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战九品武者

立春时节仍旧呼啸不断的北风让夜色中的这些人不知不觉的拉紧了衣裳,有的公子哥更是极为享受的让人搬来了炭炉,这份享只是,老周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他低估了眼前这名高大山贼头领的身手。

几乎是老周动手的同时,他面前的钱如意也动了。只是一个横移,老周的进攻就落到了空出,反倒是被钱如意伸出双手,扣住了喉咙。

钱如意当初虽是市井无赖,但是为了生存下去,他可没有少磨练自己的身手。后来上了鸡鸣山,侥幸救了一名江湖高手,他更是频频向那人请教。

因为失忆加上报恩,那人倒是也没有藏私,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只不过钱如意早就过了习武的年龄,而且根骨奇差,虽然练了差不多十年,却也未能练成一名高手。

不过,他的身手的确提高了不少,也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有了九品的武道修为。

单论江湖人的话,九品武道修为那是垫底的家伙,江湖上称这种人为下三流,算不上什么光彩。

只是,钱如意此时面对的人可不是江湖中的武夫,而是一名只懂得搏命的普通老卒,两相比较,老周自然是不堪一击。

擒敌不成反被制,老周近乎绝望。

他古井不波的双眼终于露出了其他神色。他拼命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六十多名村民,双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惭愧。

他这一生,虽然可以说是碌碌无为,但也有让他自己自豪的地方,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然而,现在他说过的话却做不到了,他不能带着自己身后的这群人去中原了,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惨然,慌张,惶恐,绝望。

老周被擒,他身后的一众村民更是看不到一丁点的生机,倒是林恒眼中露出了不甘的神色,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有什么用了。

“放开他!”

压抑的氛围中突然传出了一声轻而坚定的话语,所有人都循声望去,想要看看这个时候谁还有胆子出声救人。

在如此多人的注视中,丁牧童再次开口,“放了他!”

他迈步向着钱如意走去,稚嫩的面孔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种只有饿狼才有的的狂暴之色。

钱如意一时间竟然被丁牧童给吓了一跳,当他意识到眼前说话的人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自嘲,这胆子真是越活越小了。

“你说什么?”钱如意哂然一笑,盯着丁牧童的双眼中精芒四射。

“放了他!”

依旧是三个字,轻而有力,让人听了会生出一种照做的冲动。

只是,钱如意出道可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会被眼前的孩子给吓到?他颇觉有趣的望着眼前的孩子,语气玩味,“我要是说不呢?”

丁牧童没有说话,他左手中的木剑缓缓举起,右手同时握住了木剑的剑柄,神色执拗而认真。

小小的身影让人看上去很有些可笑,只是,此时没有人会笑。

眼前的这个孩子做出这样的动作,说着这样的话,在一群成年人未能做出自己该做事情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这份担当简直让人惊叹。

看着丁牧童,林恒突然就有些惭愧,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群村民,所有人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原本该有的恐惧在这个时候散去了不少。

钱如意还真就出人意料的放下了老周。

“啪啪啪!”

他双手一阵轻拍,对老周不管不顾,只是走向了丁牧童,像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宝,“好小子,你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敢在鸡鸣山中这样和我说话的人,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丁牧童对自己面前的钱如意视而不见,他只是快步跑向瘸子老周,“周爷爷,您没事吧!”

老周看着这因为自己的坚持才得救了的小家伙,心中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感动。在整个村子所有人都被吓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只有他为了自己能够向凶悍的山贼举起自己那没有一点攻击力的武器,只有他敢毫不考虑后果的的就让山贼放了他。

瘸子老周,老泪纵横。

钱如意被晾在了一边,却并没有为此动怒。他毫不生气的走向老周和丁牧童,由衷的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老伯,你不错,你孙子也不错,真是虎爷无犬孙!”

老周脸上遍布的皱纹像是春风化雪一般化了开来,眼中浑浊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他很欣慰。

倒是丁牧童对钱如意颇有敌意,钱如意一靠近老周,丁牧童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刺猬,刹那间变得攻击力十足。

钱如意见状爽快一笑,他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老伯,你动手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我刚想说让你们随我上山,到在下的寨子里休整一下再行出发前往中原,你就动起了手。这还真是个误会,您看看您这孙子,剑拔弩张的,算怎么一回事?”

老周闻言疑惑的望向钱如意,有些不明所以。

钱如意哈哈一下,恍然大悟。

“忘记了你们是从边州逃难来到中原的了,老伯,我钱如意虽然是这鸡鸣山中的山贼,但却从不欺压平民百姓,反倒是不时用自己劫下的钱财救济贫苦,因此在东西来往之人中尚有薄名。只是你们从边州而来,自是没有听说过在下,这才出现了这个误会,让你们受到了惊吓,我真是深感歉然。”

钱如意占尽了优势还将姿态放低到了这种地步,自然是不可能欺骗他们的,再说了,他们这一群人,还真找不出什么东西让人家如此惦记。

所以,林恒一群人很快就完全放松了下来,更是在钱如意的邀请下,一起向鸡鸣寨走去,想到鸡鸣寨略作调整,然后一鼓作气进入西凉州。

鸡鸣寨说是山寨,其实不然,十年的发展,鸡鸣寨早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现在的鸡鸣寨很像是江湖中的门派,只不过尚未脱掉山贼的外衣。

所以,鸡鸣寨的总部并不是一个寨子,而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庄园,倚靠着天堑鸡鸣山第九峰建造的一栋巨大庄园。

随着钱如意一路上山,林恒他们完全就像是一群土包子,看到什么都会惊叹连连。

就连对钱如意不太友善的丁牧童都数次惊叹出声,稚嫩的面孔上不知不觉的挂上了微笑。

他是西凉山某口井中走出来的青蛙,如今终于真正的看到了井外的世界,第一次接触到了他心中向往已久的江湖。这个江湖,在他看来,真好!

也许是鸡鸣山上的一切对林恒一群人来说都太新奇,不知不觉中他们就走到了鸡鸣寨外,看到了钱如意所说的鸡鸣寨。那是一栋建在鸡鸣山第九峰半山腰上的建筑。虽然谈不上金碧辉煌,却也能让人看出一番雄伟气象。

在边州,林恒他们未曾看到过这样的建筑。在桃源村,丁牧童自然也是未曾见过的。

丁牧童愣愣出神,他想他终于看到了大胡子许诸所说的江湖了,只是这个江湖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雨腥风,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恩怨情仇,这个江湖有侠气,有义气!

“哥哥,你能帮我捡一下我的球吗?”丁牧童还在发呆,他没有看到那个向自己走过来的小女孩,就连小女孩脆生生的话语都未曾听见。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小女孩显得有些委屈,她一声娇哼,别过头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然后,就有另外一道不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女孩的面前,那是一个看上去体格和面孔完全不符的身影,他双手叉腰,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丁牧童。

“小子,胭脂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丁牧童闻声终于回过神来,他抬头望向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壮硕孩子有些疑惑,“什么?”

“胭脂让你帮她捡球!”那壮硕孩子伸手指了指丁牧童脚下。

“喔!”丁牧童轻轻应了一声,却完全没有要捡球的意思,他抬头望着自己面前雄伟的鸡鸣寨,心中生出了无限向往。

壮硕孩子似乎意识到自己也被无视了,本就暴脾气的他顿时气急,道理说不通,就用拳头,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

面生劲风,丁牧童自小在山上练就的灵巧身手起到了作用,他微微偏头躲过了这很重的一拳,心下也生出了一股怒气。

一声冷哼,丁牧童就扑了上去,虽然他身体略显瘦削,但是长时间坚持扎马打拳还是极有作用的,一扑之力,就是那壮硕孩子也未能承受下来,被扑倒在了地上。

站在壮硕孩童身边的小女孩看到两人扑倒在地,纠缠在一起,顿时欢快的拍起了小手,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这边闹出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原本正在交谈的钱如意和老周也将视线望了过去,见到这样的场景,两人颇感有趣的相视一笑。

受的姿态实在是不像是在参加一场比武招亲。

擂台之上,同样穿着棉衣的丁牧因为身材瘦削,怎么看都有一种单薄的感觉。

尤其是他那佝偻着的背,像极了一只不耐严寒蜷缩起来的虫子。

北风凛冽,却吹不动丁牧厚重的棉衣。

他的口中因为呼吸,时不时有白色水汽打着旋升空,让他呼吸的厚重以最直接的方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在他对面,站着的沈涛穿的哪怕只是一件白色长袍,都没有给人带来那种和丁牧展现出来的单薄感一样的感觉。

在擂台上的两人只是做一个对比,就仿佛丁牧才是穿着白色长袍的人,而沈涛则穿着棉衣。

丁牧撇脚的报出了自己身份以后就没有了动作,不过似乎是慢慢习惯了这种氛围,他起先的那种局促感已经难以看到。

虽然站在擂台上的他依旧佝偻着背,却没了之前那种山里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丁牧不说话,沈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要展现出自己的风度,就不能当先进攻,可不进攻的话难道就这样在擂台上一直干站着?

这显然不可能,毕竟擂台下面的那群年轻人已经开始**了起来,有的人已经叫嚣出声,“你们打不打,不打就快点下来,我们还等着上去。”

实在是迫于场中的形式,他尴尬的对着擂台下面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然后将视线放到了丁牧的身上。

“这位兄弟,你年纪小,还是你先动手吧,我先动手,就是胜了恐怕也会被人称作是胜之不武。”沈涛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丁牧先动手。

江湖中人沽名钓誉,丁牧可不知道什么胜的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的,既然你让我动手,那我就动手得了,谦让来谦让去,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丁牧那双毫无杂质的明亮眸子逐渐眯起,脑海之中逐渐浮现出大胡子许诸曾经给他讲解的那些把式。

这么些年来,对那些把式丁牧始终不曾懈怠的练着,日日不停,风雨无阻,但只练绝对是不行的。

大胡子许诸曾经就说过,自己一个人练出来的是假把式,想要把这些假把式变成真把式,就得不断的和别人战斗。

但是凭借着这些把式去和别人战斗,绝对是讨不了便宜的。

有些事情能够直来直去,有些事情必须讲究方法,策略。

做人如此,习武也是如此,与人交流应该如何,那么与人战斗就同样该如何。

对大胡子许诸说的话,丁牧虽然没能理解透,可字面意思还是清楚的。他只觉得大胡子许诸就是厉害,随便说一些话都有这么大的道理,不愧是从那个他所向往的江湖中来的人,不愧是一个让他崇拜到了骨子里的大高手。

想到许诸说过的那些话,丁牧稚嫩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向前伸出一只脚,画半圆,下盘稳如泰山。

双拳紧握,摆出一个看上去挺优雅的弧度。

丁牧的动作一板一眼,严肃而认真,摆好了架势,他的双眼就锁定了自己面前的沈涛。

口中一声大喝,丁牧积蓄的全身力量骤然聚集到脚下,而后他未曾伸出的那只脚使劲一踏地面,整个人就像是离了弦的弓箭一般冲向了沈涛。

丁牧虽然未曾修武,只懂一些简单的拳脚把式,可是大胡子许诸交给他的把式哪是沈涛能够比得上的。

毕竟大胡子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品小宗师的巅峰,而青鱼帮帮主,连上三流中的三品境都没有达到,这就是差距。

更何况丁牧还身具先天之体,身体的先天条件甩了沈涛何止一条街。

不仅是力气大过沈涛,身体的反应灵敏度,身体的协调能力,就没有一件是沈涛能够比得上的。

加上丁牧还是先出手,占据了先机,尽管丁牧从来未曾与江湖中的高手战斗过,可这大把的优势叠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个下三流的九品境武者能够比得上的。

几乎是在丁牧移动身形的时候,沈涛心中就生出了一种难以力敌的感觉。

好在他从小受到过系统的武道指导,不仅练了一些拳脚把式,刀枪棍棒也会一些,身法也有学习过。

凭借着他修炼的粗浅身法,在丁牧轰击过来重逾千斤的双拳下,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丁牧毕竟是第一次与人战斗,只懂发力,不懂收力,双拳击空以后,他的身体就直接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结实的擂台在丁牧这势大力沉的两拳之下,竟然直接被砸出了两个窟窿。

只是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所有人此时的目光都注视着好像从容闪身就让丁牧摔倒的沈涛身上,殊不知之前沈涛已经是险象环生,差一点被丁牧一招击败。

闪身躲过了丁牧的一击,沈涛心中凛然,知道正面战斗他绝对不会是丁牧的对手。

而丁牧之前的表现,也让他发现了丁牧缺少战斗经验这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心中稍作斟酌,就决定了用自己比丁牧强得多的战斗经验来战胜他。

比如说现在。

躲过了丁牧一击,沈涛迅速移动自己的身体直接奔袭向仍旧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丁牧。

他的拳头同样紧握,虽然其中的力道没有丁牧那么强,可没有格挡就直接承受了沈涛这一拳的丁牧依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疼痛。

这股疼痛虽然没能让他失去爬起来的能力,可他起身的动作却是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刚出过拳的沈涛又变拳为掌,对着丁牧劈砍而去。

两掌再次砍实,丁牧刚刚用双臂支撑起来的身体用一次贴到地面,钻心蚀骨的疼痛让他差一点就陷入了昏迷。

要不是他身具先天之体,怕是沈涛的这两拳两掌就能直接结束他的性命。

丁牧虽然没有什么和武者战斗的经验,可是在鸡鸣山上的时候和琥珀每天都要打斗好几场,打斗的经验还是不少的。

见到沈涛压制着他无法起身,丁牧一声怒吼,也不再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势一个翻滚,挣脱了沈涛的压制,这才如同一只摔倒在地的野狗一般挣扎着爬了起来。

丁牧双眼之中露出了摄人的凶光,接连被沈涛以近乎偷袭的方式打了两拳两掌,丁牧童骨子里的野性已经开始释放,他的胸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烧,就像是化身为了一头猛兽。

被丁牧盯着的沈涛只觉得头皮发寒,除了武者的战斗经验强过丁牧,学过一些系统的武学,其他方面全都比不上丁牧的沈涛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

他的额头冷汗止不住的流出,哪怕是全神戒备,摆好了架势迎接丁牧接下来的攻击,都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悸动。

沈涛身为青鱼帮帮主的独子,青鱼帮的少帮主,七品八品的武者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五品六品的武道高手也见到过不少,可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他都没有生出过这种面对丁牧才会产生的悸动。

这个发现,让沈涛有些惊骇,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惊慌,按照他的估算,他战胜丁牧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应对丁牧攻击的时候,丁牧恰巧就动了,没有丝毫掩饰,没有任何把式,甚至是都没有套路。

陷入了愤怒之中的丁牧完全就是化为了一头狂怒暴躁的猛兽,直接扑向了沈涛。

有了十足准备的沈涛虽然被丁牧扑出来的距离吓了一跳,可还是很巧妙的躲过了丁牧的攻击。

他一个狼狈的翻滚,在擂台上的兵器架上拿起了一根长棍,有了武器的沈涛这一下底气充足了不少。

刀枪棍棒,沈浪最喜欢的还是棍法,他的性格有些优柔,平常也不喜欢不出则已,出鞘就分生死的刀剑,虽然他的父亲总是叮嘱他多学刀法剑法,可到了他这里,学的最多的其实还是棍法。

长棍握在手中,沈涛身上的气息都变得壮烈了许多,拿到了武器的他,实在是不想在靠身法来闪避丁牧的攻击,他决定放手一搏,直来直往,和丁牧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面对握着长棍的沈涛,丁牧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一股压迫。

只会赤手空拳的他面对拥有武器的沈涛,那就只能是被动挨打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不管丁牧的身手如何灵敏,身体如何协调,力气有多大,打不到沈涛一切都是空谈。

而有了长棍的沈涛,一套棍法挥舞的是滴水不漏,就算是正面对抗丁牧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丁牧不管怎么冲过去,都会被沈涛一顿乱棍打退。

他的身体虽然是先天之体,可先天之体不是金刚不坏,被打了一样会疼,会流血。

几次冲击,结结实实挨了沈涛几顿乱棍的丁牧全身上下都已经青紫,剧痛开始麻木丁牧的神经。

他原本的速度和力量在这种持续消耗下开始减弱,一身宛若野兽让沈涛忌惮的气息也跌落到了谷底。

持棍而立,面对这个模样的丁牧,沈涛嘴角已经露出了一抹即将迎来胜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