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个优盘!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张锐强又好奇的叫起来。

“我们在木偶里找到一个优盘。”武向天低声解释。

“啊,是吗!那快插电脑上看看!”

吕辉放下木偶,小心翼翼的拿着优盘附身去找主机。肖萧赶紧拿起两段木偶把它们拧在了一起。

吕辉起身,找到鼠标,退出监控,点开优盘盘符,里面只是一个视频文件。吕辉点开了视频文件,播放器瞬间弹出,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看上去应该是一段自录视频,背景就是这个密室。镜头前只是一把转椅并无他物。片刻的空镜后,一个身影闪进转椅,画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这张面容,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可怖,它刚刚出现在那本影集的最后一页,但相较与那张照片,镜头中的面容更加的消瘦、憔悴和苍老。头发已是灰白一片,透过宽大的眼镜,在深陷的眼窝和密布血丝的眼白中,仍然闪烁出一丝光芒。大家看看他,再转头看看云端,两人的相像已不用再说。云端望着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但恐怕他并不愿将来的自己如此憔悴。

画面中的主角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一脸轻松的望向镜头,微微点了点头后开了腔。

“大家好,这只提线木偶是我在布拉格买的,自己加工了一下,是不是很精致?”这声音也和云端异常的相像,只是比云端老成许多。“首先自我介绍,我叫季梦常,是个作家,也就是你们的房东。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心中肯定有很多的问题。不忙不忙,咱们会有很多时间,我慢慢解释。”

“把声音开大点!”张锐强喊了起来。

吕辉调大了音量,五个人屏息凝神倾听着这房间中唯一的声响。“你们五位这时候肯定在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先不着急,让我从头讲起。”季梦常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我说我是个作家,惭愧惭愧,其实只是坐在家里而已。我年轻时的经历呢,哎,命运多舛吧,父亲死得早,母亲把我带大很不容易,她后来改嫁了……算了,往事不必再提。长大后我去了美国读书生活,待了十多年吧,在美国的时候我得了病,后来就不想留在那里了。你们一直好奇的这个房子,其实是几年前我的一个病友送给我的。那时我刚从美国回来,正想找工作病就复发了。我和那个病友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他临死前,立了遗嘱把这个房子送给我。他死以后,他子女不干啊,说他爸既然精神有问题,遗嘱就不能生效,哼哼,好在医生和律师证明他在精神稳定的时候立的遗嘱,法院判定遗嘱有效。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季梦常说到这,表情神秘的看看镜头,“关键是他死前嘱托我,要想得到房子必须要答应他一件事。”

季梦常突然手捂腹部,表情显得非常痛苦。他颤抖的掏出一个小盒,从里面倒出一颗药片塞进嘴里,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两口。

吕辉心头一颤,马上也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小盒。两个绿色的小盒一模一样,吕辉拿到眼前仔细一看,盒子上居然已不是润喉糖的标签。

季梦常靠在转椅上缓了片刻,然后放下水杯继续讲,“抱歉,我时不时得用止痛片。还是接着说,我那病友让我做的事,这事当时真的吓到我了。但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地竟然答应了他。”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张锐强着急的喊了起来,好像屏幕里的季梦常能听到一样。

“他让我……他让我把他的前妻和现任的老公给杀了!”此话一说,五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死之后不久,我出院了。住进这个房子里,我就想啊,是不是要完成自己的承诺呢?临死前,他告诉我这间密室的存在,我呢,就天天坐在在间屋子里想啊想啊。最后,我下定了决心。”

季梦常缓缓靠向椅背,双臂自然的搭在扶手上,眼神中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他什么时候杀人,所以我可以慢慢准备。之后我读了很多关于凶杀的悬疑小说,看了不少电影,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嗯,这个我就不详细说了,它与我们之间的事关系不大。哎,现在想想这些事也都可以写一部小说了。简而言之吧,我把他的前妻和老公带到这个房子里……杀了他们。”

“啊!”肖萧听到这里惊叫一声,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武向天的胳膊。

“我把此事伪装成了一起交通事故……后来有房客总说这房子里有奇怪的动静,像是闹鬼。哼哼,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读了那么多小说,我觉得我也可以写小说啊,反正我也不想找工作了,于是,我试着自己创作……哈哈,闹鬼就闹鬼吧,我也当回《闪灵》里的杰克。”季梦常的兴奋涤**在他蜡黄的脸上,如同一个正向小伙伴讲述冒险故事的孩子般眉飞色舞。

“妈的你真是变态,变态杀人魔!”张锐强又嘟囔起来。

“……下面就该说到正题上了,为了给自己增加灵感,我在房子里装了不少摄像头,招来了几个房客。一方面给自己赚点生活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观察人性。我想你们刚才也看到了监控画面,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

“变态!”张锐强再次喊道。

“但那些事我们没有做啊!”肖萧失声叫道。

“估计张锐强这会儿肯定会骂我变态,”季梦常像是听到了张锐强的咒骂,笑了笑,“我已经习惯了,你都看不见了还嚷嚷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后面再解释,现在接着讲,之后呢,我陆陆续续写了不少短篇小说,嗯嗯,就是桌子上的这些,其实呢,这些都是……啊,还是过会儿再说吧。悬疑小说应该一直保持着悬念呢,不要把梗一下都抖出来,不是吗?我这人呢,性格孤僻,不善交流,写作倒是很合我胃口。这些短篇我没有发表过,我想出书,也投过几家出版社,但他们觉得这些短篇没市场。哼哼,可我自认为我写的还是不错的,可惜啊,如今是粉丝经济,那些低幼脑残们就喜欢看些虚无缥缈的都市童话和后宫八卦。其实啊,我要是卖了这个宅子,就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可以自己出书。但是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季梦常的语调逐渐平缓起来,他转头看看所在的密室,眼神中充满了眷恋,“由于所谓的‘闹鬼’,尽管房租很低,房客们还是不愿常住,房间也经常空着。这都没什么,问题是我自己……我的眼睛快看不见了,我天生视力就差,这些年过度的费眼,哎……”季梦常说着左手摘下厚重的眼镜,右手揉着双眼。

“妈的你活该!”张锐强兴奋的叫着,“谁叫你你看了太多不该看的!”

“我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半年前就查出了肝癌晚期,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其实……其实我自己并不在乎。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在我死前,写出一部成功的小说——一部长篇小说。”季梦常戴上眼镜,眼眸中又射出光芒,“于是我有了一个构思,一个精巧的构思,我想在一个大的框架下,把之前的那些短篇都装进去。这是一个类似《十日谈》式的故事,故事中的每个角色都会讲几个故事,然而这个框架本身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所以我们就是你创作出的这个故事的角色!”吕辉忍不住接话。

作家季梦常好像并没有听见吕辉的话,“我说的这个的框架,正如你们看到的,我已经写在了墙壁的白板上。但是,我还没有想好结局。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到,故事的结局应该留给你们,你们来书写自己的结局!”

“屁话!”张锐强一拍桌子,“如果我们是你小说里的人物,我们怎么写自己的结局!扯淡!”

将死之人把身体从椅背中拉向镜头,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下面该谈谈你们了,这会儿你们应该觉得自己是我小说里的角色吧。其实这么说也对,但并非完全如此。”

听到这里,五个人的内心又是一颤,什么?并非完全如此?难道还有别的解释?我们是真实的存在吗?今晚他们经历的太多,早已超出了心里极限。此时连张锐强都不再言语,全神贯注的听着季梦常接下来的话。

“你们也许注意到了,刚才我说我住过院,没错,是精神病院。在美国的时候我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回国后经过治疗基本康复了。但是那次谋杀,嗯嗯,虽然经过策划,但不可否认,还是给了我非常大的刺激。自那以后,我的人格就出现了分裂,哦,心理学术语应该称为分离性认同障碍。”

张锐强又一拍桌子,“靠!我刚没说错吧,能写出这些杂七杂八东西来的绝逼是精神分裂!”

“嘘!”吕辉他双眼紧盯着屏幕,摆手示意张锐强闭嘴,高度紧张中都忘了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最早出现的人格是武向天,说来也奇怪,我从来没有学过画,但居然想成为一个画家。抱歉了老武,恐怕你不是怀才不遇,你真的是画不出来,你屋子里那那副画确实不是你画的。”

武向天低头叹了口气。

“也许是第一个出现,武向天的性格与通常的我比较接近,而且他复制了我的年龄。第二个出现的是吕辉,可能我看了太多电影,经常幻想着自己是个导演。呵呵,吕辉是非常外向的年轻人,性格开朗善于交际,这与我相反,但你为什么是个……嗯,我也不清楚,你创作悬疑剧本的想法应该有我愿望的投射。第三个出现的是张锐强,我年轻时倒是学过一阵子计算机,这个人格脾气火爆,满嘴污言秽语,爱抬杠,自私自利……”

“我靠!”张锐强骂了一声但略显气短。

“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他。肖萧的出现使我意外,我没想到还能有一个女性人格,说实话我很少和女人打交道。这或许是儿时母亲的投射,或是小说电影看多了,或许每个男人人格中都有自己的‘阿尼玛’。”听到这里,肖萧的身体明显颤抖起来。

“最后出现的是云端,我觉得他是我想成为的那个我,温文尔雅、博学多知、年富力强,所以,他具有我年轻时的容貌。”

五个人这才恍然大悟,云端与季梦常的容貌之谜原来如此。

“有意思的是,你们五个人中,我只能与武向天直接交流,但他并不知道我的样子。而你们四个人,我只能默默的观察你们,从来没有和你们说过话。哎,人的心灵世界真是一个奇幻空间,冥冥中好像有一个规则支配着它,但又仿佛充满了不确定性。”季梦常抬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说着,“你们五个人,就好像你们现在这样,共同生活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有意思的是,你们五个人都为自己杜撰了各自的经历和职业,云端应该发现了,你们的这些想象还很粗糙,缺乏细节,经不起认真回忆,但是你们自己并不在乎。”

停顿了片刻后他低头凝视着镜头继续说,“哎,怎么说呢,你们五个人吧,真是让我欢喜让我忧。喜的是你们使我的生活不在寂寞,你们给我的创作带来了许多的灵感。忧的是,很长一个阶段里我无法控制你们,你们总是在不停的争吵,吵得我心烦意乱,严重的时候我的大脑好像要炸裂!我不是一个意志顽强的人,我的精神几近奔溃,痛不欲生,有时候我真想在自己头上开一枪。”说到这里,季梦常表情痛苦的拍拍脑袋。

屏幕前五个人此刻的呼吸仿佛都已停止,初夏的房间好像一个冰窖,冷的人瑟瑟发抖。屏幕里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冷,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扶了扶眼镜,捋了捋花白的鬓角,“先不说这些往事了,你们五个人可以同时存在于我的精神世界中,但有时会有一个人格替代我成为临时的主人格,在那一刻,我就成为了他。实不相瞒,我的不少小说,其实就是你们自己写的。你们每个人都很享受成为主人格的时刻,你们每个人都曾在这府邸内逡巡,都曾与房客们聊天,”说到这里,季梦常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每个人都来过这间密室。”

季梦常刚才所讲的一切,犹如狂暴的海啸,一浪一浪的拍击着五个人心房。费解与怀疑、诧异与恐惧在拍击中交织杂糅并愈发膨胀。

“而且你们似乎都很喜欢我的监控。张锐强,你经常边看一楼那对情侣**边打飞机,肖萧,你看二楼的夫妻吵架不也津津有味,其实是你悄悄在男人衬衣上留下唇印和香水……”

“我操……”张锐强刚大声骂出两个字后又有气无力的吞了回去。

“吕辉,你发现二楼那个帅哥是瘾君子,你便逼迫他给你**。武向天,你似乎对一楼那个离婚男人的六岁女儿很感兴趣,你偷过她的**吧。”

这一波巨浪彻底拍碎了堤防,四个人怒不可遏但又心虚气短,他们不敢相互对视,只在眼角余光中偷偷观察彼此的反应。

“云端,你刚开始卸了我的程序,但不久后又装了回去,此后,你就很享受同时观看诸多的监视画面的时光,是不是有上帝的感觉。”说完这些,季梦常流露出会心的微笑,“不要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暗面,我们作家,正是要发掘这些黑暗面。”

“为什么我们都不记得……”云端低声问道。

“你们也许诧异我说的这些为什么你们都不记得。哼哼,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季梦常再次猜到了几个人的疑问,但他并不急于回答,“刚才说你们每个人都喜欢写故事,没错,你们写的故事就在这里,在黑盒子里。其实你们晚上讲的故事都是自己写的,哈哈,我的愿望和才华,都已融进你们每个人的内心,并且与你们的个性和爱好相结合,Oh my God,你们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这些短篇虽然很精彩,但毕竟是短篇。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创作一部出色的长篇。可惜啊,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我也得了肝癌,哦,这些刚才都说过了。总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几个月前,缪斯终于眷顾了我,我有了一部长篇的构思,这个构思,就是关于你们。我为什不写你们的故事呢?以我的多重人格创作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主线中,把你们写的短篇都融合进去。这个构思,就是你们在那白板上看到的。”

迷宫中的浓雾渐渐消散,但这出口仍然在不知所踪。

“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你故事中的人物,不过是以你的多重人格为原型的。”肖萧好像明白又不明白。

季梦常似乎并没有料到肖萧的话语,仍然自顾的说着,“小说我写的很顺利,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故事的结局该是什么?我很困惑,没有了思绪。你们说,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五个人沉默不语。

季梦常把身体靠入椅背,双手抱头,表情中突然充满了自信与骄傲。“渐渐的,我发现,我越来越能够控制你们。我可以掌控你们的记忆,引导你们的行为,甚至控制你们的感觉。后来我化身成为了编剧和导演,你们成为了我的提线木偶,我可以让你们按照我的剧本演下去。于是,我想,为什么不能让你们真实出演我的这个故事呢?”

“所以我们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这都是你故意安排的。”云端像是自言自语。

处于黑暗中的张锐强再也忍受不了季梦常的云山雾绕,“你他妈的真啰嗦,我就想知道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你的故事中还是你的意识里?”

“今晚,哦不,准确的说是昨晚和今天凌晨,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好的,包括这场暴雨和停电。” 季梦常没有理会张锐强,“其实,你们所处的是一个奇幻的地带,这里既是现实,但又经过了我的意识加工。而我,可以用上帝的视角观察你们,真的很神奇。但是,我说了我没有想好结局,所以,我希望你们告诉我该怎样结局。”

“我的结局就是你他妈赶紧去死!”张锐强对着声源大吼着。

武向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小张你冷静!”

“你个老变态别碰我!”张锐强一把打掉武向天的右手,“你们一帮变态!”

吕辉忍无可忍,左手猛然拽住张锐强的脖领,右手把他的头按在桌面上,“你个瞎子你自己也不是个变态吗?”

身强力壮的张锐强暴起,估摸着对方脑袋的位置抡拳打去,拳头精准的打在吕辉脸上,吕辉怔怔的看着张锐强,似乎没有任何的感觉,但一道鲜血缓缓从鼻孔中流淌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打个飞机就算变态吗?那天下男人都是变态啦?你个死基佬,那哥们怎么不咬掉你的老二!反正你也用不上!”看不见的张锐强仍然凶悍,边说边扶着桌子用脚四处揣着。

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武向天和云端才让两个冤家平静下来,肖萧这时操作电脑快退着视频,“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刚才他讲到哪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告诉我该怎样结局。”肖萧找到了位置,季梦常继续讲着,“告诉你们吧,当你们打开这个视频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自然的反应,哈哈,或者说是你们即兴的表演。你们的故事,哦,应该说是我的故事该如何结束呢?给你们一个提示。”

季梦常把身体靠近镜头,面容憔悴但表情坚定,“你们现在是在在真实的世界中,在这真实的府邸里。当然,你们的感觉、你们的记忆未必是真实的。哎,为了上演这出大戏,为了一个更好的结局,我清走了所有的房客,为你们留出了舞台。”

“真实的世界?”肖萧迷惑不已,“感觉和记忆未必是真实的,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还不明白,请先暂停视频,打开监控,看一下刚刚发生过的那些画面。当然,密码需要你们自己猜,这样小说会更有意思。给个提示,是几个英文单词。”

云端按照他所说,暂停了视频,再次打开监控软件,对话框弹出,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会是什么?”吕辉的鼻血已近止住,他好像忘了刚才和张锐强的冲突,全神投入到解密中。

“英文单词……英文单词?”肖萧喃喃自语。

“这个,你们懂英文的好好想想。”武向天说。

“什么我们懂英文的,按这变态的说法,妈的我们不都是一个人吗?”张锐强气呼呼的说。

听到张锐强的话,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云端开口,“我觉得我们一定要理智,不能轻易就相信别人。”

“你的意思是?”吕辉问。

“房东有可能在骗我们,故意误导我们。”云端压低声音,好像怕视频中的季梦常听到。

“今晚发生了太多怪事,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肖萧双手捂脸似乎要哭了出来。

“这……但目前房东的解释似乎是最合理的,”吕辉摇摇头,“房东骗我们干什么,自己骗自己?”

“他说我们是他的五个人格,你就信吗?他可是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患者!”

“好啦,看看监控不就都清楚了。”武向天提醒道。

“是啊,但密码会是什么呢?”吕辉犯了难。

云端又拿起手机,仔细又看了一遍白板,回头望着大家,“我觉得,密码的线索还是在那些小故事里。”

“对对,优盘不就是在提线木偶里发现的。”肖萧摸了摸桌上的木偶。

“有道理,但会是哪一个故事呢。”吕辉说。

云端回到书桌边,把那摞书稿一份份摊在桌面上,“来,咱们看看都有什么,大家都回忆一下自己的故事。”

四个人围在桌边,集思广益。

“我觉得是在孟黎的故事里,都是作家嘛。”吕辉说。

“嗯,那你好好想想哪里会有线索。”云端说。

“不不,房东说是英文单词啊,我觉得应该是个关于外国的故事。”

肖萧的话有提醒了云端,他一拍脑袋,“对了,肖萧说的对,”云端一把摁住桌上的一沓书稿,“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的,就是它!”

大家的目光瞬间投射过去,在黑暗中那一束光的照射下,书稿封面的四个汉字格外醒目——上帝之眼。

“上帝之眼!这是那个关于未来美国社会的科幻故事。”吕辉说。

“啊,我靠这是我讲的,怎么了?”张锐强叫起来。

“刚才房东说他喜欢以上帝的视角观察每个人,这个监控系统,就是他的上帝之眼。”云端解释。

“去他妈的,变态之眼吧。”张锐强又骂着。

“那密码就是上帝之眼的英文了。”吕辉点点头。

云端挪过键盘,敲下了英文——godofprovidence。

监控程序恢复了正常,两个大屏幕瞬间切分成为十多个墨绿色的小画面。云端移动鼠标,把时间轴调在了昨晚六点半。

除了一个画面,所有的监控镜头都空空****,没有一个人影。那唯一有人的画面中,一个男人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里,出神的望着前方,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

“这不是云端吗!”眼尖的肖萧喊道。

“这是……”吕辉声音颤抖起来。

“季梦常。”云端的语调却是非常平静,他快进着监控,画面中的季梦常滑稽的快速运动起来,像是上演一出独角默剧,在楼上楼下不停的走动着、言语着。

“我们五个人是在用他一个人的身体表演,”云端叹了口气,“看来他没有骗我们,我猜的没错。你看是他自己搬的画,座钟也是他上的弦。”

“原来我们真是他的五个人格,今晚的发生的事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呢。云端,你刚才不是还说房东再骗我们吗?”肖萧这时不在认为云端是个怪物,她走近云端,低声问道。

云端若有所思,“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而已。其实我刚才注意到了房东戴的手表,我就知道我们其实都是一个人了。刚才房东,哦,我们的主人格说我们处于一个现实和他意识加工的奇幻地带,我想,这场大雨或许是我们的幻觉,而停电可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还要吕辉和张锐强莫名其妙的消失,也许应为那时候他们俩的人格暂时隐退了。”

“但之前那些我们完全没有印象的监控又是怎么回事?”吕辉问。

云端没有回答,他继续调节时间轴,把监控拉回到本月16号九点。监控画面中顿时出现了几个身影:一个小伙在房间里弹吉他,一男一女在做着隐私之事,一个老者在安抚一个小女孩。

然而这几个一个多小时前令众人震惊的画面,现在又变得陌生起来,因为画面中的主角竟变成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我就说这些事不是我们干的吧!”肖萧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以前的房客吧,但为什么……”武向天一直处在困惑中。

云端一边继续调节时间轴,一边说,“这恐怕又是房东的诡计,或者说是他小说的构思,因为我们那时已经处于相互猜疑的状态,所以在我们的眼中,房客都被替换成了我们自己。”

通过监控,四个人看到这段时间以来房客们都在陆续离开,三天前这栋府邸终于变得空空****。

“房东说的没错,他清走了房客,就为了今晚的这场‘演出’。”吕辉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

“其实,今晚我们很多的行为都是他的投影,”云端故作轻松的笑着,“张锐强的失明其实是季梦常失明焦虑的反应,还有肖萧的腹痛,吕辉你一直在吃的润喉糖其实是止疼片,对了,所以张锐强的脚被扎了也没什么感觉。”

吕辉摸摸鼻子,鼻血已经凝固,但并没有痛感。

云端把武向天房间的监控放大,“你们看看那幅画!”

夜视高清画面中,那副击溃了武向天和肖萧的人体油画虽然颜色完全失真,但可明确的辨认出,画中女子的容颜根本就不是肖萧。

此时大家心中都被一种惆怅感所笼罩,知晓自己的存在的本质后,失落感难免让人黯然神伤。

“这个,这个真是假亦真来真亦假,到头来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武向天仰天长叹。

“我看见啦,啊呀,我又看见啦!”张锐强突然兴奋的蹦起来,瞪着眼睛环顾四周,然而片刻的激动后,他又迅速失落起来,慢慢坐回转椅,“哎,我明白,这都他妈的是我的感觉,它被房东控制着,我们,靠,我们都是人格而已!都是假的!”

“亦真亦假,如梦似幻,最终不过是四大皆空,但愿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吕辉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张锐强的肩膀。

张锐强回头,注视着吕辉那张还沾着血迹的脸,他再次起身,一把抱住吕辉,“对不起兄弟!”

吕辉从不知所措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也使劲拍拍他的后背,“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自己人,哦,不,一个人!”

云端起身转头看看大家,眼眸中闪动着泪光,“很高兴认识各位!”

肖萧也控制不住,扑在云端怀中,“为什么这一切如此的真实,如果房东不在了,我们是不是也烟消云散。”

云端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搂住她的双肩。年长者此时也感慨万千,摘下眼镜悄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如果,如果我们都是真人该有多好。”

四男一女五个人相拥而泣。

一番惆怅后云端继续播放视频,画面中季梦常一脸的凝重,慢慢得说着,“怎么样,你们知道事实的真相了吧。好了,我想我的故事,哦,你们的故事,哦不,应该说是我们的故事,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武向天、吕辉、张锐强、肖萧、云端,感谢你们,感谢你们陪伴了这么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希望来世你们都有真实的人生。下面,你们可以讲讲自己期望中的结局了。”

“你的小说大卖,你赚了万贯家财,病也治好了!”张锐强迫不及待的喊道。

“我希望这个故事能拍成一部电影,结尾就像小说开头那样,云端在沙发中醒来,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吕辉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语调显得非常轻松。

“你应该找到一个爱你的人,相信她能够改变你的内心。你会治好的你疾病,包括心里的疾病。即使我们五个人仍然存在,那也是开心的生活在一起。”肖萧任凭眼泪在面颊流淌。

“你应该去自首,向警方坦白你的罪过,让死去的人得到安息。”武向天语气平缓但坚定。

四个人说完,一起望向云端。

云端逐一对视,微笑着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云端,哦,应该说,季梦常,他们心中的结局你觉得怎么样,你想好自己的结局了吗?”

此时房间内,五个人已然消失不见,季梦常孤身一人疲惫的坐在书桌前,仿佛刚从一场梦境中清醒。他关闭了视频,随后打开了一个熟悉的文本文件,把鼠标拖到篇末,不假思索的开始快速敲击着键盘。

我在尘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它将会在我的作品中走向永恒!

故事的结局终于完成,一封简单的电子邮件,承载着一个人的生命,不,是六个人的生命,传送到了远方。

季梦常安然的合上电脑,一阵钻心的疼痛又从腹部袭来,他瘫坐在转椅里,感到浑身无力、天旋地转。他的双眼出神的向上凝望着,伴随着一次比一次微弱的呼吸,他的灵魂仿佛正在慢慢的蒸发。昏暗的天花板上,依稀看见了五个熟悉的容颜,他们微笑着招手挥别,相继离开。

暗夜已经过去,暴雨早已停止,或许,根本没有那场暴雨。密室中的季梦常无法看见,东方的红日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