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冰涧
报复
第三日辰时，惜朝坐在新搭建的胧月台上，满面春风，四周旌旗招展，鼓声隆隆。看着现场气氛如此，渊哲春风得意地带着部将从容地从人群里走来，边走还边和之前的故旧行礼照面，似乎已经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
跪拜惜朝后，渊哲率众人落座，另一侧是早已做好等待的俊文等南朔大臣。惜朝一挥手，酒食乘上，宴会开始。
一通歌舞表演后，酒过三巡的渊哲和麾下将领多少有些兴奋，一个个看着身段婀娜的艺伎想入非非，早已彻底没有了警惕，将随身携带兵器放在了一边，有的甚至兴起和舞池中的艺伎翩翩起舞。
见状，惜朝起身，再次领酒，敬了渊哲一栀，眼角一丝寒光掠过。
“就这样吧，该是你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惜朝一饮而尽，坐回上座，挥挥手歌伎退下，示意俊文可以开始宣读手中的诏书了。
渊哲得意地瞥了一眼走到台前的楚新俊文，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等着听这份嘉许自己的诏书。
可不出五句，却大吃了一惊，听得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什么嘉许，诏书里纲举目张地罗列了自己的十大罪状！每一条都罪无可赎！
久经战场的渊哲一下就明白了，鸿门宴！这分明就是要杀我的现场！
乌呼渊哲故作镇定，试图摸索兵器无果后坐直身体，大喝了一声：“城外还有我北然五万铁骑，尔敢动我！”身后随行部将方才恍然大悟，醉意朦胧中开始寻找兵器。
惜朝眼含怒火，坚定地看着他，用力摔碎了手里正把玩的玉器。
俊文大喝了一声：“刀斧手何在！”
胧月台四周隐藏的斧手闻令而动，破帐而入，将乌呼渊哲等二十余北然将士围在了中间，开始刀劈斧砍。
渊哲副将擎轩眼疾手快，看着主帅斧钺加身，立即射出了信箭，示意城外大营。随后挡在渊哲前面，瞬间就被几名一拥而上的刀斧手剁成了肉泥。
城外的北然军收到了信号，但几乎在同一时刻，墨凌和楚新俊卿率两族人马分左右两路，对北然大营也发起了袭击。
城外北然大营也是一片烂醉如泥，况且主将都在城内赴宴，群龙无首，一时间乱作一团，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胧月台上的屠杀继续着，渊哲以前也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险境，他心里明白，只要能够逃出城去，胜利的天平就会再度向自己倾斜。
渊哲受伤后大喝，歇斯底里地召唤他的北然十三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然而，纵使这十三人千般本领，也没能冲破络奕率领的近卫军，被挡住后陷入了层层包围。
渊哲左挡右搪，负隅顽抗。不料慌乱之下失了分寸，脚下踩到尸体，一个趔趄，一下滑倒在血泊中。刀斧手齐上，几把明晃晃的刀枪抵住了渊哲的脖子，把他押到了一边。
虽然脖子不敢动了，但嘴里不能停。看到自己的部将一个个惨死，渊哲仓皇怒骂：“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若不是本帅居中调停，你们的王庭早就完了！如今你们却恩将仇报，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刀斧手照着渊哲的面部就是一记掌掴，低声骂道：“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们没杀人放火？”
渊哲被打得眼冒金星，被五花大绑丢了出去。
这回渊哲倒是一改刚才的慌乱，面无惧色，开口痛骂：“鼠辈，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将来我一定将尔等杀光！杀光！”
刀斧手回头“咣咣”两记掌掴，直打得渊哲口鼻窜血，然后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块沾满汉渍的破布塞在了他的嘴里。
这两下着实不轻，渊哲被打得几乎昏厥了过去。眼看着渊哲带来的部将都倒下了，南朔甲士将渊哲推搡着扔上了马车，向城外驶去。
映入渊哲余光的，是一个个在还挣扎或者已经惨死的部将，不远处还有十三卫千疮百孔的尸体。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如今却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身首异处……
纵然不能开口说话，渊哲仍然目眦尽裂地瞪着后边站在台上、渐行渐远的惜朝，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
看着这些尸体，惜朝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城外北然大营被墨凌引军一冲，慌乱中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一半稳住阵脚后在墨凌和俊卿的夹击下拼死抵抗，试图等待渊哲等一干将领的到来。
厮杀中，城中的人马赶到，墨凌遣人将几颗渊哲副将的人头抛进了敌阵之中，北然士兵见了，更加慌乱，连退几步。
随即，南朔士兵推攘着将渊哲赶到阵前，一枪掀跪在地。正在厮杀北然士卒见状，逐渐停止了拼杀，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主将。有的人立即想要上前解救，被墨凌的部下纷纷乱刀砍死。
“渊哲已经被俘，尔等要么投降，要么受死！”墨凌高声呵斥着。
迟疑了一会，几名北然校尉率先缓缓放下兵器，部分士兵见状，也开始陆续丢掉手中的武器。
见到这一幕，渊哲想要努力表达什么，扑腾着站起身来，身后的南朔士兵上前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渊哲又跪了下去。
放下兵器的北然士兵更多了，慢慢地，停止了所有抵抗。
墨凌挥了挥手，士兵迅速上前将这些北然俘虏驱离到一起，很多人心有不甘，稍有抵抗，便立即遭到了南朔士兵的斧钺相加。
血腥的一幕开始了。
这些北然士兵放下武器是为了求活，但南朔将士没有放过这些俘虏，开始了疯狂的杀戮！
几十年的对峙已让他们积攒了太多的仇恨，几个月来北然人的作威作福又让人积压了多少怒火！
新仇旧恨，全在这一瞬间爆发，近两个钟头，三万多名北然士兵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惜朝只是看着，安静地看着。
渊哲歇斯里底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筋疲力尽，一头杵在了地上。脸挨着地面，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只是流泪。
待最后的北然士兵倒下，惜朝缓缓走到渊哲身边，蹲下身来，扯掉他嘴里的破布，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渊哲停止了挣扎和哀伤，狂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的王后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瞬间，惜朝像变了一个人，直起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迅即用脚猛地踩在渊哲脸上，一下、两下、三下.......
“她说了什么！”惜朝怒哄着。
“扶我起来，我告诉你。”渊哲带着几分得意。
左右甲士将他扶了起来，渊哲似乎已经神经错乱，开始放声大笑。
待惜朝靠近，渊哲贴近他的面颊坚定有力地低声道：“她说你是个废物！”
惜朝怒发冲冠，举刀要砍，但渊哲没给他机会，猛地纵身挣脱身边的束缚，纵身撞在了前方尸山凸出的长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