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抄·袭
1
刺客戴了副面罩，两只眼睛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漆黑的光，黑夜里更显得毛骨悚然。我中箭倒地，准确的说，刺客是暗箭伤人，但凶器不是箭，而是一柄小刀。即便如此，我还是就地呻吟，师父见状，立刻施展毕生武学与刺客对掌之后，双方各退后一尺，师父惊道：“何方小人，竟敢暗算？”
刺客道：“奉教主之命，诛杀叛徒。”
师父道：“原来是贵教啊，一路追杀过来，真有时间。”
刺客道：“本侠只杀人，从不追着杀。倘若现在你们夹起尾巴逃跑，我也定然不会追上去。”
师父道：“是这样啊，看来贵教刺客众多，每到一处都有专人负责暗杀任务，流水线作业。”
刺客大笑道：“这倒不假。”
师父问：“那阁下编号是……”
刺客正欲张嘴，只见另一条黑影腾空飞来，双手在空中交错若干下，朝刺客身上拍过去。刺客不惊不急，也仿效黑影招式，空中腾起交错手掌，与黑影对过去，空中便火花四溅，一棵大树栏腰折断。二人站定后，我才看清黑影正是月儿师叔。
师叔惊问：“你是何人，怎有我独家功夫？”
刺客狂笑道：“谁家的我都会，何况是你，叛徒而已！”
师叔此时更惊：“你……你是……叶心？”
刺客道：“那个老东西早就被废了。”
师叔更加惶恐：“难不成你是——”
正当师叔猜出刺客何人时，师父趁无人注意，又陡出一拳，这拳功力集中胸、臀之全力，谁受得住此拳不被震飞也会全身肌肉弹动不止，最后疲乏而束手就擒。刺客退后三尺，也挺胸收腹翘臀，一身的力量集于双掌推出去，二人在空中各后空翻二周半才落稳脚跟。师父喘了一口气，又大惊问：“你已练成九阴真经？”
刺客掸了掸衣服，气定神闲道：“我只是练了一成，若全部练成，你们早就没命了。”
师叔十拿九稳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但我持怀疑态度。”
刺客道：“知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教主要拿回他的东西就该乖乖的交出来，或许可以保留全尸。”
师叔毫不畏惧道：“你现场偷学的功夫的确一流，但你自己想必也明白，凭你自身也伤不了我们师兄妹。”
刺客道：“好眼力，不愧是无极教九大名人前列。”
师父走近师叔，小声问：“他到底是谁？”
师叔背起手，正视着刺客大声道：“他就是——”
刺客突然拣起地上碎石块，撒向师父和师叔，二人猝不及防，连翻数十个跟头才躲避开来。师父踉踉跄跄站定后怒问道：“无耻小人！为何抄家伙偷袭我们？”
“哈哈……”刺客不知恬耻大笑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抄袭是我的长项。”
师叔似乎被击中，表情略微痛苦道：“你不抄袭难道会死吗？”
刺客坦然道：“不抄袭，我就会被你们淘汰，我就无法跟教主交差，他就不会传授我九阴真经的要诀，我就不能称霸江湖。简而言之，不抄袭，我就无法成名。”
师父指着刺客义愤填膺道：“你不但抄袭，还剽窃我们的武功，我们一定要上江湖监督总会告你去！”
刺客道：“那就有劳了，能让更多的江湖人知道本人名号，我求之不得呢。再说，教主有的是银子，不怕任何告状者。”
我终于撑不住了，瘫在地上道：“师父，我被他抄袭了，中了刀，我不行了。”随后我吐了一口鲜血，为他们孜孜不倦的废话。
师父这才注意到我，大骂刺客一声：“你真是顶级‘三无’产品。”
我知道师父说的是“无聊、无趣、无耻”之极的“无极”精髓，但我更关心我身上的刀是否也是“三无”产品，如果沾上剧毒细菌什么的，我小命怕是挺不过今晚。师父运功逼出我身上的小刀，刺客又想抄袭，就在这一霎时，小刀不偏不倚射中刺客大腿，刺客大叹一声：“幸亏刀上无毒！”
刺客一把拔出小刀，腿上出现一个窟窿，流了几碗血，他瘸着要离开现场。师父和师叔小声耳语，大意是二人合力将其捉拿。眼看刺客奔至数丈之外，二人施展轻功挡在刺客面前，正欲动手，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数百年轻男女来。师父一时未弄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确定敌我阵线，正在纳闷，几个为首的男女跑到刺客面前，其中一个扯下他的面罩，惊喜的叫道：“果然是敬哥哥，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呜呜……”现场都见到刺客真面目，顿时发出一片鬼哭狼嚎。
2
刺客长得倒面目清秀，头发不短，个子不长，眼睛不大，嘴巴不小。看模样，年纪也与我相仿。师叔这时更加坚定的认为：“我可以确定，你就是——”
师叔的声音很快被现场鼎沸的声音所淹没，数百人个个雀跃着在刺客面前又哭又笑又闹，我竖起耳朵听师叔的声音，无奈她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听不到耳朵里去，我急忙又吐出中一口鲜血，师叔和师父赶紧跑了过来。
师叔道：“我只听说叶心收了个徒弟，想必应该就是眼前之人。”
师父道：“叶心收徒弟了？那他人在何处？”
师叔道：“他已被教主废了武功，现在的情况显然是郭敬取代了他的位置。”
我撑起身子，艰难问道：“郭敬是谁？”
师叔道：“就是被他们称作‘敬哥哥’的此人。”
师父道：“怪不得这年轻人竟然也会抄袭呢，原来得了他师父的真传。”
师叔叹了口气道：“可惜他师父如我们一样不与无极为伍，被教主废了武功，他的徒弟却深受教主赏识，成为了江湖后起之秀，连九阴真经第三招也传授于他。”
师父点点头道：“从现场情况来看，与他师父相比，他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百年难见现场这样的沸腾，郭敬的粉丝们将他团团围住，有要随他流浪江湖归隐山外的，有要他在自己后背打上一拳留一个烙印留念的，还有要求他在脸上踢一脚，一年不洗脸也要保留脚印的……郭敬不太好意思，那女粉丝道：敬哥哥，为了你，我脸都不要了……郭敬很感动，便把脚伸到一堆灰中蹭了蹭，飞起来给了那女的脸上一脚。有个男的说：敬哥哥，我们听说你刚下轿子就来这里，就千里迢迢的追到这儿，你看我们还带来了横幅。我和师父定睛一看，那上面赫然印着：无条件的支持江湖名人敬哥哥。
师父生气道：“他是无极教人，无耻卑鄙，靠抄家伙偷袭起家的坏人，你们这些年轻人无可救药。”
其中一个粉丝以牙还牙：“你又是哪路货色，敢污辱我们的敬哥哥，就算他无耻，我们也支持他，爱戴他。”
郭敬这时挑衅般脱去上衣，将上身**出来。师叔异常气愤道：“你这个不孝徒，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体，还要脸不要脸？”
郭敬笑道：“我在我粉丝前光身子是我的自由，他们喜欢看呢。”
师叔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家伙，江湖武林的败类，不愧深得教主的无耻真传。”
又一支持者走到师父面前挖苦道：“敬哥哥是个有才华的人，他的绝招‘梦里草落知多少’让多少人流泪痛哭啊，太感动了，把江湖上的血腥斗争和艰难生活都表达在一根草之中，你们有这个本事吗？哼！”
此人肯定不知我师父师叔的来历，大言不惭的为郭敬挺身而出，师叔也反击道：“江湖谁不知‘梦里草落知多少’乃其师父所作，他剽窃了他师父的心血。”
话音刚落，无数石子砸在了师叔身上。
情况发生了逆转，师父，师叔不堪郭敬支持者们的丢石子，带着我逃离现场。回到洞里，胡搞正睡的香甜，浑然不知刚才已发生的一场粉丝引发的群殴事件。
师父愤愤然道：“告，一定要告，邪道咱弄不过他，正道咱还告不倒他吗？江湖上不才出了一则规定吗，我们按照信仿要求，写状子去监督委员会告那小子去，竟敢抄袭我们，这种江湖歪风不刹一刹，会亡国亡江湖的。”
师叔帮腔道：“正是，还告他一个不检点的罪名，还有他的粉丝团，不知是非，暗地里掏黑拳。”
师父、师叔这一合计，就决定告他丫一状。我说我伤还没好哩，对于告状我没有太大兴趣，若偷鸡不成反被称为刁民，我这名誉就保不住了。师父说，你丫懂个屁啊，告状从来都是增加知名度的方法之一，不告白不告。
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在江湖两大名人前毫无发言权，他们一决定，我只有顺从。师叔与胡搞又胡搞在一起，不与我们同行。临行前，师叔买了些果子给我们带上。我说，我们不需要这些，带上几壶水就足够。师叔说，找人告状总得有见面礼，这个是为高官们准备的。
我和师父就此上路。
一天没歇脚忙着赶路，到了晚上，要找个店投宿，第二天走紧一些，晌午应该可以赶到江湖上专门解决纷争的地方。此处漫天黄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和师父又紧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客栈字样的建筑物，此时，已能看到天空上的繁星闪烁，而这处，尤显得灯火通明。
师父拿出银子道：“来个标准间。”
掌柜拨着算盘头也不抬道：“客房已被客人包下。”
师父又拿出一锭银子道：“我有钱。”
掌柜道：“有钱也有个先来后到，客房被一个贵人全包，您就喝一晚酒吧。”
师父愠怒：“谁这么好事，霸占空房？”
掌柜道：“不瞒您说，是江湖名人郭敬郭大侠今晚在此召开粉丝见面会，专门向大家介绍他最新的武艺绝学。”
师父咕哝一句：“真是冤家路窄。”随后收起银子道，“我倒要看看他靠抄袭发家的有何武艺绝学。”
我无奈说：“熬夜对身体不好，我还没成名呢。”
师父说：“别娇嗔了，看看人家的成名绝招，你也好好学学。”
说话间，就见郭敬被众粉丝簇拥着推出来，我和师父赶紧躲进人群里，佯装是他的支持者猛烈拍手，每拍一掌，他那些正在鼓掌的粉丝们就会被点住穴道，原地干瞪着眼。正在我们偷袭得手后，郭敬突然消失不在，众人忙到处搜寻，我和师父也在纳闷，那小子是不是发现了我们，担心我们揭他的底而选择逃跑了呢？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唏嘘，只见郭敬从另一个角落里出现，红光满面，人群不时爆发一阵阵掌声，当然，掌声越来越少。
郭敬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举着一本书籍，封面对着大家，我踮脚看了清楚，封面上印着“迷藏”二字。郭敬开口道：“大家好，我爱你们。”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飞吻动作。他接着说，“刚才跟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主要是想告诉大家，刚才那招突然消失的功夫，名字叫做‘迷藏’，是本人数年行走江湖创立的武功绝学，今晚，我带了一些书籍来与大家见面，并举办签售活动，一两银子一本，凭本书可享受贵宾客房一间，谢谢大家。”
人群中爆发阵阵掌声，一个声音从人海中钻了出来：“我们要看梦里草落知多少。”
郭敬面露难色，他安抚道：“那招被邪门歪教之徒告上了江湖监督会，说本人剽窃，说我是嫖客，暂时不能公开的与大家见面了。你们说，我能那样干吗？”
人群齐声喊道：“我们就支持你那样干！”
3
为不打草惊蛇，我和师父躲到大厅一角，伺机第二天告发郭敬的卑鄙行径。一晚上，我们都能清楚的听到里边阵阵欢呼与表演者歇斯底里的叫喊，真的像邪教组织的练功大会或江湖上传言的兵器传销组织的演讲大会。
天蒙蒙亮时，我和师父顶着通红的眼睛继续赶路。一路上未喝一滴水，未吃一颗果，更未进一粒米，人不停脚的走了四五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是某位内力深厚的大侠手书的“江湖监督会”五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古朴有风。打门内走出一人，师父见状，“扑通”跪倒在地，大喊“冤枉啊冤枉”，随即又觉得不妥，便改口道“告状啊告状”。那人赶紧扶起师父道：大侠不要激动，我乃一打更者也，要告状请往里边走。
我走近师父小声道：“师父不至于如此激动吧，男儿膝下有黄金。”
师父待那人走开，不好意思的说：“不是为师愿意跪，是为师连赶数十里路，脚发麻，腿发酸，加之饥饿难耐，到达目的地后，再也忍不住……”
我费劲的搀着师父往里走，心里感叹岁月催人老，功夫再怎么厉害，老家伙的体力还是不如年轻人啊。
师父说他无力击鼓，由我代劳，鼓声响了三遍后。飘出来几个中老年人，为首的别人叫他主裁，他旁边的叫边裁。主裁问什么事，午觉还未睡醒呢。师父递上先前写好的状纸说，我们要告无极教的郭敬抄袭，将我们师徒二人打成重伤；在未成年人面前**上身，有伤风化；剽窃他师父武学著作，破坏江湖规矩；还有他不学无术，跟大家玩捉迷藏……
主裁“哦”一声，漫不经心问：“有银子吗？”
师父摸索半天，摇摇头。
主裁自言自语道：“无经济能力啊。”
师父问：“打官司也要钱吗？”
主裁道：“作为弱势群体，我们给你免除相关费用，另外，还会给你提供法律援助，现在是民主江湖，你们该享受的待遇一定全力提供。”
师父“嗯”了一声问：“大门正上头有一只黑色哨子是什么意思呢？”
主裁道：“那是本会的会标。”
师父还要问，边裁举起手中的旗子，掏出一张红牌在师父脸上扬了扬。师父愕然问：“啥意思？”
主裁边裁排成一队踏步离去，下面走上两个人来，耳朵里插着什么东西，腰间别了什么家伙，在师父还没回过神来两人抓住师父扔了出去。
接下去的日子枯燥难熬，等待监督会的判决，遥遥无期，师父本想官司一打，我的知名度也会急剧上升，但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庭的意思。师父说咱向上面反映去。我不解道，上面不是黑哨吗？师父恨道，是上面的机构，江湖纪律检查委员会。我头一次听说这么多名号，没承想江湖繁杂，却也制度健全。我和师父又走了半日，经人指点，来到纪律委员会。师父让我在门口哭诉，我哭不出来。师父便嚎啕起来，说得很悲惨，把孤徒寡师的境遇陈述给了看门老头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放我们进去。
走进屋子后，一排统一着装的中年男人将我们拖到一间黑屋子，他们轮番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师父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门被推开，一干部模样男子走进来握着师父的手说，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师父还想阐明什么，那排人集体将我们轰了出去。
别说，这回还真管用，监督会通知我们第二日晌午开庭审理郭敬抄袭一案。
第二天，我们见到了郭敬，他依旧被众粉丝簇拥着，表情冷傲，极端渺视会场，主裁都有些不满，他吹了下哨子，提醒其他无关人员退下。双方的辩护人分坐两旁，现场进入辩论环节。主裁也问了些问题。他首先问：“投诉人莫池，你认为被投诉人应该持有什么身份，给你三个答案，选择其一：1、大侠，2、名人，3、小孩。”
师父答：“我选2。”
主裁又问郭敬：“你认为投诉人投拆你的原因是：1、嫉妒，2、报复，3、无聊？”
郭敬一口说出：“1！”
师父看了一眼郭敬颐扬气使的样子，更加恼恨。主裁又问：“莫池，你希望被投诉人：1判监，2罚银，3道歉？”
师父想了一会儿说：“我选择1，2，3。”
主裁又问郭敬：“你希望结果是：1、和解，2、上诉，3、随便？”
郭敬又脱口而出：“随便！”
主裁这回被激怒，他抽出一沓纸，念道：“下面我宣布本裁裁决结果。”
“现查明，被告郭敬数年前参加江湖‘超级女侠’的评选，与东方不败，李春春分列前三甲，以第三名身份走红江湖，但事实证明，他实乃男人之体，对冒充女侠参赛获得的成绩给予取消处理，后通过无极教主陈无极的提携，进入无极教九大名人叶心的门下，因叶心被开除出教，郭敬便取代其师位置，打入名人行列，手段极其恶劣，有事实根据的有：抄袭别人，致人重伤；剽窃其师著作；三级表演；违规捉迷藏；主编一本非法刊物，堂而皇之取名‘鸟系列’，并以自己的名号卖别人的字非法谋利；怂恿粉丝团蓄意伤害不加以阻拦；不务正业投资典铺等等。更令人发指的是，其为无极教主撰写的《无极》一书，明显是替江湖第一邪教助纣为虐，人人必得而诛之。本人现裁定：被告人郭敬因抄袭等罪名赔偿投诉人莫池师徒二十两银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其道歉，此判决结果将在著名的BBS上予以公布。”
主裁将判决放到桌上，傲视群雄般巡览现场，我等无不俯首称臣，对其权威判定给予形体上的尊重。我翻眼瞧了瞧郭敬，只他一人昂头不屑一顾，底下的粉丝们均作呆鸡状。主裁吹了把哨子，言词俱厉问：“郭敬，你对本判决有异议吗？”
郭敬撇着头道：“赔钱可以，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镜子”们齐声高呼支持，现场陷入混乱。
主裁大喊：“静一静！”然后扭头质问，“郭敬，你为何不道歉？”
郭敬一本正经道：“这是我以武为生的底线，决不道歉。”
周围的“镜子”们整齐划一呐喊“决不道歉决不道歉”。
现场一名小个子站出来质问道：“江湖名人敬哥哥在大家面前只起这样表率作用吗？那么多未成年小朋友为敬哥哥疯狂，这种是非不分的判断标准，敬哥哥于江湖，于国家有何意义？”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片刻之后，师父带头鼓起掌，声讨郭敬的掌声此起彼伏，这时，两名大侠模样的男子走到郭敬面前道：“你唆使未成年人犯罪，我们代表江湖幼保处，以强奸幼童意志罪控告你！”
说时迟，那时快，郭敬抽身腾起，以火箭般速度飞出大门，遁入到天际之中，轻功果然了得。师父欲飞追出去，“镜子”们将门口围住，个个望眼欲穿，痛哭流涕。很快，他们又高喊口号“决不道歉”，声音响彻大地。
可怜的孩子们在偶像逃离现场后，依然坚贞不渝的支持，除了痴就是傻。师父喃喃道，无极啊无极，无耻之极，毒害之极，有了这些人，江湖能不乱吗？
4
数日后，对郭敬的判决告示出现在公告栏上，江湖上三教九流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除了个别人写上“无言”、“汗”、“飘过”“泪流满面”等，其他都予以严词抨击，说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的确应证了那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名言，想必对教主陈无极来说，郭敬是最能体现精神内在的弟子。批评归批评，但效果却适得其反，郭敬在此之后成为人们嘴上出现最多的词条，一时间，坊间盛传郭敬已成为江湖第一名人，连无极教其他名人也只能望其项背，各种造秀大会纷纷邀请他做评委，偶尔还客串主持，出场费据说达到上千两银子，这让号称千两身家的著名主持人李三很不爽，并要求与郭敬来一场同台决战。这还不算新闻，最火的还有个公告栏竟给这无耻小辈开辟一小块地儿让他每天上点私人生活，美其名曰“啵客”，远远超过原先第一人气美女女侠余静擂的“啵客”。一度还出现过，两个“啵客”团队粉丝为争夺江湖第一人气，双方在对方空间里谩骂，用砖头砸坏相关设施，引起江湖特首的关注。后来还是特首的一句话才让双方偃旗息鼓，特首说，你们都是在江湖上公开卖弄隐私，在众人面前发发嗲，啵上几口，就不要争谁第一嘛，谁第一，说明谁**最大。
师父一日三次在我面前痛心疾首：“悔不该当初告他一状啊，抄袭就让他抄去吧，越告他越有名，无计，照目前形势来看，恐怕你是无法出其右了，认命吧。”
我不甘心，问道：“真没办法制得了他吗？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就不是一个娘们对手呢？”
师父道：“他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加上无极精神，正面交锋，你绝不是他对手。”
我随口道：“那我们就侧面交锋好了。”
师父一想，顿时计从心起，他走近我神秘道：“借力发力，为师有办法了。”
师父连夜赶了一封信，我在旁边秉烛，师父用词非常煸情，抬头就是“敬儿”。信中，师父写道：
敬儿，我其实是你的师伯，我跟你师父叶心以前拜于无极教下，那时你尚未入教。师伯对你的所作所为毫无恨意，相反，还处心积虑的与你打官司，师伯用心良苦啊，为了让你成为江湖一哥，我设计与你对薄公堂，事实说明这招险棋走对了，如今的你，在江湖上可以呼风唤雨。也许你心里反把我当作敌人，这不怪你，是教主的旨意，只要你能明白师伯的用心就好。现如今，团结就是力量，我们切不可窝里斗，因此，状大自己的实力，我们才会更强大。你师弟无计初出江湖，知名度远远不够，你若有空，在各大告示栏里推荐你的师弟，假以时日，你们师兄弟联手，江湖上就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了，请敬儿务必回个话，师伯去研究下一步如何让你更有名气，从而一统江湖。
师父当晚就把信交给一只信鸽，说连夜送到郭敬那儿，时间就是金钱。我说，鸽子晚上会迷路的。师父说，不要紧，这些信鸽是专门在夜间训练的，个个都是夜视眼，有红外线功能。我心下佩服得紧，没想到师父还是个训鸽高手，怪不得一到晚上，就会有不知名的鸽子飞到师父身旁。
可气的是，纸条发出去几天也不见回信，信鸽也不知所踪，师父无奈，又写了一封交与另一只鸽子。几天后，还是音讯全无。师父只好把鸽子身上的羽毛用墨水染上几个字“你丫看到我信没”，几天后，有消息飞回来，身上的羽毛被涂成“都被我吃了”，师父大怒，又把羽毛染成“算你狠”，几天后，有消息传过来，“无钱寸步难行”。师父和郭敬不停发站内消息，这次师父终于明白郭敬是想要润笔费，便挂上五十两银票寄出去，还打上“特急”二字。第二天，鸽子飞回来，上面的一行字是“只够塞牙缝”，师父一怒之下，把鸽子毛剃光，用墨水写上“吃水莫忘掘井人”，并在字体后画上一尊骷髅，以示恐吓。没想到，鸽子刚飞上十几米高空就一头撞死在树上。
我和师父都非常恼火，师父说他会对这起飞行事故负全责。
我问：“你想怎么干？”
师父说：“不靠天不靠地，我们靠自己。明天我们向那小子宣战，打败他，你自然就会闻名江湖。”
我胆战心惊道：“师父想让我去送死吗？”
师父瞪眼道：“你怕死？”
我说：“我不怕死，但我怕丢脸丢死人，论武功我不比他强；论人气，他有‘镜子’，我没有‘鸡精’；论名气，他闻名江湖，我只不过在我们住的山洞附近略有名气……如何比得过呢？”
师父跛着脚走了一圈说：“不错，你的确不是他对手，但你不要忘了，他能抄袭，你就不能吗？”
我不知所意，问：“我也抄袭？”
师父道：“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我面露难色说：“那岂不是‘无极’之徒？被江湖人耻笑？”
师父说：“你希望和郭敬一样出名呢还是默默无名做正人君子呢？”
我不言语，不知该如何选择。
师父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能出名，用点计谋不是不可以，当初给你改名无计，就是想让你达到无计胜有计的境界。这样，我也不逼迫你，给你一晚上考虑，明天早上答复我。”
说完，师父就要出去放鸽子，我连跟几步，扑到师父身边，跪下来，痛哭流泪道：“师父……徒儿要出名……徒儿要出名……徒儿要为师父师叔成名……让师父称雄江湖……”
师父一把甩开我的手说：“想成名就坦然面对，别树这些牌坊。”
师父连夜写好挑战书，并授意我明天如何抄家伙偷袭郭敬，我听得脚心冒汗，心想，师父还真够狠的，真是无毒不丈夫。
为防止鸟儿撞死的事故再度发生，也为防止郭敬这小子不露面，师父把写好的战书贴到了公共告示栏上，来往的侠客们都能一睹为快，谅他不得不应战，师父这招是釜底抽薪。
5
挑战书发布之后，上面布满了大家的留言，他们并不期待这场挑战的结果，而是抱以“同情”，“无语”，“痛惜”等言语来表达对上面那个叫无计的人万分的遗憾，他们认为这是场力量悬殊的决战。偶尔有个听说过我名字的人，在上面给我留言“支持章无计”，我很感动，有上前拥抱的冲动，但很快他又折回去在后面补上“认输”二字。
在这些人眼里，郭敬是强势，我是弱势，由弱势挑战强势本身就是荒谬的行为，连奇迹都不可能发生。我把大家的看法和留言回来禀告师父，师父不以为然，说奇迹总会发生，要相信江湖，相信他。有了师父的鼓励，我充满了信心，抱着一种豁出去的态度想，至少也得给自己留具全尸。
太阳刚升起来，师父就把我叫起来，说大战在即，要提前做好准备，吃饱早饭，才有强大的体力与之鏖战。我惨然一笑道，师父认为我能抵上几个回合？师父道，何止几个回合，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打败，一鸣江湖。我打了个饱嗝，自语道，这鸡蛋可真难咽。
师父送我到路口，让我独自上路，我非常害怕，相对先前在心里害怕、外表镇静而言，这回怕形于色。师父说，放松点，我对你有信心。
我小心翼翼问：“有信心，干嘛不与徒儿一块前往。”但我心里想说的是，对我有信心还让我一个人去送死。
师父说：“为师另有重事要办，你只管大胆前去，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我低声道：“肉体上我只得独自承受了。”
师父拍了拍我肩膀道：“上路吧，一直往前走，到了无路可走，就是决战之地了。”
我走了几步，返回去，担心的问：“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师父笑道：“不会的，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向他发出挑战，他若不去等于不战而败，那就更好了。”我想想也是，一边走一边祈祷，上天保佑，让郭敬那小子半路被马车撞晕到不了决战场。
太阳越发毒辣，空旷的草地渺无人烟，额头上渗出层层汗珠，恐惧感在心里蔓延，每走前一步，危险似乎离自己更近一步。说怕，倒也不全是，只是对于急切想成名的我来说，在现场被对手肆意耍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一个多时辰后，我看见人影绰约，仔细听，还有杂乱的议论声。随着步伐的加快，人群越来越清晰，目的地周围竟然已经围了不少观众。这让我很吃惊，也很意外，有这么多人来捧我的场，虚荣的信心似乎填满了心里。走到人群面前后，我改变了看法，人群高举标识牌，那上面分明写着“碾碎章无计”，“狂扁章无计”，“水煮章无计”，“活吞章无计”……原来都是郭敬的粉丝。
群情激愤，好像我挑战他们的偶像是对他们的宣战，若不是现场多达百余名江湖治安拿着盾牌维持秩序，我估计还未上战场就要被他们踩扁。他们看到我，个个跃跃欲试，想冲到我面前扫我耳光，揪我头发，把我往死里打，省得让他们的偶像动一根手指头。治安员们无奈之下，只好拿水管冲击人群，在强大的水注之下，他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在这群人另一方，整齐的坐着几排方阵，他们不喊口号，也不举着拳头，只是原地静坐，默默念着什么。我猜这些一定是我的支持者了。这帮人形象与那帮人格格不入，个个都是高素质，既理智又专注。我走向这一边，向他们挥手致意，这时，从静坐人群中奔上来一个人，冲到我面前就跪下。我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那人哭着说，我们坐了一上午了，没喝水没吃饭，为的是看郭敬偶像是如何将你打败，求求你，赶紧认输，让我们都回家吃饭去吧……闻听此言，我扬脚踢到他脸上，将他揣到人群中继续静坐，心里直骂，关键时刻真不给面子。
比武主持人是武学研究会副会长朱持好，他请我上了一座独木桥。此桥一米来宽，由数根狂粗锁链而造，人站上去七摇八摆，稳不住重心。桥两旁都是深不可测的江水，波涛滚滚，像魔鬼的血盆大口等待食物的供给。我颤颤悠悠走上去，一时站不稳跌倒在锁链上，我奋力爬到中央，举着拳头喊，郭敬呢，郭敬呢？朱主持拿了一面锣敲了一下让我举起手，他说，锣响三声开始比赛，到时对方还未到达现场就会判你赢。我举起大拇指说，你果然是好主持。桥下的人群不乐意了，他们有人吹着口哨举着牌子乱七八糟的表示不满。
一会儿之后，朱主持又敲了一遍锣，我又举起手向大家示意。突然，我感觉有种异样的感觉，想了想才明白什么。我没好气的小声骂，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啊！朱主持见我有异义，便解释道，这是比赛规矩，再敲一遍锣就宣布你是胜利者了。我喜形于色道，那你快敲啊。朱主持安慰道，别猴急啊。
三遍锣即将敲响，郭敬还没个人影，想必还真怕了我。这时人群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师父莫池，他笑意盎然，似有十足把握，我越加信心爆棚，像红了眼的狮子来回爬行。朱主持按规则又敲了一遍锣，就在这一刹那，一条影子从空中飞到我头上，我立刻出招，非捏死这个不速之客不可——是只蜻蜓，我沮丧垂下手。朱主持举起我手，看样子要宣布我获胜了。
只听一声霹雳，一颗响雷在身后爆炸，我下意识回头，不知谁的两根手指头像钳子一样直插我的眼睛……
6
桥下人群自然是一片高呼，我心里大感不妙，郭敬这小子命大，没被马车撞死。情势危急，我就地一滚，郭敬的手指插到桥墩上，火花四溅。我心下一寒，这要插到我眼里，眼珠子都找不着了。郭敬气急败坏，腾空而起，飘到我面前，迅速出拳。我伸掌抵上，一阵阴风袭来，我被卷到几米开外，内脏五腑顿时如滔滔江水翻滚不息。郭敬趁胜追击，滑步到我身前，正欲出掌，我猛然喝道：慢着！郭敬被我一吓，愣在原地，尚未回过神来，我迅即弯腰拾起几块石头砸中他的脑门。
郭敬踉跄着倒退几步，鲜血从头顶滴下来。他恼羞成怒道：“你竟敢抄家伙偷袭我！”
我笑了两声道：“论抄袭，你可是我大师兄。”
朱主持走过来，给我亮了一张黄色牌子说：“警告一次，不准偷袭。”
我反击道：“郭敬偷袭在先，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朱主持道：“公众场合不准偷袭，背地里我管不着。”
郭敬这下来了劲，又是一拳击来，我连翻四五个跟头后被锁链套住，否则，肯定被摔下桥去。郭敬连番出招，连最阴狠的“梦里草落知多少”这招都使了出来，只见头顶上空，一片片碎草掉落下来。我心下大感不妙，这种幻觉很危险，他是想要我的命。关键时刻听桥下一人喊道：暂停！
一切应声而停，我发现是师父这一喊救了我的命。师父把我搀下来，现场发出一片掌声，我强忍疼痛微笑致意，只是拍掌的那群人一窝蜂跑到郭敬那边去了。师父让我喝了水，帮我拿捏着全身，让我放松放松再放松，告诫我要学会打游击战。
我悲痛的说：“徒儿这一仗下来，怕是再也孝敬不了您了。”
师父说：“傻孩子，不要丧气，我们会赢的。”
师父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趁人不注意塞到我口袋中说：“万不得已时，当众打开它，会让你逢凶化吉。”
我不知道师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可能他给的是炸药，让我当场炸死郭敬，然后被那些“镜子”们活剥生吞掉。我带着这一根救命稻草飞上桥去，实际上，我未费吹灰之力，是师父将我推上来的。郭敬随后也飞上来，因为力量太大的原因，他一下子飞到离我只有一公分处，鼻尖对着鼻尖，嘴巴对着嘴巴，我能闻得到他刚才涂了润唇膏。
郭敬面无表情道：“这回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说：“你拿不去我的命，还有主持人呢。”
郭敬又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我退后三尺，惊道：“好大的杀气！”
郭敬见我刚站稳，弯腰射过来一镖，这家伙就喜欢偷袭，幸亏我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他一出手我便腾空而起，那镖“嗖”的直插石头缝里。我大骂一声“你好狠啊”，也放出一拳，那拳忽忽悠悠飘飘****直冲郭敬的命门，这是师父教的“酥乳”功，实际上内力已有八九成用于其上。郭敬伸拳阻挡，两拳相融，他的身体飘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落下来，他嘴里轻喊“好舒服”啊，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看不使出绝招他是不知道我的厉害，遂又使出“水仙已乘鲤鱼去”之轻功弹到他身边，让他尝一尝偷袭的滋味。突然，他大喊一声“幻城绝招”，周围竟然出现一座城堡，我置身其内，无法突围，空间越来越狭小，我被城堡挤成一团，如同窒息一般感到生命的无望。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城堡消失了，周围又清晰可见，高喊口号的人群和数秒的主持都还原复位。郭敬就在我面前直勾勾的望着我，毫无表情。我正思考他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就见血从眼睛里、鼻腔里、耳朵里、嘴巴里冒了出来，脚底似乎踩到棉花，毫无力气，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心里想，完了，命丧此地，还有爹妈未见，还有青梅竹马的小丹子，还有师父师叔的大业统统未完成，我就要离开大家了。我已毫无抵抗能力，只想躺在地上睡一觉。这时突然想起，口袋里有师父给的救命稻草啊，最后关头不拿出来还等何时。我吃力的掏出包裹，抖开它，双腿艰难的撑在地上，整个身体像千斤压身一般沉重。包裹被抖开，里面仿佛是什么衣服料子，我提在手上，举给桥下人群展示一番，郭敬定睛一看，顿时捂住了眼睛。
桥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我想他们又在嘲笑我吧，可朱主持却举起了我的手，宣布：章无计胜！桥下观众又响起哗哗的掌声，我清晰听到有人喊“支持章无计”，“无计第一”。
谁都想不到师父给我的救命稻草会是一条花裤衩，这条裤衩的主人就是郭敬，他对此很熟悉，脸都吓白了。观众们更是料想不到我几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脱了他的裤衩。在他们眼里，这样的功夫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小子怎能不甘败下风？这回的掌声都属于我，郭敬连裤衩都不要，灰溜溜飘走了。
我深受重伤，但俨然英雄般绕场一周，甚至坐在石墩上，披上江湖大旗向各位致意。师父伸出大拇指对我说：“无计，你赢了，出名了。”我无力的笑，不是师父，无计命都没了。
人群高呼我的名字，有的立刻快马加鞭把比武结果发布到公共栏上，还有的拿着什么东西给我照，说上首页头条，我估计他们都是各帮派的宣传员，专门报道这类江湖新闻。
我好奇的问师父：“那条裤衩怎么搞到手的，太有效了！”
师父扶我到人少的地方，神秘道：“为师精心安排的，一举成功，吓退那小子，让他当众出了丑。”
我急切问道：“师父快说给无计听听。”
师父道：“其实也简单，我不过用他们自己的人完成这次绝地反击。当然，这让我花了不少银子，毕竟，郭敬是‘无极’响当当的名角，一般人都不想接这个活，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有点儿生气道：“师父这么不相信徒儿？”
师父说：“不是不信，是关系重大。无极教下属一个派别，叫新疆派，这个派都是神偷，很会做掩饰工作。虽然郭敬不直接领导这个派，但郭敬是教主红人，新疆派直属教主，当然也不想做这个坏人。为此，我花费了上百两银子才让他们冒这个险。”
我纳闷道：“师父哪来这么多银子？”
师父道：“集资呗，我说借十两还十一两，那些人就借给我了。”
我紧张道：“这是犯法的啊，江湖上好像禁止这类行为。”
师父道：“无计，为了你能出名，咱还管他合法违法？合法的话，郭敬那小子也不会抄袭了，这年代，能成功就不要计较太多。”
我“哦”了一声说：“师父，您接着说。”
师父又道：“这帮新疆派分散在江湖上各个角落，以卖羊肉串为幌子，专干骗钱偷财这勾当，得来的利益跟教主五五分成。在无极教的包庇下，他们无人不偷。这回，我高价让他们偷郭敬的裤衩，郭敬在路上碰到他们，按常规，他们互相寒喧，郭敬死也想不到，他的教友这次会拿他下手，略施小计就偷到他的裤衩。”
我好奇道：“师父快说说用了什么小计偷到的？让徒弟长长见识。”
师父脸拉下来道：“傻蛋，具体细节他们哪能透露，你见过衙门捕快办案子说过用什么方法抓到犯人的吗？他们顶多说经进一步排查寻访获悉罪犯藏匿在某某处，随后，捕快采取行动一举抓获，最后是此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细节一透露，以后那些罪犯就学会了反抓捕，那些新疆派还混个啥。”
师父道：“说你傻可真傻，你现在有相当高的知名度，还怕弄不到钱？江湖上会有人请你参加什么活动，给你的酬劳叫出场费，没有三位数，咱还不出场。”
我目瞪口呆道：“一百两？出场一次一百两？哪个傻逼愿意这样干？”
师父道：“你别不信，你看那个傻逼就来了。”
顺着师父指的方向，远处果然走来一个人，大老远的我就看到他露出了血晃晃的牙齿，走近后，他卑躬屈膝道：“章大侠，莫大侠，我们是‘吓人’玩具厂，专门为孩子们制造玩具的专业厂家，最近，我们作坊研制出一款直板恐惧玩具，想请无计大侠做个代言，至于酬劳嘛，好商量。”
这人笑容可掬，师父却没有好脸色道：“无计时间很紧啊，又受了伤，代言恐怖玩具对自身名誉不利啊。”
那人一听，立刻道：“只要大侠同意，我们出一百两银子做酬劳。”
我惊得吐了吐舌头，师父还是不动声色。那人一急又开口道：“二百两！”
师父勉强道：“好吧，给你们一天时间，还要负责无计的吃住和安全，还有随行人员的吃住等。”
那人一拍手道：“没问题。”
用“一战成名”四个字来形容我也不为过，出名的主要特征是，人们认得你的面孔，去哪儿都有三五群人前呼后拥，出名者要戴顶帽子，有墨镜架上最好；有不间断的邀约，做代言，出席活动等；最关键的是能承得住人们的各种议论和指点，特别是负面新闻，支持的就按下不表，不支持的会把你往绝路上逼，说你胜之不武啦，说你只会抄袭啦，说你乳臭未干啦，说你战绩不硕、偶然成名啦等等，不一而足。还有可恶的是，私生活毫无秘密可言，连半夜起床撒尿都可能被人偷窥到，然后画成动态影像贴在公告栏上，太让人悲愤了。为此，武林名人们还举行过抗议游行，要求衙门把肇事者抓起来，关闭公告栏，后来，这种情况太平常，只能不了了之，留下我独自感叹，名人不好当啊。
有一天，我闲来无事问师父，现在咱师徒有钱了，有名了，是不是比以前的郭敬还有名呢？师父想了想说，以前郭敬出道前在“超级女侠”上风光无限，人家也有过真本事，你们是两个不同的起点。我饶有兴趣道：那师父给我说说郭敬的故事吧，徒儿学艺不精，不踏实，还想充实自己，向他们学习好的地方。
8
师父道：“虽然你今日有了名气，但你要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这个名气很虚，是靠一些手段得来的，要想真正名至实归就要认清形势，努力学习功夫，只有身怀真本事才不会被淘汰。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想当年，郭敬参加的‘超级女侠’并非人人都能成功，他的确有几下功夫。‘超级女侠’可不是闹着玩的，它是江湖上公认的最有影响的活动，从主持来讲，李三是当之无愧的主持界一哥，但从活动影响力来说，‘超级女侠’是成就名星最多的活动，比如说，郭敬参加的那一届，冠军就是后来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东方不败，而亚军李春春更是一朝出名，也像你一样代言了很多江湖奇品，让他们都倒了闭，这是多么高深的功夫啊。那一届第三名就是郭敬了，你想想，连第三名都如此闻名遐迩，何况其他二位。这三个人后来都成为江湖上一顶一的高手，但发展道路各不相同。那届‘超级女侠’号称海选十万名江湖女侠，人气非常火爆，只是后来发现有个非常遗憾的地方，就是没有严格的性别检测程序，致使九万多名男人冒充女侠混入海选队伍。而郭敬就是最成功的一位，即使最终被人发现他实际上是站着撒尿，但也未影响到他的名誉，反而更加有名。”
师父答道：“那是当然。每个城市的第一名才能进入决赛，每两人捉对厮杀，打了平手的就由各派的代表投票表决谁胜谁负。最为残酷的是，现场的观众都要投票表示支持的对象，谁得票最低谁直接下场，只有达到一定数量的支持票才有资格决斗，因此，曾一度爆出，谁最有钱，谁就能买到观众投票。”
“那她们功夫都那么好吗？”
“也未必。‘超级女侠’的规则就是无规则，大部分都是又撕又咬，全然没有女人的优雅，只有少数几个功夫特别好的还像半个女人，前三甲就是明证。而今，你一战成名，也是踩着名人的屁股爬上来的。”
我不好意思道：“那这些屁股可真大啊，踩了一下就有知名度了，可徒弟总还没到红的发紫的地步。”
师父点头道：“也是，红是红了，还没到顶点，这样，你跟郭敬学学。”
“学他？学啥呢，他只会抄袭、借鉴什么的，没有自己的本事。”
“不，有一样，他干得有自己的创意。”
“哦？”
“就是在自家洗澡间给自己画几幅洗澡像贴到公告栏上，大家一看，准再也忘不掉你。”
我想，这也是个好办法，可是……我面露难色道，“徒弟的身材不好啊。”
师父道：“你把不好看的地方用荷叶遮住，那若隐若现的身材才会令女支持者们疯狂呢。”
“师父知道我哪儿不好看吗？”
“你身体哪儿不好看，我怎么知道？”
“是啊，如果是脸不好看呢，遮住脸了还有啥意思？”
“你这孩子，干这事还要什么脸啊？！”
我照师父的话去做，请了名画家给自己画了几幅，自己又画了几幅，意境很暧昧，舌头半伸，眼睛迷朦，四肢挑逗，洗澡水冒着热气……在公告栏上一经发布，没一会儿，画像就被人偷走，管治安的当场抓住几个中年妇女，问她们为何偷走画像，她们曰，回家意**去。自此以后，我又成为中年妇女的偶像，名气一时无二。
师父说：“这样下去，你会迷失自我的，学习应该不间断，学涯是无止境的，这样下去是完成不了我们的霸业。”
我说：“师父，你是我的监管人，一切听您的。”
师父道：“你还需要贵人助你一臂之力，学习几招真经上的绝世武功，才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我说：“对了，武林盟主怎么不出面呢？”
师父道：“你想他了？他出面了你有什么好处，人家一根指头就将你捏死了，你还想看到他？”
我问道：“那怎么办？那么容易捏死我？好歹我是一名人啊。”
师父笑道：“你不过是个空架子，这时来个刺客，你都无还手之力，这两年，你博得虚名若干，功夫还是原地蹋步呢。”
师父正色道：“为师的功夫有几分，但也不是天下第一，如今的刺客都是武林一流高手，我们切不可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刺客刺人是不眨眼的。”
我说：“一年多未见刺客了，早回家种地去了吧。”
刚说完话，一阵阴风过来，耳边擦过去一只凶器，师父大喊：“幸亏刺客又偏靶心，快躲进山洞。”
9
我和师父常年住山洞积累起来的经验认为，只有山洞才是最安全的隐蔽场所。成名后，虽然有宽敞客栈的标准间住着，但我们有危机意识，在客栈中挖了几个洞，以防不测。刚才师父那一高喊，脚底下便出现一深洞，师父跳进去，把我也拉了下去。刺客在上面无可奈何的叫：“出来，是名人的就出来受死。”
师父在我耳边小声说：“宁愿不做名人也不能出去。”
我奇怪道：“师父不敢与之交战，此人的武功如此了得？”
师父叹道：“为师这段日子与你大鱼大肉，荒废了练功，刺客能刺杀屋外的护卫找到我们，武功绝不在我之下，我又怎敢贸然接招呢？”
我和师父在洞内小声交流着，刺客在洞外大声的叫喊着。我问师父：“此人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师父道：“这正是他高深的地方，如果没猜错，他跟了我们两年，一直伺机要杀害我们。”
我一听，心里咕咚咕咚跳得更厉害了。又问：“他跟我们有什么仇恨非要杀死我们呢？而且每次他都差之毫厘，不是误伤小鸟，就是误杀小鸡，会不会是郭敬的什么人？”
师父道：“不会的，郭敬已经无脸再行走江湖，刺客杀了我们，他也无法东山再起，想必他用不着费劲忙活这个事。”
我大胆揣测道：“他是不是吓唬我们，每次不杀死我们，留下活口，一传十，十传百，他就成名了。”
师父思索了一下道：“有些道理。为了证明你想的是否正确，你爬到洞外就能知道他用心何在了。”
我大惊失色道：“师父让徒儿送命呢？”
师父笑道：“你给出了答案，不去弄清结果又有何意义。”
我小声咕哝道：“那师父就当无计没说吧。”
洞外依然喊叫，我和师父大气都不敢出，还没见过刺客如此光明正大谋命的，于是我怂恿师父，干脆我们跟他拼了，躲在这里要被江湖人耻笑。师父拍手道，好啊，你去吧，我支持你。我立刻软下来，还是算了吧，无计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师父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弄不清敌人套路时，躲是上策。我点头称是。师父又说，看到没，他也不敢下来，说明他并非无坚不摧。在数量上，我们占优，待会儿我们一起上去，不要畏惧。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说，好，师父先上。师父瞪了我一眼，还是你小子狠！
师父说他去找店小二要点吃的。刚离开一柱香功夫，就从背后传来一个悚人的声音，“果然被我捉到。”
我赶紧回头一瞧，吓得魂飞魄散，还是那个刺客。
刺客道：“看来守株待兔还挺管用。”
我惊怒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不放过我们？”
刺客道：“都是名人了，还怕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刺客？”
我羞愧道：“都是他们瞎叫，哪敢在大侠面前装老大。”
刺客道：“我不管你是大是小，今天就取了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刺客一掌劈来，夹裹着一阵强大的气流冲我袭来，似乎是一驾受惊的马车，眼看就要撞倒我。关键时刻，我面前出现了让人头晕的掌法，双方一对掌，我被弹到一旁，但身体并未受伤。我看清是师父千钧一发之时挺胸救了我，心里一阵感动，脱口喊道，师父。
师父并不理我，只是定定神，质问刺客：“你到底何许人也，屡次对我们暗下毒手。”
刺客稳住脚步，笑了一声道：“堂堂莫大侠，还在乎我等身份吗？看来莫大侠年老记性差了，我是来拿应该拿回去的东西，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师父道：“原来又是教主手下的走狗，东西我是不会拱手送还的，有本事过来拿吧。”
说话之间，两人一边腾空一边出招，打得难分彼此，难分胜负。我找了个石墩坐下，一边吃着师父放在地下的酒菜，一边欣赏两位精彩的表演，其乐无穷。他俩从空中对打到地上，场面很是火爆，有我现场作证，他们并未使用替身，都是真枪真弹。
他俩不分胜负，难分伯仲，如果我突出手，刺客小命难保。想到这儿，我觉得有必要为师父分担一些压力。我三下五除二把酒菜打发完，打着饱嗝儿飘了起来。这时我才明白，刚才洞中饥饿得不行，没有力气飘起，现在我像一只汽球一样腾空而起。
晃晃悠悠就飘到刺客身旁，师父大喊：“来得好，无计快点他的穴道。”我尊照师嘱，伸手在刺客胳肢窝点了一下，他猛地笑出了声，气一泄露，整个人便掉到地下。我和师父也安稳降落到地下，刺客就地打了五六个滚避开我们的脚踹，转了个身，突然像鬼魅一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