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陈涤瘫倒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出绝望的哀嚎。这段时间,他生活中基本只有两件事:1、去网上看是否有星际航班的票;2、喝酒。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陈涤就对喝酒这件事上了瘾。我此前的存酒仅仅几天便被他消灭殆尽。“适合而止吧。”我警告他,再这么下去,他买星际航班的票钱也要被他喝没了。他只好忍住自己的酒瘾,专心致志刷网页,企图能抢到一张票。但事与愿违,星际航班的票总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抢光了。

“法克!”这天早晨是出票日,陈涤从凌晨起就紧张地守在电脑前,可是等到出票的那一刻,他还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彻底陷入了绝望,直到现在,他已经在地板上躺了两个多小时了,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在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今早的写作极不顺利。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具体梦见了什么我醒来后便忘记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但那种美好的感觉依然充盈在我心里。我以为这会是个好兆头,于是专门以生病为由请了假,准备将放置已久的小说继续往前推进。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我根本无法进入我的小说里的世界,它非常决绝地将我排斥在外,仿佛在说:过几天再试试吧,今天你进不来。真是见鬼了。

我被要写的东西搞得筋疲力尽。正当我准备起身给自己煮杯咖啡时,我听到从窗外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我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声音的源头:一只鸽子正站在窗户的边沿上,不时拍打两下翅膀,或者用喙啄几下玻璃。

它想要进来吗?我疑惑地看着它。它也忽然安静下来,与我对视,看起来不像要飞走的样子。于是我打开窗子。伴随着一阵寒气,那只鸽子一蹦一跳地来到我书桌上,用明亮而漆黑的眸子望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问它。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力气。

可它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样,将左腿抬起,右腿单独支撑在桌面上。这时我终于发现,它的左腿上绑着一张小纸条。我取下纸条,展开,上面用很小的字写了一段话:

你好,我是上次的公交司机。今天我要去趟公社,请把你采购的东西带上吧。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如果可以,请在纸条的背面写“好”,如果不行,请写“没空”)

我惊讶地反复读了几遍纸条上的字。这算是哪门子的联络方式啊?不过我还是遵照指示,在背面写上了“好”。我重新将纸条团起,绑在鸽子的左腿上,然后打开窗。鸽子扑腾了几下翅膀,就飞进了寒冷的空气中。

下午三点,我来到上次与公交司机分手的地方。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辆公交车停靠在路边。留着长发的年轻司机正站在一旁抽烟。见到我,他把烟头踩灭,扔进附近的垃圾箱。

“这是唱片。”我把一只袋子交给他,“这是酒。”我把另一只袋子也给了他——这是我好不容易藏起来才没被陈涤找到的。

“辛苦了。”公交司机把两只袋子放进车里,又返身回来,手里多了一只布袋。“这是公社自己种植的苹果,味道很棒。”他对我说。

我道了谢,接过沉甸甸的苹果。

分别前,我问他:“你一直都用信鸽来联络吗?”

“是的。”公交司机点了点头,“这样更安全。而且,我讨厌电话、手机和电脑,也从来不用它们。我更喜欢我的信鸽。”

“呃……”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抱歉,时间紧迫,我还要去接其他的联络员。”他打断了我的话,“再见了,朋友。”他说着跟我握了握手,然后登上车子,启动引擎。公交车哆哆嗦嗦地开动起来。我目送着它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驶出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