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天才设计的不在场证明2

27

第二天早上,面馆刚开门,林奇就带着小宋走进店里。

朱福来看到他们,连忙迎出来:“警察同志,我们店里没早点,等中午来吧。”

林奇笑了笑,道:“我们不吃早点,我找朱慧如聊点情况。”

朱福来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紧张:“又是……又是那个小太保的事?哎哟,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啊,那天晚上他要了份蛋炒饭,让我妹妹送去,我妹妹送去后,他动手动脚,还害得我妹妹逃跑时摔了一跤,摔得可厉害了。”

“是吗?”林奇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打量一眼朱福来,他的腿一条长一条短,是个瘸子,而且是个实实在在的瘸子,不可能是伪装的瘸子。这表明视频里的那个男子并不是朱福来。他是瘸子,也能解释为什么外卖是朱慧如送的,而不是他去送。

这时,朱慧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们,微微皱起眉头:“警察同志,昨天还没问完吗?”

林奇微笑道:“很抱歉又来打搅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所以还有些细节要麻烦跟你核实一下。”他看到朱慧如脸上露出不悦,忙补充道:“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不过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朱慧如只好应道:“那当然,那当然。”

“对了,今天能不能换个地方谈?”林奇尽管口中问得很客气,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容对方拒绝的样子。

朱慧如小心道:“去哪儿?”

“嗯……就带我们去趟河边吧,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再跟我们说一遍,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好吧。”朱慧如低着头,有些紧张地向外走。

“咦,”林奇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的腿好了?”

朱慧如本能地一顿,这才突然意识到她这几步路走得偏快,因为扭伤部位已经完全不痛了,她一时紧张,忘记了骆闻让她继续瘸几天。

从今天这警察一来他们店,她就感觉这人与昨天那两人完全不同。昨天那两人她很明显感觉到是两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可今天这个人,每次说话的举手投足,都让人感觉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今天这警察肩上的警衔,比昨天的高,尽管她看不懂警衔所代表的级别,不过她能肯定,这人一定比昨天那两个人级别高。看来这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朱慧如不清楚是自己心虚还是正确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从一进店开始,就在观察试探她了。

如此想着,她心中更加紧张,但骆闻教她的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一定要表现自然的观念已经根植在心。

听到林奇这么问,她只好随机应变,转过身道:“脚脖子不太痛了,基本可以走了。”

林奇点点头:“那好得挺快的,大前天晚上扭的脚,那时都不会走路了,今天就不痛了嘛。”

朱慧如此刻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

林奇又道:“你膝盖的伤怎么样了?”他注意到朱慧如膝盖上贴着纱布,纱布下方露出一小截已经结痂的伤口。

朱慧如按着骆闻的吩咐,原模原样回答:“已经结痂了,估计这几天差不多就好了吧,现在不痛,就是很痒。”

她正警惕着林奇还会问什么,谁知林奇却不问了,只是说了句:“行吧,我们先去河边,早点问完情况,我也不想多打搅你们做生意。”

说着,三人走出店,朝河边走去。沿路上,林奇并没问到具体案情,而是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哪儿的人,什么时候来杭市的,店开了多久,平时生意如何,等等。

到了河边,林奇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睛直直地打量朱慧如。朱慧如胆怯地避开,又觉得这样不自然,只好把目光转向另一个警察小宋。

林奇道:“朱女士,你能把当晚的情况再重复一遍吗?”

“嗯,我当时拿着外卖走到这里,看到那个小流……那个人就站在健身器材上,”她向前指着最近的一台扭腰器,这确实是徐添丁当时站的位置,她继续道,“我把外卖放地上,准备走——”

“等等,”林奇蕴含深意地笑了笑,“你忘记收钱了吧。”他注视着朱慧如的表情。

朱慧如没做停顿,回答道:“他之前来我们店里要蛋炒饭时,我说他以前好几次没付钱,不送。他扔了一百元,说前几次包括那天的钱一起结了,非让我送过来。”

林奇点点头,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当然了,朱慧如这番表述就是当晚的事实,她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接着说。”林奇示意。

“然后他就走过来,叫我先别急着走,到草地上坐坐,聊聊,一起喝啤酒,还说专门为了我买了啤酒。我不答应,他拉住我,强行把我往里面拖,我当然反抗了,但是他力气大,我没挣脱开,被他拉进里面的草地上。”

“具体哪里?”

朱慧如带他们走到草地上一处,这里是当晚案发点的另一个方向,指着道:“大概这里。”

“好,你接着说。”

“然后他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只能拼命反抗,和他打在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我总算一把推开他,马上一边向路上逃,一边喊救命。他在后面追,这时幸好我一个朋友路过,他看我跑到人行道上了,又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了。结果我快跑到马路边时,摔了一跤,就成了现在这样。之后他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那盒外卖放在哪里?”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放地上了。”这当然也是实话。

“你摔倒的地方还记得吗?”

“当然,那里有块尖锐的石头绊了我一下。”朱慧如带他们走到一块薄片状的石头旁,石头插在泥土里,锋利的一侧朝上,这是当晚他们按照骆闻的吩咐做的。

林奇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把石头拔出来,仔细看了一圈,尖锐的锋口上隐约有血迹,他把石头装入物证袋,交给小宋,随后又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

朱慧如照做,把郭羽的姓名和电话报给了小宋。

林奇又道:“你记不记得,你和徐添丁发生冲突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多久?”

“大约……”朱慧如做出回忆状,“几分钟吧。”

“具体多久呢?”

“也许四五分钟这样。”

“你受伤后,你和你朋友直接回去了吗?”

“没有,那时我感觉脚扭了,而且膝盖流了不少血,走不了路。我又怕那个……那个人追来,所以就和郭羽一起到了马路对面先弄脚,后来才回去的。”

“你和郭羽在这里待了多久?”

“嗯……挺久的,有十来分钟吧。”

林奇微微咬了下牙齿,对方今天的回答似乎没有任何漏洞,她和徐添丁的冲突发生了四五分钟,在路旁跟郭羽一起待了十来分钟,这样合起来的时间刚好符合大概停留十七分钟的结果。难道她真和案子没一点关系?

他又问:“既然小太保对你企图不轨,你当时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朱慧如冷笑一声,“报警有什么用啊,就算派出所抓了他,没几天就放了。那个人过几天肯定要来店里捣乱报复的,我们做点小生意的,哪儿敢惹事,只能忍气吞声啊。”说着,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奇微微有些尴尬,老百姓遇事不敢报警,说到底,还是警察的问题咯。他想了想,道:“对了,你和郭羽在路旁停留这么久,其间有其他人路过吗?”

“有啊。”

“你还记不记得有谁路过这里?”林奇心里想着,只要她说出谁路过,回头再核实一番,只要能确认朱慧如当晚确实受伤,在路边待了十多分钟,那么她的嫌疑就完全没有了。

朱慧如摇摇头:“不记得了啊,没看到认识的人啊。”

林奇心里想着,这个回答也实属正常,因为如果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别说几天后了,几小时后你就记不起来了。

他稍微思索片刻,马上心生一计,试探道:“当晚路过的人里,有没有一个人牵着两条狗从你们旁边走过?因为我们调查问到一个居民,他说他当晚遛狗,看到路旁有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不是你们。”

林奇的这段话是捏造的,他在等待着朱慧如的回答。他们调查时根本没问到有一个人出来遛狗,如果朱慧如迎合他的提问,说好像看到了,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很大了。

谁知骆闻早就反复叮嘱过她和郭羽,切记不要站在警察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要去完善警察的疑问,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对于无法判断的事,一律回答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好像没注意呀。”

林奇点点头,想起了唯一一个带有指纹的啤酒罐,最后问了句:“你碰过徐添丁的啤酒吗?”

“没有,他要我喝,我一口都没喝过。”

“不,我是说,你的手碰到过啤酒罐吗?”

“没有。”

“对了,那天晚上你穿什么衣服?”

“嗯……紫色的小衬衣。”

朱慧如的这个回答也和监控里显示的一样,证明她没有撒谎。林奇想了想,道:“能把衣服暂时借给我带回去看下吗?”

“这个……”她犹豫片刻,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是例行调查,衣服会还你的。”

“那好吧。”

随后,林奇跟着她来到她小区的住所,拿了她那件衬衫,和小宋一起离开。

等走远后,小宋道:“林队,朱慧如应该没嫌疑了吧?”

林奇撇撇嘴:“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啊。”

“这么说,你还在怀疑她?”

林奇也不置可否道:“她刚刚表情一度有点怪,很不自然,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她在撒谎。”

小宋并不这么认为:“面对警察的询问,大部分人都会紧张的吧,尤其这是命案,如果她一点都不紧张,那才更像装的呢。还有啊,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徐添丁是为了调戏朱慧如,所以故意叫了外卖,还买了一袋啤酒,朱慧如对徐添丁的描述完全符合当前的调查结果。尸检结果显示,徐添丁胃里有蛋炒饭。朱慧如刚把蛋炒饭送来时,徐添丁既然想非礼她,那么他肯定不会去吃蛋炒饭。一定是等朱慧如走后,他自觉无聊,才开始吃的。并且朱慧如和郭羽在10点42分前已经离开现场,徐添丁死于10点50分,他们俩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没有表态,只是道:“好吧,那就接着去跟郭羽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两人的表述没出入,那么看来命案就跟他们俩没关系了。”

另一头,朱慧如独自走在回面馆的路上时,心脏剧烈跳动着,今天这一关看样子又闯过去了,但愿以后警察不会再来了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28

区公安分局的一间办公室内,小李道:“古法医鉴定了朱慧如的衬衣,衣服上没找到血迹。”

“哦。”林奇点点头。

小李又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整理后的郭羽的笔录,他和朱慧如的供述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出入。当晚他从公司加班回来——关于他加班这点,得到了单位的证实。后来他在面馆吃东西,其间徐添丁过来,扔下一百元钱,要朱慧如送一份蛋炒饭去河边——这点与朱福来的描述也是一致的。朱慧如离开后,他越想越替朱慧如担心,怕她出事,所以跟过去看看。刚到河边时,找了一圈没看到人,过了四五分钟看到朱慧如从里面草地上跑出来,徐添丁在后面追。快跑到路上时,朱慧如摔了一跤,他赶紧上去扶。徐添丁看到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退回草地后面了。因为朱慧如这一跤摔得很厉害,走不了路,两人待在对面马路边查看伤势,他说持续了十来分钟,朱慧如揉了很久脚脖子,还是走不了路,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郭羽把她背回去了。这段时间内,他说肯定有人经过,不过他不记得具体是谁,因为路过的人他都不认识。他们俩都是外地人,原本附近认识的人就很少。”

“是吗?”林奇思索了一下,道,“他是朱慧如的男朋友?”

“不是。”

“不是?那他跟到河边去干吗?又把她背回来?”林奇道。

小李道:“根据其他人对他的描述,郭羽平时就是个胆子比较小的人,我们跟他面对面交流时也感觉到这点。他一开始说只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后来在我们再三追问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他喜欢朱慧如,请我们保密,不要告诉她。”

林奇道:“你觉得他的解释靠谱吗?”

“靠谱,我们跟他同事侧面了解过,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另外,我们根据他的口供,又去调查过了,案发当晚大概11点,郭羽去了小区旁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纱布和跌打药水,这也和朱慧如的受伤情况相符。而古法医说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花了至少有半小时在尸体上割出血条,这种事,朱慧如这个女孩子肯定做不出,郭羽11点左右在便利店买纱布和跌打药水,有店内监控做证,显然他没犯罪时间。”

林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的调查看似都没问题,唯独朱慧如早上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让他印象深刻,这只是因为面对警察盘讯而紧张吗,还是因为心里有鬼?

小李道:“林队,这两人口供与事实相符,并且两人没有犯罪时间,这条线可以先放下了吧?”

林奇只能应道:“暂时考虑其他可疑人选吧。”

这时,手下另一小组的人走进办公室,一人道:“林队,我们拿古法医给的凶器横截面图找了一圈,找到了这种水果刀。”他把手里的一把刀递给林奇:“这种水果刀在案发地附近几个小超市和小卖部都有售,没法追查销售记录。”

林奇接过刀,看了几眼,放到桌上,抬头道:“最近和徐添丁有过矛盾的人选调查得怎么样?”

“我们主要问了徐添丁的好朋友张兵和另外几个小流氓,这几个人几乎天天跟徐添丁一起玩。据他们的回忆,我们大致列了一些近期跟徐添丁结仇的人选,有十七八个。徐添丁这小子真是不安分,这十七八个人里,有被他打的,有被他欠钱不还的,甚至还有徐添丁虐待一条狗,那条狗被几个好心人救下来,最后徐添丁开口要三百元才肯把狗卖给对方,这样的人也登记了。这只是最近的,久一点的比如徐添丁收了谁保护费,打了谁,去吃饭不给钱这种事,根本没办法统计了。”

林奇皱着眉道:“这人际关系真够复杂的,没办法,我们只能一个个去核实了。”

“现在调查下来,我个人觉得最可疑的是当晚大排档前被徐添丁打过的一名男子,我们找他谈过,他说当晚回家后,自己一直待在家里,但能证实这点的只有他女朋友一人。可他态度很坚决,说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去杀人。林队,你看是否有必要把他带到局里来审?”

林奇无奈道:“无凭无据就把人带局里来,那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带回来了。如果案子和他无关,小心他投诉我们。”

那人无奈道:“那怎么办?”

“还是靠侧面调查,从他女朋友着手问,如果他是在撒谎,就把你们的预审经验用上,谎言很容易被揭穿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

林奇拍拍手,道:“行吧,大家今天都累了,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先回去休息吧。”

打发完其他人后,他带上那把水果刀,离开了办公室。

29

傍晚,正是饭点,是城中村周围小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骆闻背着个斜挎包,来到面馆门口。店里生意很好,已经坐满了人,他正想离开,看到郭羽正坐在里面,朝他使眼色。他照例站在原地,仿佛不经意地巡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也没人跟踪,他若无其事地步入面馆,叫了一碗面,随后坐到郭羽的旁边。

他刚坐下,郭羽就迫不及待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不动声色地笑了下,他知道郭羽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吃面了,随即低声道:“今天警察也找过我了。”

郭羽大惊:“怎么……怎么会找到你?”

骆闻连忙使个眼色让他别激动,平静地笑了笑:“警察正在围绕那个人的人际关系做调查,想摸排一下最近跟他结仇的人。”

没等骆闻说完,郭羽就打断道:“你……你怎么会跟他结仇?”

“你忘了吗?那天我买了那个人的狗,花了三百元。”

“这……这也算结仇?”

“那一定是警察让那个人的同伴尽可能回忆潜在的结仇对象。警察大概是觉得我花了三百元买狗很亏,说不定心里会记恨,随后找到了我。”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骆闻道:“我问警察是怎么联系到我的,他们说问了朱福来,当天朱福来也在场,肯定记得我,而且我叫过几次外卖,留了电话。”

郭羽紧张道:“他们找到你,你怎么说的?”

骆闻很轻松地道:“那时我刚好在家,就约了他们到我家小区楼下见面。他们问我案发那天晚上在哪儿,我回忆着说应该在外面闲逛。我明白他们的来意,直接挑明告诉他们,花三百元买狗,不是那小子强卖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这点现场所有人都可以证实。另外,我跟那个人无冤无仇,而且收入还不错,不可能为了三百元怀恨在心,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我给他们看了我的工作证,他们马上信服了。”尽管郭羽不知道骆闻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不过看他这么有钱,单位一定是很好的,所以警察看一眼他的工作证,就相信他不可能为了三百元冤枉钱杀人。

骆闻又道:“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郭羽道:“一切按您说的办,他们也相信了。”

“他们问了你和朱慧如的关系吗?”

“问了。我按您说的,先说是普通朋友,在他们的追问下,才说我喜欢她,请替我保密。听说他们后来还找我同事了解情况,问的大致是我的性格之类的。”

骆闻笑着看他一眼:“你说话的情绪到位吗?”

郭羽总算笑了出来:“我觉得我表现不错。”

骆闻点点头:“那很好,估计接下来就没事了。”

郭羽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就结束了吗?”

“对,我想今后警察应该不会再找你们了。即便还来问,依旧回答这番话就行。对了,朱慧如呢,送外卖去了吗?”

“是的,我刚来时她在的,后来出去送外卖了。她跟我简短说了下,她那边也过关了。”郭羽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骆闻道:“别笑得这么明显。”

“哦,是的。”郭羽连忙收敛了笑容。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不过那人穿着便服,骆闻和郭羽并不知道他是警察。

30

林奇下班后,换上便服,独自再度来到案发地点,望着散发臭味的小河,心中百感交集。

一起原本稀松平常的小流氓被杀案,搞得他异常头大,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他觉得整个脑子被填满了。

以往他也处理过几起流氓混混被杀案,几乎都是几天内就顺利破案,并抓获凶手的。一般这种案子,凶手的水平低得很,现场粗陋,线索一大堆,就算是在线索少的情况下,通过人际关系排查和问询,也会在极短时间内确定嫌疑人,这类嫌疑人的心理素质很低,看到警察找上门,马上就露出要被抓到的表情。

可是这次案子的对手,显然不同。

首先,对方舍得用几万元当诱饵,吸引路人进来破坏案发现场,这种手法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

其次,凶手在杀人后,还把尸体拖入树丛,停留在现场至少半小时,精细地用刀在死者身体上割出一圈圈血条。这有什么目的不可知,但仅凭凶手杀人成功后,还在原地停留半小时以上,足以证明对方心理素质极其好。

凶手把脚印清理了,同时,他还擦去了啤酒罐上的指纹。这动作显示啤酒罐上本来应该有凶手的指纹,所以他才有必要这么做。可是这啤酒是徐添丁买来准备勾引朱慧如用的,并不准备招待其他人,朱慧如走后,到底是什么人来到徐添丁面前,在什么情况下碰触了这些没喝过的啤酒罐呢?他想象不出任何一种可能的场景。

如果朱慧如是凶手,倒是容易解释啤酒罐这一点,她在和徐添丁发生争执时,碰触过了啤酒罐,事后自然要擦掉指纹。可是徐添丁是在朱慧如离开后才被杀的,监控探头不会骗人,她和郭羽都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并且郭羽11点左右还去过便利店,连割血条的时间都没有,他们俩的口供没看出任何问题。

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此,林奇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他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后,感觉肚子有点饿,转头朝城中村方向走去,他知道那里有很多小饭店。

来到“重庆面馆”外,林奇走了进去,店里只有朱福来一人在忙,虽然郭羽也在里面坐着,不过给郭羽做笔录的是林奇的手下,林奇并不认识他。

朱福来看到林奇,认得他是早上的警察,连忙跛着脚走过去,有些惊慌,道:“警察同志,您是吃点什么,还是……还是要问……”

郭羽和骆闻听到“警察”两个字,都不禁偷偷朝对方瞧去。

林奇道:“来碗肉丝面吧。”他刚想找个位置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拿出一把水果刀,道:“老板,帮忙看一下,你见过这种刀吗?”

朱福来看了一眼水果刀,脸上露出了一丝警觉:“这……这不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吗?问这个做什么……是……是和案子有关?”

林奇微眯着眼打量他:“嗯,有没有在哪里看过这种刀?”

骆闻心中暗笑,只要朱福来把店里的水果刀拿给对方,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更能彻底排除了。

因为店里的水果刀是骆闻事后重新买来给朱慧如的,杀人的刀由于刺入了人体肋骨,刀刃上必然有磨损,和新的水果刀在专业人士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由朱福来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提供给警察这条线索,最好不过。

谁知朱福来接下去的回答让骆闻大跌眼镜:“从没看到过。”

林奇盯着他的表情半天,最后和气地笑了笑,在骆闻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找个位子坐了下去。

正当骆闻想不明白朱福来干吗要撒谎时,送完外卖的朱慧如回到了店里,她还没走到里面,林奇就站起身,把她拉到一旁,道:“朱女士,你有没有见过这种水果刀?”

朱慧如故作不解道:“这和案子有关吗?这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啊。”

“嗯,凶器就是这个,我们正在周边走访,碰运气找找这种水果刀的来源。”林奇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眯着眼:“嗯……看着挺常见的,哦,对了,好像我哥以前买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应该放在抽屉里吧。”

顿时,骆闻紧闭着嘴,脸色很难看。

朱慧如转身来到抽屉旁,翻找了一阵,很快就拿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水果刀,正是骆闻给她的那把。

骆闻心中叹息,糟了,这下兄妹两人的答案闹矛盾了。

林奇接过她的这把刀,简单看了几下,刀口崭新,毫无磨损,凭他的经验立即就能判断这把绝不是凶器,不过这兄妹俩的回答……他微微眯眼,道:“你们这把刀好像没用过?”

朱慧如道:“是啊,以前买来是想削水果的,后来好像就一直扔抽屉里没用过。”

“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嗯……一两个月前了吧,我哥买的,我问下他——哥,你出来一下,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骆闻一听,顿时觉得更糟糕了,朱福来自己买的刀,怎么会说从没见过呢?

朱福来从厨房里出来,脸上表情明显带着几分尴尬,他咳嗽一声,道:“这刀哪儿找来的?”

朱慧如道:“抽屉里的呀?”

朱福来连忙道:“哦,对的,这刀是我从对面小超市买的吧,好像买来有两个月了,一直放着没动过,我都忘了。”

“这样啊。”林奇饱含深意地笑着点点头,把刀还给了朱慧如,又坐回了位子上。

这时,骆闻吃完面条,站起身,走到朱慧如旁,道:“老板,多少钱?十元是吧,给。今天面真不错,晚点我再叫份外卖。”

31

骆闻打开门后,朱慧如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显得很紧张。骆闻朝她点下头,道:“进来吧。”

进门后,朱慧如一直低着头,不敢坐下。

骆闻给她倒了杯水,耐心道:“怎么了?你哥今天是什么情况?”

“我……我也是后来等警察走后才知道的,我哥……我哥说他以为小流氓是我杀的。”

“怎么会这样?”骆闻皱起眉头。

“他说那天晚上我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而且又摔伤了,第二天知道小流氓在那里死了,被刀捅死的,他说……他其实看到我出去时拿走水果刀了,又见警察找了我,他以为……他以为人是我杀的。所以他想替我掩饰,故意说没见过这把刀,才……才反而弄巧成拙,都怪我不好,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说着,朱慧如抽泣了起来。

骆闻抿着嘴唇,来回走动了几遍。

“这个警察不像新手,从他的问话状态可以大致判断。”他回忆着那个警察当时的言行举止,如此说道。

朱慧如哽咽道:“早上也是他找的我,我感觉……我感觉他一直在怀疑我。”

“他怀疑你?”骆闻停下脚步,转过头,道,“他早上都问了你什么?”

朱慧如原原本本地把早上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你的回答没问题,”骆闻很肯定地说,“也许……是不是你当时表现出紧张的样子了?”

“有……有一点。”

骆闻思索着道:“只要稍微专业点的刑警,到现在一定已经查过监控了,如此一定知道你和郭羽都有不在场证明,并且从尸体检查上,会发现你们缺乏足够的犯罪时间。我看今天这个警察是专业的。嗯……我明白了,他怀疑你只是感觉上的一种怀疑,并不是基于证据的判断,应该是你表情不自然引起了他的怀疑。对,是这样的,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你与案子有关,他就不会采用这种上门假意找你帮忙提供线索的方式试探,而是直接把你传唤过去了。没关系,不用担心。”

朱慧如擦拭了眼泪:“真的……真的没关系吗?”

“证据上他们是没办法怀疑你的,不过今天你和你哥截然相反的话,嗯……恐怕会让警方继续对你深查下去。”

朱慧如皱眉抱怨着:“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还……也许还差点连累到您。”

“怪你什么?”骆闻笑了笑,“怪你没告诉你哥,你杀了人,好让他也统一口径吗?多个知情人,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多一分危险。如果真要怪,应该怪我,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并未把你哥这个元素考虑进去。”

“不不,您千万别这么说。”

骆闻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用再去思考怎么会这样,只需要去想怎么处理。放心吧,你和郭羽依旧很安全。也许再过一些时间,当警方发现这案子其实——”他顿了顿,把未说完的话吞了下去,转口道:“到时自然会彻底放弃对你的怀疑。当然,你的回答没问题,不过以后尤其需要注意面对警察问询时的语气和神情。也许你躲在房里多练习几次,想象着警察最严厉的模样会有帮助。只要你的口供没问题,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嗯……不过为了帮你们更早走出这道坎,我该打出第二张牌了。”

“是什么?”朱慧如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信息越少越好,”骆闻摸了摸下巴,心中自语,“明天摸排对方住所,后天行动比较好。后天是星期五,郭羽上班,他那头就不用管了,主要是朱慧如这边。”

思索已定,他抬起头问:“你白天通常都干什么?我是说除了做生意的吃饭时间点。”

“一般早上起得比较晚,起来后帮哥买菜、收拾东西,准备中午的生意,下午有时候睡一下,有时候去旁边小商品市场逛逛,就这样。”

“你平时会看电影吗?”

“在电脑上看。”

“不,我是说会去电影院看吗?”

朱慧如摇摇头:“小时候看过,大了就没去过了,我们家乡以前的电影院很早就倒闭了。”

骆闻转过头望向旁边的那条狗,苦笑道:“我也很久没去过了,也许八年,也许九年了。”

“啊,为什么您也不去?”朱慧如觉得他条件好,看起来又很空闲的样子,应该想去就去呀。

骆闻咳嗽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道:“本想让你后天一个人或叫上你哥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但既然你很多年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突然跑去看电影,会显得不自然。嗯……好吧,你手机给我看下。”

朱慧如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这是你们店外卖用的手机吧?你自己有另外私人用的手机吗?”

朱慧如拿出了另一个手机,手机很普通,但上面精致地贴满了闪亮的星星,一看就是小女生的手机。

骆闻拿过来,看了眼,道:“这手机买来花了多少钱?”

她不明所以:“一千二百元,这个……问这个做什么?”

骆闻返身从包里拿了一些钱出来,随后突然用力地把手机掷到了地上。

朱慧如惊讶地“啊”一声,忙去捡起来。

骆闻把钱递给她,道:“这里是两千元,后天你去买个新手机。记着,你等下回去就告诉你哥,你手机摔坏了,准备这几天重新买一个。这些钱,你不要让你哥看到,免得他多虑。另外,你要去市区买,去市中心的手机大卖场,越大的越好,最好叫个小姐妹陪你一起去。多逛一些时间,晚点回来。你大概要在后天中午1点出发。”

“这……这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原因,面对警察的问询时,说的就完全是实话了,更安全。”骆闻笑了笑。

朱慧如把钱推回去:“不不,您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如果我这么做是必需的,那我自己花钱买,我不能用您的钱。”

骆闻硬把钱塞给她,道:“拿去吧,这对我没什么的。”骆闻在一开始就为他们扔了两万五千元了,更不用说两千元。

朱慧如惶恐不安道:“您……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帮我?”

骆闻露出毫无掩饰的微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抱任何其他的想法。我这么做,对你们,我是救了两个年轻的人对未来的希望,对我自己,也许是……呵呵,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赎罪,或者也是某种意义上对未来的希望。请见谅,我无法告知你我的故事,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在这件事结束后,请忘记我这个人,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到我。”他诚恳地朝她点点头。

朱慧如尽管不知道这位大叔口中的“意义”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看得出,这位中年大叔,肯定不是坏人。如果他抱有其他想法,他早就有机会这么做了。

32

刑侦支队办公区内,赵铁民正急匆匆地往里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杨学军早就迎了出来,道:“你回来得可真够快的。”

“废话,你们把那变态佬抓到了,我一听电话,就马上赶过来了。”赵铁民脚步不停,问道,“人在几号房?”

“二号审讯室。”

“那家伙招了吗?”

杨学军摇头:“没有,他嘴巴很硬,抵死不承认,硬说不知道为啥我们要抓他。”

赵铁民停下脚步,皱眉道:“抓进来了口风还这么紧,该不会真抓错人了吧?”

杨学军笑道:“错不了,在他车后备厢里找到了匕首和帽子。我们正联系几名女性受害人,让她们过来确认嫌疑人。”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抓到了?”

“我们查到一段两头都有监控的路段,从监控里看到那个变态佬进去后,没见他出来,不过他进去没一会儿,监控就拍到一辆宝马车开出来了,我们怀疑这是那家伙的车,就去调了车牌资料,根据他的住址马上就把他抓获了。”杨学军表情有几分得意。

“不过,现在还有件事有点麻烦。”

“什么?”

“刚刚那家伙的老婆到局里,还带了电视台的两个记者,说我们警察乱抓人,光拿了张逮捕令,也没说原因,莫名其妙把她老公带过来了,她要来讨说法。”

“这样啊……”赵铁民眉头皱了一下,公职人员最烦和媒体打交道,不过他随即就笑逐颜开了,“你说那家伙不肯招?”

“是,从头到尾就说干吗抓他,不过我看他表情里透着心虚。”

赵铁民欢快地道:“你去接待一下他老婆,说等下我带他过来。”

赵铁民问杨学军拿了变态佬的基本资料,此人名叫江德辉,杭市人,四十一岁,家住城西一处高档小区,开的是辆宝马,看着是个有钱人。

赵铁民快步走进审讯室,里面的手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点点头,拉了条凳子坐下,道:“江德辉是吧?这几个月来多起挟持猥亵女性案是你做的吧?”

江德辉立刻摇头,道:“怎么会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赵铁民笑了笑:“这么说不是你做的?”

“肯定不是,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赵铁民很轻松地道:“那很好,你老婆在喊冤,而且还带了电视台的两个记者在外面等你,我带你出去,等下几名女性受害人就会到了,让她们指认一下,如果她们说不是你干的,我们就马上放你回去,再当着电视台记者的面,郑重向你道歉。”

江德辉听到“电视台”这三个字时,脸唰一下就白了,再听到受害人要过来指认时,他嘴巴开始剧烈抖动,说不出话。

赵铁民笑了笑,道:“怎么样,带你出去,在摄像机前还你清白吧?”

江德辉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颤声道:“能不能……你们能不能让我老婆先回去?”

赵铁民笑着摊开手,做出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你老婆是自己要过来的,可不是我们抓来的,我们公安没权力要求她去这儿去那儿,没办法啊。”

“我……我……”他彻底不知所措。

“你肯交代吗?”赵铁民笑了笑,“配合一点的话,我们还会顾全你的隐私。看你老婆的样子,看来她压根不知道你会做出这些事吧?”

江德辉整个脸涨得通红:“我……我,求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我什么都交代。”

“很好,”赵铁民对旁边一名审讯员道,“把手机还给他,让他跟他老婆打个电话。”

江德辉接过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随后拨给他老婆,借口说他有笔经济案子,恐怕这几天得待在公安局了,让她不要闹,先回去。

等他打完电话,赵铁民站起身,跟两名手下道:“问仔细了,等下把口供整理好拿给我。”说完走了出去。

赵铁民回到办公室不久,杨学军进来道:“江德辉老婆接了个电话,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自己跟记者说了一通,带他们离开了。”

赵铁民笑而不语,其实记者不离开他也能接受,近几个月的猥亵案搞得满城风雨,今天当着记者的面做案情通报也不错。不过考虑到案件侦查期尚有诸多不便透露的地方,所以才让江德辉打发他老婆走人。

杨学军又道:“刚刚两名女受害人来看过,确认是他。不过我看他那时已经在交代了,口供录得很顺利,不知道怎的他突然就开口了。”

赵铁民也不多做解释,今天这家伙口供交代得这么顺利,一方面还得感谢他老婆,居然带着记者过来,显然他很怕万一电视台把他这个人播出去,犯的是这种案,他都没法做人了。

现在唯一的麻烦在于,虽然江德辉已经确认是猥亵案的主角,可他到底是不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呢?

严良一早就下结论说他不是,赵铁民心中各种情绪交杂,如果这么个家伙就是连环命案的凶手,警察却几年没抓到他,真像天方夜谭;可如果他不是连环命案的凶手,那么接下来破案的方向还有哪条路可走呢?

很快,刑审队的人带着笔录过来了:“江德辉对各起猥亵案供认不讳,只是……只是他完全不承认他杀了人。”

真的不是他?

赵铁民抿抿嘴,道:“他的指纹取了吗?”

“取了,比对后发现他的指纹跟凶器上遗留的不符。”

赵铁民接过笔录,翻到案发当晚的那段情况记录,仔细看了一遍。

当晚,江德辉应酬完几位客户后已是晚上11点多,他独自驱车来到文一西路,下车后戴上帽子做伪装,在附近伺机寻找独行的女性下手。其后遇到了那名在酒吧上班的女子,把她挟持到绿化带中,持刀威胁并进行猥亵。他在**之后,正拉上裤子准备恐吓几句再离开,突然看到前面的一排树后站着一个男人,相距二三十米,加上天黑光线不好,无法看清容貌,但他记得这个男人大概是背着一个斜挎包。男子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但他看不清。他发现男子正慢慢向他走来,显然是看到他了。此时他很害怕,来不及恐吓女子,便连忙转头逃走了。

赵铁民脑海中将当时的情节回放了一遍,难怪,当时他找受害女子录口供时,就觉得口供不对劲。后来仔细分析后,发现之前的猥亵案结束时,歹徒都口头恐吓一番,随后很嚣张地大摇大摆地离开。而最后一次时,歹徒却是匆忙逃走的。

原来是江德辉看到了真正的凶手,而且凶手还向他走来。

可是江德辉当时只看到凶手向他走来,并未看到凶手杀人的过程。江德辉逃走后,受害女子也没看到有人走出来,说明凶手见江德辉逃离后,并未追赶,自行走了。

从江德辉口中得知,凶手当时背了个斜挎包,可是这也没多大用处。

之前的监控调查中,没找出可疑人员,尤其对带着包等可以存放物件的人员都详细查了,全部排除了。光知道凶手当时背了个斜挎包,可他平时是怎么样的,总不会一直背个斜挎包吧。这点单薄的线索显然对案子帮助很有限。

除这件事外,江德辉的案子跟命案就没其他关联了,江德辉的口供录得很详细,没有隐瞒的成分。他承认威胁女性和在电梯里大便都是他干的,他说是因为工作、生活的压力太大,他特别想干点刺激的事。但他也知道干刺激的事有风险,所以他猥亵女性时,并不是强奸,也不是要求对方为他**,而只是当着对方的面**,他以为这么做情节很轻微,殊不知这同样触犯了刑法。他做这些事,显然是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过这案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是否该为他进行精神鉴定,这些事赵铁民可没心思理会。他现在头疼极了,命案的侦查工作迎来了最大的瓶颈期。

34

傍晚,面馆斜对面,一辆警车缓缓停下。

林奇正要开门下车,小李指着面馆门前道:“咦,那不是郭羽吗?他也进面馆了。”

“他就是郭羽?”林奇盯着一个瘦弱的眼镜男走进面馆,他并不认识郭羽。不过大概是由于职业习惯,他记忆力很好,他记得昨天傍晚他来到面馆问水果刀时,前面桌子上坐着的就是这个人。

林奇想了一下,道:“他每天都来这儿吃面吗?”

小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说他暗恋朱慧如,大概经常来的吧。”

林奇点点头,道:“那正好,本来也要找他录指纹。”

随即两人下车,走进面馆。

此时面馆生意正好,里面坐满了人,看到两个警察进来,其他人都抬头注目。郭羽独自坐在最里面靠近收银台的桌子上,看到警察,本能地低下了头。不过这一幕逃不过林奇的眼睛,林奇望了他一眼,转而装作没看到,走到收银台。朱慧如强装热情地迎上来:“警察同志,要吃点什么吗?”

林奇笑了笑:“不用,稍微再打扰你一下,我们录个指纹,马上就走。”

“录指纹?”朱慧如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林奇哈了口气,压低声音,却故意又用刚好能让郭羽听到的声音,道:“是啊,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疑似凶手的指纹,按照调查规定,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录指纹比对一下。说来也真巧,你猜我们怎么找到指纹的?”

朱慧如感觉对方是在试探,随即道:“不知道啊。”

朱慧如顿时心中一跳,她记得当时她把易拉罐摔地上后,伸手去捡,那位大叔让她不要捡,说会帮她擦掉上面的指纹,可是怎么会有个罐子滚到树后去了?

当时天太黑,她又紧张,压根记不得当时的具体细节了。真的有个罐子滚到树后没被大叔发现吗?还是……这只是警察在试探?

她心中慌乱不已,但脸上兀自强装镇定,道:“嗯……那样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抓到了吧。指纹现在录吗?”

“对,现在录。”林奇让小李拿出一张印纸,让朱慧如两只手都往上面按。

朱慧如只好照做。

随即,林奇又道:“请你哥也来录一下指纹。”

“我哥也要录?”朱慧如道。

“对。”

朱慧如转身进入厨房,说了一阵,朱福来抿着嘴,带着古怪的表情走出来,随后略显紧张地在纸上印上指纹,又充满关切地望了妹妹一眼,默不作声地回到厨房去。

林奇微微一笑,给小李使个眼色,小李马上转到郭羽那桌,道:“咦,郭羽,你也在?我们调查需要所有相关人员录一下指纹,麻烦了。”

郭羽有些勉强地朝他笑了笑,把双手按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林奇带着小李离开面馆,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可疑,这几个人的神情举止显得很可疑。他们似乎很害怕。一切就待今晚的指纹比对了。

警察走后,过了一小时,背着斜挎包的骆闻出现在面馆,他看着菜单正要点面条,朱慧如走到他身旁,悄声道:“刚刚警察来过,录了指纹,我怕——”

骆闻立刻打断她:“牛肉面,我有事先回家,麻烦做好送过来。”

十分钟后,骆闻开门,看到提着外卖的朱慧如,把她迎进来后,马上关上门,道:“有话请尽快说,这几天警察对你们高度怀疑,有可能会派便衣跟踪,如果发现你在这里停留时间过长,恐怕会产生更多的怀疑。”

朱慧如更显紧张,结巴得开不了口。

骆闻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我的话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没事。今天,就一个多小时前,昨天的那个警察又来了,他要录指纹,录了我、郭羽和我哥的。”

“你哥的?”骆闻微微一皱眉,马上明白了,“当然,昨天你哥撒谎,他们自然对你哥也起了怀疑。不过这对你们俩没有关系,毕竟你哥和案子无关,任他们怎么查他都是和案子无关的。”

骆闻轻松地笑了笑:“就这件事?”

朱慧如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对。”

骆闻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的顾虑:“你担心我没看到那个易拉罐?”

“我……我……”朱慧如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一切都是这位中年大叔在帮助他们,即便有疏忽,也无法责怪大叔。

骆闻道:“警察这么问时,你紧张吗?”

“我……我心里有点……紧张,脸上应该还好吧。”

骆闻微微皱眉:“我告诉过你,不管他们怎么调查,你都绝对不能表现出紧张,甚至害怕。”

朱慧如满脸都是愧疚:“都怪我,都怪我……”眼见要哭出来了。

骆闻道:“不用自责,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太高了,毕竟普通人面对警察的质询,很难做到一点都不紧张。不过一个人面对警察质询时,表现不自然,警察也仅仅会当成感觉上的怀疑对象,当他发现证据都表明案子与你们无关时,他就会把你的紧张理解为普通人遇到警察问话时的正常反应。”

“您是说——”朱慧如眼睛亮了起来。

“对,那个指纹不是你的。”

“那会是谁的指纹?”朱慧如疑惑不解,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是……是您留了您自己的指纹?”

骆闻苦笑一下,不置可否地道:“你不用多想了,原本你们昨天就该安全了,但昨天凶器调查时的情况引起了警方的怀疑,你们还需要再熬几天。明天你去市区买手机的事跟你哥说了吗?”

“说了,他没有怀疑。”

“那很好,一切照计划进行。嗯,外卖时间够长了,你再不走就奇怪了。”骆闻朝她笑着点点头。

朱慧如从骆闻家中出来,心中依旧在震**着,留下的指纹……这位大叔为了排除他们俩的犯罪嫌疑,难道真的是把他自己的指纹留在现场了吗?那他……那他岂不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某一天查到大叔头上后,他能如何应对?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助他们?

35

古法医一脸严肃地走进林奇的办公室,道:“三个人的指纹都和现场留存的指纹不符。”

“都不符?”林奇有些意外地张大嘴。

古法医冷冰冰地回应他:“废话,肯定不符。我早就说过了,朱慧如和郭羽不可能是凶手。案发时间是10点50分,监控拍到他们俩在这之前就离开了,从没监控的路段折返回来的时间也不够作案,他们俩有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那……那朱福来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这……”林奇一下被问住了。

“你干吗非要揪着这三个人不放呢,好好去找其他线索,别浪费时间了,好吗?”古法医今天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林奇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不,我觉得这三个人很可疑,我认为应该继续查他们。”他把昨天问凶器时,朱慧如和朱福来截然相反的回答说了一遍。

古法医冷笑一声:“就是这样啊?那明显是你得了疑心病,代入了主观情绪,先入为主认为他们有嫌疑了。那把刀买来几个月了,朱福来忘了是他买的,很正常啊,开个面馆经常买这买那的,他记不清也理所当然。”

“不不不,”林奇直摇头,“你没亲眼见到他们的神情,他们的表情很可疑。”

“是表现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像是害怕什么,又像在躲避调查?”古法医道。

“咦,你怎么知道?”林奇好奇地问。

古法医冷笑一声:“很多人面对警察时说话都这样,我想想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才让你觉得他们可疑。我问你,你和你手下三天两头找他们,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警察天天上门找,还是调查命案的,他能不紧张吗?”

“嗯……”林奇反思了一下,“也许是这样。”

“第一次找他们了解情况时,他们有紧张吗?”

“第一次不是我去的,是小宋和小李,嗯……据他们俩说对方反应正常。”林奇照实回答。

“那就行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么个咄咄逼人的警察找上门,换谁不紧张啊?”

林奇尴尬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转念一想,感觉有点奇怪:“老古,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

“我是嫌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调查,浪费我时间,害我晚上留在单位加班,我很烦!拜托你,以后核对指纹这种简单工作,白天拿过来就行了,要么你自己人看一下也成,比对指纹根本就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谁都能做。这种事用不着非得要我在报告上签字吧?”

林奇抱歉道:“好好好,实在对不住老兄你了,以后我绝对改。”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什么时候改过?”古法医终于笑了一下,道,“不过这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凭你的本事也是破不了的。”

古法医道:“算了吧,就凭你?这案子别说几个月,就算给你几年你都破不了。”

林奇顿时红了脸,很是不满:“我又不是刚当警察,我的破案率在局里排第一,老兄!”

古法医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你破案了得,是分局的破案标兵,那又怎么样?你要知道这次的案子是谁干的,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林奇皱着眉道:“你知道这案子是谁干的?”

古法医点点头:“谁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省厅和市局派了大量刑侦专家,大量警力,耗时几年都抓不到这凶手。”

“怎么回事?”林奇郑重地看着他。

古法医道:“你知道最近赵铁民在忙什么?”

“赵队……”林奇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古法医点点头:“我刚刚无意间翻看了市局下发的要求各分局协查的卷宗,我看里面的指纹很熟悉,一比对,那个易拉罐上的指纹,居然是那个抓不到的凶手的。”

林奇顿时挺直了身体,倒抽一口凉气,咽了下唾沫。

那起连环命案专案组曾经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拥有大量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和老刑警这样的阵容,却连凶手的影子也摸不着,这次的小流氓被杀案,居然会是那个人干的!

他感觉喉咙有点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