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螳螂捕蝉1

1

“姚伊燕,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公安局来吗?”

姚伊燕被拘捕之后,审讯工作连夜展开。由秦汉川亲自讯问,文丽在一旁记录,还有一名警察进行录像。

秦汉川采用的是开门见山的提问方式。

姚伊燕还没有从突然被刑拘的惶恐中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左顾右盼,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我没有犯罪……”

“根据法医的尸检结论,你丈夫并非死于火灾,而是中毒身亡。他在起火之前,或者说在大火烧到他身上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姚伊燕浑身一震,想起了那天晚上吵完架之后,自己看到的丈夫醉酒斜倒在儿子房间门口的场景。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酒后昏睡,而是已经死了?

“这、这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还跟我吵架来着,怎么可能……”

秦汉川抠住她话语中“吵架”这两个字眼进一步发问:“吵架的时候,你们动手了没有?”

姚伊燕低下头去:“动了手,我用指甲抓他,他好像也推搡了我几下。对了,他还打了我一记耳光。”她下意识地摸摸脸颊,仿佛被丈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之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还停留在脸上。

“你用指甲抓了他什么部位?”

“脸上吧。”

“除了脸部,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还有脖子,也许还有手臂,我、我真的记不清了,当时正是气头上,反正是劈头盖脸乱抓一通。”姚伊燕把十指插进头发中,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促声哽咽起来。

秦汉川给文丽使个眼色,文丽起身递给她一张纸巾。

待姚伊燕渐渐平静下来之后,秦汉川才接着审讯。

“你丈夫的尸检报告上说,他是中了眼镜蛇毒。”

“他被蛇咬了?”姚伊燕忽然睁大眼睛。

“不是,这种蛇毒,是通过被你手指抓出的伤口而进入他身体血液循环系统,使他中毒,最终导致他心力衰竭而死。”秦汉川直直地盯着对方,连她脸上丝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我们现在怀疑,是你将蛇毒涂在自己的指甲上,等你丈夫饮酒回家之后,你借故与其吵架,并用指甲将其抓伤,使蛇毒进入其身体,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中毒身亡。”

“这、这怎么可能?”姚伊燕脸色大变,在审讯椅上挣扎道,“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秦汉川敲敲桌子,示意她安静。

“凑巧的是,你丈夫毒发之时,正好你儿子何小亮因为厌恶你们这对吵个没完的父母,而泼洒酒精,放火烧家,你丈夫口鼻中落入了一些烟灰炭末,故而被误认为是因火灾吸入大量浓烟而窒息死亡。”

“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姚伊燕泪涕横流,浑身绵软,瘫倒在审讯椅上。

“你自己好好想想,千万别让你儿子从小就为你背上一个纵火杀父的罪名。”

秦汉川看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知道已经不适宜再审下去,于是结束了初审。

走出审讯室后,文丽问师父:“她现在不承认自己毒杀亲夫,怎么办?”

秦汉川想了一下,说:“第一,明天继续加强审讯;第二,积极查找证据,只要咱们能找到有力证据,哪怕是零口供,咱们也能治她的罪。”

第二天一早,文丽和秦汉川分头行动。

秦汉川提取了姚伊燕手上的指甲油样本,送到技术科化验,看看是否能在指甲上找到她曾经涂抹过毒蛇毒液的痕迹。

文丽则带了两个人,前去姚伊燕家里搜查。

伊燕时装店还是保持着起火当晚的样子,看来姚伊燕并没有心情重新收拾,只是在柜台后面临时放置了一张沙发当做晚上栖身的小床。

三人在一楼时装店搜索一遍,没有发现类似毒蛇毒液的东西。接着上了二楼。虽然火灾已经过去几天时间,屋里的焦臭味仍然难以散去。家具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大家戴上口罩,在焦炭中翻扒寻找,完全没有发现。

文丽打电话给师父。

秦汉川说,他问过法医中心的人,眼镜蛇的毒液毒性在室内常温下只能保持24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就会腐败变质,丧失毒性。但如果将毒液放进冰箱冷冻,则可以保存半个月至一个月左右。所以冰箱应该是搜查的重点。

文丽点头说明白。她在墙角里找到了姚伊燕家的冰箱。那台老式单门冰箱外面已经被大火烧坏,但里面却没有被大火侵袭。打开之后,里面滚出几个已经腐烂的苹果。她在里面仔细看看,没有发现有疑似毒蛇毒液的东西。两名同行的警察中,有一个是技术科的痕检员,他采用技术方法,也没有在冰箱里提取到蛇毒残留物。

回到刑侦大队,刚好遇见秦汉川从技术科出来。文丽跑上前问指甲油化验有线索吗?

秦汉川摇头说:“没有检出毒液残留。”

他看见文丽有些气馁,就笑笑说,“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天,时间比较久了,再说凶手作案后肯定用清洁液彻底清洗过手指和存放毒液的场所,所以咱们一时找不到痕迹,也是正常的。”

下午,秦汉川再次提审姚伊燕。

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休息,姚伊燕已渐渐镇定下来,脑子反应比昨晚快多了,她甚至反问秦汉川:“你们说我杀了自己的丈夫,请问你们有何证据?按照你们警方的说法,杀人得有犯罪动机,请问我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秦汉川心想,现在的侦破电视剧太多,警方破案的那一套都被电视向老百姓普及了,连这个在小巷子里卖衣服的女人,都知道在警察面前大谈“犯罪动机”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验尸报告,说:“我们的证据,就是这份法医验尸报告,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蛇毒是通过爪痕进入你丈夫体内的,而抓伤他,在他身上留下爪痕的人,正是你。至于你的杀人动机嘛,就是因为你们夫妻感情不和,你想离婚,而他却拖着不放手。”

“笑话,你怎么知道我们夫妻感情不和?”姚伊燕语言凌厉地诘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已经问过你儿子何小亮,他说你和你丈夫三年前就已经分房睡觉,而且经常吵架,最主要的是,你红杏出墙,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男人。”

“这个兔崽子,居然敢说他老娘的坏话!”姚伊燕扬起头说,“一个孩子的话,就是你们的证据?你们说我在外面有相好的男人,请问那个男人是谁?”

秦汉川一时答不上来。

文丽忽然想到姚伊燕的邻居,那个胖子的老婆说的话,她说她看见姚伊燕去某家公司找人,不由心中一动:“姚伊燕,我们不把事情说穿,是给你留了三分薄面,其实我们什么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相好,在东方大道一家药材销售公司上班,我没说错吧?”

姚伊燕脸色一变,呼呼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来。

打蛇打七寸,秦汉川一见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就知道她的七寸被文丽捏住了,不由扭过头去看看文丽,眼含赞许之意。

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故意用一种慢条斯理的语气说:“姚伊燕,还要我们接着往下说这个男人吗?”

姚伊燕“哼”了一声,不敢接他的话。

文丽知道对方心虚了,其实她自己也挺心虚的,毕竟对于那个男人,她所能揣测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要真往下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算我在外面有了男人,也不代表我会杀死我丈夫。”

姚伊燕说完这句话,就垂头闭目,无论秦汉川问什么问题,都一概不吭声。

文丽只好让她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第二次审讯,就这样结束了。

2

出了审讯室,文丽问师父下一步的侦查方向是什么?

秦汉川在她头上打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这鬼丫头,心里明明已经想到了,还跑来问我。”

文丽伸伸舌头,也笑了,心想自己这点小聪明,到底还是瞒不过师父。

她说:“既然姚伊燕现在不肯开口,咱们只能另想办法,也许可以从她在外面的那个相好的男人身上打开缺口。尽管咱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工作单位,要把他找出来估计不难。”

秦汉川点点头:“是的,而且我有种预感,也许这个男人是姚伊燕的帮凶,**男女合谋杀死女方丈夫的可能性极大。”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因为这个男人在药材销售公司工作,他比一般人更容易弄到蛇毒。”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文丽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他是做药材销售的,他懂得蛇毒的毒性和使用方法,他能搞到蛇毒,说不定整个杀人方案都是他想出来的,而姚伊燕只是最后的实施者。”

秦汉川说:“你辛苦一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案子破了,我给你记头功。”

文丽挺一下胸脯说:“是。”

东方大道在北城区,是绣林市区三条主干道之一,东西长约三十公里。文丽查了一下资料,东方大道一共有三家药材销售公司,而且规模都不小。首先要查清楚的是,那个男人到底在哪一家公司里上班。

文丽先来到青云巷,正是下午5点多,姚伊燕的邻居,那个胖子的老婆正好下班在家。文丽问她,那天姚伊燕进去找人的,是东方大道哪一家药材销售公司?

胖子的老婆说:“是康群药材销售公司,就是东方大道与绣林大道交汇处的那一家,老远就能看见他们的招牌,很好找的。”

文丽把警车开上了东方大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侦查员李鸣,两人来到两条大街的交汇处,果然老远就看见“康群药材销售公司”几个招牌大字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这家药店在热闹的街区占了四五间门面,外墙装修得古香古色,十分气派。店内顾客盈门,生意看上去挺不错。现在的药店,为了抢生意,都私自扩大了医保卡结算范围,市民用医保卡里的钱,不但能在药店买到药品,还可以像逛超市一样,买到沐浴露、洗衣粉,甚至零食和大米,所以人气很旺,生意红火。

文丽走进药材公司,向里面的女营业员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说要找他们老板。

那名穿白色工作服的女营业员顿时紧张起来,摇头说:“我们老板不在,他、他一个星期前就出国旅游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文丽暗自好笑。她知道用医保卡里的余额在药店买药品以外的东西,是违规的,人家以为她是来调查这个事情的,所以胆战心惊,不敢叫老板出面。

“你放心,我们不管你们药店经营上的事,我是想找你们老板打听一点消息。”

营业员这才松口气,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就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秃顶,腆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营业员小声说:“他就是我们老板!”

老板跟文丽握一下手,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笑容:“警官好,鄙人姓陈,是这家药店的老板,不知您找我……”

文丽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然后掏出手机,调出姚伊燕的照片,给他看了,问他:“陈老板,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陈老板眯着眼睛看一下:“不认识,但我见过她,前两天,她到店里来找过我几次。”

“她来找你干什么?”

“她一开始是来找朱政的,结果朱政不在。第二天她又来了,朱政还是没有来上班,而且也联系不到他的人,所以她就来找我打听情况。”

“朱政是谁?”

“我们店里的一名药品销售员,不过他在几天前就没有来上班了,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在找他。这个女人跑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朱政去了哪里。还叫她如果找到朱政,叫他赶紧回来上班。提到朱政失踪这件事,这个女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看上去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文丽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陈老板说的话,简单记录下来。

“能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朱政这个人吗?”

陈老板说:“朱政是东升镇人,今年28岁,未婚,三年前到我这里上班,工作业绩还是不错的,主要是小伙子长得比较帅气,人家都说他像香港明星黎明,而且嘴也甜,很受店里女顾客欢迎,所以每个月的销售业绩都比其他销售员要好。”

“他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就没有来店里上班?”

陈老板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这个月12号吧。前一天还在正常上班,下午他说有事,提前两个小时下班,第二天就没有来上班。我给他打过电话,手机一开始是能打通的,但没人接,后来再打电话,就干脆关机了。”

“你们知道他没有来上班的原因吗?”

陈老板摇头说:“不知道,我也感觉很突然。”

“他住在公司宿舍吗?”

“没有,他在公司食堂吃饭,但一直在外面单独租房住。”

“你知道他租住的地方吗?”

陈老板让人查了一下电脑:“他入职时填的登记表上‘住址栏’里写的是,南岳山村78号302房,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搬过家。”

“他入职时应该提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吧?”

“有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复印一份给你。”

文丽点头说:“那就多谢陈老板了。”

“警官,请恕我多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文丽不便透露案情,只好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他牵涉到我们正在侦办的一个案子,我们想找他打听一点线索。”

陈老板说:“那就好,如果你们找到他,叫他快点回来上班,毕竟这么得力的销售员我们也很难找的。”

文丽说:“好的。”临走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问陈老板,“你们这里,可以买到蛇毒吗?”

“蛇毒?”陈老板怔了一下,“我们这里有蛇毒注射液,是用来治疗风湿病的,如果是单纯的剧毒蛇毒,一般药店都没有销售,要从专门的渠道购买。”

文丽再次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坐到车里,她给秦汉川打电话,报告了自己的调查情况。

秦汉川疑心顿起:“何庆国3月11日毒发身亡,姚伊燕的情人朱政3月12日即失踪,看来这个朱政,还真是和何庆国之死有关联啊。”

文丽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何庆国死后,姚伊燕也一直在寻找朱政,看来她也不知道朱政去了哪里。如果两人是同伙,合谋杀死何庆国之后,朱政畏罪潜逃,姚伊燕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的去向,就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少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玩失踪,她又怎么会那么着急地到处寻找他呢?”

“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也许只有尽快找到朱政,才能让真相大白。”

文丽掏出刚才在药店记的笔记,一边看一边说:“朱政是咱们市东升镇人,目前租住在南岳山村,估计姚伊燕前几天早出晚归,一定也去他租住的地方,甚至是他乡下老家找过了。不过,我还是想去他的出租屋看看。还有,我把他的身份证复印件用手机拍照发给你,你发给东升镇派出所,请他们协查一下,看他有没有回老家。”

秦汉川说:“好的。”

3

南岳山村,位于南岳山下。

文丽把车开上绣林大道,在交通大转盘处左拐,驶上建设东路,十来分钟后,警车驶下建设东路,在一段窄窄的水泥路上行驶几分钟,就到了南岳山下。

山下有一个山底糊,湖边有一个依山面水的小村子,就是南岳山村。村民多以在山上种植果树为生,住宅一般都是三四层高的小楼,一层自居,其他楼层用来出租给外地人。

这时天已经黑了,村道边没有路灯,有一些亮光从村民关闭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文丽把车从村道上开过去,终于在村子的最末尾,找到了78号。那是一幢白色的四层小楼,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幢楼的主人家姓赵,一家人住在底下一楼,二楼至四楼全部租给了别人居住。

文丽敲开一楼的门,找到楼主人老赵,老赵一家人正坐在灯下吃晚饭。

文丽把朱政的身份证拿给老赵看,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尽管复印纸上的照片有点模糊,但老赵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说:“这不是朱政吗?他是我们家二楼的租户,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他这几天回来过吗?”

“没有,打从这个月12号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他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呢,不过我可不着急,他的摩托车还停在楼梯间里,他要是敢欠我的房租,我就卖掉他的摩托车抵债。”老赵说完,呵呵地笑了。

完了又补上一句,“前几天也有一个女人来找他,还给我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说是看见朱政回来,就打电话告诉她。”

文丽点点头,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姚伊燕。

她问:“赵大叔,朱政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他?”

老赵摇摇头:“这个倒没有注意,楼梯口在外面,而且没有上锁,有什么人来找他,也不用经过我这里,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文丽说:“我们想去他房间里看一下,可以吗?”

“可是可以,不过我这里,所有住户租住之后,都会由他们自己在门外另加一把挂锁,房门的钥匙我有,但挂锁的钥匙只有他们自己才有。你们如果想进房间,就得把外面的挂锁撬了。如果你们一定要进去的话,最好能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挂锁不是被我这个房东撬坏的,要不然等他回来又要扯皮。”

文丽看看与自己同行的侦查员李鸣,笑笑说:“你放心,我们不用撬锁。”

上了二楼,老赵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挂锁却没法打开。

文丽拍拍李鸣的肩膀:“该你出手了!”

李鸣笑一笑,把自己的钥匙圈环掏出来,掰直,伸进锁孔鼓捣几下,那锁就“叭”的一声,打开了。

老赵惊得目瞪口呆,瞅着李鸣看了半天:“小伙子,你真的是警察吗?”

李鸣说:“您放心,如假包换。”掏出警官证递给他看。

老赵拿着证件看了半天:“幸亏你是做警察的,要是你去做贼,老百姓可就惨了。”

文丽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带洗手间的小套间,一房一厅,大约三十多平米的样子,虽然有点逼仄,但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住在这里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和李鸣在屋里仔细搜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出门时,文丽看见隔壁还有一间房,就问老赵那屋里住的什么人?

老赵说:“是一对进城打工的夫妻,前天两公婆回乡下老家扫墓去了,还没有回来。”

离开时,文丽递给老赵一张名片,说:“如果朱政回家,请打电话通知我们,但不要告诉他有警察来找过他。”

“明白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老赵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您就放心吧,警察同志!”

4

早上上班,文丽向秦汉川报告了自己昨晚的调查结果。

秦汉川叹口气,说:“今天一早,东升镇派出所传回消息,说他们已经去朱政身份证上登记的住址调查过,朱政的父母几年前已经去世,他在老家已经没有至亲的人。他一直在城里打工和生活,已经好些年没有回过家。通过走访邻居及一些亲戚,基本可以确认,朱政最近没有回过老家。”

“那倒是奇怪了,一个大活人,难道还真的凭空消失了?”

“我只能说,如果他想玩失踪,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继续提审姚伊燕?”

“没有用的,咱们既没有找到朱政,也没有找到新的证据指证她,她不会那么容易招供的。”

“可是蛇毒是通过她的爪痕进入何庆国体内,把何庆国毒死的。这一点,是已经可以确定的。就算她不承认,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正说着话,李鸣忽然跑来报告:“探长,姚伊燕在看守所里吵闹着要见你,说是有话要对你说。”

文丽柳眉一皱:“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和师父一起,去到看守所。

姚伊燕一见秦汉川,就大叫起来:“秦警官,我知道谁是杀死我丈夫的真凶了!”

“哦,是谁?”

“是朱政,就是我那个相好的。”

秦汉川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凶手会是他?”

姚伊燕说:“3月11日,也就是我丈夫被害死的那天下午,我丈夫打电话回来,说有同事请他喝酒,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于是我就给朱政打电话,约他到我家里来见面。那天我们在**、在**……”说到这里,她脸红了。

文丽瞪了她一眼:“拣重点说!”

“后来我就躺在他身边睡着了。我隐约记得,睡梦中感觉到他一直在抚摸着我的手指,还夸赞说我的指甲好看……我怀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我睡着了,把蛇毒悄悄涂在了我的指甲尖上,然后我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这有毒的指甲抓破了我丈夫的皮肤,最终导致他中毒身亡。”

秦汉川和文丽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文丽说:“他难道是神仙,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抓伤你丈夫?”

“他知道我每次跟他约会之后,为了不让我丈夫起疑心,我都会先发制人,挑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丈夫吵架。每次吵架,我都会动手,不把他抓得头破血流绝不罢休,尤其是我丈夫在外面喝酒回来,我会更加厌恶,肯定会马上跟他大吵一场。”

“他平时跟你在一起时,有没有流露过想要害死你丈夫的想法?”秦汉川问道。

姚伊燕回想着道:“平时嘛,他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说,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他不想长期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他想跟我结婚。可是我告诉他,何庆国是不会跟我离婚的。他曾经在我面前说过,你丈夫是阻挡咱们奔向幸福之路的绊脚石。我当时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对我丈夫下毒手,而且还是瞒着我悄悄进行的。”

秦汉川在提讯室门口踱了几步,忽然抬头说:“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警方来说,十分重要。但是现在,仍然无法打消我们对你的重重怀疑。第一,有可能是你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意识到逃不过警方的追查,所以找朱政当你的替死鬼,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第二,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案子是你和朱政二人合谋犯下的,现在你知道他已经畏罪潜逃,警方一时找不到他,所以你就把他拿出来当挡箭牌,把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不,我没有害死我丈夫,更没有跟朱政合谋,他下毒杀人,我完全不知情,其实连我也被他算计了。你们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想谋害我丈夫,绝对可以找到更隐蔽更安全更能自保的方法,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下这么多线索让你们轻而易举就怀疑到了我身上。”

文丽看看师父,心想这女人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找到更加隐蔽更加能够保全自己的杀人方法。

姚伊燕接着说:“自从我丈夫死后,我就突然找不到朱政了,拨打他的手机,起初能够接通,但他不接电话,过了一天,他索性关机,电话再也打不进去。我到处找他,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呢?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想除掉何庆国跟我长久在一起,但又怕阴谋败露被警方追捕,所以一旦得手,就立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杀我丈夫,如果蛇毒真的是从我指甲上传进我丈夫体内的,那么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文丽问:“你真的不知道朱政的去向吗?”

“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连他乡下老家都去找过,就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一个大活人,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想他一定是躲起来了,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师父,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离开看守所后,文丽快步追上秦汉川,问他。

秦汉川回头看她一眼,思索着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尚不能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朱政跟这个案子确实大有关联。无论是如姚伊燕所言,是他独自一人策划并在姚伊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实施了这个杀人阴谋,还是二人合谋,他都跟何庆国的死脱不了干系。”

文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眼下,我们只有尽快找到朱政,才能找到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秦汉川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全力查找朱政的下落。”

下午,文丽带着李鸣来到了绣林汽车站。

朱政的工作单位、租住地址和乡下老家,警方都已经仔细调查过,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去向的线索。

文丽觉得,如果朱政真的畏罪潜逃,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不在绣林市了,而他要想远距离潜逃,就必须借助一定的交通工具,去长途汽车站坐车离开绣林市,无疑是最方便的。

她找姚伊燕要了一张朱政的照片,拿给车站售票员、检票员和其他工作人员看,车站的人都摇头说没有印象。这也难怪,车站人流量大,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旅客进进出出,想要车站的工作人员记住每一个乘客的脸是不可能的。

文丽找到车站保卫处,调看了11日晚上,以及后面几天,车站的监控视频,滚滚人流中,并没有找到朱政的影子。

是自己推断错误,还是朱政根本没有来过汽车站,而是选用其他交通工具逃离了绣林市呢?文丽不禁对自己的推理产生了怀疑。

在这种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她回到重案二组,正与李鸣商量下一步的搜寻计划,秦汉川忽然从后面办公室走出来,抓起警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

“刚才110接到报警,有人在南岳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一具尸体,村治保主任认出好像是租住在他们村的朱政。咱们过去看看!”

文丽心头一跳,急忙叫上组里的人,跟着师父一起跳上警车。

南岳山东面,有一片数十亩的树林,解放前这里是一片墓地,里面堆着许多无主荒坟,气氛阴森,平时少有人迹。

南岳山村有两个捕蛇佬,这天提着袋子上山捕蛇,看见有一个人倒在大树下,起初以为是个睡在这里的流浪汉,谁知走近一瞧,才看见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苍蝇在他身上飞来飞去,竟然是个死人。

两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树林,向村治保主任报告。

治保主任带着几个大胆的村民跑进树林一看,还真是一个死人,尸体虽然已经腐败发臭,但还是有人一眼认出,死者正是租住在村尾老赵家的朱政。

治保主任立即打电话报警。

警车开到村口,治保主任已经在路边等着。秦汉川叫他上车带路。

警车从村道上驶过,文丽看到了她昨天去过的老赵家。老赵家后面已经没有其他住户,只有一条窄窄的小土路。警车无法开上土路,治保主任带着大家下车步行。

土路的一边是池塘,四周用砖头砌着一人多高的围墙,这里是一个甲鱼养殖场。另一边就是树林。

秦汉川跟着治保主任走进树林,果然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杂草丛中,一群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臭味。

他蹲下身仔细看看,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脸部虽然已经开始膨胀,但容貌基本还能辨别,与文丽拿出的照片一对比,正是朱政。

法医戴着白手套,上前轻轻翻动一下尸体,检查后说:“死者,男性,系被锐器刺穿心脏,失血过多死亡。尸体体积已经开始增大膨胀,眼球突出,皮肤呈污绿色形成巨人观,初步推测,已经死亡四至六天。更具体的死亡时间,需要进一步尸检后才能确定。”

文丽用手机拍了一张死者脸部照片,传回给刑侦大队的同事,拿去给姚伊燕看。姚伊燕确认说,他就是朱政。

秦汉川一边观测着四周地形,一边说:“还是叫她到现场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经勘查,尸体周围杂草凌乱,有被踩踏的痕迹,草地上有一滩污血,基本可以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行事很小心,草地上提取不到脚印,匕首手柄没有发现指纹,有可能是被凶手在作案后擦拭过。

不大一会,姚伊燕被带到现场,一看到尸体,她就蹲在地上,使劲呕吐起来。

“是他,是他,他就是朱政……天啦,是谁杀了他?”

她忽然扯着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