝政归还父皇。武后不觉待太子李贤的一片热心也同前太子一样冷冷的了。

武后自郭道士被杀后,心中一直没忘,假说要在宫中超荐荣国夫人亡魂,命京城官吏防求道行高深的道士。京兆府尹访得一个叫明崇俨的道士,据说他在深山修练已有六十多年,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望去还好似二十多岁的青年,武后一听正合心意,于是宣进宫来。白天召集一班道侣,鼓钹喧天地做法事,夜间则到皇后寝宫去,讲法说理,参证论道,直到天明才出来,宫女、内侍们都在背地里匿笑。

不久明崇俨道士和武后的丑事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太子贤气急了,原想奏明父皇下诏拿明崇俨正法,偏这时高宗头风病十分厉害,已有三个月不进皇后宫中,他怕父皇得知了这事,气恼加重病势,于是就在武后继续明目张胆地常在明崇俨丹房中留宿时,自幼勇武的他便带了几个武士,悄悄候在丹房门外的过道上,一见明崇俨从丹房里出来,两个武士上去,把明道士的嘴堵住,反绑着手臂,直送到太子跟前,按他跪倒在地。

起初明道士十分猖狂骄横,不肯招认,直到被武士的皮鞭子抽得痛不可耐,便招认说自己原是京师地方的一个无赖,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六岁。什么修炼超度讲法参道全是天后让他编的假话。太子又问可曾与天后犯奸?明崇俨只是叩着头,不敢回答一个字。太子看这神情,顿时气得失去了理智,亲自上去扼住明祟俨的脖子,谁知用力过猛,明崇俨气绝身死。太子吩咐在尸体上绑一块大山石,悄悄抛在玄武湖中。

第二天武后忽然不见了心爱的明道士,虽不好意思张明较著地找寻,却也暗令内侍们各处寻访。日子久了,内侍们的同伴中,渐渐有人吐露了口风,武后一听说就咬牙切齿地发狠恨骂,太子李贤听说了非常害怕,恰这时宫中又生出谣言说,太子李贤原是高宗和韩国夫人的私生子,太子李贤更觉害怕,便暗调二百名武士,日夜埋伏在东宫里以防武后暗害。

武后知道了就派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一班武将,带领羽林军直扑东宫,果然搜出甲士数百人。武后亲自拉着太子李贤,到高宗跟前去,说太子有弑母之意,不可不除此害。高宗正因头风卧病在床,见状只是一个劲地落泪,什么也不说,于是武后便说:“太子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如今就在皇帝榻前,废太子贤为庶人,立哲为太子。”太子李贤被逐出东宫后,武后密诏左金吾将军邱神勣带兵去围住府第,逼令太子李贤自杀。

高宗见又废了太子,心中郁闷,病势愈重,两手捧着头,日夜嚷着头痛,眼眩心跳,不能起坐。御医秦鸣鹤奏称陛下是肝风上逆,只有用钢针刺头,出血可愈。武后一旁听了便大喝道:“秦鸣鹤可杀,帝体岂能针刺见血?”

被病痛折磨苦极了的高宗忙拦住说:“医议病,无可罪,且朕昏眩不堪,姑且一治吧。”秦鸣鹤大着胆子,上前在皇帝左右太阳穴上,重重地挑下两针,血也就淌了出来,而高宗却霍地坐起身来说:“朕目明了,头也不晕了!”

武后立刻便向空中拜谢天赐我良医,高宗则传谕,赏秦鸣鹤黄金百两,彩缎十端。结果第二天,秦鸣鹤被人杀死在家中,而接着高宗也死了。

皇太后立刻下诏立十二事:一劝农桑,薄赋徭;二给复三辅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浮巧;五省功费力役;六广言路;七杜谗口;八王公以降,皆习《老子》;九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十上元前勋,官已给告身者,无追核;十一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十二百官任事久,才高位下者,得进阶申滞。

此举大得臣民拥护,武后正为自己在高宗皇帝过世后得以稳操臣民而欢心,万不料中宗却事事专主,发号施令从不与她商议,终于惹得不久皇太后下诏废中宗为庐陵王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然后立子旦为睿宗皇帝,陪皇太后坐武成殿。从此皇太后每日在紫宸殿坐朝,宝座两旁,用紫色帐幔围着。睿宗虽为皇帝,却终年幽囚在宫中,不得预闻政事。

凡是武后家里的人都握着大权,武承嗣是武太后异母兄元爽的儿子,武敏之缢死后,武家族人便公请把武承嗣从岭南召还。嗣圣元年,拜武承嗣为礼部尚书;载初元年,拜为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内史事。武承嗣便奏请在东都建造武氏七庙,武太后又下诏封武元庆为梁宪王,武元爽为魏德王;又追封伯父叔父俱为王,诸姑娣为长公主;加封武承嗣为魏王,武元庆子夏官尚书武三思为梁王。武太后的从父兄子纳言武攸宁,亦封为建昌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归为九江王,司礼卿武重规为高平王,左卫亲府中郎将武载德为颍川王,右卫将军武攸暨为千乘王,司农卿武懿宗为河内王,左千牛中郎将武嗣宗为临川王,右卫勋二府中朗将武攸宜为建安王,尚乘直长武攸望为会稽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绪为安平王,武攸上为恒安王;又封武承嗣子武延基为南阳王,武延秀为淮阳王;封武三思子武崇训为高阳王,武崇烈为新安王;封武承业子武延晖为嗣陈王,武延祚为延安王。于是武家一门富贵,更加作威作福,横行无忌。武承嗣还不知足,又令凤阁舍人张嘉福迫令百姓上表,请立武承嗣为太子,武太后不许,郁郁不乐的武承嗣便开始时时劝武则天杀尽李家子孙,承嗣的弟弟武三思也竭力劝诱。

千古惟我女皇帝

柳州司马徐敬业痛恨武太后专权,便传檄四方,迎立庐陵王仍为中宗皇帝。檄文传到四方去,那被感动而起义的兵士竟有十万多人,然而不久忠心耿耿的徐敬业就兵败被捉,尔后他被割下的脑袋,被用一只香木匣子装着送进了京师。

在徐敬业还没败前,在朝的中书令裴炎和左威卫将军程务挺,都上表劝谏武太后还政庐陵王。如今徐敬业已死,武太后下诏,也把裴、程二人处死。于是朝廷中人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武氏又逼死了曹王李明,贬置杞王李上金和邹王李素节。杞王李上金系高宗妃杨氏所生,武氏如今把他削夺封邑,安置澧州。李素节为萧淑妃所生,早就被贬为申州刺史,李素节著《忠孝论》,表明自己的忠孝以图保全性命,武氏诬他收受赃贿,逼令自杀。

于是就在公元690年,武太后大赦天下,改国号周,年号为天授,自称圣神则天皇帝,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登基时已经六十七岁了,所以她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即位时年龄最大的帝王。这个千古唯一的女皇帝为自己取名曌字,又造作曌西等十二字,旗帜一律用红色。睿宗皇帝退为太子;父武士蒦封为孝明高皇帝,号称太祖;母杨氏,封为孝明高皇后。同时废去李唐各祠庙,又搜捕李唐宗族,不论男女老幼,全流配岭南,然后再唆使人故意向朝廷告密说岭南流人谋反,太后便令摄右台监察御史万国俊,赴岭南查审。

万国俊到岭南后,又假造圣旨,召集被流放到此地的那些被称为流人的人,一齐赐死。流人们号哭不服,国俊命兵士拿刀持剑地追逼,直追逼到水边,不能再逃了,便一个一个地抓来杀死,一天里竟杀死了三百多人。可怜他们大半是金枝玉叶皇家子孙,被流配到南方这样的瘴蛮之地,依然不能保全性命。

当时被武则天流配到岭南来的足有三五千人,因为不服万国俊逼杀了三百条性命,背地里不免有怨言恨语。万国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奏本说流人尽皆怨上,请悉数除之。武则天看了奏本,便打发右卫翊府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南面监承鲍思恭、尚辇直长王大贞、武卫兵曹参军屈贞筠,都加以监察御史的官衔,分做剑南黔中安南等六路前去查审流人。

这些监察御史们见万国俊杀死了三百人,得了则天皇帝的欢心,便一齐下辣手杀人:光业御史杀死九百人,德寿御史杀死七百人,思恭御史、大贞御史每人都杀死五、六百人。一时六道的流人,俱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得意洋洋地回京去复命。

万国俊又奏称路过房陵,谒见庐陵王,王妃赵氏有怨上之色,请皇帝废庐陵王为庶人,赐赵氏自尽。

原来中宗幽囚在房陵,身旁带着一妻一妾,妻赵氏,妾韦氏。赵妃为高祖女常乐公主所生,幽娴贞静,高宗很赞赏,而武则天却因她性情拘谨,不甚合意。如今万国俊巡察到房陵,庐陵王和韦氏一面送他财帛,一面殷勤劝酒,而赵妃却面也不希见他,万御史认为她看不起自己,所以怀恨在心。

则天皇帝下旨,把王妃赵氏提进京来,囚禁在暗室。暗室中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一切都和当初幽禁王皇后的土房差不多,只是每日不给火食。

则天皇帝吩咐草草收殓,扔在荒地上一埋就算完结了她本人,可对于赵妃的父亲赵瓖的劫祸却还远远没完。赵瓌本来官拜定州刺史、驸马都尉,赵妃死后,便被降职到括州了,常乐公主也被一同流配括州,永不许朝见。

常乐公主和高宗兄妹二人情意深厚,高宗常把公主留在宫中游玩。常乐公主性情正直,见宫人有不守规矩的地方,便要训责。因为太平公主仗着母后的宠爱十分放纵,曾被常乐公主训斥了多次。听了太平公主的哭诉,武后当时碍于高宗,只得忍耐,如今贬逐了常乐公主总算出了这口久宿之怨气。

公主再嫁的血腥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