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蒙古奇兵

我向他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猪头的脑袋也探出来,“咦”了一声,“小六儿那孙子呢?”

我四周打量一番,见牛小跳就在铁门不远处趴着,却唯独不见小六的踪影,我大吃一惊,绕着水牢底下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小六的影子。这小子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失踪了。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毛三儿和猪头也下到水牢底,毛三儿直奔铁门而来,猪头又把大石头水草丛都找了一遍,小六蒸发了一样,我们再没办法找到他。

我回忆起小六的怪异举动,走到大石头前,石头上的壁画栩栩如生,跟刚才一模一样。我趴在大石头面前,野狼脚下黑云涌动,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小山民牛小跳不知什么时候站我身边,悄声说:“六老板被狼给吃了!”

我被他冒冒失失的话吓了一大跳,随口说:“少他娘的给老子胡说八道。”

牛小跳说:“你看呀,就在狼舌头上呢。”

我把手电光照过去,看到野狼垂下来的长舌上,还真趴着一个小人,看背影,依稀就是我们的小六同志。

我努力摇了摇头,紧张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鼻音。野狼舌头上的小人只是一个模糊轮廓,就是作壁画的时候金粉在上面多点了几点,本来是个平常的东西,我却越看越像小六趴在野狼舌头上。

我对牛小跳说:“你有几成把握这人是六老板?”

牛小跳呆头呆脑的瞪着我,转而面朝壁画,说:“我看就是,六老板本来好好的,就是被野狼给吃了。”

我胆子发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就一个念头,小六这小子一直贪生怕死,以后恐怕就不用怕了,真就死球了。

后来传来猪头的声音:“嘿,你们鬼鬼祟祟在哪儿嘀嘀咕咕什么,我们小六儿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指着壁画说:“小六被壁画给吃了,你过来看。”

猪头拨开我俩,毛三儿也终于研究完了铁门加入我们当中,猪头趴在壁画上,一对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他扭头很不相信的问我们:“他娘的你说这小人是小六儿?”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毛三儿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憋了句话出来,算是替我解了围,他说:“还真像小六。”

猪头大叫道:“像是像,可他娘的这是副画,画儿能吃人吗?”

我把他们离开后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猪头听得大呼小叫,毛三儿一脸伤疤,看不出表情,他听后说了一句话:“小六恐怕是折这里了。”

我瞪着野狼垂老长的舌头,和铁门上面目诡异的老翁,心里涌起一阵恐惧,这活脱脱就是一副野狼吃人图,难道壁画真能吃活人?

毛三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吧,路是自己选的,这是一条不归路。最后我们谁能活着,谁也说不清楚。”

他转而指了指铁门,猪头哭丧着脸掏出两根粗铁钩插进箍尾金鱼锁中。猪头体肥身阔,一双手骨骼奇粗,手指比常人大了接近一倍,开锁的时候却显得特别灵巧。他手指轻轻晃动,不时倾耳细听,一张阔脸涨成猪肝色。

毛三儿比猪头还紧张,猪头捅了十来分钟,脸色说不出有多难看,毛三儿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弄开?”

猪头抽出铁钩,郁闷的说:“没法子了,这锁太奇怪了,你捅一下这个锁芯,其它锁芯簧片跟着动,根本没法子开,果然是把传世古锁。”

毛三儿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削了猪头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把锁都开不了。”

猪头闷闷的也不敢接腔,一屁股坐在淤泥里,地上的淤泥还很稀,一下子溅了我一裤腿都是。

毛三儿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不行,这锁一定得弄开,古怪都在铁门里,弄开它所有秘密都引刃而解了。”

毛三儿指着猪头鼻子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别的法子,你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

猪头郁闷的摇摇头,毛三儿道:“好,锁开不了,咱们就用炸药来炸,我总得把它给弄开。”

毛三儿把背包给卸下来,掏出两捆炸药,给我牛小跳一人一份,猪头还呆坐在泥巴里,被毛三儿好一通大骂。猪头磕磕巴巴起来卸下炸药,豆大眼泪连珠线一样往下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猪头这样的人哭,猪头边掏炸药边哭诉:“我的六儿就这么没了,以后在道上还混个啥呀,老九路双神偷去了一个,还双个屁呀。”

毛三儿恼怒喝道:“你他娘的哭个屁啊,给老子像爷们点儿。”

猪头一向对毛三儿言听计从,被他一吼,只能拼命摸着眼泪。小六同我们一路历经生死,我对他莫名其妙的死去,心里也很难过,更觉得胖子这人虽然一向以欺负小六为乐,到头来还是他最关心小六,着实觉得此人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好一阵感动。

铁门周边全是淤泥,我们铲掉黑泥巴,露出下面结实的泥土,又朝下挖了好两米多深,泥土下面露出大块黝黑的金属。我心想,这下完了,泥土岩石下面全都是浇筑的金属,这下连炸弹都没办法了。

毛三儿也傻了眼,他又选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开挖,挖到同样深度,下面也露出黝黑如炭一样的的金属出来。水牢底下竟然全部浇筑了这种奇怪的金属,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蒙古人当年绝不是为了造墓那么简单。

毛三儿蠕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牢里变得异常的安静,我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恍惚听到铁门底下传来沙沙摩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扣铁门,这一发现吓了我一跳。

毛三儿显然也听到声音,他用铁铲敲了敲铁门,铁门背后的声音对毛三儿的敲击不管不顾,兀自在哪儿抓来抓去,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

我和猪头对望一眼,猪头一张胖脸,也吓的苍白如纸。牛小跳跟看大戏似的瞪着铁门,还蹲在边沿上去看,眼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那挣扎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我的心扑通直跳,毛三儿把铁铲在铁门上用力拍打两下,金属相击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而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头皮都快炸了。

凭我的想象力,根本没办法弄明白,世界上竟然有这等奇事。

毛三儿脸色也无比难看,以毛三儿的精明,他可能也听到铁门背后传来的声音,他蹲下来,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了片刻,就皱起眉头。

猪头嚷道:“坏了,难道小六儿自己溜进铁门里去了?”随即又拍脑袋,“不可能啊,小六儿那三脚猫开锁功夫,猪爷都捅不开的锁,他小子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毛三儿焦躁起来,抡起铁铲就砸箍尾金鱼铜锁,直砸得火星飞射,铜锁和门环连边儿都没掉下来一块儿,这个办法看来行不通。

我们陷入僵局,不知不觉中,水牢底下的水淹到我的脚踝,我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就看到前面水坑的水已经涨老深了。水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片刻功夫,铁门又重新被淹进水下,铁门下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毛三儿说:“不行了,看来铁门我们是弄不开了,得赶紧出去,否则得被淹死在水牢里面。”

猪头围着铁门上蹿下跳,嚷嚷着:“不行——不能走——我觉得小六儿真在里面,再不救他这小子就完了。”

毛三儿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儿脑子,要是能弄开铁门,我们能不救他。都死一个了,你想大伙儿跟他一块儿陪葬啊?”

水牢的水上涨得奇快,我们爬上岸的时候,水位已经涨到四五米深了,水下面又是茫茫一片,我已经看不到铁门和铁门对面的大石头。趴在水岸边上,我脑子里反复在思索着,小六儿到底是被壁画中的野狼给吃了,还是偷偷开了箍尾金鱼铜锁进了铁门,这两个可能性我都没证据证实。但是小六已经死了,肯定是事实。

想到小六跟我处的不长的这几天,此人虽然满腹心机,人却还不坏,他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告诉别人他是怎么死的,心中便一阵难过。

毛三儿坐我边上,正抽着烟,他突然跟我说:“老赵,你在水底下找了好多遍了,有没有发现国军掉的箱子?”

我光顾着找小六,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以我们当时的搜查力度,箱子那么大的东西,水底下要是有,铁定能被我们找到,便摇了摇头。

毛三儿嘀咕着:“难道真被水给冲下去了,还是被小日本拿走了?”

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至于是哪一种,除非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讨论陷入僵局,毛三儿烟瘾越来越大,一根烟片刻功夫就抽完。猪头冒冒失失的跑过来说:“老大,咱们是不是要炸开水牢了?”

毛三儿气不打一处来,冲猪头吼道:“炸炸炸,炸你娘个腿子炸,你瞎啊,没瞧见水牢很不正常吗。”

胖子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敢冲他大哥发作,只能站在一边儿,脸胀得通红大气不敢出。

毛三儿吐了口气冷静下来说:“现在看来,国民党当年没弄开铁门,肯定有原因,水牢进出水都奇怪得很,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只怕水牢都未必是国民党弄出来的东西。不过国民党进过蒙古古墓,说明入口不止是铁门,还有可能是栈道。咱们只有冒一次大险了。”

我心下好奇,就问毛三儿,“你怎么知道国民党进过蒙古墓?”

毛三儿看了我一眼,说:“就你老赵精明,这里面的很多秘密,都是我从黑室基地里翻出来的,错不了。”

我点点头,毛三儿从背上卸下来一把老式步枪递给我,又给了一把猪头,说:“我在上面找半天弄到的,就这两把还能击发,进了栈道凶多吉少,有家伙在手里安心。”

对当兵的来说,枪就是主心骨,我把那把中正式步枪比划了一下,枪是老了点儿,结构还保存完好,只表面有一层锈,枪栓拉起来啪啪的响。毛三儿递给我一袋子子弹,让我挂在腰上。

我们淌水到下游,发现下游的水比我们前一趟来并没有深多少,一水牢的水可能是通过地下给排了出去。这水牢果然是有门道。

我们又回到断崖边上,栈道下面深不可测,四周静得可怕,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从深渊下吹上来的寒风,吹得人筋骨都觉得凉。

毛三儿打头跨上栈道,那栈道宽不过半米,走上去心里悬得很,脚下一个打滑就得去见阎王爷了。我们面贴绝壁,脚下都是虚的,只觉得阵阵冷风从深渊里吹上来,栈道下面就跟真是地狱一般。

栈道面上的木板腐朽得厉害,有不少已经烂出孔,一脚踩上去发出衰弱的吱吱声,听得人心里害怕。毛三儿一人打头举着手电筒,我们跟着光走,走了很久才发现这条栈道比我们想象中要长了好多倍,我们就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栈道怎么说也有一两公里,这一发现让我很是吃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悬崖下面没征兆的起了一层浓雾,白雾很快飘上栈道,把我们的视线全挡住了,手电筒也只能照到两三米外的东西。这一突发状况无疑让局面雪上加霜,我们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猪头从失去小六的悲痛中有所缓解,一路又是臭贫不断,被毛三儿骂了也敢反驳两句。

我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就差趴下了。毛三儿厉声喝骂我们,不容我们有丝毫懈怠,猪头耷拉着脑袋走我前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的精神非常疲乏,人悬在悬崖绝壁上,还能困得两只眼皮打架,要不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毅力撑着双脚,人恐怕就得跌下去。

我依稀感觉到黑暗变得淡了许多,抬头向上望去,看到很高的地方有大片长在绝壁上的歪脖子松树连成了一片,像一大块斑点粘在灰黑色绝壁上,再往上就是淡淡的灰白色,混沌一样罩在头上。

我很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了,地底下那会有这等风光,就听到毛三儿的声音:“哎呀,这里是通向山外的山口。”

我经毛三儿一提醒,精神顿时就提上来了,最高处那灰白色的一大片原来就是山外的天空,我不知道是在黑暗中呆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对那片混沌心生向往,一下子高兴起来。

也许是我们距离山口太远的远古,天外透进来的光依旧没办法照亮深渊里的黑暗,只能让黑暗稍稍变得淡一些,就算这一点稀薄的光亮,也让我们对前面的路产生希望,精神都好了起来。

猪头突然没任何征兆的大叫一声:“我的老天,老子是不是撞鬼了。”

我刚准备调侃猪头两句,看到悬崖下的景象,眼珠顿时也要爆出来。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甩了两下脑袋再看一点没错,才确信眼前的东西真他娘是真的。

悬崖深渊里赫然显出一座飞龙画栋气势磅礴的宫殿。那宫殿掩映在雪白翻滚的雾气当中,只露出一部分朱漆雕梁,宫殿一大部分还埋在云雾下面,但那飞檐宝顶的气势,也足以把我们吓尿。

我扭头去叫毛三儿,毛三儿隔着猪头冲我喊:“别打岔,老子正懵着呢,这地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我热血冲脑,几乎有一种飞身跳进云端一探究竟的冲动,只觉得眼前一幕,拼劲我十辈子想象力,都难以描绘出来,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它偏偏就横在我面前。

我心里各种念头都有,没有一点能解释眼前的怪事,我们停在栈道半路上,无意中我听到牛小跳嘀咕了一声。我当时没细想,醒过身来那句话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这小子说的是“仙宫”!

毛三儿问我:“老赵,咱们刚走过来的时候,你发现白雾里有这东西?”

毛三儿这还真把我问住了,当时栈道都淹在浓雾里,我两只眼皮打架,觉得我的世界除了浓雾还是浓雾,打心眼没空管栈道下面的光景,那里知道这座云雾掩映的天宫宝殿是从哪里来的。

猪头和牛小跳都是一问三不知,我对牛小跳起了疑心,栈道狭窄,我也不会回头去逼问他,心底却加了十二分防范。这小山民端端是鬼的很,恐怕对于蒙古墓,他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呢。

那云端仙宫在浓雾之中久久不散,就像真是临空建在深渊当中,云气将它裹成一团,说不出的气势恢宏,真犹如九天之外的仙家宫殿。

我看得入了神,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给打断,抬头就发现十多米高的松枝上倒挂着一只野猴子。更滑稽的是,那野猴子头上还罩着一顶网兜钢盔,那种钢盔我认识,就是小日本的头盔。

野猴子冲我们龇牙咧嘴比着手势,大有恐吓之意,猪头单手抓着绝壁上的石头缝隙,一只手比划着砍人的架势想吓猴子,却没想到把猴子给惹火了。那野猴子目露凶光,从松树上跳将下来,直奔猪头而去,猪头见猴子来势凶猛,眼下进退不能,他再肥的胆儿也吓尿了,大叫一声:“猪爷小命休矣!”

那猴子电闪火石之间,已经冲到猪头面前,巨大的惯性把猪头撞得脚下一滑人就滚下了栈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伸手去拉猪头,一把拽住他一只胳膊,猪头另一只手情急之下扒着栈道下三角形支撑架,好歹把身体稳住。我喘了口气,刚才那一秒钟不到,我和猪头已经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猪头冲我一笑,“老赵,救命之恩不言谢。”

野猴子冲下栈道就没影儿了,事发突然,我也没空管它去了哪里,按我的推测,这厮八成是抱着跟猪头拼命的架势,直接冲下深渊去了。

猪头胖的过分,我和毛三儿一起搭手都拉不动他,这小子自诩一颗肥胆,挂在栈道下面也被吓得瑟瑟发抖,脸跟猪肝似的。

毛三儿没辙了,对猪头说:“谁让你小子吃这么肥,反正老子是没办法了,你自己慢慢朝上挪,挪上来了就是你造化,挪不上来你他妈死球算了。”

猪头哭丧个脸,伸长胳膊扣进栈道里头,一双脚跟划水似乱踢,爬了半天都没法子上来,猪头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猪爷这回要归位了。”他脸一黑,身体突然往下一坠,我还没反应过来也跟着他滚下栈道,我心里发紧,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本能的死抓着猪头,一阵风似的被拖进一座狭窄的山洞。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上是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已经掉了不止一层皮了。我在野战训练中久经考验,这番摔打勉强还能扛住,可是这黑漆漆的环境却让我非常紧张,我始终弄不明白没滚下深渊怎么反倒进山洞了。

我隐约听到吱吱嗷嗷的叫声,不由的一惊,原来那只猴子也掉山洞里来了。我半边骨头还是木的,咬着牙摸出手电筒,野猴子就在我侧面方向,我拿手电光一照,那猴子张开獠牙正冲我挤眉弄眼嗷嗷乱叫。

我心说好你个畜生,老子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凶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从靴子刀鞘里抽出匕首,在皮靴上反复擦拭两下,霍的举起来对猴子比划。那野猴子挥舞双爪也冲我发威,没一点儿怕的意思。

我活动开筋骨,跳起来直扑向野猴子,那野猴子不知是没见过世面不认识刀,还是太过凶悍,竟然不躲不藏,用双爪来迎我的匕首。

我扑上前去,一脚把猴子踹飞,那猴子在地上骨碌打了个滚儿又翻身起来,跳上洞里垂下来的一片枯藤上,继续朝我龇牙咧嘴扮鬼脸。

我渐渐被激起了怒火,提着匕首就要再上,心说今天制不住你,枉费老子当兵多年,一身野战格斗技术都练着吃屎呢。

那猴子上蹿下跳的,突然从枯藤里摸出一只手枪出来,这厮握着枪管上下挥舞着吓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看那枪是小日本造的王八盒子,学名南部十四式,看来枯藤后面可能有日本人尸体。

我又朝前走一步,野猴子灵光突显,居然把王八盒子倒了过来,用枪口对着我,爪子按在枪机上,把我吓了好一大跳。

我退后两步,野猴子往枯藤里一钻,发出一声惨叫,眨眼功夫就没影儿了。我听野猴子叫的凄厉,顿觉枯藤后面有蹊跷,跑过去拨开枯藤,就发现后面有一个不大的洞口,那口子里涌出一股冷气,冻得我直发抖。

我正奇怪着,搞不明白这普普通通的洞口,怎么会这么冷,跟开了空调似的飕飕的直吹冷气,而那野猴子钻进山洞怎么叫的这么凄厉,山洞里必定有古怪。我拿手电筒照进洞里,里面黑漆漆的,都是板结的干土,连一片草叶都没有。

我想钻进去看看,又想起猪头还没影子呢,我被他拖进山洞,这厮自己倒失踪了,这个情况很怪异。我又扭头朝我躺的地方照了一遍,这座山洞并不大,一眼就能看个彻彻底底不落一点,除了对面一片藤蔓,再没别的东西。

我琢磨着别是藏藤蔓后面去了,扭头正欲走过去看看,就听到身后山洞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响,像是什么东西敲打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忙扭头回去看,手电光赫然照到山洞深处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我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山洞外跑,却发现一双腿怎么也挪不动分毫,我浑身抖如筛糠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老子今天难道要挂在这里?”

我被定在原地,怎么都挣不动,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急得一头一身都是汗,连扭头都扭不了,满脑子都是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山洞里“咯咯咯”声越来越响,我暗叫不好,那血淋淋的大嘴难不成要出来吃老子了。

我脚不能动,双手还能自由活动,便把手扭到后面上下劈砍,让那血盆大口离我远点。劈了两下,我好像被人从前面推了一把,人就滚进山洞,在洞里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着,大洞小洞的绕,山洞里都是固化板结的山壁,磕得我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手脚简直要断掉。

我被拖到山洞深处,那拖我的东西悄然不见了。好在我拼死抱着手电筒,那手电筒的质量端的不坏,这么磕碰起来还能用。我打亮手电,手上脸上全他妈是血,身上衣服破了十之六七,到处都是窟窿,说不出有多窘迫。

我环顾四周,发现前面是一处断崖,断崖与地面落差有二十多米,断崖下是一片有好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空地上长了一棵极其庞大的树,那树盘根错节,光是树冠就把空地给罩了起来,看那大树树冠亭亭如盖,倒是很像榕树。

我瘫坐在地,全身要散架似的,身上擦伤面很大,要不是这些年高强度军事训练锻炼出来的一身好筋骨,肯定就挂了。我试图用对讲机联络毛三儿猪头他们,发现搜寻不到附近电台,只能作罢。

四周庞大的黑暗让人绝望,我琢磨着得从悬崖上下去,我总觉得拖我进来的东西还在附近,再被它拖来拖去老子就得玩完了。那绝壁上爬了不少藤蔓,还绝错落长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小树。我以藤蔓和树干借力,很快下到断崖底下,大榕树的树冠就在不远处了。

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样张开,从几十米高的树枝上垂下的气生根倒插进地下与枝干交叉在一起,形成稠密的丛林。树冠里静悄悄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我的脚步声。没任何征兆的,我又听到“咯咯——咯咯——”的怪声,像是有人在深夜里锯木头,我心里一沉,暗道好你这怪物,当老子好欺负啊,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一肚子气全憋到胸口了,把中正式步枪端在手上,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找过去,心里打定了主意,看到那东西二话不说,先给它来两枪再说。

那“咯咯——咯咯——”的声音听起来就在耳边,找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我穿过密布交杂的气生根屏障,找了大半个小时,那玩意他娘的还在那儿“咯咯咯——”。我所有的耐性都转为一腔怒火,心中的恐惧感一扫而光,只想早点找到那怪物,给他先喂几颗子弹。

穿过一重屏障,我忽然听到吱吱叫声,循声找去,发现野猴子正以倒挂金钟的姿势挂在我头顶四五米高的树枝上。那家伙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朝我吱呀咧嘴摆凶相,还拿松果子掷我。

那厮扔了十来个,恼了,忽然指了指我身后。我知野猴子狡诈,那里肯上它的当,反手端起中正式步枪,拉枪栓子弹进膛正待射击,突然有个异常沉重的东西砸我身上,差点将我压趴下来。

野猴子拍手哈哈怪笑,就看到一双手顺着我的脖子滑了下来,吓我好大一跳,我本能反应把背一弓,一个立马跌把背上那人摔于身下。看清楚那人模样,吓出我一身冷汗,那人居然是一具穿着古代铠甲的尸体。

我看那尸体一身鳞片皮甲,长的人高马大,身上瘪瘪的,就剩一层皮粘着了,腰上挂一把揽月腰刀,头戴圆檐八角铁盔,看着很有气派。我历史知识十分有限,对蒙古人了解不多,不过猜它是蒙古兵应该没错。只是奇怪这货怎么悄无声息爬我身上去了,我抬头朝上往,树冠里枝干交错在一起,密得像张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暗骂一声,真他娘的见鬼,要不是老子胆子大,这蒙古尸能活生生把人吓死。

野猴子又上蹿下跳朝我龇牙咧嘴,我被吵烦了,端起步枪瞄准猴子,野猴子脸色大变,吓得朝树枝上一跳窜进叶子里面就不见了。

我暗暗得意,正待收枪,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似的,我心说不好,拔腿就朝前跑。

地上枯叶杂草树根什么玩意都有,跑起来十分不便,再加上手电光作用下,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像鬼怪,我又纵又跳,只觉得那股寒气粘在我身上一样,我怎么跑都摆脱不了它。我越跑越怕,一贯自诩胆子大,这下也麻了,我瞧瞧扭头向后看,赫然看我肩膀上露出一张苍白带血的怪脸,吓得我大叫一声,几乎就要瘫在地上。

难怪老子越跑越慢,原来背上还背了个玩意,我这下吓得不轻,再耍一招立马跌,背上的尸体却怎么都甩不出去,却在后面把我抱得越发紧实了。我暗暗吃惊,这一路上遇到怪事无数,他娘的还没见过这么蹊跷的,难道尸体自己活了?

我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涌了出来,野猴子惊吓的脸色突然定格,我恍惚明白过来,猴子不是被我的枪吓跑的,它是看到我身后的东西。我吓了一身冷汗,脚下却没停着,一路飞奔得我气喘吁吁,背上的东西却越压越重。

我知道不能再跑了,这么跑下去得把我活活累死。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就地一个打滚滚出老远,我背上那股压迫感顿时消失不见。

我拿手电筒去照我刚才滚过的地方,发现地上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蒙古兵尸体,那尸体皮肉饱满,脸色青白,没有脱水干化的现象,像是新死不久。

我猜不透尸体怎么又无声无息爬我身上去了,更可怕的是,我怎么甩都甩不脱它,太他妈活见鬼了。

那尸体距我七八米远,我正待走过去瞧瞧,就听到“咯咯——”的声音自它身上传来,那尸体竟然翻身坐了起来,一双死白死白的眼珠子瞪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我心里怕的要命,现在唯一能给我壮胆的,也就手里这杆烂步枪了,可老子又琢磨着没听过用枪镇尸的说法啊。

我们一人一尸就这么对峙着,尸体身上的怪声越来越响,它突然僵着身子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我缓缓走过来。没错,它真的是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过来的,我的心脏跳的跟擂鼓似的,捏了一手心的汗水,不知道是该开枪呢,还是赶紧开溜。

我纠结得要命,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你这个笨蛋,他娘的赶紧开枪打啊,管他是人是鬼,先让它吃两颗花生米瞧瞧。”

我听那人声音很熟悉,居然是猪头那厮,心里顿时一喜,抬手连开两枪,枪枪爆头,把那蒙古尸的脸都打烂了。那尸体只是受子弹暴击力微微晃了两下,速度没有丝毫减慢,我心里顿时慌了,不知下面该如何是好。

猪头在后面大叫:“老赵,你他娘的傻站着干嘛,快跑啊!”

被猪头一提醒,我顿时醒过神来,撒丫子扭头就往榕树中心位置跑,边跑边往后看,发现那蒙古尸直愣愣的跑的飞快,竟然死撵着我不放。

我跑得心惊肉跳,蒙古尸穿过气生根长树枝结成的一道道屏障,遇缝钻缝,逢坎跳坎,竟然来去如风,背后那“咯咯——”的声音,犹如老旧的木门咬着门轴吱吱呀呀的响,每一声都敲在我心坎上,我跑得满头大汗,也没顾得上找猪头在什么位置。

猪头又大叫:“老赵,你小子别跑傻了,赶紧上树,僵尸上不了树呀。”

我被蒙古尸撵得慌了神,当下二话不说,看到前面有一群许多气生根挤在一起生长的树干,那树干又粗又壮,像很多大汉抱在一起,我不假思索,搂着一棵树干就往上爬。

树皮乌青光滑,辛亏我基本功过硬,滋溜溜就爬了十多米高,我坐在树杈上往下望,蒙古尸已经跑没影儿了。

这时对面射过来一束手电光,猪头骑在树干上,扛着中正式步枪,枪栓被他拉得啪啪直响。这厮正得意洋洋的大叫:“老赵,猪爷正打算过把枪瘾,这蒙古尸胆儿小,眨眼功夫就跑了,真他娘的没意思。”

我一颗心算是落定了,吐了口气骂道:“你小子少说风凉话,等你被蒙古尸撵着跑就有你好受的。”

猪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响,像有很多虫子爬过来,我心里一阵紧张,暗想树冠里面不会还有别的奇怪东西吧。

猪头说:“老子在洞里被拖来拖去的,身上磕了不下十八个窟窿,得好好休息休息,老赵,你先给猪爷放个哨,回头我换你。”

猪头怎么从洞里消失一直是我心头一个大疑问,我问猪头说:“你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把你拖走的?”

猪头破口大骂:“他娘个叉的,老子跟撞鬼似的,啥都没碰上,人就在洞里滚来滚去,眨眼功夫就不知道到去哪儿了,真是邪乎,太邪了。”

猪头的说法印证了我的感觉,我实在分辨不出拖我进来的东西,只觉得背后一凉,就跟被风刮了进来似的,人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一个骨碌就滚了出来。我又觉得我们的说法都错了。说我是被风刮的也勉强说的过去,可猪头这么胖的人,也能刮得跟陀螺似的,那得多大的风啊。

猪头做决定从不跟人商量,他自己潇洒打起瞌睡,让我给他守夜。我上下眼皮打架,实在困得厉害,朦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一团黑影顺着树干往下爬,最后停在猪头头上,这一发现顿时把我惊醒,什么睡意都没了。

我的手电光正对着猪头,这厮睡相十分难看,口水都滴到肚皮上了,鼾声大得吓人。那团黑影似乎坐在猪头肩膀上,两条腿垂到他胸前。由于猪头藏身的位置比较隐蔽,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部分,往上一部分都被树叶挡住了,我看不清楚骑在猪头头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注意到黑影在他身上一动一动,这厮兀自昏睡不醒,我怕冒然叫醒猪头会惊扰黑影,反而害了猪头性命,只能瞪着这厮干着急。

我对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做了千百种假设,最不靠谱的一种就是蒙古尸能爬树,它一时找不到我,看猪头体态肥硕,目标显眼,就奔着猪头直去,打算把对我的一腔愤怒全发泄在猪头身上,那我就罪过大了。

这蒙古尸来去如风,是我闻所未闻的一种奇怪僵尸,想此物要咬起人来,只怕两口人就没命,我心里很是紧张。现如今无计可施,我只能端着老步枪瞄准那黑影,手电光照得树影里漏光斑点满天飞,我根本没办法精确黑影的核心位置,心里很是烦躁。

我心里紧张万分,就在这当儿,我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咯咯——”的声音。这一声怪响无异于晴天霹雳,差点把我吓跌下树去,我扭头朝上一看,就看到上面树枝上趴着一具蒙古尸,那怪尸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

我吓的寒毛倒竖,脑子里蹦出一个疑问,我上面的是蒙古尸,那骑猪头头上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盯着蒙古尸的大胖脸,长枪架在树杈上,也不敢再对着它,心里转了百二十道弯儿,那蒙古尸一双死白眼直勾勾看着我,瞪得我心里发毛。它就这么趴在树枝上一动不动,我寻思着这厮硬干干不死我,不会想用眼神杀死我吧。

我跟那蒙古尸大眼瞪小眼,突然发现蒙古尸的皮甲上,居然有三个弹孔,这一发现不禁让我头皮发麻起来。我的两颗子弹精确无比的射烂了蒙古尸的脸,那铠甲上的三个弹孔又是谁打的?

我先想到猪头,又觉得不可能,榕树冠虽大,猪头开枪的声音,我肯定能听到,摆明了三个弹孔不是我们这拨人的杰作。我琢磨着,有据可查进过黑室的人,就是国民党、日军特务和牛小跳他爷爷牛大贵了,牛大贵一介农夫,自然不会使枪,这么一说,蒙古尸身上的弹孔多半是国民党或小日本打的。

这一发现不但让我震惊,更让我高兴,我们歪打正着无意中走对了去蒙古墓的路线。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闪电过了一遍,我琢磨着不能干等下去,得想办法脱身。跟这僵尸干耗,迟早要被它吓死。

我拼命给自己打气,半边身体滑出树杈,眼睛牢牢盯住蒙古尸不放,想先溜下去再说,等我和猪头会合有人照应,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无措。那蒙古尸毫无预兆的突然抖动了一下,我吓的整个人甩下树杈,我本能的伸手抱住树干,不至于这么掉下去摔死。

蒙古尸抖了一下就停不下来,跟抽风似的,顶上树枝被它撞得上下乱晃,树叶跟着掉下来不少。我看那僵尸情况诡异,而我又挂在半空进退不能,心中抱着溜之大吉的想法,又不敢再刺激蒙古尸,着实头大得很。

那蒙古尸突然停下来望着我,我跟它目光一接触,急忙避开。蒙古尸突然张开嘴,我看到一条长达半米的舌头从空中飞泻而下朝我直扑过来,我吓得屁滚尿流,急忙顺着树干往下滑,三下两下爬到树脚下再看那蒙古尸,却看它口唇紧闭,一点事儿没有。

我的手电筒还落在树杈上,手电光把那蒙古尸一张烂脸照得异常血腥,我逃下来后想起刚才一幕,忍不住犯恶心,趴在树脚下呕吐。吐了不少酸水,我又跑到猪头那棵树脚下,猪头兀自呼呼大睡,我真有杀了他的心。

我心想着,不能再管他头上的东西了,再不叫醒他,他肯定得死在树上,便大喝一声:“猪头,你他娘的给老子醒醒,蒙古尸来了。”

猪头跟做噩梦似的打了个哆嗦,看我在树脚下,急忙滑下来。我站树脚下看不到枝叶后面猪头的情况,他下到我面前,我惊异道:“你没发现自己不对劲?”

猪头摇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说:“刚才有个人骑你脖子上你没发现?”

猪头吞了口口水骂道:“我操,老赵你开玩笑吧,这是要吓死人啊。老子说下来就下来了,脖子上哪有什么东西?”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指着我刚才呆的那棵树,说:“蒙古尸上树去了,老子差点被它生吞了,它那舌头伸出来得有这么长!”我比划给猪头看,猪头朝我那棵树望去,突然说:“老赵你他娘的开玩笑吧,树杈上哪有什么蒙古尸,僵尸能爬树,我看你是丰都城拉二胡鬼扯哟。”

我心说坏了,望向树杈,却忍不住大吃一惊,那棵垂地倒长的树根枝干上,竟然是空的,只有我的手电筒还挂在树杈上孤零零的放着光。

蒙古僵尸去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