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捞鱼

晚饭前,洗得干干净净、容光焕发的大队人马——不过也就十几个刑警,集合完毕,然后一起来到小湾村党支书卓凤全家。

“哟哟,什么风呀,把全体同志都吹到我家来了呀!坐坐。还没吃饭吧?十几个同志,我家大圆桌还是坐得下的。而且我老婆的手艺也是很不错的。老婆,赶快做几个菜,我们招待一下同志们。”

“哈哈,卓支书太客气了。卓支书呀,这几天我们的同志在大太阳下跑来跑去的,的确是太辛苦的!我这个当大队长的也于心不忍呀。我也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吃条鱼。这样吧,你们这儿穷,也拿不出什么菜来招待我们。你就弄几条鲜活的鱼给我们吃就行了。”

“大队长,你真会开玩笑。你早说呀,现在到吃晚饭时间了,街上的市场都关门了,我到哪里去买鱼给你们吃呀!”

“这事还能难倒卓支书?你们村里不是有几个村民常捕鱼的吗?你把他们全叫上,一个都不要漏哟!叫他们都去前面这条河里捕鱼。所有的鱼我们公安局按市价收购。你看如何?”

“这倒也成!老婆,先给同志们上茶,我去叫村民们捞鱼。让他们赚一笔钱,他们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一定肯的。不要多,一顿饭的工夫,保证你们有鱼吃。”

卓支书拿上一个手电筒,就出去了。

卓凤全走后,蒋运开开始布置任务。他让乔卫林把石膏脚印模给大家看:“方局,你们县局所有民警,两人一组,自由组合。马上会有几个村民下河捕鱼,每个组跟上一个村民。岸边一定会留下脚印。凡与这个脚印相符合的,就是犯罪分子。马上铐起来。人送到乡派出所突审,并安排人对他的家进行搜查。卓支书回来后,我与他告别一下,就到派出所等你们的好消息。好,现在行动吧,你们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说到最后,蒋运开还学着老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日本鬼子松田队长的口吻开了一句玩笑。

刑警们士气大振,分散着一组一组向河边走去。胡宝宝与乔卫林组成一组,邢春妮就跟上了这一组,出发了。

果然,在卓支书的号召下,有五六户人扛着捞网走出了家门。大多数人很快就扎了一堆,在一起说说笑笑地下河捞起了鱼。只有一人,离开人群,向远处走去。

乔卫林与胡宝宝对了一下眼神,就悄悄地跟上了这个人。

这个人挽了裤脚,下了河。沿着河岸,一网一网地向前捞去。

胡宝宝来到了岸边,看了看脚印,点了点头。

乔卫林喊:“老乡,你过来一下。捞到了什么鱼,我们要先看一下,估个价。”

那人走了过来。乔卫林递给他一支烟:“老乡,你贵姓呀?”

“免贵,姓卓,卓先福。”

“捞到什么鱼?”

“没捞到什么好鱼,小杂鱼。”

“原来这河里的鱼多不多,好不好捞?”

“一阵一阵的。上游下雨了,河里的大鱼就多,大鱼多就可以卖个好价钱。这段时间好多天没下雨了,就捞不到什么了。公安局同志说要买鱼,不巧呢,捞不到什么鱼呢。”

“看来你是常下河捞鱼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平时靠什么生活呀?”

“家里没有人了。老母亲前年才去世了。媳妇嫌家里穷,也跑了。也没有孩子。我就一个人,每天就是下河捞点鱼。鱼大一点就去集上换两个小钱。鱼小,就自己吃。日子嘛,就混呗。”

“噢,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我猜你俩是淮安市公安局的。你俩是来抓我的。”

“哟,还奇了怪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早上看到你们去河边了,我猜到你们找到我扔在芦苇丛里的东西了。今天又很反常地叫我们晚上下河捕鱼。我想你们一定猜到作案的人是打鱼的人了。你们俩又不是本村的人,也不是本县口音,不是市里公安局的人又能是什么人?”

“好,有眼力。走吧,带我们去把你埋人的锹找出来吧。你还从死者身上拿走了一块手表吧,也拿出来吧。”

“好吧。我一个人,穷巴巴的,这日子也没有过头。我全交代,你们给我一个痛快的,我再重新投胎重做人吧!”

卓先福家是小湾村三组的,离埋尸现场与作案第一现场都不远。在他家门背后,乔卫林与胡宝宝提取了埋尸的铁锹,在床头,提取了女式手表一块及部分现金。卓先福说,这都是从死者那里得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个姑娘呀!”邢春妮恨恨地问。

“有什么为什么呀。那天,我在桥下捞鱼,一个姑娘在小雨中,打着伞走来,红红的裙子,红红的雨靴,太好看呀。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躲在桥头。在她走下桥时,一下就把她拽到了桥下芦苇丛中,把她打昏后睡了她。再一看,是我们村一组卓家的姑娘,是熟人,她如果再醒过来,我不就麻烦了吗,于是,我就把她埋了……”

“你,人还没有死哪!”邢春妮跳了起来,她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在一瞬间就会变得这么残忍!

刑警们收队了,押着卓先福,带着证据,向乡派出所走去。蒋运开叫停了捞鱼行动,把已捞到的鱼按市价收购。然后乔卫林与胡宝宝拎着鱼也向派出所走去。

队伍里,邢春妮还有一丝不解,她问乔卫林:“你们在上午就知道是打鱼的人?”

“我也是在蒋大要吃鱼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他打的是什么小九九的。我们开始看到赤脚足迹,想到的是这里村民穷,打赤脚的也多,也就没有再想下去。

蒋大开始也一定没有想到这点。但发现了第一现场,看到这串脚印在河边出现时,他一定联想到,在河边赤脚的还可能是渔民。所以他鬼鬼地再设了这么一个‘吃鱼计’。”

“犯罪分子就在这个小湾村里,可为什么人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呢?为什么一直没有排查出来呢?这点不搞清楚我文章不好写。”

“这个问题等到派出所审问时我们先审问一下,马上给你一个答案。问完我们就回市里,余下的工作是县局同志们的事。”

就邢春妮的问题,蒋运开当然也关心:犯罪分子的画像这么准,侦查范围也设定得那么准——作案人就在这三个村子里,可就是排查不出来,为什么?

一审问,才发现这个卓先福还真有点反侦查的能力。他作了案埋了尸体后是5点了。他有意识地去见了几个村民,说4点钟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村民们都没有表,都是看太阳估计时间的。听卓先福这么一说,也以为当时才4点钟。所以刑警追查9月6日下午4点卓先福在哪里时,有好几个村民证明他在村里哪儿也没有去。其实那时已是5点了。

村民没有表,是看太阳估计时间的。这点蒋运开估计到了,也提醒大家注意了。可是大家在实际工作中还是没有注意到这点。蒋运开那个气呀,这从他紧拧的眉头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上了罗马吉普。方副局长在边上送行:“蒋大,我们一起到县里去,我陪你喝一盅如何?”

“不喝了!碰上你们这群粮食局的,真丢人!明天好好开个会,总结一下农村侦破工作的经验教训,报市局刑警大队。我要转发全市县区各刑警队!你们虽然案子破,立功的没有,等着通报批评吧!”

吉普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