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热涨
这一路上很平静，对面那姑娘出奇的安静下来，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唯有小调夜曲在车厢里面流露出平缓的曲调。
车停在了山下，没有办法开上去，再往上就是一阶一阶的城墙。周小同举着手机，一步一跨地走上了长城。
首都的搬迁，热涨的爆发，使得北纬40度以下都很少有人居住。
热涨不简简单单只是温度的上升，就像环境学家很早就推导出来的那样，温室效应爆发定然导致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两年前的那场热涨，已经使得大陆沿海数不计数的城市直接淹没在海水当中。
那是一场灾难，一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诸如荷兰、马尔代夫等等很多的海平面很低的国家早已经在那场海啸当中灭国。
热涨的爆发是突然的、迅速的，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是短暂的72小时。但就是这短暂的72小时，带来的却是一场全人类也无法想象的灾难。
海平面的上升速度太快了，快到许多沿海的城市根本无法将人口转移，它们便随着海水沉浸在海底，变成了一座座的海底龙宫。
周小同站在八达岭上，眺望着远方。
那里有一处大坝，大坝再往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的海湾。
海水在那里涨潮，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海面之上，仿佛水中漂浮起来一片片的金色鳞甲，波光粼粼，十分好看。
海浪翻涌，拍打着大坝，撞击声从远方传来，传入他的耳中。
“大海啊！”海浪的声音引起了那个姑娘的注意，她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湾，口中发出了惊呼的声音，声音当中夹杂着无限的欣喜，“这是真正的大海。”
姑娘表现出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新奇以及兴奋，但周小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坝的外面就是天津，原先中国的四个直辖市之一的大城市，此时只能寂静地躺在海水的下面，成为一座水底孤城。
京津地区就是一处平原，没有任何的山岭可以阻挡海水，当海平面上涨的时候，渤海湾的海水如愤怒的龙王进入了天津城，淹没了天津，然后又**，向北京狂奔过来。
即便中国政府的抢险救灾能力是全世界第一，可潮水还是来的太过快速，哪怕驻扎在北京的几支野战军利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运转建筑材料，堆垒出来一道又一道的大坝阻拦海水，可从廊坊到渤海的京津地区数千万人口，依旧只有不到百万人存活下来。
热涨过后的好几个月内，海水上到处漂浮着尸体，腥臭的腐烂气息漂浮在天空中，将整个京津地区包裹着。
周小同转了转头，看向长城的西边，那里本是一座雄伟的山峰，此刻却已经被夷平，当做受难者的陵墓。
热涨之后，北京政府在救险时候建造的临时大坝上不停加固，以廊坊为界铸造了新的海岸线，并将渗入北京的多余积水抽了出去。灾难到来的时候，海水携带着无数的尸体冲击到了北京城下，当积水消去之后，幸存的人看着街上的尸体，只能沉默的哭泣。
人类的尸体就像是死鱼一样横躺在大街之上，腥臭气息冲天而起，哪怕政府每天进行无数次清洁，也难以将其清除。就像幸存下来的人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欺骗自己让自己忘记那一场灾难。人类所谓的科技，在天灾面前，脆弱的就像薄纸一般。
绿色的雪松在海风当中摇曳着树枝，似为已经逝去的亡灵招魂，让他们安息。周小同握着手机，沿着长城走到了公墓的前方，摘了一簇野花，放置在公墓的前方，心情沉重。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不喜欢大海吗？你不是说讨厌炎热，这里有风，有海，看起来很美丽。”电话那头的那个姑娘许久没有听见周小同的声音，便问了起来。
周小同沉默许久，而后说道：“这份美丽是用人命换回来的，所以我不喜欢。”
那边的那个姑娘也沉默了，周小同迎着海风，远眺着大海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看，我回去了，晚一点将你的货物发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嗯”字，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挂了电话，走到山下开着回到了市区里面。
回到店里面之后，他给物流公司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明天派车来将店里面的那些玩具全部打包。
定合同，讨价还价，等跟物流公司的人扯皮完了之后，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
热涨的爆发已经破坏了洋流的正常流向，使得温度变化十分异常。北京的昼夜温差相差几乎在二十度以上，晚上比白天能够凉快了很多。
“羲和？”他将信纸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那个名字念了出来，“好奇怪的名字。”
他看了片刻，又将信纸放下，随手仍在桌子上。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有信息进来了。
他拿起手机，刚准备看短信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我找周小同。”电话那端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周小同愣了一下，将手机从耳边挪开，见到上面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他说道：“我就是周小同，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玩具现在已经售完，店铺即将转让，若是你想要购买玩具，很不好意思，说声抱歉；如果有兴趣接手玩具店，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他以为对方从店铺交易网站上找到了自己的电话，立刻长话短说。
电话那端的那个男人笑了笑，而后说道：“不，我找你不是因为玩具的事情。《薛定谔的猫与机器抉择》我已经读完，我想要和你交流一番，不用见面，就在电话里面就行了。”
周小同愣了一会儿，接着对着电话那端的那个人说道：“对不起，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是周小同，但是那本书不是我写的。书的背面写的很清楚，那是华科院何远洋教授主编，其他主要人员负责修订。”
他说着，就要挂掉电话。
电话那端的那人讥讽道：“那群蠢材怎么配写出如此跨时代的书，你是生物计算机领域的天才，即便你已经退出了，在这个领域当中也没有人能够掩盖掉你的光芒。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回来。如果你做好了准备，刚才那条短信上有一个连接，你只需打开，就可以进入网站，我期望你成为我们的伙伴……”
那个男人还没有说完，周小同就已经将电话挂掉了。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轻轻滑动，没有去看短信，而是打开了交易网站，查看自己店铺的信息。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接着交易网站的app被强制性关掉，而后手机屏幕忽然黑了下来，直到片刻之后，屏幕上才逐渐出现光点，然后一个视频出现在界面之上，开始自动播放。
这是一个短视频，视频上播放的画面周小同很熟悉，那是两年前热涨爆发时候，城市被海水吞噬的场景。
视频做的很用心，被人精心剪辑过，画面的质量十分完美，周小同都忍不住给它一个十分。这个水平的幕后剪辑，都可以去央视当宣传口的网络专聘剪辑师了。
灾难视频很快就过去了，滔天的海浪声忽然消失，手机忽然变得无比寂静，画面在转瞬间被切换到了一处戈壁滩之上，一只普氏原羚静静低着头，用牙齿咀嚼发黄的细草。
风吹拂着，普氏原羚忽然抬起了头，瞳孔当中有着惊慌，它开始动身，准备飞奔，忽然之间枪声响了，普氏原羚软软地躺了下去。
这个视频周小同曾经看过，是偷猎者传出来的，当时取名《最后一个普氏原羚》，在网上大肆流传。
画面上的那只死掉的羚羊便是最后一只普氏原羚，自从它们被枪杀之后，普氏原羚这个物种便在地球上消失了，唯有他们的皮毛储藏在某些收藏家的手中。
这一段视频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出现依旧是关于动保以及环境宣传的视频。
视频上所罗列的动物都是已经灭绝的动物，画面渐渐加速了，每一声枪声背后都有一只躺下去的动物，那些动物血红的血液似乎在控诉，枪声与鲜血成了一声绝响。
周小同目光盯着手机屏幕，心想环境协会与动保协会为了宣传也是蛮拼的，竟然找上了黑客。
短片渐渐进入尾声，忽然间一行黑色的英文句子，出现在了屏幕的正中央。
“Light and darkness of robot associate。”
机器人协会？见到这句英文，周小同嘴角忽然抽搐起来，心道这是什么鬼。血与枪、尸体与子弹、践踏与生命，这多么好的一个环境宣传片子，如此恰到好处的东西，就仿佛高山流水遇知音，可谁能知道这个东西最后竟然和机器人协会扯上关系。
他默默将手机重启，心想这机器人协会的宣传部长是环境保护协会派来的内奸吧！自己若是那机器人协会会长，看到这视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宣传部长炒了。
难怪都说敌在宣传部，这是扛着红旗反红旗吧。这年头，做个宣传都这么不用心。
将手机放到一旁，他直接躺在**开始睡觉，并没理会那个病毒视频是否会对自己的手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因为对于自己的手机他了如指掌，没有多少人能够深层次进入其中破坏掉里面的信息。
几天之后，店铺如他所愿被转让了出去，虽然价格低了一些，只有一百八十万，但他着急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再管那么多了。倒是那个姑娘令他有些惊讶，在他刚刚发货的第二天，对方就直接确认收货，可以说是完全相信他。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周小同回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店铺，心中忽然涌出一丝不舍。自从自己四年前辞了工作，这个小店已经不知不觉陪伴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了。安土重迁，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离开背井离乡呢！
小店附近已经很少有人居住了，邻居们即便没有死在三年前的海啸当中，也早已经搬离了北京向着更北的地方迁徙。
他从钱包里面拿出来前往大庆的动车票，发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他沉默看了车票一样，忽然间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的角落里面找出那个已经许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之后，便被人接通了，那头传来了有些熟悉的男低音：“喂，你好，我是华科院赵云海，请问你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