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冥幽暗

都灵

㝽诺因为自己不断的发声,成功地加剧了斯诺的恨意,二人剑拔弩张地公然站在了彼此的对立位置。

知道自己还活着,皇叔龙仪亲率大军挥兵南下支援自己,这让经年感动不已,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拖延残喘至今日。先前与皇叔有限的书信往来中,听闻战事惨烈,不承想几何时,皇叔竟惨遭意外,战死殡天,不能不让人痛心疾首。

噩耗传来,经年彻夜暗暗流泪,呆坐在案几前直到天明,满脑子都是儿时龙仪皇叔指导自己骑射、自己犯错时袒护自己的画面……

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新的问题立即摆在了面前,援军不会再来了。

北军乱了,对烟阳王赵金来说,北线稳定了。倒出手后,烟阳军开始再次绞杀青朔的残余力量。事实证明,青朔这块招牌,用来招人、打宣传是可以的,但硬碰硬地打起仗来,就要明显差点火候。万霖率部一路追缴青朔,将青军校尉以上将领全部活活烤死,青朔不得不继续向北流窜。

天下本无事,庸人妄朱紫。在世人眼中,本以为青朔会是一股翻云覆雨、大有作为的力量,但却在烟军的两次绞杀下戛然而止,让不少高谈阔论的看官大跌眼镜。

那么就又轮到经年了。思量再三,在杨城已无立锥之地的情况下,经年不得不考虑起锦佑曾经的建议,开始率军向兴王的领地九华城撤退。当时碍于情面,一直没有成行,如今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得塞耳前去了。

为此,经年还特意再次向自己祖父辈的兴王修书一封,阐明来意。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建元一年暮冬末,经年率军抵达九华城。

可是,都灵依然没有回馈任何消息。锦佑只得依礼率城内官员和百姓出城五里迎接,向经年如实阐明情况。经年没有为难守将,接受完锦佑的宴饮后在城外下寨,并未强行要求入城。

兴王是纪灵王龙晟的叔叔,论辈分,经年要叫他一声祖父。此刻,他已经病入膏肓,躺在病榻之上,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在他床边守着的是他的侧室于姬和兴王与于姬之子安歌,经年的那封亲笔书信,正攥在安歌手上,两人的表情耐人寻味。

此刻,兴王病危,已经无法参与政事。

于姬是兴王的嫔,年少兴王近二十岁,备受宠溺。她产下的次子安歌深得兴王欢心,于姬得宠更甚。她利用这份宠爱,这么多年在封都都灵为所欲为,虽然自身为嫔,但王后和各妃死的死,疯的疯,宫中不顺其意者被做成人彘者也大有人在。

兴王老聩,于姬插手政事,朝纲行伍遍插亲信。于姬的两个哥哥,先后担任了封都禁军统领和城外行营主帅,一时于家在都灵显赫无二。加之安歌聪明伶俐,母凭子贵,对于于姬的种种不是,兴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于是开始恶性循环,于姬更加专横跋扈,肆意打击异己,实在惹出大事来兴王追究,她也能一哭了事。

都灵内外废立之心昭然若揭,群臣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若不是兴王之前有心护着嫡长子安渝和封都有不少反对废长立幼的大臣,恐怕于姬早行废立之事了。

在力量的博弈平衡下,安渝虽未被废除,但是在安歌成年之后,安渝被破天荒地外放做了边城守将。废立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此刻兴王病危,朝中有人暗里通知,安渝百般衡量之下,冒杀头的危险正在星夜回赶。

见父王已经睡了,安歌把母亲请到一边,说了安渝回来这件事。“母亲,安渝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于姬脸上划过一丝不快:“谁让他回来的?”

“估计父王病危,他也得到了消息。”安歌没敢抬头。

“带了多少人?”于姬扭过头看,仿佛想到了什么,眼角动了一下。

“八千精兵。”安歌皱眉看着母亲。

“传令各城门守将,没我的命令,绝不允许他进入都灵!”于姬脸色一沉,说得斩钉截铁。

安歌听了,呆呆地点点头,准备转身退出去,于姬又想起来什么,把安歌召回跟前。“一会你去一趟舅舅那里,只要安渝的人马一到,让城外大营护城军严密监视起来,防止异动。”

安歌点了点头,应下了,看着手里的书信,犹豫了一会又问:“母亲,那经年的事怎么处理?”

安渝的事让于姬有些不痛快,她不耐烦了:“哎,都已经来了还能怎么办?还能赶走吗?也不知道都来干什么!就先那样吧。”

安歌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

“那这封信怎么办?”安歌又问。

“不知,不做,就放在那里吧。”于姬伸了伸腰。

安歌往外走去,只听得母亲在后面不耐烦地絮叨:“这算没好了,多事之秋,安渝还没弄明白,又来个经年,都来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