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玫瑰废墟

晚上。

温喻珩被苏函几个人喊出去聚。

安树答被编辑部的人拉着喝了好几口酒。Helen搂着她喊宝贝儿,KiKi喝嗨了隔一会儿就亲她一口脸蛋说:“宝贝儿你以后帮着我点,姐姐我假期不就多了嘛?”

凭着一张得天独厚极具迷惑性的软妹脸,再加上任劳任怨和较高的执行力,她在编辑部的人缘出奇好。因为是派对的主角,安树答不好拒绝,所以被强灌了好几口酒,最后喝得晕晕乎乎。

江曦本着老板的人道主义精神,帮她喊了司机,又本着和温喻珩的兄弟情义,亲眼看着车开走,然后转身下一场派对去了。

苏函和温喻珩以茶代酒,隔壁坐着衣冠楚楚的江辞。

三人小聚。

聊到安树答,江辞说一句“听我媳妇儿说安树答打算追你?”

温喻珩懒洋洋地挑个眉。

苏函就开始调侃:“珩哥,你说嫂子都打算主动追你了,你还这么贱兮兮的,不怕老婆跑了?”

温喻珩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安树答会不懂得珍惜的,我得吊她几天,让你嫂子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我,多离不开我,多稀罕我,这样以后她才不会再渣我了。”

苏函点头如打鼓:“对对对,渣女,渣女。”

结果温喻珩一脚踹过去:“你埋汰谁呢?是你老婆吗?是你能埋汰的吗?”

苏函竟无语凝噎。

江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调侃苏函:“苏宝宝,你听不出这家伙在凡尔赛吗?”

温喻珩挑眉,不语。

苏函恍然大悟,然后默默地给江辞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看着温喻珩,“噫~~”一声。

温喻珩收到江曦的一条消息,说安树答喝醉了。他淡淡的喝了口茶,然后拿起车钥匙起身:“回去了。”

江辞和苏函了然的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噫~~~”

顶黎世小区。

温喻珩回家洗了个澡都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又在自家客厅里等了好久,才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喝醉了的安树答怎么都开不了门,她把手机当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孔里。喝的烂醉如泥的安树答当然不知道,这门是密码锁加指纹锁。

然后温喻珩从隔壁穿着睡袍出来的时候,挑了挑眉。

安树答迷迷糊糊地看了他好久,然后笑嘻嘻地道:“嘿嘿嘿,温喻珩,你怎么穿花裙子了呀?”

温喻珩气得差点鼻血飙升,但是看到她醉得不成样子的混账样子,又什么气都没了,“你还……”

“不过挺好看的诶。”

温喻珩嘴角上扬。

“来!温小妞,给爷笑一个!”她晕乎乎的调戏他。

没站稳,跌一跤,他下意识去扶住她,她就这么直直得跌他怀里,温喻珩看着她这副大逆不道的样子,气笑了,“诶,安树答,指纹。”

安树答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朝他比了个中指。温喻珩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过她的手指按了上去……

“哔——”密码错误。

“你是不是记错了?”他无奈的问她。

“不对啊……”安树答眯着眼睛,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的……中指。

“要不试试这个?”因为酒精的缘故她脸色通红。

温喻珩无奈,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按了上去。

“哔——”密码再次错误。

他现在深度怀疑安树答只是为了朝他比中指。

随后又试了三根手指,全部错误,指纹解锁不能用了,只能试密码。

“诶,醉鬼,还记得密码吗?”温喻珩无奈地看着她问道。

“试试我生日呢?”

温喻珩一通按,密码错误。

温喻珩:“……”

“你是不是忘记我生日了?”安树答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却异常明亮。

“怎么可能?”他毫不犹豫的矢口否认。

安树答愣了好久。

温喻珩:“要不你先睡我家?”

安树答:“要不试试你生日?”

两人一起脱口而出,随后两人都愣住了。

温喻珩:“我不记得我生日了。”

安树答;“好。”

两人又是异言同声。

温喻珩环着胸看她一眼,随后,挑了下眉。

“砰”一声,门被关上。

把她从怀里扯出来放在沙发上,隔一会儿又被她搂了腰。

温喻珩无奈:“我们昨天才吵架呢。”

“那对不起嘛!”她委屈巴巴,手上箍得很用力。

温喻珩倒是一愣,挑眉,弯下腰来看着她:“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道歉这种事情,要本人来做才有意义。”安树答环着他的脖子,酒精混着她身上的柠檬薄荷味不停的往他鼻尖钻。

温喻珩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漫开无限的暖意,然后他将她轻轻的圈入怀里,“可是答答,我也错了啊。”

“我们两个,一直都是两不相欠的。”

安树答伏在他肩头不说话。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回忆过去,但永远不要后悔过去,好不好?”

她不说话。

良久。她打了个酒嗝。

温喻珩无奈地笑了笑:“你去**睡?”

“要洗澡。”安树答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你现在的小脑功能可能不支持。”他歪头笑。

“那你做我男朋友。”

“酒精作用?”他笑。

“我真心的!”即使眼前模模糊糊,但她还是要瞪他。

温喻珩一本正经:“问你个事儿。”

“放吧!”她看着他。

“柏图是谁?”

“我认的便宜哥哥。”

温喻珩愣住,消化了良久,然后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真喝醉了?”

“没有。”

好,此话一出,温喻珩信她喝醉了,然后温喻珩本着酒后吐真言的信条,开始继续套话。

“你高中日记写过他……”

“他长得像我理想型。”

“所以你都没写过我?”温喻珩冷笑。

“……写过。”

温喻珩眉头松了松。

“只是被我拿修正带涂掉了。”

他的眉头又皱回来。

“但有一本本子上只有你。”她的身子晃得厉害,“一手交人,一手交本子。”

“你!”她的手指软绵绵地指着他的胸口,“看着办吧!”

温喻珩笑,然后一把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温喻珩,我今晚要和你睡。”

“你想得美。”

“那你做我男朋友。”

“这件事明天早上再问我。”他把她放**,然后给她脱鞋。

“为什么?”

“你现在断片了。”他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我不会耍赖皮的。”她的酒胆很大。

“第一次见你喝醉,这是个全新的领域,我得观望一下。”温喻珩走到门口,朝她挑了挑眉,说完,“啪嗒”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第二天安树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睡在温喻珩的**,然后开门出去的时候,那家伙正在优哉游哉的吃早饭。

牛奶加白煮蛋。

她揉着酸痛的脑袋,问一句:“我怎么在这?”

温喻珩听到此话,冷笑一声,然后懒洋洋地回,“昨晚你一直拉着我的手,抽都抽不出来,直嚷着要进我的门,我可不是自愿的。”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不打草稿的胡扯。懒劲会传染,掰谎也会。

她“哦”一声。

温喻珩挑眉:“还记得你昨晚说过什么吗?”

“嗯……我的银行卡密码?”她一脸茫然。

温喻珩一口鸡蛋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即使有心理准备,此刻他也快气死了。

“你可以走了。”他脸彻底黑了。

安树答才不肯。

“我睡了你的床……”她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放心,我不收费。”他低头吃着鸡蛋,胸口一团乱糟糟的气。

安树答抿了抿嘴:“我觉得我应该对床的主人负责。”

温喻珩抬头,咽下嘴里的鸡蛋,淡淡开口:“所以呢?”

“所以我想上你家户口本。”

温喻珩说他考虑一下,他说他考虑一下!!!

安树答气炸了,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2709,临走的时候,顺走了餐桌上最后两个白煮蛋。

又是溏心的。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连妆都没化就去上班了,那身莫名其妙的火气,吓退了好几个上来找她搭话的同事。许是平时没什么脾气的人突然发起火来,威慑力反而更加的大。

晚上下班去地铁站,正低头回教授消息呢,背后有人喊她,她淡淡的回一句:“抱歉,不扫码不聊天不谈恋爱不买保险。”

然后下一秒,她脚步停住。

回头。

是说“要考虑一下”的那个混蛋,她白他一眼,“哼”一声:“您思虑颇多?”

“谁叫你一上来就要上我家户口本。”他歪头笑。

安树答一愣:“什么意思?”

“你猜那一刻我脑海里想的什么?”温喻珩走上来牵她手。

她摇头:“我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我想和你滚床单。”

安树答脸“轰”一下就热了,红彤彤一片,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大街上……”

不过转念一想,又问:“那你为什么拒绝?”

“床单质量不好,怕你这细皮嫩肉的,把皮肤磨破了。”他说的一本正经。

她说不出话了。

“而且今天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让你直接旷班,怕你同事误会你。”他牵着她的手,走起来。

天边的晚霞红的耀眼。

“所以你愿意先做我女朋友,考察我一段时间吗?”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安树答觉得她要停止呼吸了,温喻珩怎么可以这么撩人。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跟着他走,良久,她说一句:“温喻珩,你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吗?”

温喻珩顿步。

转身看她,她也看他。

“抑郁症就是……你熬过去了你就是英雄,熬不过去你就是活该。”

“答答……”他喉咙动了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得过这种病的人不知道,其实抑郁症患者很怕别人知道他是抑郁症,我不想配不上你,不想让你觉得我矫情,更不想让你有一天认为我没有公主命却一身公主病……”

“不。”

她看着他。

“有我在,你搁哪都是公主命。”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鼻尖开始酸了,这么多年了,给她感动最多的一直是他。

“还有一件事。”

“我在听。”

“温喻珩,其实,那不是真心话,四年前我说的都是谎话。”

他定定地看着她,身边有人潮,有车流,但他眼里只有她。

她很认真的说:“我提出分手,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所以我才害怕失去,更害怕被人剩下、被人不要、被人抛弃、被人当做第二选择,我怕你像我生命中那些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一样,总有一天会离开我,而当时的我真的没有勇气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怕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可是梦总有醒的那一天,我怕醒来之后我还是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谁都不要,谁都不在乎。”

没了,她细细的补一句:“我是不是很自私,也很幼稚?”

他感觉他的呼吸很重,胸口有太强大的窒息感,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我知道的温喻珩,可也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不敢继续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我查出抑郁症的那天,是由于病发。”她咽了口口水。

他的嘴唇开始抖。

“有个女孩子拉了我一把,把我送去了医院,盯着我做了检查,看了心理医生,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得了抑郁症。”

“我望着天花板脑袋里全是各种负面情绪,未知让我害怕,害怕把我压垮……”

“答答……”

“听我说完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瞒着你所有的事情。”她打断他。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呼吸都变得困难。

“或许是病情影响的心理,也或许是我一直以来都无法接受分离。正因为我太知道生离和死别的苦了,也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也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温喻珩,所以我不想让你有一天为我而痛不欲生,所以我决定要和你分手。”

“至少,我不能耽误你前途啊。”

“但是现在我治好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你也还是喜欢我。”她笑了笑,往前凑了凑。

“所以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温喻珩喉咙动了动,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闷急了。

“我只愿意上你家的户口本。”

“温喻珩,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答答……”

“嗯?”

“我刚刚换了新床单,蚕丝的。”

她脸红起来。

“脸别乱红。”

“温喻珩,你流氓死了。”

“那今天是2709还是2710?”他搂着她的腰,往车的方向走。

“我哥有我家密码。”

他笑:“懂了,那去2710。”

他一进自家门就把她按在门上吻。

“套……”

“买了。”

安树答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羽睫轻颤,鼻翼间满是他身上松木压着烟草的清冽香气。温喻珩失笑,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将她整个箍在怀里。

卧室的门被甩上。

“你很喜欢青柠薄荷?”他问一嘴。

“嗯……”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松木香咬着青柠薄荷不断刺探情报。青柠薄荷是冷冽的,冷冽是带刺的,但松木天生尖锐,刺透冷冽只需要温度便可手到擒来。或许是终于水到渠成了吧,松柏香与青柠薄荷的香气彻底**。

交换着最隐秘的后调,刺探着彼此最后的底线,青柠薄荷的尾调最终迷失在古老的松柏的密林深处。

水汽搅合着满屋的暧昧,接吻的情动让整个密林开满玫瑰……

安树答泡在浴缸里,依旧脸红心跳,温喻珩去厨房了。想到刚刚的一切,安树答还是心有余悸。

“嘶——”她抬了抬布满吻痕的胳膊,一阵疼。

安树答给了温喻珩她家的密码,然后他给她拿回来她的睡衣。

晚饭,桌上有两个白煮蛋。

溏心的。

她一边吃,一边嫌弃:“你怎么每次都煮不熟?”

温喻珩把她抱自己腿上坐着,然后懒洋洋说一句“溏心的不噎”。

安树答:“……”

“疼么?”温喻珩挑眉。

“你觉得呢?”安树答白他一眼。

“我给你擦药?”

“你确定不是趁机揩油?”

“在下自认为是个绅士。”他笑。

她轻轻打了下他的肩膀,他任由她打。然后隔了一会儿,安树答又有点心疼,于是回头照着他脸亲了一口。

补偿。

她真是铁面无私,安树答在心里想。然后那家伙箍在她腰上的手就紧了紧。

她眉头拧了拧。

“累了?”

“嗯。”

“好,我不碰你。”

说不碰就不碰,温喻珩是真的说到做到,但她第二天睡过了头,一看时间上班要迟到。

然后温喻珩懒洋洋地把她揽回怀里:“给你请过假了。”

“什么时候?”

“昨晚你睡着后。”

“第二天正式上班就请假会不会也不太好?”她有些担心。

“放心,江曦他很懂事。”温喻珩睡眼惺忪地搂着她。

“什么意思?”

“我让他跟你们组长说,你去温优度那里送东西了,不算请假,工资照拿。”

安树答笑着说他好鸡贼。温喻珩亲了她一口,说:“江曦的钱不赚白不赚。”

“你们关系很好啊?”

“江辞。”

“嗯?”

“是江曦他堂弟。”

安树答愣了好半天。

“这个世界这么小?”安树答不禁开始感叹,然后转念又有点惆怅:“那要是你不认识江曦,那我岂不是不会和你重逢了?”

“会的。”他此时清醒了一点,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安树答不解,她的手机丢了之后,和以前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

“我回国后找过你,没找到,问了很多人也没有你的消息,然后问了穆逢,说你考上了洛朗大学,我就来洛朗碰运气,而在遇到你的前一天,我找了褚颜午。”他搂着她。

“褚颜午?就上次那个浓颜系的大帅哥?”

“嗯——大帅哥?”他语调挑了挑,明显的不满意。

安树答:“……”

但温喻珩很快又转到了正题上:“他呢,八卦界的神,狗仔界的王,情报界的祖宗。”

安树答一愣:“真的?”

“自诩的。”

安树答笑了笑,但温喻珩懒洋洋地又继续:“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我肯定能找到你,我们也一定会是这个结局。”他笑起来。

安树答往他怀里钻,点头。

下午的时候,温喻珩一定要带着她出去逛街。

她问“为什么”。

他回“换床单”。

然后她脸一红,往他怀里埋。

坐在车里,她眼睛时不时就往他身上瞟,隔一会儿她说:“温喻珩你怎么这么好?我这样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然后他看她一眼,想起了什么似的,撇了撇嘴,道:“安树答,你给我听着,我为你做的任何事都不是你欠我的人情懂吗?我喜欢你我就做了,你开心我就有成就感,你每次有负担的时候,我就觉得那是对我的讽刺。”

她看着他,不说话。

“所以安树答,别用你的负担讽刺我的一厢情愿,安心受着就好。”

她乖巧的点头,然后“嗯”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有些难过,就对温喻珩说:“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就好了。”

她心里很自责。但他笑说:“离别只会让我更加爱你。”

于是一句话轻轻松松减轻了她大部分的负罪感。

不知怎么,温喻珩忽然想起了安树答在电梯间对施道桑说的那句话——“对一个喜欢你的人死缠烂打才叫深情,而对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死缠烂打,那叫舔狗。”

他笑了笑,说道:“毕竟像我这么深情的人……”

两人在商场逛累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隔了一会儿,温喻珩去厕所了。于是安树答捧着杯厚乳拿铁坐在椅子上等他。边等边拿手机刷微博,一条关于温优度的八卦爆了。图片中,是温优度和一个男子挽着手出入某五星级酒店。

男朋友?

改天打电话问问,她正思索着,就被人喊了一声,她抬头,是苏函,苏函高兴的跑上来朝她打招呼。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苏宝宝?”

然后下一秒她看到他身边一个长得颇乖巧的姑娘,看着像女朋友。

那她刚刚那句话……完了,她嘴这么就那么快呢?

苏函当时就欲哭无泪:“姐姐你可长点心吧,当着我女朋友的面,就别说那些糗事了行吗?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安树答一时有些尴尬,赶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不是故意的,纯属嘴快……但苏函女朋友像是知道些什么,并没有多在意,反而扑哧一声笑了。然后苏函的脸才缓和了下,幽幽的吐了一口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

安树答才知道他现在是记者,连忙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大记者。”

不一会儿,温喻珩回来了,看见苏函,挑了挑眉,“……苏宝宝?”

苏函不愿再解释,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女朋友:“我说我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的过去你信吗?”

隔了几天,宋彧今和桑嘉把她叫出去了,说是要聚一下。然后安树答才知道桑嘉和段措在一起了,他们是在高考后又遇上的。

于是安树答高兴的恭喜她,又顺嘴问了一声,他当初为什么拒绝你啊?

“他家当初因为经营不善所以破产了,还背了好大一笔债,他就觉得他给不了我未来,又觉得我该好好学习,就……”

安树答笑一声,随后又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大学不是后来转了金融系么,现在在投行呢。”

说到这个一旁的宋彧今就激动起来:“段措是真的学霸,眼力见也是真的一流,他基本上每次投资的项目都是潜力股,上次和他交流过一次,我直接心服口服。”

桑嘉笑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三人都不再说话,几年不见,几人又唠嗑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前几天她还在微博上刷温优度的绯闻,结果下一秒她一开门,就和捂得严严实实的大明星打了个照面。

温优度一把摘了墨镜:“嫂子?”

“优度?”

“你和我哥和好了?”

“嗯。”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她进来。

“我哥行啊!”她熟门熟路的进来换了鞋。

然后毫无形象的倒沙发上,有一点明星样。

这时温喻珩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挑了挑眉:“又被记者蹲了?”

她烦躁地“嗯”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喻京南那个绿茶小狐狸……”

她坐起来,眉毛一挑:“嗯?嫂子你是怎么让我哥这个大懒蛋愿意洗手做羹汤的?”

安树答也坐到沙发上,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他好像是自愿的。”

温喻珩挑眉:“这次打算住多久?”

温优度撇了撇嘴:“一个星期,但我看你们现在好像不太方便……”

“所以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你可以住我家。”安树答提议。

温优度眉毛微挑。

“就在隔壁。”安树答笑,“2709,你饿了随时可以过来吃饭。”

温优度眯了眯眼,脑海里仿佛在脑补一出大戏,然后慢慢地朝安树答凑过去:“嫂子你也太好了……”

正想照着她脸亲一口,却被温喻珩拎住了后衣领:“她是我老婆。”

然后往后一带,把她拉开,顺势坐到两人中间,瞪她。

安树答抿唇笑。

温优度翻了个白眼“嘁”一声:“小气鬼。”安树答把密码给了她,然后温优度识趣的去了2709。

安树答给她哥发了条消息。

【安树答】:哥,我家这一周有朋友借住,是个女孩子,你没事别过来。

安疏景可能在上课,所以没有回消息。

没隔几分钟,温优度又特别激动的敲开了2710的门。

这次是温喻珩开的门。

温优度特别兴高采烈,而她手里拿着个奖杯,温喻珩懒洋洋地看着自家妹妹两眼发光的冲到了自家老婆面前,然后没好气的关了门。

“嫂、嫂、嫂子!这个奖杯!!!”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安树答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然后点点头:“是的,我就是答尔文。”

很平淡。

“啊啊啊啊啊!”她一把冲上去抱住她。

温喻珩看得一脸懵:“什么情况?”

温优度拿着奖杯高兴的不知所措,转身对着他哥,然后指着手里的那个奖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得最佳女演员的那次?!”

温喻珩自然有印象,点了点头:“记得啊,《杀死乌托邦》对吧?当时我还在M国,还和司洛林去电影院看来着呢。”

“怎么啦?”

“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当时这部电影其实一共得了两个奖项?”

“嗯,一个是你的最佳女演员,另一个是最佳改编剧本……”他细细的眯起眼睛来。

“对对对,我当时还和你说我们那个编剧也就是原作作者,特别神秘、特别酷来着,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去拍摄现场不说,连意见都是网上连麦解决,不仅不出席颁奖典礼,还给剧组打电话让他们把奖杯邮寄给她……”

“嗯,印象深刻。”温喻珩点头。

“但最关键的是,那个编剧是我的伯乐!因为我能拿到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全是因为编剧指名要我出演,,然后我才能拿下最佳女主角奖项,成功摘了花瓶的称号,打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翻身仗!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编剧竟然……”

“所以那个编剧是?”温喻珩看向安树答,心里渐渐明朗。

“我。”安树答淡定的承认。

温喻珩挑眉:“你笔名不是大桉树吗?怎么变成答尔文了?”

然后她面上露出几许尬色,解释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写小说被黑粉骂然后你帮我和他对骂一下午的事情?”

温喻珩挑了挑眉:“……有点印象。”

“后来我又去看了那些话一次,然后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就有点那啥……所以后来我就重新换了个笔名写,就叫答尔文了,然后我觉得这样挺没种的,怕你觉得我胆小怕事好欺负,我就没和你说……”

他笑, “怎么会,我家答答什么时候胆小过。”

一旁的温优度:“……”

“不过嫂子,你为什么会钦点我做女主角呢?当时不管是导演还是正式官宣后粉丝的态度,他们都不觉得我可以演好这个角色的,我被你的那帮书粉骂得老惨了。”她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巴巴的。

安树答的记忆回到了半年前。

《杀死乌托邦》是她最新完结的作品,也是拥有最高人气的的一部作品,很快就有圈内的一个知名导演联系到她,说愿意出高价买她这部作品的版权,并诚挚邀请她做电影的编剧,但安树答一开始是拒绝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怕电影拍毁了她心疼,毕竟这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最喜欢、人气也最高的一部作品。

于是那导演就加码,加到后来干脆大方利落的说一句“只要你点头,条件随便你开”。

那个时候她戴着口罩去见了导演。

临走的时候遇到过一次温优度,那个时候的温优度出道两年了,凭借得天独厚的美貌优势在娱乐圈小有名气,但无奈一直被贴着花瓶的标签。

而安树答看过温优度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其实她演技很好,但因为她的美貌太过出色,再加上有人刻意黑她的缘故,虽然安树答不懂娱乐圈那些个套路,但对一些对家买通稿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观众对她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花瓶”的层面上。

但了解她的粉丝就更加心疼她,所以娱乐圈对温优度的评价,是两极分化最严重的,喜欢她的喜欢得不行,讨厌她的可以不厌其烦的天天骂她。

而恰巧那天温优度出席活动,后来离开的时候被一个黑粉扔了一身的鸡蛋,骂她“花瓶”,结果在停车场,安树答又亲眼目睹另一个内地走清纯人设的小花对着她冷嘲热讽。

温优度上去和她理论,结果被自家经纪人拉走。没办法,那个小花在圈内咖位比她大,资历比她老,又比她红一点。

听说又对《杀死乌托邦》的女主志在必得,就等着导演把版权谈下来了。

后来她上网查了查,才知道那小花叫辛栖,她就有点心疼温优度又有点气不过。

当下就给导演打了电话,说她同意,但她有五个硬性要求,一、电影的编剧只能有她一个人,二、电影必须照着她的意见改,三、她不会到场,四、演员她定,其他演员可以商量,但女主角必须是温优度,五、不可以泄露有关她的任何真实隐私。

导演犹豫了几天,但没办法,海口已经夸下去,就只好答应。于是,安树答和导演签了一份合同,就这么定下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世事无常,于是对温优度笑一声:“我看过你的电视剧,你的演技很好,只是被黑通稿耽误了。”

温优度立时有些感动:“果然是金子总会被看到的。”

安树答笑一声,然后又嘱咐一声:“我是答尔文这事保密哦。”

“为什么呀?嫂子你现在可是我们娱乐圈的香饽饽,好多大导演和明星想和你合作呢。”温优度眨了眨眼睛,不解。

安树答叹了口气:“没办法,想给我寄刀片的书粉更多。”

“哦~”温优度会意一笑,“我知道你那个,据说你每写完一部小说,就要被粉丝骂一次,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你每一本小说的女主到后来都会死掉,唯一一本没死的也分道扬镳了,结果就成了人气最高、最受欢迎的那本……”

“所以你的书粉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厌女症。”温优度说。

“所以……”温喻珩刚刚在手机上关注了答尔文的微博和作者专栏,然后按灭了手机,笑问,“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要把女主写死呢?答尔文太太?”

温优度的视线也一并朝她看过去。安树答神色微怔,缓了缓,看着温喻珩,有些淡淡的道:“也许……是因为愧疚?”

温优度不懂。

但温喻珩却愣住了,愧疚,对谁愧疚?他立刻心知肚明。因为愧疚,所以在虚拟世界里给自己判死刑来赎罪?

温喻珩喉间梗塞。可她真的有罪吗?温喻珩从来不觉得,他也从未怪过她。

“我去厨房。”

安树答点了点头。温优度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又拉着安树答说闲话。

“嫂子,我最近在看各度秋色的小说,你认不认识她啊?”温优度兴奋兮兮的。

“知道,但不认识。”安树答摇了摇头。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

温喻珩却在厨房发起了呆,心里一阵痛。

于是,晚上,他的那本《安树答行为准则规范》又多了一条:她很敏感,你要知道,但别让她知道你知道。

而安树答给温喻珩写下了第1075封情书——

“你看,我总以为我沉在铺满玫瑰的伊甸园里,活在我自己塑造的极致浪漫里,但其实我才是最俗的,我胆怯、懦弱、自欺欺人,那不是铺满玫瑰的伊甸园,只是开满玫瑰的废墟,是我心里不愿承认的虚假繁荣。”

“温喻珩,我能给你涂指甲油吗?”

“我明天开庭。”

“我们可以涂透明的嘛。”见有可能性,她开始撒娇了。

“我觉得我皮肤够白了,不用多一个部位用来反光。”他继续拒绝。

“好吧……”她悻悻的放弃了,她继续抱着薯片看电视。

良久。

温喻珩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涂一根手指,行不?”

安树答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我开玩笑的啦,我都没买过指甲油,嘻嘻。”

温喻珩无奈地笑了:“答答?”

“嗯?”

“以后别这么听话。”温喻珩搂过她的腰。

“什么?”安树答没反应过来,却被他往怀里一搂,密密匝匝的吻落下来。

温喻珩没告诉她,其实在给她收拾卧室的时候,他在安树答的床头柜那里,见过一瓶银色的指甲油。

两人又厮混了一晚上。

第二天去法庭前,他遇到了裴源。

他保研。刚巧最近一阵子比较闲。

“珩哥,你这黑眼圈……”裴源眯起眼睛,做起名侦探。

“怎么?”

“晚上节制点。”

温喻珩翻了个白眼:“有女朋友的人,很正常。”

他眼角的笑意把裴源伤了个痛彻心扉。

“你和一个医学生说这事,合适吗?”

温喻珩只是耸耸肩,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个法学生,没这个机会身受,所以无法感同。”

“所以你还是学会自我消化吧。”

裴源微笑无语。

周四是安树答的毕业典礼。

温优度跟她哥磨了半天,温喻珩也没同意,理由是你要去了,我还牵得到我老婆的手吗?

温优度翻了个白眼,然后冷笑一声说,和你说是给你个面子,反正最后拿主意的是嫂子。

于是就跑到安树答面前,像块牛皮糖似的抱着她撒娇,翻着白眼左一句“嫂子小宝贝儿,我要去你的毕业典礼”,右一句“嫂子小宝贝儿,你老公欺负我”。

最后安树答还是同意了,因为他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办的比较晚,时间定在七月上旬,此时大学生都在放暑假,留校的不多,温优度去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然后下一秒就去哄温喻珩。

但温喻珩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笑的意味深长:“那小兔崽子不会如愿的。”

安树答微怔,看着不远处穿着粉色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悠闲地磕着瓜子复盘自己那部刚开播的偶像剧的温优度,不知怎么,内心默默为温优度抹了把汗。

不知缘由。

第六感。偏偏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温喻珩道:“毕业典礼我哥也会来,啊,还有柏图哥,你……准备一下?”

温喻珩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手指:“你老公喜欢临场发挥。”

说完朝她眨了眨眼。

温喻珩看了眼远处沙发上的温优度,她正在认真地看着电视剧,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于是痞笑了下,然后就在安树答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安树答脸红了红,然后轻轻锤了他一下,力道很轻:“你流氓死了。”

“你最近有点不经撩了。”

“你是在自夸自己的撩妹技术长进了?”安树答斜睨他。

“答答……”

“嗯?”

“你晚上写小说吗?”

“写不出来,暂时没有灵感。”安树答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找点素材?”他的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腰肢,笑得不怀好意。

“什么素材?”安树答微愣,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他吻了下嘴唇。

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松木香。温喻珩的气息撒在她耳朵上,痒痒的,“感官素材……”

一秒后,安树答的脸慢慢地红了……

洛朗大学,北西街校区。

“我们毕业啦!”随着“咔嚓”一声响,学士帽飞向空中,砸向毕业的喜悦与迷茫的双重奏响曲里,最后淡化为各奔东西的渐弱尾调。

大合照后,毕业生又互相拥抱、拍照留念。

安树答抱着一大束烟粉色的曼塔玫瑰,还是温喻珩送的,今天他终于把四年前没送出去的花送出去了。安树答穿着学士服,不停的出着汗,一边牵着温喻珩的手一边给安疏景打电话。

但没打通。

温喻珩就在一旁拿手帕给她擦着汗,温优度则暗戳戳的想把她哥从安树答身边挤走。

“咳咳!”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三个人一齐转身。是安疏景和柏图。

咳嗽的是柏图,而安疏景手里拿着安树答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想来是刚刚去她院里的学生会那里亲自取的。

但柏图的脸色并不好。

安树答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好像忘了温喻珩和柏图第一次见面那次,好像……并不愉快……

柏图面色怔了怔。

所有人包括温优度都愣住了。

温喻珩缓缓地起身,然后道:“很抱歉因为一些误会,所以第一次见面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奢求得到原谅,但道歉得有。”

柏图脸色立马松了松,然后轻咳了几声,“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事,过去了。”

安疏景挑了挑眉,看向安树答:“行啊,是真的没换。”

安树答笑一声,走上前去挽住温喻珩的胳膊,然后朝着安疏景笑嘻嘻:“你妹妹从小就比你专一。”

“等等?”柏图挑了挑眉,看向安树答,“有故事?”

安树答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柏图笑嘻嘻的说:“答答,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臭屁了。”

“才没有呢。”说着不自觉又搂紧了温喻珩的胳膊。

温喻珩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懒洋洋:“我宠的。”

安疏景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道:“温喻珩?”

温喻珩看向安疏景,轻点头:“是的,景……哥?”

“称呼随意。”安疏景抬了抬下巴。

温喻珩点头:“好。”

安树答觉得这一刻的温喻珩乖得不得了。

“听说你就住答答隔壁?”安疏景淡淡的问了一嘴。

“是啊,老天爷给的缘分。”温喻珩笑,说完看了安树答一眼。

“哥?”安树答有些紧张。

他不会对温喻珩不满意吧?虽然知道他以前挺欣赏温喻珩的,但他俩毕竟分开了四年,期间虽然安疏景没问,但她不知道她哥会不会因为护短而误会温喻珩不负责任是个渣男?

不行,她不能让她哥误会温喻珩。

“那个,哥,当初是我提的分手,我渣的明明白白,你别怪温喻珩……”

安疏景挑眉,然后下一秒淡嗤一声。

一旁的温优度反而疑惑的开口问了一句:“不是我哥对不起你吗?嫂子小宝贝儿?”

安树答一愣,看向温喻珩。

温喻珩脸色微变,然后懒洋洋地斜睨了温优度一眼:“别说了……”

温优度,会意闭嘴。

安疏景这时淡淡的开口了:“安树答,你预判不了我。”

安树答:“……”

柏图在一旁憋笑,安树答也讪讪的闭了嘴,妹妹们讪讪地互相对视一眼。

安疏景的话头又对向温喻珩:“一会儿来趟2709,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的,景哥。”温喻珩点头。

“家属回避。”安疏景又看向安树答,轻轻的挑了挑眉。

安树答的“你想干吗”最终堵在嗓子眼。

安树答不是个喜欢拍照的人,但温优度喜欢,于是就拉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但没过一会儿,过来一个年轻人。

全身上下笼着一层内敛的神秘感,比温喻珩更加捉摸不透的气场,所以安树答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帅,第二印象是危险。

那年轻人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嗨,你就是优度她嫂子吧?真人比照片漂亮。”

“谢谢。”安树答淡淡一笑。

那个年轻人伸手:“你好,我是喻京南,当然你可以叫我Lemon,我从小在M国长大,所以嫂子姐姐如果叫我Lemon的话,我会觉得很亲切。”

说完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Lemon?”安树答愣了愣,然后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你好。”

两人一触即收。于是她的第三印象是亲切。

“Hello!图图?景哥?”喻京南笑着朝不远处的柏图眨了眨眼。

安疏景“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柏图抿了抿嘴,似乎对喻京南有些回避,皮笑肉不笑:“我可以不搭理你吗?”

喻京南只是轻轻耸了耸肩,然后看了温喻珩一眼,微点下巴。温喻珩谈定的挑了挑眉,懒洋洋一笑:“快点。”

喻京南眨了眨眼,笑得人畜无害:“明白。”

然后又看了一旁环着胸冷笑的温优度一眼,耸了耸肩道,“OK,我们不当电灯泡了,你们慢聊,优度,我们走吧?”

“谁要和你走?”温优度白他一眼,脸撇一边。

喻京南嘴角依旧笑意如常,只是那桃花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许:“亲爱的,我昨天替你被你经纪人骂了半天,打击挺大的。”

“你活该。”

“你粉丝上次朝我扔鸡蛋,我额头破相了,你说会不会留疤?”

他大庭广众之下就揽住她的腰,然后撒起了娇……

安树答愣住,她第一次见一个男孩子撒娇,温喻珩见惯不怪,柏图和安疏景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耸肩。

温喻珩拉过一旁看好戏的安树答:“我们走吧,他俩还有事。”

“那优度……不和我们回去了?”安树答被温喻珩拉着手离开。

温优度想跟上去,却被喻京南搂着腰不松手,好声好气的被磨得半天脾气也发不出来。

最后只好缴械投降:“我饿了。”

然后下一秒就被喻京南带走。

顶黎世小区。

安树答被她哥赶到温喻珩家不让出来,安树答即使好奇,现在也是没了办法,按之前在学校的约定,温喻珩被安疏景喊到了隔壁的2709。

安疏景淡淡的喝了口茶,抬了抬眼皮,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温喻珩:“温喻珩是吧?”

温喻珩应一声:“是”。

柏图在安疏景身边,静静地坐着。

安疏景点点头:“你们之间的事情答答都跟我说了。”

温喻珩点头,没有半分漫不经心:“嗯,我听着。”

安疏景又继续道:“我妈,也是答答她妈,她跟你说过吗?”

“叔叔阿姨……在高中离婚的事情吗?答答和我说过。”

安疏景:“不是。”

温喻珩愣一下:“嗯?”

安疏景叹了口气:“她不会跟你说的,很正常,你也不用因此有心结,这对于她来说,是最深的噩梦,而且她的主治医生和我说过,那个童年阴影是她抑郁症和疏离型人格的根本原因,纵使她再爱你,也做不到把这个伤疤再次撕开。可你应该有权利知道,所以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或许也只能是我。”

温喻珩点头,直起脊背,没有半分不耐,很认真:“我听着。”

安疏景:“我妈在答答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她是第一发现人。”

只一句,温喻珩愣住了。安疏景喝了口茶,但手指有些微不可闻的抖。

良久,他才继续。

“我妈和我爸当初,看似是相亲认识的,实则还是被家里摁头结婚,本质还是包办婚姻,很不幸福,所以后来我妈提出要离婚,但在当时的社会来看,并且,在那个小农村,这是一件不小的并且十分有伤风化的丑闻,但偏偏后来,周围的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猜她是出轨了要和别的男人私奔,所以脏水泼了一桶又一桶,最后多到解释成了狡辩。”

“所以我妈受不了世俗的眼光就选择了离开。”

温喻珩的喉咙哽住。

“但答答那个时候太小,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她只听周围的人说妈妈背叛了爸爸,抛弃她了,不要她了,所以从小她就特别害怕被抛弃也很自卑,这种恐惧几乎是刻在潜意识里的,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和我上街时,手会紧紧抓着我衣角……”

安疏景顿了顿,才又继续。

“后来我们后妈来了,人无完人,但后妈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个很好很热情的人,对我们很好,但也很严格,尤其是答答,因为她是女孩子,后妈不想让周围知道当年事情的人觉得“女儿会重蹈她妈的覆辙”,所以她对答答的成绩要求很严格,而人际圈更严格,她想让答答被所有人看得起,答答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成绩一直都很好,所以中考考砸的事情对她几乎是毁灭式的打击……”

“但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得到的是我去国外做交换生,和后妈恨铁不成钢的责怪,而我爸不说话,只会附和。”

“这些她选择不说,只默默承受,因为她一向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女孩子。但偏偏,就是这样,所以大事、小事被她全部一刀切压心里,以至于到了后来,再大的事情她也以为是小事,不知道说不知道发泄。而这些桩桩件件,促成她心理变化的全部原因,我是到了她得抑郁症之后才知道的。”

温喻珩的手指搅在一起,喉头很酸,说不出话。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她,从而把保护她作为一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责任。我很了解我妹妹,她是不会接受这种弱势地位的。”

闻言,温喻珩抬头,看向安疏景。

“我说这些,是尊重她,也是尊重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在意,但你不该被瞒着。从这一切出发,真正明确自己的内心,想清楚你是否能接受她的伤疤和她的过去,更希望的是,你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也依然可以继续发自内心的尊重、爱护她,让她平等地站在你身边。原谅我的私心,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与其你们在之后的相处中发现接受不了她的过去,而再伤害她一次,不如在一开始就讲清楚。”

温喻珩声音沙哑:“其实我隐隐约约有过感觉,我感觉她有一个很沉重的过去,曾经我选择不问是因为我想让她自己告诉我,我不想逼她做任何艰难的决定。但我不知道答答经历了这么多,或许非是局中人,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但我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清楚和坚定,我爱她,爱的不是她的过往,而是单纯她这个人,我爱的不是任何她的附属品,只是现在在我身边的她,我只知道答答值得我最好、最热忱、最真挚的爱,我爱她是因为在和她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后,她让我觉得她是一个永远知道自己热爱并着手去做的人,我爱她的清醒独立,也佩服她的清醒独立,也许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但其实又是有理由的,或许让我喜欢她的理由太多,以至于到了最后,理由只剩下一个——因为她是安树答。”

“景哥,我很清楚,我非她不可。”

安疏景点了点头,继续:“最后一件事,如果有一天,答答不爱你了,或者你不爱她了,就放她走。”

温喻珩:“永远不会有这一天,这是我最坚信的一件事。”

温喻珩回2710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安树答第一反应是安疏景给他脸色看了。温喻珩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安树答看得出来,因为她的缘故,在她哥面前时,温喻珩要多乖有多乖,妥妥的二十四孝体正直少年。

哦不,现在是青年了。

但是,她就是心疼。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去隔壁找安疏景算账。

不过她没成功。因为她走过温喻珩身边的时候,被他拦腰扯到了自己怀里,然后紧紧的抱着她,死都不放手,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都发着抖:“对不起答答。”

“是我欺负你了。”

安树答彻底不说话了,所以她又错误的预判了她哥?

后来两人没再说话,他就那么一直抱着她。从客厅抱到卧室,从墙上吻到**。

“答答……”

“嗯……”她被他压在**,吻的有些喘不上气。

“这么多年了……”

“你接吻还是不会换气。”

温喻珩熟练的勾掉她的搭扣……

热气喷洒在她珠玉般润泽的耳朵上:“安树答,以后你就算不要我,我也要跟在你身边,死皮赖脸一辈子。”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安树答搂着他脖子,声音断断续续的,笑他:“你这样是舔狗。”

“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不是舔狗。”

“所以……”

“喜欢我吗?我亲爱的答尔文太太?”

“我爱你。”她轻轻回。

这一晚他前所未有的温柔,松木的香气咬着柠檬香。

然后第二天换一床床单被罩。他偶尔会亲自上手洗,安树答本来觉得,他这样从小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不可能会干这种活。

不扔,放洗衣机里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了。但他就是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就像曾经的他不会做饭,但后来每次都是他做饭一样。

这是第二天安树答写在日记本上的话,但在此之前,她是被一个噩梦吓醒的,顺便连累了搂着她的温喻珩。

他揉了揉眼,语气懒洋洋地问:“怎么了?喊那么大声?”

安树答不说话,温喻珩也不催,就那么等着。

“温喻珩,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她抬头看他。

“嗯,我在听。”

“我梦到大学的时候,我们班长带着我们班参加一个培训课程。”

“嗯。”他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然后那个老师带我们去参观监狱。”

“和我们说了很多大道理,他们所有人都同意,但是我觉得那些道理不对,而且很可怕很吓人,那些明明都是反人类的言论,就比如他说杀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都要学会。”

温喻珩挑眉,嘴角弯了弯。

“然后我就站出来说,老师你在放屁。”

温喻珩“扑哧”一声笑出来,下一秒抬手给她拨了拨头发。安树答慢慢从梦里清醒过来,没有那么害怕了,也觉得这话现在这么听着确实很好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么说着确实很好笑,但是在梦里的时候我真的是很严肃也很害怕的嘛……”

“嗯,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追杀绑架最后还被一个黑衣大汉捅了刀子……”

温喻珩把安树答扯进怀里,亲了亲她脸蛋:“没事,下次我进你梦里把他解决了,你再进来好不好?”

“可你这明显不合常理。”安树答佯装瞪他。

“行呗,那我下次不这么安慰你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起来,笑得很坏。

安树答抿了抿嘴,看他,想听听他接下来要放什么屁。

“我们在睡觉前多花点时间找素材……太累了,就不会做梦了,这倒是有科学依据。”

他的笑容浪**,痞气十足。

安树答脑子一热,脸就止不住的红了,这、这、这个该死的混蛋!

“今天是法定假日……”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热气撒在她耳边,开始循循善诱,“再来一次?”

安树答才不干,推开他,义正言辞:“我不干!”

“不用你干……”他笑,毫不脸红,“我干。”

但两人最后没干成,温喻珩要带她去干正事。

安树答听他说“干正事”的时候,以为是要带她去领证,结果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她第一反应是可惜,可惜自己的第六感越来越不准。

第二反应是生气——“温喻珩,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结果温喻珩拍了拍裤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灰尘,极漫不经心的拉起她的一只手:“带你来去疤。”

她愣了愣,这时才看向自己手上的那道疤。那是高中的时候和爸妈争吵,被误伤的。她哥之前问过她,要不要去把这疤消了,但她嫌麻烦就说算了。

但她没想到温喻珩直接找了医院。

“你是不是嫌我手上的疤丑?”她被他牵着手,问一句。

然后温喻珩就懒洋洋地回一句“我不能看着你为任何人留疤”。

安树答噎住。

他和前台的护士打了个招呼,立刻有人带着他们往皮肤科走。

“桑嘉前几天和我说……”安树答抿了抿嘴。

温喻珩看她,然后眼睛弯了弯:“什么?”

“明周淇当初是被你逼走的。”安树答抬头看向他,“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绝的。”

“其实我本来的目的是吓吓她,然后让她和你道歉。”温喻珩歪头看她,然后笑,“结果吓狠了,被她连夜转学跑路了。”

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安树答,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为了报复谁,那没什么意思……”他看着她,手指轻轻的拨捻着她手背上那条疤。

“我的目的是你,核心也是你。”

“同时伸张正义,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我才最开心。”

安树答鼻尖有些酸,于是低着头不言语,手里的病历单被她捏得皱皱的。

“温喻珩,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他。

眼里是坚定。

“我听着。”他笑得浪**。

恍惚间,似乎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有关于我亲生母亲的。”

“我当初不和你说,一个是因为,那是我的噩梦,另一个是因为,我怕你看不起我。”

“我不会因为你无可奈何的附属物而看不起你,答答。”温喻珩懒洋洋地笑,但话却说得很认真。

“我的亲生母亲,其实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开了。”

“妈妈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父亲的沉默、无休止的争吵、哥哥的离开,我对亲情都灰心丧气,所以我开始无限的拔高爱情在我心中的地位,直至封神。可身边所有人的经验好像都在告诉我,我在异想天开、痴心妄想,毕竟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散。时间长了,我对爱情的态度也慢慢变得可有可无。但直到再遇到你,我发现我还是痴心妄想,或者说,其实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还是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很多时候我只是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但我从未接受过你不在我心里的认知。所以你一出现,我的心脏就渐渐苏醒过来,那时我才反应过来,爱你早已经是我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了,而且从没有哪一刻那样清晰过,我爱你,我心甘情愿。”

“我也是心甘情愿。”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温喻珩,我本来只是一个爱拿腔调的文艺青年,直到遇到你,我的清高落了地,画地为牢一片世俗的快乐。”

似是觉得扯远了,于是无奈地笑了笑,但温喻珩并不催,只是耐心的等着。

“我妈妈的真名叫连败苏。”

“她名字本来的寓意是我外公对我外婆一见钟情,可我妈妈的结局是莲败俗,败给世俗。”

“我的母亲,在一次偶然下遇见了一个思想比她身边遇到的所有人都开放的酒吧老板娘,一个中意混血的女人,来自西西里岛,因为那次偶然,她发现她曾恪守的、让她十分难受的那些传统规则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的热情让她鼓起勇气提出离婚,去追寻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而后来的事情,你能猜到吧?千夫所指,万人谩骂。”

“他们只愿意相信我母亲是个出轨的**,要不然怎么会死犟着要离婚?可他们不知道,我妈妈嫁人是被逼的,她和我父亲提过很多次离婚,是我爸撕了离婚协议书然后借口逃到了西北,妄图逃避。”

“但其实就算他们知道了真相也没用,他们依然会觉得男女之间,契约比精神的契合更重要。”

“所以他们的婚姻,本质依然是包办婚姻,只不过用了一种道德绑架的高明手段——‘谁到了年龄不结婚’。”

“可最后还是我妈,向世俗投了降,服了罪。”

温喻珩把她搂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我后来一直在想,世俗是一条一条先人的规矩垒出来的,祖宗家法,后人就得磕头遵守,凭什么呢?”

“可后来又想,如果没有那些世人所恪守的规则,这个世界又怎成方圆?”

“答答,那你现在想通了吗?”他笑一声。

“想通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不远处手术室熄掉的灯。

“传统和规则,本来就是两种东西。”安树答摇了摇头,“怪不得我哥一门心思选了哲学,他比我感悟的早。”

温喻珩懒洋洋地一笑:“传统可有可无,规则牢不可破。”

“只是很多人模糊了这个概念,所以总有人为传统前赴后继的卖命,也总有人被世俗的框架束缚手脚,这个问题搁在哪个年代都得不到解决。”他站起来,看向远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护士,转身对着安树答说:

“答答,到你了。”

“从去掉这条疤开始,你的明天会开始变得幸运。”

“你老公保证。”

那件事结束后,温喻珩带安树答去了一趟意大利的西西里岛。

但事先一直瞒着她。而起因是因为两件事:一件是有一次周末,安树答睡着午觉,然后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温喻珩,我又做噩梦了。”

“嗯,说说看。”他把玩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

“我梦到有只恐龙穿着我的睡衣在客厅看电视剧,然后把你给我买的零食全吃了。”

温喻珩挑眉。

“然后我上去和它理论……”

“它说它是小三,还让我滚,语气可理直气壮了。”

温喻珩无言笑笑,只是摸了摸她头,把她揽自己怀里。

另一件事是有一天晚上,温喻珩和安树答在客厅看电视,安树答摆弄着他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好看,又细又长又白又性感,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走到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温喻珩的怀里。

于是百无聊赖的温喻珩,就看到他家小公主拿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套到他的无名指上。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干吗呢?”

安树答看着他的手指,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表情认真:“今天你嫁给我吧?”

温喻珩挑眉,没当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

安树答笑嘻嘻的说:“这是我的耳环。”

温喻珩的脸瞬间拉垮下去了:“果然就是玩玩呗?”

“还以为你真求婚呢,差点就答应了,小没良心的。”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安树答笑得明媚,脸颊薄红:“那……那等我存的定期到日子了给你买个定制的,好不好?”

温喻珩托着腮帮子看她,笑:“行啊,我等着入赘。”

这两件事下来,温喻珩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立刻做了个决定,傍晚的西西里岛,海风凉飒,海平面上起着阵阵海雾,海风把她象牙白的法式长裙轻轻撩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及肩的黑色长发混杂着海风的咸腥,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发波。

她原本是短发,现在是长发。

闭了闭酸疼的眼睛,上前,把手里的风衣给她披上,又去牵她的手,软软的,一如往昔。

察觉到什么的安树答回头冲着他笑。

“西西里岛……”安树答吹着夜晚的海风,牵着温喻珩的手,笑容颇有些惋惜,“我妈妈的骨灰被她带到了这里,是我妈妈灵魂的故乡。”

温喻珩喉咙动了动,最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妈——”她对着海风喊。

“我不恨你了。”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由得想起初中到高中,她每次都偷偷地瞒着家里人,在连败苏忌日那天,买一只玫瑰,拿几只蜡烛,放在早已落满蛛网的石碑前,然后说一句:“妈,今年我还是恨你。”

又恨她又想她,安树答自己也无解,直到今天也无解,但她决定放下了,然后下一秒埋进温喻珩的怀里,温喻珩抱着她。

良久。

他缓缓地说。

“松个手,你的礼物到了。”他的声音依旧缱绻而磁性。

大海击打着礁石,海鸥滑翔着低鸣,远处有人走近。

她松开了抱他的手,向身后看去。

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漂亮的有些张扬的意大利女人,即使容颜渐衰,也能依稀辨出她曾经的风华绝代。

穿着月牙白的旗袍,她拿着一大束烟粉色的曼塔玫瑰向他们走来,明明张扬无比桀骜不驯的相貌,但偏偏眉眼间有着不符合她身份的忧郁。

她在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和安树答遥相对视。

她们谁都没上前。

安树答天生强烈敏感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女人……她们的对视持续了十秒钟,但那十秒钟,却犹如隔了一个荒唐的年代。

温喻珩走上前,打破两人的对视。

两人用意大利语交流了一会儿,温喻珩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玫瑰。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向安树答,递给安树答。

那个外国女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树答,然后笑了笑,转身离开,那一瞬间,她眉眼间的忧郁,顷刻间化为烟消云散。

安树答好像懂了什么,她没去追。

“答答……”

温喻珩在叫她了,她的目光从那抹背影上收回。

“虽然你早答应了,但我知道你喜欢仪式感。”

她看着他,好像意料到他将要说些什么,但整颗心脏还是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不可抑制的跳动。

“花是你最喜欢的。”

“人是你最爱也最爱你的。”

“戒指是独家定制的……”

他单膝下跪,笑得张扬,表情认真。

“而我家户口本上缺个你。”

“给个面子吗?答答?”

后来……

温喻珩的《安树答行为准则规范》依然在不断出台补充条例,哦,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写到第十章第十条了。

他偶尔会“违法”,但又发现“受害人”已经改掉那个习惯了,于是会得寸进尺的再“违”一条法,隔天会再写一条新的“修正案”。

而安树答的情书也依然在继续,只是称谓从“他”变成了“温先生”,风格从“我曾经只想溺死在至死不渝的浪漫中,后来遇到你,我发现我也可以拥抱现实”的阳春白雪变成了“温先生喜欢赖床,且一点都不喜欢做饭,但喜欢给我做饭”的稀松平常。

,安树答最新的一页情书写的是——

“温先生的牛奶依然热不好,白煮蛋依然是溏心的,温先生依然厚脸皮的说牛奶那样有层次,白煮蛋那样才不噎。温先生现在早饭不用手机放歌了,他昨天买了个唱片机。”

梦醒了是现实,可原来浪漫一直藏在俗世里。

她曾厌恶这个俗世,嫌它太不浪漫,所以碰到那些人间烟火,她只想逃。

可你让我明白,拥抱现实才是浪漫的开始,浪漫从不与现实脱节,是你吵醒了我的梦,也是你将我从荆棘捆缚的玫瑰伊甸园中解救出来,让我心甘情愿的落俗,亲吻真正的浪漫。

她也曾害怕现实,所以一直逃避,可后来她发现,玫瑰泛滥的伊甸园里,只是玫瑰的坟茔,那里没有真正的浪漫。

而我也终于明白,你才是我极致浪漫的心之所向。

有人在荒瘠的废墟里野蛮生长只为见见阳光,有人在平淡的日子里暴虐求死只为打破平静,我们生而为人,我们至死都在追求的其实一直都是得不到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乌托邦。

后来玫瑰代表浪漫,废墟代表终结。

我终结自己虚无缥缈的浪漫来爱你,才发现:

爱你,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正文完——

注:最后一句化用王尔德的“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