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要用双手保护我的宝贝

宫外孕之后,徽英心中只有丧子之痛,每日以泪洗面。

“治疗还是先停一段时间, 放松一段日子如何?”

医生这么劝告,徽英决定停止治疗。心情稍有不好,丈夫就带她去购物或旅游。可是,无论看什么、吃什么,徽英心里想的都只有“想让那个孩子也看看,想让那个孩子也尝尝"。

要想过这个坎儿,就只能前进,徽英这么想着,再次去了诊所。

“那就体外受精吧。让**和卵子在体外受精,分裂,再将胚胎送回子宫。把本来是输卵管的工作由医疗手段完成。对像您这样一侧输卵管闭塞、一侧输卵管切除的患者,应该有效。"医生仔细地进行说明。

“只是,取卵时只能用针刺入卵巢,把卵泡吸出来。只有这个方法了,也就是取卵手术。到时会尽量减少您的疼痛的,咱们一起努力吧。”

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高质量卵子,徽英开始服用激素促排卵。好不容易熬过了取卵的过程,取到的三十个卵子中最终只有四个成功受精,可以移植。之后倒是很幸运,第一-次移植就着床了,血液中检出了孕激素。但徽英也没有特别开心,因为上次就是这之后发现在输卵管着床了。度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一周之后,来医院做超声波检查时确认宫内胎囊,感动才渐渐在心中扩散开来,这次终于有孩子了。

“就在这里呢!宝宝就在子宫里呢!”

护士指着显示屏说,也替徽英开心。

徽英把有生以来拿到的第一张超 声波成像照片抱在胸前,脚步轻松地去领母子健康手册。之后买了觊觎已久的孕期杂志,还通知了家人、亲戚和朋友,然后和阿正一起早早开始选择婴儿服了 。

到怀孕满十周才能停止不孕症治疗1这之前每周都要做超声波内诊。不过能跟宝宝见面她非常开心,徽英很乐意去诊所。

了解得越多,越觉得怀孕这件事很神秘。若是自然受孕,可能不会这么感动吧。治疗不孕症的经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宝贵——徽英那时是这么想的。

每周拿到超声波成像后,徽英都会用马克笔在上面做记录。

第七周。确认心跳。身长九厘米。耳朵、眼睛和嘴唇貌似已开始成形。有两头身了!

第八周。身长十二厘米。手臂长出来了!

第九周。身长二十厘米。在游泳!看起来像是在跟我招手!

然后第十周。终于到结束治疗的这一天了。徽英买了名店的蛋糕作为谢礼,向诊所走去。想到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竟有点恋恋不舍。

医生说:“那我们看看宝宝吧。"开启了超声波检测仪,屏幕上映出宫内的影像。可是刚看到屏幕,医生的脸就僵住了。数十秒的沉默之后,他用奇怪的语调对徽英说;“请您坚强地听我.... .很遗憾,宝宝的胎心停跳了。

徽英感到视野在剧烈摇晃。眼前的黑白显示屏中模糊地映出刚有三头身大的胎儿。可是胎儿却没有像上周那样乱动。

“我不信! "徽英叫道,“我不信!为什么? !”

还躺在诊台上的徽英捂着脸痛哭。

是因为之前拎了重物?因为快跑了?因为衣服穿少着凉了?徽英责备着自己。

好不容易才来到肚子里的。

好不容易才长到这么大。

对不起啊--

做完将宫内胎儿取掉的手术,徽英身心俱疲,支撑她的仅剩那三个胚胎。但愿那几个孩子能顺利出生——

可是第二次到第四次移植,胚胎都没能成功着床。再次辛苦取卵,做第五次移植时,成功怀孕了。

徽英每天都很害怕。就算孕检时医生说正常,比起高兴,最先袭来的情绪却是不安。这一次除了阿正;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怀孕了的事。

之后的某一天,不好的预感成为现实。跟上次一一样, 第十周的时候,胎心

停跳了。

为什么,神啊? |

为什么又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

徽英抓着胸口,哭叫着。

“连续流产两次.我觉得可能有问题。咱们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吧。“手术后医生对徽英这么说。

于是做了各种检查,这才知道徽英的血液容易凝固,无法给胎儿输送营养,所以胎儿才没法长大。

“那么,是母体的原因?都是因为我,宝宝们... :

徽英愕然了。

“不是您的错。您不要责怪自己。而且有办法可以解决。”

医生语调温和,像在安慰她。

“下次移植要是怀孕了 ,就打针防止血液凝固。每隔十二小时打一次,一日两次,您自己在家注射就可以。直到宝宝出生。”

“这么做..就能生出宝宝了吗?“徽英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个...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只剩一个胚胎了。 精神、肉体和经济都已达到极限的徽英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尝试。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一个胚胎上, 徽英进行了第六次移植。幸运的是,这最后一个胚胎着床了。她开始每天给自己打两针。从没往自己身上扎过针,虽然害怕,但想到是为了宝宝,她就能忍耐。

一定要见到这个孩子——徽英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

注射的针孔在腹部和大腿造成内出血,结了硬块。工作和做家务时若坐下或躺着,就会感到阵阵刺痛,有时甚至疼得无法动弹。可徽英没有叫苦,没有出生的三个孩子肯定比我更痛苦吧。

也许是打针起了效果,这一次跨过了之前一直难以逾越的第十周,胎儿顺利长大,肚子也越来越大。

足月后停止注射,以二十四小时输液代之,徽英开始了住院生活。虽然就快临盆了,可孩子真的能顺利出生吗?这种不安一直持续着。 她目送一个个生产后的女性出院,含泪想,自己是不是无法迎来那一天呢?

徽英每天都在祈祷。

神啊,求你了,这次一定,这次请您一定把宝宝交到我的手中——

预产期前日开始出现阵痛,疼痛如巨浪般袭来,徽英忍受剧痛时也一直

在祈祷。脑中还会不时想到若有个万一,心中害怕极了。

所以,听到宝宝第一声响亮的哭声时,充斥在徽英心中的不是欢喜,而是解放感。“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了”。后来问阿正,阿正说当时徽英大汗淋漓,一直在重复“没事了, 没事了”。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助产士把宝宝抱过来,放在徽英的胸前。

好温暖。

跟这个孩子在一起,感觉之前失去的宝宝们也都回来了。其中肯定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吧,所以徽英决定给宝宝起个男女都能用的名字。

我要把这个孩子当成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因为她是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

那天,徽英如此起誓。

于是,进入王继伟的公寓时,徽英在心中念道:

我必须要保护女儿。

不择手段。

徽英站在王继伟的公寓前。

周二凌晨三点。住宅区寂静至极,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确认过四下无人,她戴上手套,从包里取出之前用王继伟丢了的钥匙配的备用钥匙。

周日在新闻里得知第二个受害者胥梦轩被杀案的概要信息后,徽英拨打了那个叫何雯的刑警的电话。她想的是,若她说亲眼看见王继伟杀人,或许能增大警方搜查并逮捕他的可能性。

可与预想的相反,对方并没有理会自己的目击证言。连王继伟是强奸犯这条信息都告诉他们了,可那两个警察说他们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不逮捕他呢?”

徽英不禁语带斥责。

“我们正在调查。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没到逮捕的程度。“何雯这么回答。

警方已经知道王继伟有强奸前科的话,那应该已经调查过他本人了。调查过却还没逮捕,那应该就是他有不在场证明,警方据此判断他不可能犯罪吧。“可是他杀人之后好像还埋了什么东西,就在住宅区旁边的农田里。请你们去那边搜索,肯定能在那儿找到证据。”

徽英不死心,无论如何都希望警方找到决定性证据。

可何雯却反问道:“那您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报警呢?”

她语塞了。这下也没法再坚持了,放弃了,挂断了电话。

徽英在客厅久久呆立。当然,她并没有实际目击到案件发生,她也知道王继伟当时在菜市打工。可那家伙依然是个危险的男人,这点不可改变。如果放任不管。

想起在王继伟屋里里发现的女儿的照片,徽英的身体颤抖起来。

警察不会帮我们的。

未成年的王继伟就算认罪,也不会被处以极刑吧。那个男人迟早还会回来。那样的话,还不如——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

还不如,用这双手——

她把耳朵贴在公寓的门上偷听房内的情形,廉价房门后传来轻微的鼾声。徽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备用钥匙开了锁。

轻轻拉开房门。门上挂着防盗链,开到十厘米就开不了了。

按照在网上查到的方法,往锁链上绕了根绳子,然后把门关上,之

后沿着门上方的缝隙滑动绳子。门内的防盗链应该会被拉下来。一次没成功就多滑动几次,终于防盗链一下子松了劲儿, 掉下来了。

将门推开一条缝, 确认对方没醒后,徽英走进屋里。房间很黑,只有一盏小灯泡孤单地发光。黑暗中,听见地动山摇般的鼾声。腐臭味充斥四周。真是让人恶心的男人。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女儿,免受这个男人的伤害。

“我那可爱的宝贝女儿。”

“接受了神灵的各种磨砺之后才终于降生的我唯一的女儿。”

徽英从包里拿出电棍,握在手中。万一中途对方醒来,就用这个。虽然那样一来就不能成功实施计划了 ,不过那也比起被对方发现,闹出响动的好。她借助电灯泡的光,无声地向王继伟靠近。王继伟趴在窗边被子乱成一团的**,鼾声大作。

徽英把喝完就直接放在矮桌上的烧酒瓶拿起来看。空的。太好了,他都喝了。透过电灯泡的光可以看到,遮光瓶的瓶底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第一次偷偷潜入公寓时,这瓶酒还剩一半。到昨天中午来看,减少到了五分之一。她推测他习惯在睡前喝这瓶烧酒,就往里面加了安眠药粉末。正常用量的三倍,又是跟酒精一起喝下去,王继伟现在想必睡得很沉。

徽英试着用电棍捅了捅他的脚。

没醒。

再用力推他。

完全没有动静。

就趁现在。

她从包里掏出打包用的塑料绳,套着窗帘杆绕了三大圈,绳圈恰好垂在王继伟的头部上方。然后轻轻地用双手抬起王继伟的头。

鼾声停止了。

她感到全身紧张。如果他在这时醒来,计划就失败了。就这么抬着王继伟的头,屏住了呼吸。

没多久,鼾声再次响起。

太好了。徽英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小心地将王继伟的头套在绳圈中。

绳子套好后恰好卡在喉结处,然后松开了手。王继伟的头就这么摇摇晃见地浮在枕头上方几厘米的地方。自帘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头被吊着的王继伟痛苦地喘息着。徽英拿出电棍、摆好姿势,屏住呼吸,以防万一。可喘息声只持续了几次,就突然没了声息。

死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害怕,没有松开手中的电棍。

王继伟的头软绵绵地低垂着,徽英凑近看了一眼他的脸,只见他面部通红肿胀。真的死了吧。她触摸他的耳后,隔着手套,感觉不出脉搏。

徽英咬咬牙,摘下手套,探手到王继伟的鼻前。

没有气息。

徽英终于制裁了他,这个强奸犯。

她全身如筛糠般抖着,总算硬撑着,爬一般地走进厨房。拉开洗碗池下方的柜门,把DVD和相册都收进包里。想把这些都处理掉,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了。

这下就好了。

接下来,还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徽英总算平静下来,在微弱的灯光中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