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托儿

1

我和师父分头逃窜,倒不是技艺不精、胆小怕事,但凡遇到暗处危险,你不知道来者何人,施出什么样的暗器,第一要决就是逃窜避开——当然,这也是师父教与我的。

避开危险后,我们回头看去,确定这个刺客是个大嗓门,刚才那一声不过是十里传音,现在才看到他飞速滑过来,手中握着一把剑,寒光闪闪晃着我的眼睛。眼看就要刺向我的喉咙,突然,他一个趔趄摔了个底朝天,我定睛一看,他踩了一脚分不清是人类还是畜类的排泄物。

师父这时过来救我,他施展“**肥臀”功,把刺客压在身下,逼问道:“这下中我的埋伏了吧!快说,谁派你来的?”

原来,随地大小便的恶劣行径是师父所为。

“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尊便真臭!哼,想要套出我的话,你做梦!”刺客坚贞不屈,顺带一口痰瞄准后射过去,师父猝不及防,“啪”的一声,痰粘在师父脸上。

“他妈的,找死,竟然暗算我。”师父伸出一根小指头,比划了一下,恐吓道,“我他妈一根指头挑死你!”

刺客大笑道:“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戳死我,挑我不是英雄好汉,你这个叛徒!”

“叛徒?”师父疑道,“你竟然叫我叛徒,我这一生最恨别人叫我这个。”刚说完,师父就点了刺客的穴道,可能指法没掌握好,抑或小指头力道还不够,刺客只感到全身奇痒,像被挠了一下,不由的狂笑。

师父看了看自己的指头,又看了看刺客,自言自语道:“这点穴手怎么变成了挠痒痒?”

师父又半疑半解朝刺客身上戳过去,这回刺客白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这次下手太狠了。”师父说道,伸手在刺客鼻子前探了探,放下心来。“还有气儿。”

师父招呼我把刺客绑起来,抬到一棵大树下,用长绳子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师徒俩在树下坐着,静等刺客醒过来。

“师父,他为什么骂你是叛徒?”我问。

“为师也不清楚,江湖上从没有人给我起这么一个绰号,这也是待会儿让他回答的问题。”

“那……如果刺客还不说,怎么办?”

师父笑道:“为师自有办法让他招供,捕快审问罪犯总是有独特办法的。”

说话间,刺客苏醒过来,他迷朦着双眼,发现自己脖子被套着非常不爽,一边挣扎,一边又骂:“莫池,你这个小人,竟敢刑讯逼供,你还算是个捕快吗?”

师父一惊,问:“连我曾经被衙门短暂招安过你也知晓,看来你并非无名之辈,说吧,你姓甚名谁,谁派你来的,否则……嘿嘿……”

师父一定用了不少内功,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方圆十几里都能听个清楚。

“休想!”刺客还是嘴硬,“死又有何惧,不过翻个白眼,吐个舌头,而你誓要被江湖人耻笑,留一生的骂名。”

“哈哈……”师父大笑道,“对待你们这些暴民,我做捕快时见得多了,哪一个不被驯得服服帖帖?再嘴硬的我也能撬开,就算罗织个罪名让你蹲上十年大狱,也是衙门里经常发生的事,大不了,出来后衙门赔你几十两碎银。”

“无耻,下流,卑鄙!哼!”刺客咬牙切齿僵着头。

师父暗示我拉住绳索,我一用力,刺客便悬空而起,很快他就翻了一只白眼,吐了半截舌头。我说:“师父,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师父说:“没事,我有经验,他能熬一个时辰。”

我又问:“师父真的做过捕快?”

师父感慨道:“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师父刚成名,衙门便将我招安,让我做了捕头,后来觉得无趣,便脱下制服浪迹江湖。”

“那师父做捕头时,真的经常刑讯逼供,草菅人命吗?”

“这在衙门里是在所难免的,上面限期办案,不动用私刑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后来,看多了这类事情,为师就决定离开衙门,也算为师弃暗投明吧。”

“师父,师父,不得了了。”我大叫道,“我们一直说着话,把他搞忘了,您瞧,他都翻两只白眼,整条舌头都吐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跑过去。

师父忙说:“快放下,给他做人工呼吸。”

放下刺客,我等着师父做人工呼吸。师父见我没有动静,问道:“还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做?”

“我?”我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会做人工呼吸呢?”

师父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我的。”

师父掐住刺客的脖子,很快,刺客呛出声来,大口大口喘气。师父得意的笑道:“小样儿,跟我装死啊。”

刺客还想辩驳,师父用脚踩住他的脖子,一只手狠狠拽着他的耳朵,刺客痛得哇哇大叫。

“快说,谁指使你的?”

刺客求饶道:“别扭了,我说,我说……是……教……主……”话未说完,刺客一歪头没了声音。

我上前试探刺客的气息,大惊道:“师父,他死了……”

师父松开手,我发现刺客的一只耳朵被撕裂了一半,另一半耷拉在耳根上,怪不得刺客疼痛难忍招了一半呢。我善意的提醒道:“师父,您又一次刑讯逼供弄出了人命。”

师父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只顾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十年了,教主还是不肯放过我……”

“师父,师父,您在说什么?”

师父道:“我知道他受谁指使来刺杀我,江湖第一大教一直统领江湖,也一直在寻找我,要置我于死地,而我还一直告诉自己只是猜测而已,现在终于得到证实。”

“江湖第一大教跟师父您有什么过结,一直不肯放过您呢?”

师父道:“说来话长,以后你自会明白的。他们是受教主指派来拿一本书,这本书涉及教主的诸多秘密。”

“那这是什么书呢?”

“你看——”师父掏出一本册子,让我看,那上面几个字我很熟悉——《和武林盟主同居的日子》。

我问:“这是写那个盟主的书,跟什么教有何关联呢?”

“无计,你才出江湖,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这个教主神通广大,他创立了江湖最有势力的‘无极教’,他的手下有多名名震江湖的侠客,更为厉害的是,他有一本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武学秘笈,传说谁能得到这本秘笈,并修练到九重境界就会成为江湖第一名人,武功也将独步于天下。但是教主把这本秘笈拆散为九个部份,分给教中的九名有潜力的弟子,这样,没有一个人可以练到九重境界,但整个‘无极教’却因有这几位名人,增强了整体实力,势力便成为江湖第一。”

“师父,那这个教主跟武林盟主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是这届的武林副盟主,后来得到秘笈后,势力突然强大起来,已无人可比,江湖谣传,是他软禁了武林盟主,从而实质上掌管江湖,原先的盟主已下落不明。”

“哦,原来是这样。这本书就是写他的,对吧?”

“正是,这本书虽然真实度可疑,但其中毕竟涉及一些他的秘密,他当然要派刺客夺回去。”

“可是,那人骂你是叛徒,又怎么回事?”

师父冷笑几声,说道:“他当然要骂我叛徒,十几年前为师就是‘无极教’一员,教主把秘笈第一章传给了我,在他的一手操作下,我成名于江湖,否则,为师哪有那么幸运,轻易就成名。”

“后来呢?”

“哼!后来我发现‘无极教’不是个正教,它集中了‘无聊、无耻、无趣’之精粹,行苟且之事,为师便愤而脱离此教,故而被称作叛徒了。”

“原来如此!这个‘无极教’这么坏,竟干坏事啊!”

师父道:“不错,简直就是无恶不作。逃离邪教之后,为师便低调行事,为躲避刺客们追杀,连住山洞都要三五天换一次,他们甚至扬言要用火炮炸平方圆所有山洞,可想而知,邪教势力已发展到什么地步!”

“这个教主真这么厉害?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当然鹤立鸡群,但教旨更加触目惊心。无计,你要记住,凡有人自称‘人可以无耻到我这个地步’的,他一定是‘无极教’的一员,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知道了,师父。对了,那本秘笈那么厉害,叫什么名字啊?”

师父正要开口,已经死去多时的刺客竟又醒了过来,他卯足力气,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嘴里费力的吐出几个字:九——阴——真——经……

2

“师父,他都死了,怎么又说了四个字才甘心闭上眼睛?”

师父笑道:“这就是《九阴真经》的魅力所在,连死人都想争夺它,何况活人呢?!”

“九阴真经!”我一字一顿琢磨着,这东西是天下第一绝学,我一定要得到。

“师父,我要是练这个功夫,是不是就会扬名天下?”

“那是当然。”师父说,“不仅会出名,还有无数江湖中人要拜入你的门下,一统江湖也轻而易举,为此,我先要带你去找我的师妹。”

师父说得我心痒痒,恨不得立刻扬名江湖,成为武林盟主,把师父弄成副盟主,最后荣归故里,孝敬双亲。

“这次出去,一来带你寻找这本武功秘笈,二来让你见识江湖,长长经验,所以,任务重大,你一定要紧随师父,万事不可轻举妄动,为师教你的一些武艺,防身没问题,但遇到一等一的高手,还是逃为上策,万不可逞强好胜,求名心切,最后丢了性命,为师这十年来的心血就算是白费了。”

“徒儿记住了,除了虚心学习,徒儿绝不敢造次让师父烦心。”

“对了,无计。”师父突然柔声道,“十年了,随师父在山洞隐居,难道不思念亲人吗?”

我戚然道:“谁说不想呢,可徒儿尚未成名,无颜见江东父母啊!”

“嗯,有志气!”师父拍拍我的肩膀,“为师定当让你风风光光的回老家拜见父母,还要帮你成个亲,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侠侣,不能像为师这样……”

师父似乎感慨万千,又无以言表,他的心里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绝对要比我上茅房时见到广告上所言的痔疮之类的顽症更为严重。我怀疑卫不悔与师父有什么奸情,十年了,师父都不找一个,这让我很奇怪,莫非师父已经达到有了快感我不喊的境界?

我正要把话题挑开来问个清楚,师父大呵一声:“快躲。“便拎着我飞到十米之高的树枝上,三支金钱镖“嗖、嗖、嗖”射过来,钉在树桩上,紧接着,四支金钱镖射到我们站的树枝上,几根树干被射断落于地上,当时情势非常紧急,金钱镖连发数枚,意图一举击中我和师父要害。师父突然大吼一声“**肥臀之排山倒海”,前方顿时一阵迷雾翻滚,趁乱之中,师父又拎起我连跳三级,躲开了暗算。

我和师父在一片空旷之地停下来,师父连连赞道:此人功力不在我之下。

我心里想,师父干嘛不说,此人功力在我之上呢?排山倒海不在危难之际是不出手的,说白了,这招其实是逃命锏,不到万不得已师父定然不会轻易使出,这招将耗去师父六成内力。

师父平匀了气息道:“看来教主已经派出一等一的高手来绝杀我们,这个人应该是江湖几大名人中的一个,也是《九阴真经》其中一节的修练者,从他连绵不断的暗器和深厚的内功可以看出,真正的高手已经现身了,这对我们行走江湖将产生最大的隐患。倘若几大高手同时出场,咱师徒俩即便有九条命也会玩完。无计,你要记着,若要抗衡无趣、无聊、无耻之极的‘无极教’,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会九招绝杀,否则,教主旗下几大名弟子一联手,天下再无人可以克敌制胜。不过——哈哈——”

师父这一动情的两声大笑,竟咳出一痰血来,我连忙上前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摆摆手道:“没事,为师刚才用了六成功力,加之跑得快了些,现在气急攻心,吐两口血并无大碍,对了,师父刚才说到哪了?”

我说:“师父刚才说到‘哈哈’了。”

师父接着说:“哈哈,教中的名人高手不会有联手的机会,因为至少其中两个已经不是‘无极教’中人。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师叔,在这期间不能再遭到暗算,否则,我的内力不济,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拍着胸脯道:“徒儿会照顾师父的,师父尽管放心吧。师父受伤在身,徒儿背着您走。”

师父点点头,我躬着身子,架住师父,师父一用力,整个人弹到我背上。我使足了力气,走几步后,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咔嚓”折了半截,我四下搜索,未发现有可疑之物,但我却突然走不起来,身子骨散了架似的,顿感身上背着的是一块重逾千斤的石头。

我说:“师父,徒儿怎么了,迈不动步子,背也失去了知觉。”

师父摸索了一会儿,从背上跳下来,跛着腿走到我面前说:“无计,为师不该让你背的啊,你身上十八块骨头已经断裂成两截,可能是刚才躲避刺客时,为师用力过猛,你又背了为师一段路,造成全身骨折,目前是走不了了。”

意外就这样发生了,我和师父都受了重伤,只好原地找了个山洞住了一段时间。

我和师父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连续几天以野果子为食。师父受到的内伤显然比我的骨伤更为严重,吃下的果子有一半被吐了出来,他只得原地呆着,我爬出去找东西吃。

我的骨头在恢复之中,虽然不能直立行走,但爬几百米不成问题。长时间吃野果子,营养很不均衡,我和师父都有些皮包骨头了。我的头发很多天没洗没吹没剪的,蓬头垢面的样子挺吓人。

3

我每天要爬出去三回,每回爬行几十米至几百米不等。一般捡到两个果子便收手,特殊情况下,没有果子可捡,我便爬到五百米外的小路上。这条路是商人们必经之路,我会匍匐在路边,把头埋在地上,胸前挂上一个牌子,牌子上一般写着:家有恩师,身患重病,请好心人施舍帮助。为了增加逼真度,我有时还把师父身上的武学册子揣着,见到行人经过,便认真的翻着书,学习上面的招术。很多人看到后,情不自禁的会说,这小伙子真用功,将来必有大好前程。接着,一锭银子就会丢到我的破碗中。这招不能常用,偶尔还得换一换,以博得路人的施舍。利用师父教与的功夫,我有能力把自己的腿撇到后背上,**着上身,拿一块石膏在地上画好方格,然后在方格上写字。这是师父十年来对我的最大贡献,他教会我一手漂亮的小楷,写在方格上看着异常工整,内容也无非是家境没落,师父有病,本人身患残疾,恳请叔叔阿姨不吝帮助。这几招很奏效,银子源源流到破碗中,后来,师父身体好些的时候便跟我交接班,上午我出洞,下午师父接着扮演我的角色,只是内容稍稍有变,改为家有病徒,年方十八,身残志不残,渴望学武,乞求大侠们施予银子让病徒治好病,练武健身。就这样,银子越来越多,可惜的是,并无多大用处,因为实在找不到可以用到银子的地方。

这天上午,轮到我值班。我和师父已经沦落到一天只吃一个果子的地步,对大米馒头充满了无限的渴望。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看到一个小贩挑着一筐馒头包子从眼前经过,他连头也不抬一下,视我于不见。我捡起一小块石头,射向他的筐子,一个馒头应声落地。这个馒头个儿真大,有酒碗那么大,还很丰满,够我和师父一天的口粮。我正要再捡一块石头搞明天的口粮,那小贩脚底生风似的远离我的视线。

我赶紧爬过去,用尽了全身力气,离馒头越来越近,馒头上点着的红圈儿醒目的迎合着我,我咽下口水,三下五下爬到馒头面前,我竟舍不得去碰它。它又白又胖,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朦胧的热气,我的唾液几乎要泛滥了。两只手往裤子上狠狠擦了擦,然后郑重严肃的伸出右手缓慢、准确的去拾起这个胖小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双黑乎乎的脏手率先盖住了这个馒头。

因为过于聚精会神,我竟然丝毫没察觉身后的人来者不善——他也散着发,红着眼睛,两片失去水色的嘴唇像两片枯叶半粘在一起——我的手猛然盖住他的手,就像搭在一双死人手上一样。他看上去是乔装打扮过,实际年龄跟我应该相仿。我们彼此虎视眈眈,谁都不想轻易放弃到手的战利品。

“为什么到我的地盘抢我的东西?”我率先打破僵局,向他发难。

“世上本无谁的地盘,胜者为王,谁更有实力东西就是谁的。”

“你想跟我抢?还是想说明你已打败了我?”

“我们尚未出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不,你已经出手,占了先机。”

“哈哈,你倒识相,既然如此便拿开你的手。”

“想让我就此放弃,也不是件易事。”

“你真的要我出手?”

“不出手也可,否则,你会败得更惨。”

“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吧,那就。”

话音刚落,已是风卷云涌,白日霎时变成了昏黑,数十米开外已经分不清人畜,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就要惨烈上演,我们相视而定,不约而同道:不好,要下雨了……

是的,天已昏暗,一场大雨即将在一场血腥大战之前预演,这将是一场怎样规格的暴雨,我们都试目以待。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狂风歇止,响雷骤停,天空恢复了蓝净,我们又不约而同道:娘的,光打雷不下雨!

“如果坚持下去,你会后悔的。”我说。

“世间后悔之事不堪枚举,何必少我一个。”

“你真的愿意为一个馒头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馒头有价,尊严无价,自古以来,不吃馒头争口气。”

“你果然与众不同。”

“你也如此,甘愿为一个馒头而折腰。”

“看来我们志趣相投,年纪相仿,不如……”

“不如结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各当。”

“好主意,击拳为证。”我伸出手。

男子欲抽手,突然想到什么,哈哈大笑道:“我差点上你日本鬼子的当。”

我也大笑着说:“你也并非凡角,这样都让你不松手,果然是有谋有智。”

男子抓住馒头,便要抽离,我大呵一声:“得罪了!”捡起一块石头朝男子脑袋上砸去。

意料之外的事又发生了,男子并未躲让,石块在他头上砸出一个窟窿,而他的手依然紧抓不放,我不无惋惜的喊道:“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馒头引发一场血案呢!”

据我所知,并非我的功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把一个人的脑壳砸烂,而是,这个人一定饥寒交迫,体力不支,没有及时躲开我的攻击,我为自己的趁人之危感到羞耻,人,千万不要无耻到我这种地步啊!

男子的手依然紧握,鲜血淋到他的手背上,白馒头变成了血馒头,我不忍再趁人之危,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套住他的脖子,一步一爬把他拉到山洞中。师父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我如实禀报,这人为了一个馒头与我血战,最终落了个脑袋开裂的下场,我看他可怜,就拉了回来,请师父救救他。

师父翻开他的眼睑,拿蜡烛照了照,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说道:“暂无生命危险,你把野果子捣碎,喂他吃下,很快就会醒过来。”

我依照师父吩咐,给他止了血,又喂了他食物后,迷迷糊糊中,只听他语无伦次的喊:“姑姑,姑姑。”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打量了山洞,惊问道:“这不是我的洞,我的洞,我的洞呢?”

师父慈祥的问他:“孩子,这是我们的洞,你的洞在哪,有什么特征吗,我们帮你找洞啊。”

男子揉揉眼睛,似乎清醒过来,喃喃道:“我的洞要比这个洞宽敞,明亮,有暖气,这儿怎么阴森森的。”

师父笑道:“现在土地贵啊,每个毛坯洞要好几百两银子,我们只好找一个小洞,这样清扫、布置、装修的成本就少了很多。对了,少侠是哪儿的人?尊姓大名呢?”

4

“晚辈叫陈胡高,从那边山洞出来寻觅食物,冒昧打挠,多谢前辈施手搭救。”

“陈胡高?这名字似乎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师父自言自语道,接着问,“你有什么亲人吗,为何流落到此?”

“晚辈没有亲人,只有一个爱人陪伴,对了,晚辈得回去,姑姑正等着我呢。晚辈告辞,后会有期。”

陈胡高正要离去,洞外突然响起一阵焦急的呼喊:“高儿高儿……”

陈胡高脸上一阵欣喜,狂奔着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应道:“姑姑姑姑,我在这里。”

我和师父不约而同跟着陈胡高跑出洞外。

一中年女子与陈胡高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眼中都流露出晶莹的泪光。

男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高儿惹您担心。”

女的道:“下次一定要及时回来,不要几个时辰都了无音讯,好吗?你知道吗,我的心差点担心死掉。”

男的道:“高儿记住了,高儿再也不离开姑姑半步,不让彼此的心相隔那么远那么远,我们要永远、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女的含泪拥入男的怀里,嘤嘤而泣,男的也激动不已,脑袋上的窟窿汩汩冒着血。

我和师父也在瑟瑟发抖,甚至连头皮也在隐隐发麻,师父应该和我有同感,我问:“师父,您受不了吧?”

师父正在颤抖着身体说:“激动,太激动了,你知道她像谁吗?太像我的师妹了!”

我仔细观察一番,中年女子虽然年龄比陈胡高大了一截,但她相貌却显得年轻、好看,一头长发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的两只大眼睛正在滚动着晶莹的泪花,楚楚哀怜的样子。

我说:“师父,她就是有点儿好看而已。”

师父喃喃道:“真像,真像啊!”

我猛然咳嗽一声,这对男女才从梦境中醒过来。女的看到我们也惊愕住,她走前几步,到了师父面前,左右打量一番,也发出和师父一样的感叹:“真像,真像啊!”忽然,师父和女子同时叫道:

“莫池?”

“张月儿?”

他们像见到亲人一样,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女的道:“师兄,你跑哪去了?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师妹找你找得多苦,你让我感受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痛苦。”

男的道:“师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师兄我让你担心。”

女的道:“下次不要再玩失踪,不要几年都了无音讯,好吗?你知道吗,你差点让我为找你而死了心!”

男的道:“师兄记住了,师兄记住了,师兄再不离开师妹半步,不让彼此的身影消失的那么远那么远,我们要长时间在一起。”

女的含泪拥入男的怀中,嘤嘤而泣,男的也激动不已,嘴角溢出一口黑血来。

我和陈胡高浑身发抖,我甚至要流出鼻血来,陈胡高应该和我有同感。我问:“你也受不了吧?刚才你也这样。”

陈胡高抖动着身子上前掰开两人,生气的说:“姑姑,你……”

张月儿这才回过神来,她抹了把眼泪,兴高采烈的介绍:“高儿,这是你师伯,有十年没出现在江湖上,今天,上苍有眼,又让我们师兄妹重逢,我真高兴啊。”

师父显然被刚才之举感到困惑不已,一下子清醒过来,拍打着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陈胡高疑云满脸的小心问道:“姑姑与师伯的感情……”

张月儿笑道:“我和师兄的关系是同门中最好的,师兄非常照顾我,后来师兄脱离无极教,我也跟着离开。那时,你还小,师兄他还抱过你呢。”

师父惊道:“他是……”

张月儿道:“不错,他就是教主唯一的儿子陈胡高,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就离教而去,我脱离邪教后他也……”张月儿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随即又抬头道:“无极教已沦为恶人谷,好人都脱离了它,视教为耻。”

师父仔细瞧了瞧陈胡高,不由点头道:“我说怎么面熟呢。好样的,老子为非作歹,儿子弃暗投明,是个好小子。”

陈胡高道:“我爹要杀姑姑,我们就跑了出来,隐匿在山中。”

我惊呆住,被眼前错综复杂的关系弄晕了头,又是姐弟恋,又是师兄妹,又是教主之子,剩下我一个是多余的,失望之际,我就要拔腿而走,师父一把拽住我道:“无计,还不过来拜见师叔,《九阴真经》其中一章就在你师叔身上,你要好好学习其中精髓。”

闻听此言,我“扑通”跪倒在地。

5

张月儿见状,也把陈胡高推到师父面前道:

“师兄,高儿弃他爹与我浪迹江湖,背负了太多世俗的压力,也承受着教主的步步紧逼,江湖对他来说如同一个深遂的大染缸,请师兄提携提携他,让他学到师兄一招半式,以后在江湖上也多一种防身之术。”

师父哈哈笑道:“师妹还是那么咄咄逼人啊,行,师兄一定指点一二,给他些江湖经验,师妹尽管放心。”

张月儿扯过陈胡高:“还不谢谢师伯。”

师父阻止道:“下跪就不必了,磕头也取消,只要你不跟着你爹祸害江湖,我和师妹就安心了。”

陈胡高道:“晚辈一定谨遵师伯教诲。”

师父道:“行走江湖,没有一个好名字寸步难行。”

张月儿道:“师兄说的正是,师兄是这方面的高手,取名字的功力一个顶俩。”

师父道:“高儿既然脱离无极教和他爹,我看姓就不必留了,以免让江湖豪侠们耻笑。”

张月儿道:“难道叫胡高?”

师父道:“胡高太普通了,不易记牢,先前,他为一个馒头与无计弄了个头破血流,有点儿乱搞的风格,我看,就叫胡搞吧,简单易记,又有个性,同时也有一定的威慑性、破坏性,令人不寒而栗。”

张月儿拍手道:“师兄果然深谙真经之道,取名之功让人钦佩。”

师父笑道:“高儿,你觉得呢?”

陈胡高弯身抱拳道:“多谢师伯,这名字令我非常满意。”

后来,胡搞和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便成为江湖美谈,无数侠士津津乐道,当然,这是后话。目前的形势还是很危险,因为我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原本正在康复的身体,突然又有了种全身骨头要散架的感觉。

月儿师叔将我扶起来,语重心长道:“无计,成名是一项系统工程,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加上适当的炒作,师叔我明白你出名心切,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沉得住气,练好功夫,至于如何把你打造成江湖新派偶像侠客,我跟你师父得从长计议,做好系统完善的计划,才能推你到江湖一线大侠之列。”

师父插话道:“无计,为师看你跟胡搞年纪相仿,就结义为兄弟吧,以后,彼此行走江湖也有个照应。”

胡搞面露难色,他咕哝道:“师伯,晚辈只想跟月儿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不要什么江湖。”

张月儿道:“高儿,你师伯说得对,你跟无计结拜兄弟之后,对我们大有好处。这些年来,除了刺客追杀之外,困扰我们最多的就是无极教下属的狗仔帮的跟踪,他们总想试图抓住我们的把柄,以提高他们帮的知名度,对这种偷窥别人生活,侵犯别人隐私的行为,我们愤慨过、流泪过、反抗过,可又有什么用?前几日,他们竟然在山洞对面的山项上架起了望远镜,每日三班不间断的观察我们;还有上次,我们骑驴去集世吃肉夹馍,他们也骑了几头驴跟在身后,我们甩也甩不掉,只好使劲赶驴,最后不慎追尾,造成人驴一死三伤的重大事故,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说明,江湖狗仔帮是以挖掘别人隐秘生活为乐的无极下设组织,继承和发扬了‘无极’精神,较好的诠释了‘无聊、无趣、无耻’的真谛。你们结拜之后,对他们就产生了制约作用。”

胡搞道:“我明白了,来,无计,喝了这杯泉水,我们今后就是兄弟了。”

我接过碗,气冲山河道:“章无计今日与胡搞结拜为兄弟,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各当……”

6

结拜仪式过后,开始聊天拉呱活动。

我和胡搞刚刚拜了兄弟,需要沟通沟通感情,师叔张月儿与师父多年未见,他俩结了对子聊天。

师父说:“无计跟了我十年,他有强烈的成功欲,我这次出洞就是要让他成为一代名侠。”

师叔说:“无计初出江湖,得先办个证,现在江湖上比较时兴这个,没真的,假的也行。”

师父说:“办哪类的呢?我十年未涉足江湖,对江湖形势有些陌生。”

“就办个第十届‘梦想江湖’超级新人奖,或者武学协会一级武士结业证,总之要有些荣誉。”

师父道:“‘梦想江湖’还在举办?这个活动我以后带无计亲自参加,拿个奖应该没问题。一级武士是个敲门砖,办一个有好处。”

师叔道:“你有把握让无计在‘梦想江湖’中脱颖而出吗?如果有七八成把握,九月大会是个好机会。”

胡搞这时插嘴道:“师伯,我跟姑姑在路上听说有个活动比‘梦想江湖’更有影响力。

师叔道:“别瞎说,那个是‘超级女侠’,专门挑选女侠客,无计适合吗?”

胡搞拍了脑门子说:“对啊,那个活动虽然厉害,可惜男的不能参加。”

师叔突然想到什么,道:“师兄,我想起来了,听江湖中人说,近期最火爆的既不是‘梦想江湖’也并非‘超级女侠’,而是‘加油,棒男儿’。据说,上一届比赛的冠亚军已是江湖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是哪两位,我留心拜访。”师父忙问。

“第一名是人称玉面白狐的段誉,如雷贯耳吧!第二名据说是皇帝身边的人微服参赛,叫李联英。本来因为性别争议,江湖中人要求取消李联英的亚军头衔,后来听说,主办方考虑到他是皇室里的人而保留了他的名次,这个活动便闻名于天下。第二届将在十月开幕。”

“嗯。”师父似有所思,他盯了我一眼,看到我坚定的神情和仪表堂堂的外貌,颇为自信的说道,“这些活动,无计一定会摘得桂冠。那个一级武士也很重要,师妹知道在哪办呢,需要多少银子?”

师叔笑道:“师兄健忘了,你应该还记得‘无极教’下设了一个办证中心吧,专干假证的勾当,只要街头随便找找就能发现他们留下的联系方式。”

师父疑惑道:“确有此事,不过,此处人烟稀少,又身在山洞,怎有他们留下的痕迹?”

师叔道:“师兄的想法已经落后,如今的江湖竞争异常激烈,办证这项业务如果没有创新和怪招也不会生存至今。我们几个就在这附近找一找,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师父站起来说:“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分头找找。”

我们四人走出山洞口,因为内急,我快步走向一旁,在一草丛处停下,掏出尿器放闸,突然看到有一行字,我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已分开的三人走到我这边,在我尿过的地方,原本黑漆漆的石头被我冲洗后,现出一行用石笔写的字:办证,十字街头,暗号证办。

师叔笑道:“看,得来全不费功夫,连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们也留下了痕迹,倘若是被教中其他组织发现,我们很难活命。他们就这点好,各干各的活,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扰。”

师父说:“那今晚我们就换个山洞住,狡兔三窟,谅他们也找不着。”

回到山洞后师叔拿出一张黄皮纸,奋笔疾书,我们站在她身后观赏。不一会儿,师叔写完,交给师父道:“把这贴到各大BBS,很快就会有人关注。”

师父不解道:“BBS是什么东西?”

师叔道:“这是最近几年来时兴的东西,就是公众场所的意思,也有人称为布告栏,取自于‘BUBISHUO’的首字母组合——不必说——啥都不要说,把东西贴上去,后面就有人欣赏,不满意的就会捡起石头把布栏砸掉,江湖人称之砸砖;满意的人会写上‘顶’,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作盖楼。在这样的场合下,发表一些书面言论是哄抬的最佳途径。”

7

师父忍不住称赞道:“好!写得真好,有师妹这一评论,无计定当成为议论的焦点。看来,我也要写上一篇溢美之辞。”

师叔挥手道:“师兄万万不可,一来会引起无极教的追击,暴露自己的行踪,这样对无计也没有好处。二来,他日有人获知师父为徒儿作评,会影响到师兄的名誉,也让无计的出名大打折扣。最好的办法是请一些研究会里的老教授们,他们闲着无聊很乐意给年轻人写这些东西,价钱也不高,一两银子就能换到他们的字。”

师父道:“这没问题,我跟无计化缘时化到不少银子,他们打发叫化子,我们就把银子用来打发这些元老教授们,这样的生意很划算。只是,我已多日未走江湖,人缘方面还请师妹出面处理。”

师叔点头道:“好,就由我来找一些白大啊,青华啊,坐协、炉院等等这类专业机构的老家伙们写一写。”

师父问道:“这些组织闻所未闻啊,有没有权威性?”

师叔笑道:“物以类聚,这些都是很专业的单位,他们写出来的东西关注度会更高。”

师父又问:“他们会不会帮忙呢?”

师叔胸有成竹:“他们就吃这碗饭的,这些老人们,就喜欢这样提携年轻人,他们才会有成就感。”

“那有劳师妹了。”师父说道,看了我一眼又道,“无计还不谢谢你师叔。”

师叔拦道:“不必客气,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待无计一朝成名,统一江湖,灭了无极,我等方才安心啊。”

他们如此一说,胡搞在一旁露出凄然之色,毕竟,要铲除无极教对他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伤害。

一夜无语,各就各位,各睡其位。

第二天,师父与胡搞留下,他们在洞中切磋**肥臀功,月儿师叔引领我去拜见江湖大侠。我手里有些银子,便征求师叔是否要买些礼品携带。师叔带我来到集市重镇,人来人住的热闹劲令我心血沸腾,好多姑娘我头一次见,他们略施粉黛,看着真是舒服。在一家摆满货物的店外,师叔询问店主道:“老板,选几样礼品。”

店主坐在凳子上翻了白眼说:“所有东西都在这,要自己选,明白吗?知道什么是自选市场吧,选好了,过来付钱。”

师叔无奈,招呼我说:“无计,我们各选一样东西吧。”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道变化快。”

师叔说:“这叫附庸风雅,搞文化的都喜欢。”

我说:“那画才一两银子,是不是太寒碜了?”

师叔说:“礼轻情义重,赝品也是作品嘛。”

半路上,我很好奇的问师叔拿手的绝学是什么,无计很想得到师叔的指正。师叔微微一笑,闭而不答。

我又问:“师叔为何不理无计?”

师叔莞尔笑道:“是你师父让你讨要我的武功,对吧?”

我大惊道:“师叔怎么知晓?”

师叔说:“你师父视你为己出,我看得出来,在你身上,他花了不少心血,你可不要辜负他。”

我点点头。师叔突然抓住我,朝空飞跃起来,我惊叫道:“师叔放低些,我头晕。”

师叔笑道:“这招叫水仙乘着鲤鱼去。”

我赞道:“好轻功!”

师叔又空放十拳,对面的大树上显出十个手指头掐出的凹坑,呈心字形排列,师叔解释道:“这叫十爱掌。”

我不由钦佩师叔的功力非同寻常,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单凭这轻功和掌功,我师父就未必能赢得了她。师叔说:“假以时日,我会把这些武功传授于你,让你集大成而成就于江湖,也好继承我和你师父未完成的志向,树立一代大侠典范。”

“师叔尽管放心,无计定当遵记您的教诲,扶弱济贫,不枉大家的苦心。”

师叔说好,我们便安然着陆,落地时,因降落速度过快,滑翔了好几十米才停下来,脚下的鞋也因为摩擦起火,烧了一个大洞。我抬头一看,这是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居地,一所大山洞矗立在中央,巍峨而庄严。

师叔说道:“这就是江湖武学研究会名誉会长公孚深的寓所。话音刚落,我又被师叔施了一手水仙乘着鲤鱼去提到了屋顶。

我万分不解道:“都到了前辈的家,师叔为何又鬼鬼祟祟不走正门呢?”

师叔“嘘”了一声,凑近我耳朵小声说:“这些人很注重名誉,一般带礼品的都不能走正门,江湖上把这个称为‘走后门’。”

8

师叔拨开一片瓦,往屋里观察了好一会,对我说道:“只有公大师一人,我们下去罢。”

师叔拎着我跳到地上,转了一圈,在一扇小门前,师叔用力击了三拳,又轻叩门环,一白发老头打开门。我赶紧行大礼,师叔把我拦住道:“这个是仆人,又聋又哑,不必多此一举。”

我不解道:“堂堂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为何请一个残次之人看家护院呢。”

师叔道:“你还是江湖经验太少。实话告诉你,请这样的人有两大好处,对外,是解决了残疾人士的就业问题,能引起江湖中人对主人五体投地的拥护;对内,他不会让主人担心有什么秘密泄露,一举两得。”

仆人引领我们左拐右转,走深至一间比较隐蔽的小屋,伸手示意我们进去。师叔把礼品交到仆人手上,仆人摸了几把,鞠了一躬,样子看来似乎并不感激。

师叔推开门,一阵微风拂来,红漆桌上,一盏蜡烛摇曳着火光,旁边的椅子上,一名背影略显苍老的老者捧着什么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师叔扯了下我的衣服,我领意,走上前,行礼道:“公前辈好,晚辈章无计拜见。”师叔又紧了一把我的衣服,小声道:“喊老师。”我连忙改口,“公老师好。”

那老者半响才发出声音,一股苍劲的男低音传来:“请坐吧。”

我们分开而坐,老者突然转了过来,直视我们。稍倾,他道:“月儿很久没来看我了吧。”

师叔道:“是啊,公老师对月儿还未遗忘,月儿受宠若惊。”

老者笑道:“你找我肯定有事咯,否则又怎么记得老朽呢。”

师叔起身道:“老师笑话月儿了。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要请您老帮忙。”师叔示意我起身,接着说,“这是我师侄章无计,特地来拜见您老。”

刚一说拜见,老者便一拍桌子,刚才看的那本书“嗖”地飞过来,我觉得这书不过几两重,便用两根手指接住,然后有些得意的摇摇头,言下之意是,瞧我多轻松。老者冲我微笑一番,我读出他对我比较欣赏,我便故作谦虚道:“让老师见笑了。”

刚说完话,我就飞了起来,我以为师叔又施了她的看家本领,但师叔站在原地并未动弹,我心想这下坏了,中了老贼的奸计,还没想完,就重重摔倒在墙壁下。

老者摇摇头,轻声道:“功力太差……”

师叔此时打了圆场:“无计他初次行走江湖,失礼之处,您老千万别责怪。”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怎么会责怪一个年轻后辈呢。我知道你要我给他写评语,是不是?可他功力太差了,名不符实啊。”

师叔道:“就是因为实力不济才来寻求公老师您的提携啊,我想,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出人头地。”

这时,聋哑仆人进来,打了个手势,老者点点头。仆人出去后,老者站起来,从桌子上一角夹起毛笔,刷刷的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纸。他从前到后浏览了一遍,递给师叔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写了一个荐语,拿到BBS上发布吧。”

师叔抱拳作揖道:“多谢公老师,我们先行告退。”

我瘫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刚才那一跤摔得可不轻,师叔一把提起我飘出小屋。

我跟在师叔后面埋怨道:“这老家伙可真怪癖,出手还这么狠。”

师叔安慰道:“要成大事,受点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

我问道:“叫他前辈干嘛要改口喊老师呢。”

我说:“原来这样,怪不得刚才他看的那本书上写着请公老师指正呢。”

师叔问:“那是什么书?”

我答:“《内功决定成败》啊。”

9

一连几天,师叔施展她的乘飞轻功带着我拜访了多名江湖元老级人物,有武学顾问郝深守,有武术家协会总管事武异强,还有什么民间武学大师甄利亥等等。拜访他们所赠送的礼物耗费了我和师父辛苦赚得的所有银子,且已走到负债累累的地步,迫不得已,我跟师叔在外奔波,师父和胡搞便组成双班在街头乞讨些银子。

师叔把江湖大腭们写给我的评语每周一次张贴在BBS公告栏中,连续贴了一个月,每次又被街道管理员置顶在最上面,围观者众多。我偷偷混迹人群中观看过几次,他们对我比较陌生,一般都善意的提笔补上“顶”,“支持”,“围观”等词语,一时人气急升,可一走出BBS,又听不到人们议论我,进而,我就越来越忧郁,这样都没引起轰动,看来天不如人意啊。

师父他们每天卖命挣银子,我却成不了大器,那刻,死的心都有了。师叔见我每天哀声叹气,便开导我:“不要放弃,无计,我们还有很多办法。当初,师叔我就是教主请那些人帮我写评语贴在上面,大肆炒作,才有今天的我。虽然,你现在还未引起江湖上较大的轰动,但总有办法的,人与人不具可比性嘛。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你身边,想不出名都难。”

数月后,我依然没有达到“火爆”的程度,布告栏上的评语也都发了个尽,眼看,我就如昙花一现从江湖销声匿迹了。师父说:“这招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练成九阴真经一样会成为天下霸主。”

师叔说:“九阴真经分散在各大名人手里,其他几个都在无极教下,是断不会帮助无计的。”

师父叹声道:“当初起了个‘无计’,现在果真应验了无计啊。”

师叔突然醒悟道:“无计胜有计,置死地而后生,我们不如请江湖元老来批评无计吧,逆行倒施才会引起争论。”

师父说:“事到如今,只能一试。”

我插话道:“那以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师叔笑道:“怎么会呢,没有说好的,又哪有人说坏的,好的要有,坏的也要有,明天我就花些银子到江湖上有名的‘名人打造工作室’取经。”

这之后,师叔又忙着反向包装我,先是找了“江湖监督处”带头大哥写了封举报信,说我的那些推荐语都是伪造的;又找了江湖各派协调会总舵主梅体仁写了通稿,大意是章无计推荐语被人举报,江湖中人疑似为炒作;最后又请了不知名的几个侠客,对我的本人的样貌进行猜测,同时抨击我毫无武功,纯属江湖骗子,那些推荐我的人都是我的创作班底。

再之后,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我的名字,我这才觉得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是这么中听,这么的琅琅上口,烂熟于心。关于我的是是非非已经连续数周排在江湖大事件榜首,还有多家名帮大派驻各地办事处在BBS上联络我,请我谈谈对江湖的看法,对武林的建议,我一一给予回避,越这样,他们越疯狂,后来被他们一致认为我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准名人。

在师父师叔,包括胡搞的齐心协力下,本人略有了一些名气,从心底里我感谢他们,但师父说,这还远远不够,离称霸江湖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师叔也这样认为,她说,没有九阴真经的帮助,成了名也都是虚名,不稳固。我收回沾沾自喜的心情说,愿听从师父安排。

师父说要带我行走江湖,了解江湖的大事,长长江湖的经验,此山洞不宜长留,还有无极教尚未铲除,始终是个隐患,只有无计的翅膀硬了,打入到无极内部,才能不露痕迹的瓦解它。

师叔说:“高儿与我只想过平凡人的安静生活,目前只想隐居,不想被外人打扰,如若有机会我们再行相见。”

师父和我就在山洞中住了一晚,准备第二天一早与月儿师叔告别。半夜时,我起来撒尿,冷不丁一枝暗箭射到我胸口,我大喊“救命”,师父师叔纷纷过来救驾,一条黑影却不躲不闪的站在大家面前,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个刺客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