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爱之名

1

审讯结束后,秦汉川很快被移送到看守所。

这天下午,文丽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抓起一听,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我找一下文丽文警官。”

文丽一怔,觉得这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只好说:“我就是文丽,您是哪位?”

对方在电话里说:“我是姬萍萍。”

文丽“哦”了一声,感觉有点突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停顿半晌后才说:“那个,您找我有事吗?”

姬萍萍犹豫了一下:“我想去探望一下汉川,可是看守所的人说,未决犯是不容许探监的。”

文丽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看守所确实有这个规定,未决犯除了可以会见律师,其他人探监,一概不容许。因为师父的案子尚在侦查阶段,未经法院判决,所以不容许探监。不过我跟看守所的郑所长比较熟,如果您想去看望师父,我可以带你进去。”

姬萍萍说:“那就多谢你了。”

文丽说:“不用客气,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师父。”

姬萍萍又说:“我就在你们刑侦大队的楼下。”

文丽说:“那我马上下来。”

她急忙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快步下楼,果然看见姬萍萍背着一个单肩包,站在楼梯口。她脸色苍白,满脸倦容,人也明显地消瘦了许多。夕阳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把她忧伤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文丽迎上前,叫了一声“萍姐”,姬萍萍朝她歉然一笑:“对不起,麻烦你了。”

看守所在北门口,靠近长江大堤,旁边就是绣林驾校。

文丽把自己的摩托车开出来,搭上姬萍萍,去到看守所门口,掏出手机,给郑所长打了个电话。

郑所长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直接去会见室就行了。”

文丽带着姬萍萍走进会见室,等了两三分钟,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铁镣在水泥地面上拖动的声音,不多时,两名狱警押着秦汉川从另一道门里走了进来。

因为是重刑犯,秦汉川不但上了手铐,脚上也戴上了脚镣,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头发也剃光了,才几天时间不见,人就瘦削得连文丽都快认不出来了。

“师父……”

文丽从木凳子上站起身,叫一声“师父”,声音哽咽,早已说不出话来。

秦汉川朝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姬萍萍把手从桌子上伸过去,握住他戴着手铐的手,忽然就流下泪来:“汉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得啊……”

秦汉川抬眼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漠,嘴唇嗫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看文丽,却又止住。

文丽起身说:“萍姐,我到外面等你。”

她走到外面,走廊里放着几把长凳,她坐下来,看着前面不远处布满电网的高墙,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姬萍萍对秦汉川说的那句话,“你真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得啊”。

她知道,自从秦颖出事之后,姬萍萍一直都在埋怨身为警察的前夫、女儿的亲生父亲秦汉川没有能够为女儿报仇。现在,秦汉川用这种谁也没有想到的特殊方式为女儿复仇,她为什么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说“一点都不值得”呢?难道她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意有他指?

她站起身,一边在长长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边把这个案子的前后经过,再次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然后,又过滤一遍……

当她把这个案子,在脑海里过滤到第三遍时,姬萍萍从会见室走了出来。她眼圈发红,脸色显得愈加苍白,身子有些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文丽走过去扶了她一把:“萍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姬萍萍摇摇头,声音哽咽,“我只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里很痛……”

文丽明白过来,其实这个女人,心里爱着的还是秦汉川。

走出看守所后,她对姬萍萍说:“现在正是下班晚高峰,很难打到车,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不,”姬萍萍说,“你送我到汉川家里吧。”

见文丽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又说,“你师父刚才跟我说,他家里有点东西,想叫我去整理一下。”

文丽说:“好的,那我载你过去。”

她启动摩托车,载着姬萍萍往城关路驶去。

来到秦汉川所住的那幢筒子楼,爬上四楼,姬萍萍说:“你师父告诉我说大门钥匙就放在信箱背后。”

文丽把手伸到信箱与墙壁间的缝隙中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一把钥匙。

2

开门进屋后,有风吹进来,扬起一片飞尘。屋里的摆设本就不算整齐,加上经过了警方几次搜查,就更显凌乱。

姬萍萍环顾四周,说:“你等我一会,我帮他收拾一下。”走到书桌前,开始收拾桌上的书籍杂志等。

这一张书桌,曾被金一田拍进照片。那一小瓶原本放在茶杯边的蛇毒干粉,已经被警方拿走,旁边的相框也空了,里面秦汉川和女儿的合影,也已经被他带去看守所了。

看着这凌乱的屋子,文丽不禁想起上次到师父家里来的情景,想起了她看电视睡着时,师父悄悄盖在她身上的那条温暖的毛毯,心里不由一阵发酸。那个时候,她还正在为这个案子奔波,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努力侦查的案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案。

她走到外面走廊里透了口气,想拿起扫帚将屋里打扫一下,再进来时,发现姬萍萍在书桌抽屉里快速翻动,好像翻到了一张什么纸,看了一眼,就揣进了自己的提包中。

从她脸上的那一副“终于找到了”的表情中,文丽忽然明白过来,姬萍萍来到师父家里,根本不是想收拾房子,而是想找这张纸。

果然,姬萍萍拉上提包拉链之后,就提出要走。

文丽将屋里打扫干净后说:“萍姐,能坐一会儿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姬萍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沙发上坐下,问她:“什么事?”

文丽问道:“你对师父的事,是怎么看的?”

姬萍萍脸带忧郁,叹口气说:“他已经向警方承认了一切,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给他请个好点的律师。”

文丽看看她,又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是在考虑下面的话该怎么说。过了半晌,她才把目光收回来:“其实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

姬萍萍一怔:“还有疑点?”

文丽点点头:“是的,其实当汪小璐在铁桥下面中毒身亡的时候,我就发现师父在现场有点异常,我也对师父起过疑心,尤其是当他拒绝了我提出的当晚检查全市女疯子手指甲的提议之后,我就更加觉得蹊跷。师父办案,一向雷厉风行,哪怕有一点点线索,都会立即行动,这一次,居然会以时间太晚为借口拖延调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我决定做点什么,所以就扮成了一个女疯子,睡在了这个系列案中第二个死者杨如诚住处对面的一幢烂尾楼里,其实真正住在那里的那个女疯子,在被杨如诚强奸之后,就因为害怕而离开了那里。那个雨夜,师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街头,第一个被他清洗手指甲的女疯子,其实就是我。师父的举动实在是太让人怀疑了,所以我当时几乎也认定他就是凶手。”

姬萍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接着往下说。

文丽说:“后来我听金一田说了他对师父的调查结果,反而让我对这件事起了疑心。因为他看到的,师父放在书桌上用小玻璃瓶装着的那种淡黄色蛇毒干粉,我在你丈夫欧阳昭死后去你家里调查时,也曾在你的梳妆台上看到过。当时你的那个小玻璃瓶跟许多其他小药瓶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所以那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怀疑。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如果我推断得不错,那个小玻璃瓶里装着的,也是蛇毒干粉吧?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你知道警察迟早都会到你家里搜查,与其把这个玻璃瓶收藏在隐秘处被警方搜出来难以解释,倒不如大大方方放在一堆药品中,反而不会引人注意。而且关于这些蛇毒干粉,我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团。”

“什么疑团?”

“我问过化验这些蛇毒干粉的法医,法医说这些蛇毒干粉的纯度很高,几乎没有杂质,以国内的生产水平,根本不可能提炼出如此高纯度的蛇毒液,这些蛇毒干粉应该是从国外搞到的,而且价格十分昂贵,每一克的价格可能与黄金价格相当。因为这种蛇毒液涂抹在指甲上之后,能保持致命毒性的时间并不长,凶手如果想利用女疯子的毒指甲来杀人,就得经常重复涂抹毒液,所以使用量应该不小,估计那个小玻璃瓶至少得装满一瓶才够用。如果把那个玻璃瓶装满的话,应该有一二百克左右的重量吧。师父的经济能力我知道,平时的工资除了自己生活之用,还要寄一些回乡下老家接济他姐姐,所以我不认为他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从国外购买如此昂贵的复仇工具。”

“这只是你个人的看法。”姬萍萍目光空洞地看着书桌上的摆设,“毕竟警察从他屋里搜到了蛇毒干粉,这是事实。”

“是的,警方之所以认定师父是幕后杀人真凶,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从他家里搜出了蛇毒干粉。但我认为,这些蛇毒,并不是他的,更不是他拿来作案用的。”

“不是他的,那又是谁的?”

“记得我上一次到师父这里来,是在何庆国死亡之后,当时我帮师父收拾屋子时,并没有看到这瓶淡黄色的粉末,这说明这个小玻璃瓶是后来才放到这里的。”文丽盯着姬萍萍道,“欧阳昭死后,师父曾单独去你家里调查过,对吧??”

“那又怎么样?”

文丽说:“我想师父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你放在梳妆台上的那瓶淡黄色粉末,他对这瓶没有贴标签的药粉起了疑心,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倒了一些出来,后来他将倒出来的一部份粉末拿去私下请人化验和鉴定,剩下没有用完的部分,就用一个小玻璃瓶装着,放在了书桌上,不巧正好被潜入他家的金一田看见并拍下照片,这一小瓶蛇毒干粉,也就成了师父连环杀人的铁证。在得到化验结果之后,师父就已经隐约知道那个用蛇毒杀人的幕后凶手就是你,他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替秦颖报仇,但他并不知道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直到师父在铁桥下面看见汪小璐被自己的毒指甲抓伤致死,他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你的作案方法。我想师父当时站在铁桥下面,应该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最后,他对你的愧疚,对你的未尽之爱,使他选择了替你掩盖事实隐瞒真相,所以他才开车把汪小璐的手指碾碎,并在当晚冒雨把所有可能被你涂抹蛇毒的女疯子的手指甲,都清洗了一遍,这样一来,警方就不会查到真相了。但是他一定没有想到,他那天晚上所做的一切,都被金一田跟踪拍摄下来,这也更加重了师父身上的嫌疑。”

姬萍萍冷冷地说:“你自己就是警察,你觉得警察会冤枉一个好人吗?如果这些人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是的,师父为什么这么傻,那些人明明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承认呢?”文丽叹息一声,“自从你们离婚之后,师父虽然表面对你日渐冷淡,其实他内心深处,对你充满了愧疚,尤其是秦颖出事之后,他比任何人都痛苦和伤心,但是他是一个人民警察,是一个执法者,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私自找人报仇,面对你说他这个亲生父亲一点也不想为女儿申冤报仇的抱怨,我想他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当他知道你为女儿报仇的疯狂举动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为你隐瞒,毕竟那些被女疯子抓死的人,也是罪有应得。而面对金一田的指证,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你,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他觉得自己亏欠你太多,十多年的父女情缘,他觉得自己对秦颖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亏欠女儿的也太多,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亏欠你们母女的这份情意,所以面对金一田的指控,他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解,就承认了自己是这桩毒指甲连环杀人案的幕后真凶。”

她看看姬萍萍,接着说:“最后,咱们来说一下你丈夫欧阳昭之死。当然,他也是死于你之手。你们结婚之后,夫妻感情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么好,你早就对他心生恨意,加上从女儿日记中得知其禽兽行径之后,就更是对他起了杀心。你先是怂恿师父去杀他为女儿报仇,但最后关头,潜伏在假山上的师父并没有向欧阳昭开枪。于是,你只好亲自动手。我已经调查过,欧阳昭死的前一晚,根本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的宝马车,最后一个坐过他的车的人,只有你。他是在去学校接你回家,吃过晚饭之后,再开车出去的。就在他接你回家的时候,你已经悄悄将指甲上涂抹了蛇毒的黑猫放在了他的车上。那他为什么当晚开车出去的时候没有发现,而直到第二天,在你有完全不在场证明的时候,那只黑猫才跳出来将他抓伤呢?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可以说连金一田也没有找到答案。但是今天我把这个案子在脑海里重新过滤一遍之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我记得在你的梳妆台上,我不但看到了没有贴标签的黄色药粉,而且也看到了一瓶安眠药。所以这个案子中最后的谜团,也就解开了。你先给那只黑猫喂食了安眠药,并把昏睡中的它悄悄放在欧阳昭小车后排座位下面。黑猫直到那天晚上后半夜,或者是次日凌晨,才醒转过来。这样一来,为什么黑猫在小车内出现,而车库门口的监控探头却拍摄不到凶手靠近小车的镜头,就解释得通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姬萍萍看看手表,背起单肩包,从沙发上站起身说,“我晚上还要去学校值班,我得走了,再晚就要迟到了。”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吗?”文丽起身拦在她面前,“那个在黑夜里幽灵般出没,在城市的角落里寻找那些女疯子,然后把蛇毒涂抹到她们的指甲上,将她们变成一个个杀人工具,最终导致五人死亡的幕后真凶,根本不是师父,而是你。师父是在为你顶罪!”

“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心中的猜测。”姬萍萍忽然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身子晃了一下,似乎站立不稳,又坐在了沙发上,“你说我是凶手,请问你有直接的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文丽摇摇头,眼中透出坚定的目光,“但我一定会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姬萍萍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笑起来:“其实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有自己的私心,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文丽怔了一下:“我有什么私心?”

“不要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心里喜欢你师父,他现在变成一个杀人犯去坐牢,你心里很痛苦,你要想尽办法为他脱罪,把他救出来,是不是?”

文丽脸色微红,凌厉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师父一直像父兄般关心我,甚至还为我挡过子弹,这让从小就没有父亲和兄长的我,确实打从心底对他有一种亲近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他……”她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搓揉着自己的衣角,这是她生平每一次表露自己的心迹,虽然她面对的并不是秦汉川,但她的心仍然还是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但是,”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和严肃起来,“但是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情,与这桩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一名刑警,我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绝不让一个好人受冤枉,也不能让一个坏人逍遥法外。无论当事人是我的师父,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必须这么做,这是我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职责所在!”

“那好吧,既然是你的职责,那你就自己慢慢调查吧,我可不能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姬萍萍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起身,急匆匆往门口走去。

这一次文丽没有阻拦她,但就在她即将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文丽忽然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你自己犯下的罪行,却要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去替你承担,你真的能心安吗?他如此为你付出,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姬萍萍仿佛被一支无形的箭射中心脏,身躯一颤,跨出去的脚步,猛然停滞在大门边。

文丽说:“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姬萍萍的身子僵直在那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今天在看守所,我听到了你对师父说的第一句话,我知道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结局。”文丽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今天你来找我,其实已经作出了决定,你原本打算去看守所探望过师父之后,就去公安局自首的,对吗?”

姬萍萍仍然没有回头,两只瘦削的肩膀却已轻轻耸动起来。

文丽走到她身后,轻轻扶住她的双肩:“萍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姬萍萍全身都颤抖起来,缓缓转身,苍白的脸颊已挂满泪珠,嘴唇颤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文丽轻轻握住她的手。

姬萍萍沉默好久,才打开提包拉链,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

文丽识得,正是她刚才从书桌抽屉里悄悄拿出来的那张纸。

姬萍萍哽咽道:“在看守所,我说我要去自首,我要换他出来,他告诉我说,在他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夹层中有一张纸,他要我无论如何,也要看过这张纸后,再作决定。”

文丽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低头一看,猛然呆住。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姓名一栏写着秦汉川的名字,诊断结果后面,写着“直肠癌三期”。再看后面的时间,是3月的一天。

文丽想了一下,那正是秦汉川因为拉肚子去医院检查的日子。

她心里一痛,只觉得天空突然暗下来,缓缓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3

一个星期后,傍晚的霞光洒满街道,天地间一片宁静。

文丽和金一田坐在老树咖啡屋,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透过窗户玻璃看着外面的铁桥。十几天前,汪小璐就中毒倒毙在铁桥下面,也正是汪小璐之死,才使得这桩扑朔迷离的毒指甲连环杀人案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师姐,我很抱歉。”金一田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我那天跑到重案二组发表长篇大论,本意是想帮助警方尽快找到真凶,我自认为已经作了充分调查,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冤枉了你师父。”

“没事的,我们调查案子,原本就是一个不断否定与肯定的过程,其实当时我也对师父起了疑心,要不然我也不会装扮成疯子睡在烂尾楼里试探他。第二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原本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的疑虑,但是你当时在医院调查秦颖的病历档案,没空理我。”文丽看着他说,“虽然你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但你的调查和推理,打开了我的思路,如果没有你的推理作基础,我也不会查到姬萍萍才是真正的凶手。”

金一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问:“这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有结案,不过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姬萍萍了。”

“听说姬萍萍是自己去公安局自首的?”

“是的。”

“一开始她不是当着你的面,否认自己是凶手了吗?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她自己突然想通了,不过也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她当晚拿着那张诊断书去医院查证过,证实那份癌症诊断书,是我师父为打消她的顾虑,达到替她顶罪的目的而事先伪造的……”

“那她使用的蛇毒干粉是怎么来的?”

“她有个大学同学在国外搞化学研究,蛇毒干粉是她花高价托同学从国外买来的。”

金一田“哦”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喝完杯子里的咖啡,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文丽嘻嘻一笑:“师姐,我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文丽一怔:“什么礼物?”

金一田脸色微红,磨磨蹭蹭地掏出一个红色小锦盒,递到她面前。

文丽疑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心里猛然一跳,锦盒里装着一枚漂亮的戒指。

她想起前几次这家伙给自己送求爱戒指,都因为种种原因,自己没有来得及收下,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主动把戒指拿出来戴在自己手指上,看了一下说:“嗯,大小正合适,样式也还算漂亮,你这枚求爱戒指,本姑娘收下了。”

“师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金一田叫起来,“你再仔细看看,这已经不是上次那枚戒指了好不好?”

“哦,那这是什么戒指啊?”

“求婚戒指啊!”

“什么?”文丽刚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喷了出来,“你怎么不早说?”

金一田一脸坏笑:“我要是说了,你还会这么痛快地收下吗?”

文丽一脸懊悔,作势要取下戒指,就在这时,她包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看一脸苦相的金一田,忍不住笑道:“你放心,不是师父,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