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虎头崖下

黄昏,残阳如血。

云州晋阳城东十里外有一座天景山,仿佛披上一层红妆。

南麓山峰,半壁崖石向外凸出,高悬在山道头顶,好似猛虎张口咆哮,故当地人称其为“虎头崖”。

山脚一条官道蜿蜒起伏,随着暮色降临,四周景物渐渐模糊不清,越发显得昏暗阴森。

这时虎头崖下,传来一阵马蹄声。

“磕嗒、磕嗒、磕嗒……”

马似流星人似箭。

林烺挺腰夹腿,一手挽缰,一手执鞭,抖腕在空中甩个响。

不等他马鞭落下,坐下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沿山道一路狂奔。

“驾……、驾……”

他身后数骑近卫禁军,落下好几个身位,不住策马扬鞭奋力追赶,一个个盔歪甲斜,看上去狼狈不堪。

林烺纵马飞驰,路旁景物快速后退,扑面而来的风灌满口鼻,在耳畔呼呼作响……照这个速度,十里路程也用不了多久……

眼看半截斜阳落入山坳,用不了多久,晋阳城门就要关闭。

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能轻易翻墙入内,奈何紧随一帮禁军,跟狗皮膏药似的,也不方便施展手段。

所以,再不抓紧时间赶路,恐怕今晚只能露宿野外。

更何况,他已经三年没有回家,归心似箭……

林烺作为戍边武将,不过二十出头,戎马倥偬三年有余,现在官至五品裨将。

身为前官二代,这一切并非依仗家中权势,全凭自己实力,靠军功一点一滴积累。

五年前,父亲车骑将军林云志,在魏晋两国“崤山之战”阵亡,随后,母亲也因病去世……所以他在家守孝两年,期满后毅然从军,在边关奋勇杀敌,拿命换来如今地位。

不仅打算替父报仇,更想建功立业,重振林家往日声威。

“有什么事,需要召我进京?”林烺有些琢磨不透。

七天前,他还驻守在霞萌关,突然接到圣旨,命他十日内赶赴晋阳,大晋国主有要事安排。

可是,京城里要什么人没有,偏偏调一个边将回去,有什么好事轮得到他,还惊动晋主亲自颁旨……

圣旨里没有明言,也没人能告诉他,传旨太监讳莫如深,还一个劲的催促启程。

林烺只好领旨出发,几个禁军伴随左右。

在京城呆了十几年,多少也有所耳闻,如今的禁军都是一帮纨绔,早已今非昔比,关键时候怎堪一用,不拖后腿就该谢天谢地。

他本想拒绝这份“美意”,一个人独自上路,不料“盛情难却”,无奈之下,只好任由他们跟随。

一路晓行夜宿,途经驿站也不稍作停留,换好马匹就走。

所幸没出什么状况,这些禁军也没有抱怨,倒是件难得的稀罕事。

可越是这样,林烺心里越是没底:什么大事,能让这些纨绔们老实?

自己这趟晋阳之行,看来并不轻松,可谓前途难料……

“危险!”

突然,眼前红光乱窜。

是警报,预示前方有危险!

“怎么回事,难道有埋伏?”林烺立刻左右审视。

没等他发现路旁的异样,红光暴涨,一眨眼功夫,视野内完全变成暗红色。

他双目异于常人,能预感危险,却不知道这功能从何而来。

自从去年在蟠龙岭跟魏人一场血战,他第一次受伤后,就开始出现这种异象。

回想起当初,似乎有个奇怪声音:“激活初级预警系统”,冷漠而又生硬,说这话的好像不是活人。

可是,又会是谁?

从那时起,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眼前都会红光直冒。

遇到的危险威胁程度越高,视野里红光闪烁越厉害,颜色也更浓。可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整个视野好似一片血海!

这次麻烦可不小!

预示他再不出手改变现状,很快将危及性命,只是不清楚,有什么东西这样厉害。

脑海里拼凑的信息,似乎预感下一秒,他将死无全尸……

太恐怖,实在太恐怖了!

根本来不及细想,甚至连勒马也不作考虑,林烺果断纵身一跃,一个后空翻跳至数丈开外。

果然选择正确!

眼中暗红色急速消退,只剩下轻微红光闪烁,看来这次他逃过一劫。

“什么情况,来的快,去的也快!”林烺脊梁骨发凉,心头莫名的后怕。

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最令人惊恐畏惧,尤其担心再来一次。

没等他想明白怎样一回事,红光再次急闪,程度比刚才轻微不少。

前方百步内,路旁长草丛一阵晃动。

“嗖、嗖、嗖……”

双脚还没有落地,尖锐的破空声四起,上百道黑线快似闪电,一眨眼功夫,已经飞临他的身前。

虽身处空中,但他习惯听弦辨音,自然能够分辨出:制式秦弩,一发十矢,不到两百矢。

秦弩又名暴雪弩,顾名思义原产于秦国,箭矢射出如同暴风雪来临,才获得这个名声。威力之强,凌驾于诸国弓弩之上,就算不足二十弩,如此近距离狙杀,可以说十拿九稳。

只可惜,他是例外之一……

林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这样程度的攻击,根本不值一提。

实在太小看我了。

他师父伍灵嗣,可是武林中的扛把子,名列风云榜榜首,号称武功天下第一。

作为他老人家亲传弟子,无论武功路数、还是内力轻功都得到真传。

林烺如今只欠火候,假以时日,在江湖中历练一番,就算位列风云榜,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猿臂轻伸,他一把将箭矢揽于怀中,夹在臂弯里,身躯随箭势疾速飞落,后背撞在崖壁上,紧贴着一路滑坐在地。

这模样,极像中箭身亡之人。

与此同时,坐骑向前飞奔出十余丈,突然支离破碎,像被推翻的积木塔轰然倒下,乱糟糟散落一地。

鲜血,好似泼墨般淌满一地。

林烺脸色瞬间雪一样煞白,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刚才要是一个反应不及时,现在的他就跟这马儿一样,变成一地血肉,再也瞧不出原来模样。

没等他从恐惧中清醒,身后禁军接踵而至……

这些家伙还没有回过神,来不及勒马停下,一头扎进前方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