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似炼

论道

虽然相较于经年和凡心,赵金是个藩王,坐在次座也没什么,但是这种场合争的就是这个。撚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烟阳王也是自己请来的,而且眼下自己谁也不能开罪。

毛犊就站在那里,如果不能马上想出解决办法,那就不用谈了,没有后续的事了,此刻就崩了。

元旭和撚诺的头上已经渗出汗来,与介潭的气定神闲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毛犊在原地驻足了一会,与身后随行人员耳语了几句后,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次座上。

这才化解了一度的尴尬。

撚诺长出了口气,介潭却不无得意。

人群里不断有“这就是墨冉”“原来墨冉是这个样子”等等的窃窃私语。

撚诺应该着急和紧张,因为无论哪一方或者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都会是最终的受害者。这是他最后的尝试,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得到了各方的重视。但是,如果他知道此刻站在随行队伍里、落座时传话化解争议的人叫凡心,他会更加紧张。

这太符合凡心一贯的风格了。经年和凡心,就站在了彼此的对面。

入座后,后青人摘下帽子,头发披落下来,又引起了众人低声议论。青人是不束发的,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大家看到了一百年前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姿仪,禁不住窃窃私语。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混在队伍里也来了。文韬武略,整个中州大陆最出类拔萃的精英几乎都到了。

撚诺作为名义上的主角,先各个夸赞介绍一番自然是少不了的。寒暄够了,撚诺开始切入主题:“前撚滋事,丢元苍、栖霞二城,属吾愚钝,责该自负。今诚惶诚恐,斗胆冒昧,还请青王雅量,予以归还。”

大家还在私语议论墨冉的状貌,此言一出,氛围就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毛犊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斜看向撚诺,语速不紧不慢:“王子礼数之周,老朽代青王致意。但老朽有一言,还请王子静听。”

随后毛犊将酒盏放下。“此二城乃我青军将士浴血所得,并非赠借,何来归还一说?况我悠悠众民皆已安置于此,巢宇新筑,王子何忍至于驱逐乎?”

撚诺看了一眼元旭,后者马上接过话来。

“参言大人,贵善久矣。我主仁心,怎能为无义之事?只是元苍、栖霞乃我先祖龙兴之地,宗庙肇源俱在此,不收回将置我辈于唾骂之地啊。”

毛犊并未马上接话,元旭继续劝言。

“青王顾虑难处,我主有所考虑,若青王肯归还二城,我主愿新选二城赠与青王,并愿承担流民搬迁一切花费。还请贵使赏恩!”

毛犊认真听完了元旭的话,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先生此言差矣。汝等先人宗庙在此二城不假,可前溯百年,此处皆为我青王之地。若按先生之见,非此二城,中州之地皆为我荒王所有矣。”

“这……”元旭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搭茬,还反咬了一口,一时间被怼得无言以对。

“参言大人短期之内替二城策划行事,攻守有序,进退有方,早闻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羽嘉起身致意毛犊。

“先生过誉。”毛犊还礼。

羽嘉也是满脸笑意。“你我既是同道之人,应知岭外丰饶,滋养丰富,何故重燃烽火,兵折将损?”

毛犊笑了笑。“既为同道,当说一语,今有一言,请先生细听。前人灭青,辗转百二十载,天道有常,无往不复,今人政混伐,青人复起。我等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先生何苦费煞思量,逆天行事?”

羽嘉微笑着颔首。“时有否泰,用有行藏,一时之制,可反为用,一时之吉,可反为凶。此正所谓天道无常,世事如棋。先前赴荒拜谒,未见真容,久闻先生,乃棋到名宿,今日之宴,首见人青安聚一堂,能否对弈一局,观天之道,有常无常?”

羽嘉在荒原游览时便闻毛犊乃棋道高手,而自己几十年也未曾有过败绩。两个绝世高手遇到一起,难免要将政治与对弈交织在一起。

毛犊似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先生,你我非对弈不可吗?”

羽嘉毫不犹豫。“恳请先生赐教。”

介潭见状,推波助澜了一把。“羽嘉星鉴在大人之内,全无对手,未有败局,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这难得之机,我等也好大饱眼福!”

“那好吧……”毛犊不由得叹了口气。

随即补充了一句:“我随先人移居荒原,久不关人事,大青之棋尚可,而人棋之法,不懂毫末。要弈,你就陪我弈青式吧。”

虽棋局点位都一样,但人棋与青棋正好相反,而大人立朝以来,除了民间私自卖弄,很少有人对弈青式。

然而这其中不包括羽嘉,这就是大成者强于常人的地方。

“先生为青臣,我为人臣,各不可违。今日棋逢对手,既然先生雅兴,那我们就多下几盘,同对四局,两人两青可好?”羽嘉为了赢得更加体面,也为了增加胜算,故意为之。

“那就依先生之言,两青两人吧。”

羽嘉没想到对方没有推辞,反而接招了,多少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