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一剑相思无忧

暮辞庆阳城,朝至了然山;醉酒御乘风,浩然天地间。

久藏整个冬天的霜雪遇风消融,涓涓流过孕育生机的土地,同流水潺潺一处,向着白云远去地方向,共同歌着轻灵而悠扬地调子。

两三旅鸟划过天空,洛阳随意望了眼个中美景又躺回云间,抱着一坛上年纪的花间酒,同了然山保持着绝对地距离。

魏无如是绝顶,会天子望气术,能谈笑戮苍生,不用确认眼神也知道是现在惹不起地人,更何况自己来这是为了等人,避上一避,理所当然。

流云渐远,朝阳向高,温暖地辉光将一望无际的浩瀚云海描绘成金色,了然山还没醒来,可能是因冬意未消,也有可能是被春风再次迷醉,山中没有鸟鸣,无比静谧。

洛阳喜欢这儿的静谧,也希望这里的静谧被打破。

那黑袍客很了解他,还会昆仑的剑,狠辣无情且无比神秘,神秘到千机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用曹老头的话来说就是“这就是个活死人,站在阴阳的缝隙中,如何窥视真实面目?”

来了然山守株待兔是洛阳想出来的笨招,也是别有心思的博弈。

依正常逻辑,这里是那个黑袍客绝对不会再来的地方,但洛阳认为,既然是个不正常的活死人,想必思维也是同正常迥异的,既然都以为他不会来,说不定他一定会来。

光阴恰似流水,转眼间昊日高悬头顶,无私盛放的光热,了然山中抑扬顿挫一上午的诵经声渐渐消散,无多时又再度响起。

春困之时,两个守在山门前的新入门弟子张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眸,眉宇间,眉梢上尽是困倦。

嗡!

久违的铿锵剑吟突起,声如惊雷,两个弟子瞬间惊醒,双手颤抖着伸向怀中,没等摸出符箓,前后倒在山间。

静室内,魏无如猛地睁开双眼,手印变换,平静的山林生出杀伐之意,草木皆兵,整片山林都被无形的伟力所束缚,虚空恍若铜墙铁壁,一般的遁逃手法都失去了意义。

“洛阳,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新近修补不足月余的屋顶再次被魏无如撞碎,老道踏空而行,步步登高,手中印法不断变化,周身跳动着明耀的辉光,遥遥望去,同民间故事中下凡的显圣真神一模一样。

黑袍客在山路上从容而立,握着仙剑,环顾周围的草木兵卒缓缓举起仙剑,向着左右各刺出一剑,剑影漫天,细密的流光恍若细雨般落下,穿林打叶声不绝于耳,草木兵卒尽数灰飞烟灭。

“魏掌教,新年大吉,后会有期!”

黑袍客抱拳一礼,探手握住身侧适时落下的鱼钩,正欲破界而去一道明耀的剑光斩下,连接鱼钩的纤细丝线被一剑斩断。

黑袍客停下动作,歪头望向那处空空如也的飞云,六界中能斩断着鱼线的剑修很多,但仅以三花境就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洛阳。

“既然来了便出来吧,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吧?”

“当然不会。”

洛阳轻声说着,御剑落在了然山间,双眸半睁半闭,想看穿黑袍客的伪装却如直视黑夜,一切都藏觅在深邃的黑色中,什么都看得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握持拂尘的黑袍老道望望山路上相对而立的两个洛阳,问出所有掌教心中的疑虑,那个袭击他们的竟然不是洛阳,但他会断罪,会昆仑的剑,他又是谁?

魏无如沉默着,没回答黑袍老道的疑问,自空中落下,将山间散落的弟子尽数唤到山巅,小心守护,居高临下望着洛阳,道:“洛阳,他做的事无需我多加赘述,那些事同你可能没关系但必然同昆仑有关系,所有事你今天必须给老夫个交代!”

洛阳瞥了眼魏无如,没出声应答,而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剑,一剑刺出细碎光影如大雨倾盆,浩**剑意席卷天地十方,封镇万里风波。

“原来真正的定风波是这样的……”

黑袍客面对着数不清的剑光却不慌乱,同样举起仙剑,边对洛阳传音边效仿着洛阳举起仙剑,一剑落下,两片金色的光雨碰撞在一起,轰鸣声震耳欲聋,了然山间的禁制不断闪耀辉光。

一众掌教眼中都有着金灿的辉光,显然都催动术法透过无尽的流光观瞧着两方的斗剑,这是一剑,也是无数剑,见微知著,这一剑输了,后面的也就不用比了。

“好快!”

黑袍老头眯起眼眸,不由惊呼一声,众弟子沉默着注视着流光之中,在他们看不到地方黑袍客刺出无比惊艳的一剑,似破空流星般迅捷,如一江春水般轻柔。

“此子不简单啊,看一眼便学会洛阳的剑式不说,现在同洛阳的比斗中竟能举一反三,可惜,如此天赋却走了邪路,昆仑之憾,人间之憾啊。”

身着素白衣裙的道姑摇头轻叹,引得一众掌教长吁短叹,魏无如依旧保持着沉默,紧盯着洛阳,先看看他如何面对这奇峰突起的一击。

黑袍客的这一剑很精彩,洛阳也没有到,不过这不代表洛阳就此败北,同样是现学现卖,黑袍客做得他也做得。

天剑后发却与黑袍客掌中的不知名仙剑同时而至,明耀的辉光碰在一处,刺耳的剑吟声未待升起被魏无如同着碰撞产生的灵气潮汐一同压下。

洛阳同黑袍客同时退后三大步,遥遥望着对方,沉默久以,黑袍客抬头望望天空的浮云,传音问气定神闲的洛阳,依旧是那副沙哑到无法辨识的语调,不露丝毫破绽。

“听说你的断罪很快,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当然,请!”

洛阳左手虚引,向后退了两步,示意黑袍客先出剑,对自己的剑有着绝对的自信。

“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黑袍客低声喃喃着,本就是无心之语,发出的依旧是那种无法辨识的沙哑音调。

闻声,魏无如紧紧握住拳头,心有揣测,要么这就是他的本来声音,要么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不论是深陷困境还是其他任何,很可能都是有意为之,那么他这么做的意图又会是什么呢?

似乎察觉了魏无如的想法,本来紧盯着洛阳的黑袍客忽地回过头,看不清表情,却给魏无如一种他在无声冷笑的感觉。

“魏掌门,近些时日多有得罪,作为回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剑,这剑我藏了二十余年,洛阳,接好!”

说着黑袍客又转过头来,仙剑举起,尽是沧桑的悲戚剑意顺势飘扬而起,同平和的天剑意平分秋色。

锋锐的仙剑一点点归藏入鞘,黑袍客身形一闪出现在洛阳近前,无需积蓄,剑动,引八方风雨,一线光寒,整个初春都为之变换颜色。

洛阳直面这一剑,从容的笑着,这个黑袍客比他想象中的天赋更高,他的这一剑并不是藏剑一脉的拔剑术,却已有五分神似。

“断!”

剑光近身三尺,众目睽睽下,那柄握在手中悬而不动的剑终于动了,随手一斩,信手拈来万丈光辉。

纵横交叠的两道辉光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断罪斩破阻挡在前的剑光好似热刀切冷油,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

黑袍客的剑断了,细碎的剑刃落在山路上,天剑悬停在身前,剑刃吞吐着杀机与锋锐。

魏无如轻轻一叹,望向洛阳的目光看起来无比奇怪,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余下掌教的目光同样相差无几,紧盯着洛阳,神情怪诞,啼笑皆非。

不过一个冬天,那柄锋芒必现的剑便学会如何藏敛锋锐。

不过一个冬天,这个张扬意气的少年就沉稳下来,洗去一身杀伐,归还旧时模样。

这就是天赋,如昊日般夺目的天赋,叫人羡慕,更叫人压恶。

这个时代有洛阳这样的剑修是件好事,他能带领人族走很远很远。

这个时代有洛阳这样的剑修也算不得好事,他的存在就如同当空昊日,无论多么明亮多彩的星月都显得平平无奇。

“来,把你的兜帽掀开,接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洛阳轻声说着,半闭半睁的眼眸彻底睁开,闪耀着锋锐的流光,栽赃嫁祸的是他,落井下石的还是他,只要揭开他的面目,很多悬而不定事都能尘埃落定。

落败的黑袍客似乎失去了对洛阳的所有骄傲,缓缓伸出手捏住自己的兜帽一角,在众人都望向兜帽时抖手丢出三枚乌黑色的弹丸。

“不好,是炼雷弹!”

黑袍老道低吼一声,震惊之余翻手祭起一面土黄色小旗,心念变化,小旗迎风招展,将整个山巅护在旗下。

至于洛阳,来不及救也没法救。

炼雷弹出自上古宗门天雷宗,乃是以三十二道九霄落雷叠加封炼而成的法宝,一经催动,可叫天翻地覆!

洛阳离黑袍客太近了,就算动用空间手段,也只会引火烧身。

万众瞩目下洛阳没有狼狈逃窜,而是轻轻挥动天剑,剑落,三朵青莲当空怒放,就像托引露珠一般托住炼雷弹,黑袍客为之惊愕的摇摇头,赞叹不已。

“好剑术,不过你只有这一柄剑,你我后会有期!”

言罢黑袍客掠向长空,身形变化形如鬼魅,魏无如刚欲动作一片翠叶落下,将旗帜下的所有掌教镇压须臾光景。

就这须臾光景,一根钓钩再度垂落,洛阳对怒目圆睁的魏无如点点头,轻笑着捏住剑指,久违的长相思出鞘,眨眼间掠过虚空。

黑袍客被一剑钉在陡峭的山壁上,与那救命钓钩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