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老头子教的

润物春雨随风入夜,为所有甜美的梦描上一层彩虹颜色。

泥土的芬芳中悄然萌生一株株嫩绿色地枝芽,沐浴着太阳地辉光,茁壮成长,田野里的孩子们多了,草长莺飞地时节又有哪能没有漫天地纸鸢?

洛阳蜷坐在窗前地小凳上,不知道这些,也无暇顾及这些,分心三用,一面帮曹老头揉捏着紧绷僵硬的肩膀,一面以灵力催动着锉刀,雕刻引灵,傀儡内玄奥的阵法一个套一个的展开,就如书法大家的妙笔,连绵不绝。

这些不差,但半空乱舞着两柄素白颜色短剑才是真的精彩,有快慢变化,存刚柔劲力,如太极的阴阳两边,互相生克,也似花间纠缠不清的蜂蝶,总有着叫人费解的缠绵悱恻。

“小子,怪不得那老家伙不愿亲自教你这些,你就是个怪物,哪有你这么学东西的?就和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遇见吃的就往死里吃啊!”

曹老头眯着眼眸,谨慎控制着飞剑,语调中充斥着幽怨。

洛阳却不为所动,心念变换中素白色短剑当空游**,轻旋连斩,细碎的光影如那场未曾相逢过的春雨般无声散落,遍布大片虚空,叫曹老头的剑无处可避只能迎难而上。

“兔崽子,手上用些力,老头……哎吆,轻点,你是想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吗?”

洛阳对想赖皮的老顽童无声轻笑,锋锐的短剑悬停在曹老头的剑前,完美的傀儡雕像也瞬间成型,静悄悄的浮在空中。

“老头,你输了!”

“英雄出少年,输了就输了吧……”

曹老头轻笑着的摇摇头,看模样释然了,一副看破一切,早就无意输赢的超然模样。

洛阳却勾起嘴角,心念一动,飞剑恰到好处的退开,曹老头的反戈一击落空,洛阳蓄势待发的飞剑激射弹出,如若划过夜幕的流星。

短剑破碎,曹老头气鼓鼓的歪过头去,洛阳沉默着继续揉捏着曹老头的肩膀,眺望着一成不变的蔚蓝色天宫,笑得从容。

许久了,在三花境停留许久终于稳定了根基,心剑亦可如臂指使,心所至,剑所至,这的风景看够了,是时候向前走了。

“出去吧,剑得藏,却不能久藏,是凶器,就该饮血!”

曹老头拍拍洛阳的手掌,洛阳阳光般的笑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板着脸维持着凶巴巴的模样成为每天必须的一部分。

“像个小太阳,这样就对了,年轻人装什么深沉,见过天外大劫吗?见过群星陨落、诸神黄昏吗?”

“老头,你见过这些?”

洛阳眉头轻挑,对这些书中仅有寥寥数笔记录的事很感兴趣,想印证自己对这些的揣测,古往今来,探索前尘往事,六界变迁的人很多,洛阳虽没有他们执谜,却也难免兴趣。

“哥们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见过还能活着?”

曹老头撇撇嘴,看洛阳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智障,双手不由得握紧了瞬间。

洛阳灵敏捕捉到曹老头的动作,见微知著,一向都是地府使徒不得不擅长的事。

“老头,我可就走了,等过两天回来给你带酒。”

洛阳挥挥手向外走去,有些事能够知道却不能深究,不管是曹老头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他都不会去问。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是老头子教的,没错。

曹老头轻笑着目送洛阳远去,带着春意的蚱蜢舟乘风而动,倏尔便消失在无云的万里晴空上。

一抹黑影在曹老头身边浮现,同样目送着洛阳。

“我跟你说啊,该给的一个都不能少,一个冬天说的谎比我前半辈子说过的都要多,口不应心,道行大跌,赔大了,赔大了……”

“言必信,行必果,这是我教的,不会出尔反尔的。”

黑影传音入密,声音透着沙哑,听不出具体的音色,风起,几缕明耀的辉光斜落屋中,暖洋洋的,内里空空如也,那有什么黑影存在?

蚱蜢舟乘风破浪,徜徉在云海中,脸生的船夫轻笑着望着船中的贵公子,笑道:“公子准备去那儿?”

洛阳轻笑着远目春意河山,微微思量,道:“庆阳城!”

船夫点点头,低头瞧瞧山河轻动船帆,呼吸间出现在一处熟悉的小城外,一切都是旧时模样,人却非是故人。

“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洛阳对抱拳而礼的船老大回礼,轻笑着落向庆阳城,同过去一样,一身白衣,不过手中却没有了画卷、墨笔。

夕阳依旧斜在湖畔,不过初春,料峭寒风,记忆中的花未开一朵。

青砖碧瓦,雕栏雅阁,流连其间的声声鼓瑟亦换了曲调,生有斑驳点绿的柳枝随风拂动,花间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醇香。

步入酒楼,孟掌柜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手中有书卷却无比避免的打瞌睡。

“掌柜的,好酒好菜!”

洛阳故意大声喊道,孟掌柜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望向洛阳,张口道:“洛……这位客官,里面请!”

神似却不是,像故人却非故人,孟掌柜摇头笑笑,他最近听过洛阳的传闻,深陷困局,哪有时间来这酒馆寻自己开心?

“小二,小二,你睡着了吧?”

洛阳寻了个顺眼的地方坐下,殿中的布局变了,曾经他最喜欢的地方修了个花坛,放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同着满是希望的初春金光格格不入。

“来喽,客官,您吃点什么?”

春困的店小二终于被喊醒,自屋中大步走出,习惯的从头到脚打量洛阳一样,心中有着一杠秤,仅需这打量的一眼就能做到见人说人话,遇鬼嚎哀伤。

“酒要最好的酒,菜要最好的菜……”

说到这洛阳一顿,歪头望向店小二,怀有试探之意,仿佛在询问好酒有什么,好菜有什么。

“客官,别的不敢保证,这庆阳城我家酒第一,菜第一,毫无争议,不过嘛……”

店小二同样欲言又止,洛阳轻笑着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角,眉头轻挑,问道:“够吗?”

“刚刚好!”

店小二自信的笑着,收起金子交到柜台,小跑着奔向后院,吆喝同样打盹的胖大厨。

洛阳不理会孟掌柜的目光,靠在椅背上,静候酒菜上桌。

接下来要做事都很麻烦,劳心劳神,得吃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成功,这是老头子教的,错不了。

洛阳还带着玉饰,加之有阎罗鬼面的伪装,昆仑不知道他已出关,还在沉静中欣赏着早春的美丽景光。

飞云宫依旧是空****的,姜落早出晚归着,不敢久留在宫中,恐怕触景生情,忙的忘了柳雏的事,柳雏也默契的忘了姜落的存在,跟在昆仑弟子中,像是融入江流的一滴水,很是不起眼。

醉了的云笼上夜色,山间听剑的弟子散了,柳雏独自走在崎岖的山路间,将长剑握得很紧。

曾经她资质平平,叩问无上剑道是可望不可及的梦,现在一切都变了,曾经可望不可及的梦就在手边,她却无法静下心迈出那一步,心中想的是师兄与师父,念的同样是师兄与师父。

“柳雏,想知道你师父的情况吗?转身,跟从我的指令下山,若被发现,后果自负。”

苍老的声音蓦然在柳雏耳畔响起,少女停步,望望繁星与明月,摇头苦笑着,以为又是一场幻梦。

“转身,行十七步向左横移三步,上树避过第一队巡逻,快!”

传音再至,音调中透着些许催促之意,柳雏迈动脚步,连行动十七步,飞身上树,待并肩而行的内门子弟走过,跟随着传音,悄无声息的下山,出现在那处山路中。

“很好,你做的不错,这是你师父的情况。”

邋遢道人自幽暗中缓缓走出,翻手引起两道明光,在柳雏的注视下构起一面明镜,内里赫然是老道盘膝修行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须发根部泛黑,嘴角有着微笑。

“过了这个槛他还能活三百岁,不过,以他的资质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想他长生吗?”

柳雏沉默着看着日思夜想的师父,回头打量着邋遢道人,点点头,道:“师父长生不老是我所愿,你想要什么,我的命还是轩辕剑?”

“无需如此,我仅需要你帮我们作些小事,昆仑若有大事小情你要说上一声,毕竟我们死了,你就在不能见到你师父了!”

“这件事我拒绝,我可以给你们九圣图!”

“九圣图,如果不能凑齐九副又有什么用?”

“如果是我给你的九圣图能帮你将九副图凑齐呢?”

柳雏轻声说道,见邋遢道人饶有兴趣又继续说道:“九圣图互相吸引,只要得到赤字图便能寻到其他六色图画,集齐七副图画,黑、白两卷会自行归位,而我师父手里有三幅图画,余下的四副图画都在咸阳皇宫!”

“很好,我会尽快验证你的猜想,后天这个时候来这儿,我让你见你师父一面!”

言罢邋遢道人飘然而去,柳雏循着来时的规律避过山间弟子,站在云廊上望了眼飞羽峰,紧握着拳头,道:“婉儿师姐,对不起……”