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春梦伤心识病骨

“你胆子真大,看见死人也不哭不叫,我们府里的那些丫鬟,便是看见一只蜈蚣也要大声尖叫半天呢!”颜音说道。

珠儿听了这话,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怎么不怕啊,刚才怕得要死,现在看见你,倒不怕了。”

“嗯嗯!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颜音用力挥了挥拳头。

突然,旁边的金顶大帐中,传来一阵**靡的声音,珠儿脸一红,刚要拉着颜音离开,便听到颜音开口说道,“那边什么声音?过去看看。”说完便不容分说的拉起珠儿的手,跑了过去。

珠儿心头怦怦狂跳,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外人这样拉着手,虽然只是个小孩儿……

颜音轻轻把帐门掀开一条缝,偷眼看过去。

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酒气中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大帐里面,是一幅肉林酒海的情景,雪白的,蜜黄的,古铜的,黝黑的……肉体与肉体厮磨着,素手与粉颈,青丝与轻纱纠缠着,衣除甲卸,酒翻席湿,裙褌尽脱,花钿皆弃,婉转的呻吟不绝于耳,浊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颜音困惑而好奇的目光四下逡巡着,突然,他身子一震,人从中,那是颜启昊的脸。只见颜启昊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脸红红的,却还在举杯痛饮,怀中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一头乌发,散落在颜启昊**的胸前,而颜启昊的一只左手,揉捏着那女子半裸的酥胸。

颜音猛地扳过珠儿的肩,将她身子转了过去,“别看!没什么好看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珠儿目力胜于常人,一撇之际,已经知道帐内的勾当,脸更红了,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走吧!我陪你去找你放衣服的大帐。”颜音说着,松开了珠儿,径自大步向前走去,珠儿忙快走几步,紧紧跟上。

这天晚上,颜音又受了些风寒,轻咳了一夜。

早上一起来,阿古便端了一碗“不云木”药汤过来。

颜音捏着鼻子把那药喝了下去,便立刻掏出那汝窑的瓷瓶,倾出一颗香药来吃。已经是最后一粒了,颜音不甘心的用力晃了晃瓶子,见连渣子都倾不出来,这才惋惜的塞上了塞子,重又把那瓶子小心收好。

“你会打弹珠吗?”颜音撸下手腕上的那串琉璃珠,对着阿古晃了晃。

那串琉璃珠子浑圆精致,五光十色,看得阿古眼睛都直了:“会!这可是好东西啊,比我小时候玩的泥弹儿和石头弹儿可强多了!”

“那你教我玩!”

“好啊!你想学出纲还是打洞,我都会,我可是高手呢!”阿古说着,脸上泛着兴奋的光,似乎一下子小了好几岁。

“好呀!现在就去!”颜音说着,拉起阿古的手便要出门。

“小郎君,今天外面很冷,你身子不爽,就别出去了,今天歇一天,明天再玩好不好?”阿古急忙劝阻。

颜音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笑:“那我问你几个事儿,你说实话,我就听你的。”

阿古有些好奇:“你说吧,我肯定说实话,咱明人不说暗话,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撒谎。”

颜音略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之前城里送出来三千劳军女子,她们是来干什么的?”

阿古微微红了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颜音嘻嘻一笑:“就知道你不知道。”

阿古的脸更红了:“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来伺候咱们这些军爷的嘛,我还上了两个呢!”

颜音脸上微微有些变色,但却强自掩饰着,装作不动声色:“你少吹牛了!这种好事儿,哪里轮得到你这种军奴杂兵啊……”

阿古听了,有些不高兴,梗起脖子大声道:“王爷一向对咱们这些奴籍士兵一视同仁,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也没落下咱们,我那时候在王爷身边伺候,当然更少不了我这一份了!只不过伺候你之后就倒霉了,什么好东西也摸不到。”

“那你说说,她们是怎么伺候你的?”

阿古用左手食指和另外四指圈成一个圈儿,放在两腿中间,右手食指中指并作一处,在那圈儿中进进出出了几下。

颜音脸一红,别过头去,装作浑不在意,“骗人!她们统共只有那么几千人,咱们大军十几万,怎么可能每个人都……”颜音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阿古继续脸红脖子粗地分辩:“确实有些姿色好的被那些当官儿的挑去了,但还是剩下不少留给我们的,而且王爷一个也没要,不像崇王他们,一个人霸占了几十个,玩够了才丢给下面。”

“是吗……你说父王一个也没要?”颜音睁大了眼睛。

“那当然!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入得了王爷的眼,也只有帝姬这样身份尊贵的才配得上王爷。”

听了这话,颜音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一言不发,抄起斗篷便出了门。

阿古觉得莫名其妙,也上来了脾气,便不拦他,也不跟出去伺候。

颜音气冲冲地走了几步,见阿古没有跟上来,更是火大,索性便脱了斗篷,随手甩在地上,大步出了院门。

一出门,颜音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想要回去,又抹不开面子。正趑趄着,突然拐角处冲过来一个男子,一身青布衣帽,五十来岁年纪,他跑得很急,颌下的三缕长髯分开向两侧飘着,样子有些滑稽。

那人跑到颜音身边,一把抓住颜音的腕子,气喘吁吁地问道:“那些孕妇在什么地方?”

“什么孕妇?我不知道。”颜音答道。

“你会汉话?!”那人又惊又喜,“那太好了,你给我做通译吧!”说完便不容分说,抱起颜音就跑。

“放开我!”颜音一边大叫,一边用小拳头向那男子身上砸去。

那男子伸出一只大手,一下子便把颜音的两只小手一齐握住了:“怎么这么凉?受了风寒?嗯?有病还穿这么少,真是该打!”

“要你管!”颜音怒道。

“吃了‘官桂杏霜香药’?嗯?还有一种奇怪的药味儿,那是什么药?”

“是‘不云木’,连这都不知道……”颜音撇嘴。

“‘不云木’是什么?”

“‘不云木’就是一种生在地下的小树枝,地面上看不到枝叶,像干枯的杨柳枝一样,又像牛蹄筋一样蜷曲着。我们源国人凡是受风寒、呕吐、腹泻等小病,便用它煎水服用。”颜音自幼体弱,打小儿拿药当汤水饮,因此对于医药方面的见识,比同龄孩子多了不少。

“哈哈!”那男子一笑,“你们源国人懂什么医术,不过是巫医胡乱开方,草菅人命而已!”

颜音听他说源国不好,立刻不乐意了:“我们不懂,难道你又懂了?”

那男子也不答话,只是用两根手指,在颜音脉搏上,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的不断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